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16 【戚千】嗜药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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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樓主發表於: 2022-03-16 21:5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16 【戚千】嗜药成瘾

HE  师尊有点凶   囚禁  肉在最后

抓药

前头后尾同样扁平的四轮跑在没有尽头的公路上，尘土起雾。偶尔也能看到尽头——是一辆卡车，十五分钟后轿车与卡车交过。
人烟稀少的偏远地区出行全靠四轮马达车，或者古老一点，马牛羊车也行。草绿茂密，与人同高，适合抛尸埋尸，掩埋一桩悬案。
一身牛仔行头，费力从林中爬出，浑身是汗，湿了羊毛织物，紧裹线条曼妙的肌理块状引人口中跟着湿润。汗水一滴滴打湿泥地，他晃动身形拉开暗红色的车门，那是他按照自己的喜好上漆的。猛踩油门，轿车直冲起，卷起沙雾，许久归于尘土。牵引力拉到极致，打来的风吹开蒸腾热气，他从一堆乱物中摸出酒瓶，犬牙咬开塞子，侧头往窗外呼啸的风吐去，再没有阻碍，他将酒倒入喉咙，辛辣直入肠胃，倒得急躁，不一会儿便倒不出更多的酒抑制脑内胀痛。空荡荡酒瓶飞了一阵掉落在生长成树的杂草中，跟那些未解之谜的主人公一样，被掩埋。
摁响收音机，里头传来热情摇滚，握着方向盘的手才冷静了些。不久前“醉生梦死”又发作了，醒来后藏了酒的地窖一片一片的红，打着油灯一块砖一块砖的清理，他庆幸先前给酒坛铺上了好几层布，这才没造成大的损失——爱极了酒，单凭酒能抑制他的失控，还能靠这赚点钱。
    出来匆忙，他竟然忘带了充足的酒水，此刻烦闷得很，狂踩油门希望能快些回到属于他的那栋四层楼，他的小农场。
病情严重到这程度了吗？为什么这条无止境公路上会有人在走路，这可不是旅游胜地。人从米粒大小变成一米七多的模样，千金少缓缓减速，确认这并非“醉生梦死”引发的幻觉。暗沉的红停在了低头走路的男孩之前。
他伸出头，等他沿着马路边缘走到他车身边，热情的问：“小孩，去哪呀，我送你一程吧。”
身着旧得褪色衣物的男孩如梦初醒，想不到会有人跟他搭话，懵然停下机械向前走的步子：“啊…谢谢你，我还是自己走吧。”
不擅长麻烦别人，即便今晚打算睡在路边的草丛里。
“光凭两条腿要走个几天吧，身上带的食物够吃吗，还是说你想被野生老虎吃掉？”单手比划了一下老虎的利爪。
陌生人的逗弄让他感受到善意，牵动干涩的唇角朝轿车略微点头，“谢谢你的关心，我有办法和它们和平共处的。”
“开什么玩笑啊？”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觉得…我和野生动物比起来，我更不好相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细看那张神采飞扬的俊脸，好心人这么好看不太像是坏人，赶忙解释清楚避免使俊俏的脸染上气愤，“我经常捕猎，知道怎么在野外生存。”
千金少叹了口气，“那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啊。”干脆打开车门，一只马靴落在水泥地上，后排的门被带开，里面空荡荡，似乎要将少年吸进去。少年是被推进去的，被一双干练粗糙的手。
坚持推拒，“我身上有很多灰尘，会弄脏你的车……”左看右瞧总觉得不妥当，“我还是下去吧。”
“哎都上车了还下去干嘛，是这皮座椅不舒服，还是觉得我会害你啊？”关上车门，坐回驾驶座，“你身上还没几块肉够我吃呢。”
驱车带起狂风，车内播放机里唱出女人婉转的声乐。
车子很抖，带雨渍的窗户震颤个不停，很吵。担心忙于开车的男人听不到他的自我介绍，万一听不到还要劳烦人扭头再问一次，那就危险了，他听别人说，开车的死亡率大于捕猎。
“你好——我、我叫——戚寒雨！”
头一次这么用力的介绍自己，也是头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只一句嗓子发哑，干涩得不住咽口水。
“噢…我叫千金少——”看上去就不爱吱声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
“谢谢你帮我——”
“上了我的车就是朋友了，不用客气！”
戚寒雨不常说话，嗓子薄成片，喊了几声该说的话后，沉默坐在后排，千金少透过后视镜瞄他。小男孩一副正儿八经样，端坐在颠簸的车上，双手抓着陈旧干净的淡色牛仔裤，抿着嘴，拘谨得很。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把陌生人往家里拐，自从他闲来无聊练了祖宗留下的上古魔咒——《醉生梦死》有时便不能管控自己的行为，有一些是冲动所致，另一部分则是被干扰了思维，他很清楚在做什么明知不能那样做却还是行动力满格的做到了。摸出那本邪书，本意是想打发时间的，谁会去信那种书呢，这一碰就变成了他今天这副模样。
千金少希望这个名为戚寒雨的男孩，能活着离开他的家，好吧这不太可能。暗下决心，尽量给无辜的少年最后的欢乐。
尘土抛出，斜斜洒落。颇有绅士风的为拘谨的男孩打开车门，请他下车。虽是不好意思，对于现在状况有些许茫然，下车倒是利索，站直身体又想起什么，回身轻拍些许下陷的座位。
“好啦你裤子这么干净，不用拍。”他掰过少年肩膀“再说，我又不讲究。”把人推进那栋古朴却坚固的房屋内，就像他刚才推人上车一样。
“这…是你的家吗？”
“是啊就我一个人住在这，不会有其他人，你不用担心。”他从老旧仍在顽固运作的冰箱里，拿出四瓶不同颜色的酒来，丢了两瓶给站在门口不知道应该把身上的背包放在哪里的人。
背后几束阳光洒进来，洋洋洒洒落在几块木板上，其余的由厚重的窗帘遮住了。自从碰了邪术，这栋楼的主人见了太阳就烦，日落勉强顺眼。
厚重的包还在肩背上，他向侧面移一步，接住了两个酒瓶子，一个橙色的一个白色的，上面贴了好看的纹路，看起来名贵。不知道这两瓶喝下去要拿什么来还。他走进千金少递还，被一双手截住了。
“没喝过酒吗，要先这样喔。”递出的酒贴在戚寒雨的脸上，一身燥热得到缓解，接着酒瓶贴在脖子上，冰凉得舒服极了。
“父亲过世后，喝过一点…”
“唉…这种痛，只能靠喝酒解开痛苦了。”喝了口酒，砸吧嘴，“我父母早已不在，一个人守着这里，算是能理解你。”
“所以你才喜欢结交朋友？”
“嗯？”他嗅到了少年敏锐的心思，“我不是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才带你来我家。我是不忍心你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大路上、在烈日下暴晒，那里经过的车辆少，就算经过得多，你这性子啊怕是不拦车，会独自一人一直走下去。”直把那瓶酒喝下，压制胸腔狂热的情绪，“我可做不到袖手旁观。”
“谢谢。”总不好浪费别人的好意，他看着两瓶酒液，觉得橙色的酒瓶漂亮极了，价格一定比透明的昂贵，戚寒雨选择开了看起来价格低廉的酒瓶，轻抿了一口，热辣直冲脑门，面上静如水。
“哎？你怎么还不把包放下？”
“哦…我不知道放哪里比较好。”
“我帮你放二楼吧，平时我在那里做点刀具玩，做得好了能卖点钱。”
“我来放吧。”自己好像一直在推拒，带着补救心说道：“能上去看看你做的刀吗？”
“当然可以啊。”
千金少领着人穿过几张桌子和绕着藤蔓的柱子上楼，木质楼梯因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发出吱呀惨叫，楼梯老成这样，墙壁是崭新的青绿色。戚寒雨将背包放在闲置的垫子上，走进放了各种工具的长桌边，看人挑挑拣拣，摆出一排好刀。
“我可以摸吗？”
“请吧。”
拿起一把弯刀来，从锋刃弧度来看，这把适合用来剜骨头边上的肉，要是早一点遇到他，能省下不少割肉的时间。他由衷的为这种技术感到佩服，“绝妙的幅度，我们那里从没有过这样精美的刀。”双眼看向桌上那十几把刀，钦佩而渴望。
话少，诚意够足。千金少看出他是喜爱刀的，“喜欢啊，喜欢随你挑选，送你。”
“我不能要…抱歉，你帮了我而我却给不出回报。”自知渴望的神情流露，连忙敛了眼中光芒。
看不到少年温柔的灿金色，酒劲压下的波动又来了，定定神，尽量温和地说：“我自己做的刀，材料没花几个钱，想送谁就送谁，你要是不挑，我就全塞给你了。”
全给我？那更不行了。他攥紧二十厘米的短刀，“那、那我就要这把刀。”天性敏锐，直觉认为刚认识的陌生人脾气有些古怪，说不上来的怪异，偏又是热心肠的。
“这才对嘛。”
将皮套套上，精美的短刀安放在背包里。
一系列举动收进眼底，千金少叹了口气：不把刀随身带着可怎么防住坏人啊，白搭。
收进背包后他向千金少深深鞠躬，“谢谢你的礼物。”外面的天色即将步入黄昏，估算时间，他想身上没有拿得出手的回礼，那就只好，“……我擅长烹饪。”忽视些许不自在，“可以进你的厨房吗？
“啊…厨房好像只有肉啊。”
阳光下色彩斑斓的轿车又跑了起来，五公里外有一对老夫妇，他用几十斤的活鱼和母鸡换到了一些奶油面粉罐头以及五花八门的蔬果，还有一些不知道怎么用的调料。一股脑塞进后备箱，连连道谢后飙车回家。
他换食材这会儿功夫戚寒雨已经为他做了一道甜点。火红松软放入口舌内绵软丝滑，甜腻美好。感叹之余挖走大半，望着猛然间空了一半的盘子，堪堪放下勺子，怎么说也得给厨师留一半吧。
舔净勺子残留的奶油，拉开椅子跑去厨房偷看奇迹是怎样发生的，帘幕被里头的人打开，戚寒雨端着一大盘木签插上的肉块。
“肉中间的这个是什么？”
“木签，削木头临时做了几根。”
盘子的归属是餐桌，中途被千金少截下，一连抓起五支烤串。犬牙叼出牛肉：太香了，以前我做的那都是什么玩意，简直浪费食材。
盘子内只留两根肉串，它们躺在餐桌上，彼此作伴。换取的食材当即发挥用处，只顾着享受一盘盘摆在桌上的美食，忘了进厨房探究菜肴的生成。鱼汤是最后一道，想让舌尖持续拥有幸福滋味，主动盛了汤吹两下嘴唇便贴着瓷边抿下一口，好烫！
戚寒雨拿过一个碗，鱼汤在两碗之间来回倾斜，不一会儿便是能入口的温度。千金少接过温热的碗，一口闷了，痛快得像是喝了一大缸酒。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吃撑了，扫过桌上的残羹剩饭，千金少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啊…太好吃了，不小心就……”
戚寒雨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把剩下的菜堆到一个碟子里，小口小口的吃进嘴里。刘海垂落，他乖巧到了极致，看重每一个剩下的食物。
少年动作再快厨艺再精湛，要做好这些菜也要花费不少精力，此时却只能吃剩菜剩饭。实在太可怜了……他内疚极了。原本忍在心中的澎湃之意消失殆尽，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愈发嚣张，只能靠酒精压制，没想到也有安静的一天。内心出奇的安静、轻盈，难以言喻的惬意。主动把叠放整齐的碗抱到洗碗池清洗，果不其然被人阻止，“你刚做完饭还让你吃剩饭，我实在过意不去。”见男孩张嘴欲说，连忙抢下话头，胡乱说：“我又不会把碗打碎，快吃饭吧。”

他们今天刚认识，戚寒雨就被千金少推搡了三次。

帘幕落下，生锈水龙头吐出清水，哼着古典小调，用上盛满水泛着泡沫，标签破旧看不清字的清洁剂，勉强擦去碟上的油渍，冲洗后，热水浸泡一阵，甩去盘子上的珠水，时隔多年千金少终于感受到淳朴生活的美好。
洗盘子能让人高兴？也太无厘头。抢过戚寒雨用完的碟子，倒上去油水液，所幸少年还有盛装鱼汤的碗可以洗，两个成年男子占据洗碗池多少逼仄，他却不觉烦闷，只希望这份惬意能够持久些，再延续一段时间。
没生火的火炉边有一台小电视，黑白画面有时会闪过抖动的曲线，像停留一瞬的闪电。戚寒雨家里是没有这个“盒子”的，他甚至没见过。“盒子”有图案还会“说话”，惊奇极了，里面的人夸张大笑，感染了他，捏着千金少递给他的酒瓶偷偷地笑，尽可能压低声音，低到只留有气音。半响主人家才察觉这位客人竟如此矜持。
眼不离电视，手肘戳戳他，要他放开些。搞笑片段只有十五分钟，接下来画面跳动到寻人启事，这时戚寒雨正学着千金少时不时往嘴里倒酒，品尝这瓶橙色液体的口感。
没有预警，画面变作白光消失在电视机中点，那些形形色色被关在黑匣子里，一下安静了，氛围凝固在某层，不上不下。长年累月捕猎沉淀下的意识告诉他，身旁人状态不对。酒瓶底部碰上另一个酒瓶的瓶身，“叮当”一声，温润的嗓音在古怪氛围下冒出，“要去看星星吗？”
“……好啊。”
他们躺在门口的木板上，瞧着深沉夜空中密集如沙闪耀的星光，千金少揪着肚子前的马甲，一方面是吃撑了还未消化完，一方面…他现在没了煞气，看到因他而起的案子，慌乱异常。转头望进男孩纯真的双眼，金色的星光熠熠生辉。莫名的，心底里的慌乱清空了。也对，这片森林这样大，警方是搜不到的，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不知失踪遗体被埋在哪。
交友这块他是青涩不懂说好话，只通过依照情绪变化提出方案，伴人身侧陪他到心情好转，不清楚千金少是因为什么而慌乱，不过现在看来状态好了，于是戚寒雨再一次温声开口：“一切都会变好的。父亲去世那段时间，我连出门都很困难，闷在被子里一整天不吃饭。无法面对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的事实，即使我和父亲很少说话。”半坐起身拍拍人的肩膀，“现在我做好决心离开家园，相信你一定可以熬过困苦。”
双颊泛红显得双眸滢滢，是喝醉了才敢说这么多话，千金少坐起身，“你说得对，总该熬过去。”摇摇手中剩下半瓶的酒，“酒陪我迈过无数苦难，不如你陪我一…一醉方休吧。”差点说成一度春宵。
单纯的男孩点点头，就要与他碰杯。
“啊……！都到这个点了，你先去洗澡我给你铺床咱们去房间里喝一晚上吧。”
酒精醉了意识，朦胧间接下递过来的毛巾和衣物，下一瞬映入眼底的是别人的浴室，他躺在浴缸里。头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夜，还是在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的家里，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回想陌生男子对他的照料，他想也许是门外的人太孤单了。
千金少上下打量穿上自己旧衣物的戚寒雨，上黑下黑，像只小黑猫，怎么看怎么顺眼，轻轻环住少年闻了闻，鼻尖闻及的讯息仿佛在告诉他少年是他的家人。胸口处更加充盈，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绝不能消失在视线的宝物。他压根不把人带去收拾好的客房，而是拉人进自己的屋子。
靠窗的桌子整齐摆放酒液，有些是空的有些未开，大部分是尝了一半。床上倒是十分凌乱，堆满了洗净后散发被太阳拥抱的气味。他随意拨开皱巴巴的衣物，叫戚寒雨躺在床上不用客气。
以往他最喜欢的就是泡在浴缸里的时光，那是一天中最舒心的时段，今晚他随便过一下水，再用力擦洗今早干重活留下的痕迹，反复清除细微的痕迹，草草擦过水珠，套上宽松棕色短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房。他在转角处不禁偷偷看小孩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果然是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很有耐心的等他。
被耐心等待的感觉挺好。
腿有些僵，差点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倒地不起，别扭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喝了口酒给自己壮胆，又递给戚寒雨一瓶酒。
他打开窗，“这里地势不错，风是凉的。”
“嗯，夜里降温了。”
还好有酒为他打掩护，他说的什么啊……简直像是说今天天气真不错这种无聊的话。
“但愿这瓶酒能淡化你心中的忧虑。”为了表示真诚，他不胜酒力却一口气喝了半瓶。
“我这忧虑好几年了，没那么快淡化啦。”喝了口酒，“不过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发生了什么？我能帮上忙吗？”视线好模糊，半瓶酒像效果极佳的安眠药，他好像要昏睡过去了。
“那你可能这辈子都得待在这栋楼了，你愿意吗？”
“……”
看来是不愿意了，“嗯…咱们今天刚认识，是我唐突了。”
“……”
“呃…对了，你一个人走在公路上是要去哪？”
“……”
“喂……怎么不说话？”
酒瓶对口掩饰尴尬，辛辣酒液缓解不自在，不必再用酒瓶遮掩，没了遮挡发现戚寒雨已经歪在床头睡着了。千金少托住那松懈的身躯，将之平躺在床上，男孩陷在他建造的巢里，呼吸平稳已然入睡。路上劫走的宝物，不知该作何打算，半响一动不动盯着少年红润的脸。
似是放入酒窖的坛，坛里装了平复心绪的药酒。半路装上车的这坛，不知该放入藏有污血阴暗的地窖还是任由他躺在棉被里，温酒，浓郁酒香做天然香气，引他做甜梦。他动了，收了被握在手心的酒瓶，连同少年的一同轻放在地上。钻入暖烘烘的被窝，纠结好一会，把手放在少年身侧，不自然半抱着人，趁人沉睡又凝视那点婴儿肥半天，平稳起伏的胸膛引起他的注意，手心贴在人胸前，随呼吸沉浮，鲜活的生命力尚未冷硬僵直。与他差不多体格的人们此时躺在荒郊野外，千金少蓦然回神，拉了灯，额头抵着戚寒雨的下颚，两瓣轻含喉结，不可查，他也合眼入了

生是戚千人，死是戚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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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3-16 21: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药盒

记得被陌生男子拽进车里，还住进陌生人的家，为何一个眨眼间脚底硌上粗粒的沙，沙土冒炎炎热气，滚在小腿间，烫得小腿抽搐，热得额头有汗水滑进眼睛里，抬手去擦，手被行李压得抬不起来，他挣扎着眨眼，试图把汗水挤出去。
灵魂抽离梦中躯壳，他将汗水眨出，自眼角流下一道湿润。他看到模糊的晨光洒在床尾，千金少火热身躯紧贴着他，禁锢他的手。心下了然，梦并不是没有原因。试着抽回手，这与梦里别无二致，失败告终。看似睡死的人睁开一条缝，细细的一条，却让人知道那是审视的意思。
他只好慢慢呼气，细细说来，“要起床了，让我去做早餐吧？”
睫毛阴影落回，禁锢的手也恢复自由，方才虚实间怀里的人有反抗他的意思，因这点合理的反抗生气实在莫名，千金少一时憋闷，不吭声。戚寒雨当他默许了，起身离去后，他干脆四仰八叉沉沉睡去，期待一桌子的好菜。
睡不惯回笼觉，赖床倒是没问题。压上少年整晚陷入的温床，腿间夹着少年盖过的被子，一点松柏味舒心得差点再度入睡。厨房的动静逐渐变小，老旧电器发出的嗡嗡声已停息，他只好不情愿的起来，闻到饭菜的暖香，那点不情愿全转化为心甘情愿。
难得有一个早上心情极好，嘴角挂着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兴致勃勃的吃着碗里看着盘子里，居然还不忘给厨师夹菜，这笑意在吃下一桌子饭菜后散得一干二净。这桌菜种类丰富，鲜美十足。
可是，以后吃不到了。
戚寒雨嘴角带笑，温和委婉的告诉收留自己一晚上的好心人，他将重新踏上旅途。心下犹豫，半天的想出他认为这个男人是寂寞的，他的到来似乎给这栋大房子带来了温情，纵使不忍打破美好也到了辞别的时刻。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情，万一让他瞧见了男人眼中的“失落”“哀伤”等等情绪，恐怕无法按照父亲说的那样，投奔亲友。
“抱歉，你可能…出不了这个门。”
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这么说，很意外。他茫然的抬起头，正要天真的询问原因，在看到千金少扶着额头，凌厉长眉拧起，呼吸不甚平和，到嘴的疑问变成了关怀：“怎么了？不舒”
桌子翻起，餐具漂浮在空中，视线被干扰，突如其来的动作强硬截下他的话头，那句关心卡在喉咙间。原本似是头痛不已的人此时竟出现在腾空的桌子下方，五爪就要扼住少年的脖颈。他年纪虽小，却常常与凶猛的野兽打交道，肌肉暴起身形后撤，堪堪避开擒拿，谁料千金少一个扫腿攻上，他闪避不及，起手格挡，这力道狠极了，要是胸腹挨上这一击再无反抗的可能。
事发突然，面前的人吃了他做的饭菜，看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应当是对胃口，再怎样也不至于下此杀手。戚寒雨忧心他是早年受了刺激，精神不稳定，脚下步子变换拉开距离试图想办法牵制他。可惜千金少身法迅捷无比，步步紧逼，又抄了茶具、抱枕、椅子、书籍干扰对方，满地狼藉，加之出招过快，战斗在戚寒雨踩到一个玻璃杯作为转折点。
他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避免重心大乱所以后腿没踩实，千金少抓紧这一时机，猛踹戚寒雨脚踝，速度快得看不清运动轨迹。
顺力道就地一滚起身，脚下钻心的痛侵袭大脑皮层，痛得发麻，对面的攻势停下来了，只一双红眼盯着他，看上去比野兽还渗人，野兽不似人，有灵气无智慧，弱点好找，但是人就不好说了。
戚寒雨变换着力点，尽量不用痛极了那一处支撑身体，倔强的一点点往门口移动，与千金少沉默的对峙，移动，一退一进。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一个不问缘由，一个不开口揶揄。一个是落了伤的猎物，一个是不留情的猎手。猎人由着受了伤的猎物挣扎。须臾，扑杀开始了，他下手狠辣，直往刚才制造出的弱点攻去，再预判戚寒雨防御的动作，他抓到空隙，又往受伤的地方击打，二次击打下，猎物半跪用巧劲旋身之前，受伤的脚踝被千金少用力踩下，左右碾压，骨头咔咔作响。他疼得唇色泛白，一声不吭。少年凶光闪出，不顾伤痛膝骨着力，另一条腿朝千金少腿弯踹去。
脚下一转，小腿防下攻势，复而提腿用力踩在少年的胸腹处，瞬息间胸腹气力被踩出，五脏都不好受，疼得嘶嘶喘气，瞪视那个翻脸得彻底的男人。
戚寒雨拧身勾腿朝上踹去，千金少挨了这一击，胸腔震颤，忍痛快速抽出藏在沙发下的绳索，粗麻线状物飞扬，麻利捆上戚寒雨双手，连拖带拽拉扯至地下室入口，男孩被他踹入幽暗地窖，从阶梯上滚下去，头磕到了石梯，血混着汗浸入眼中，深渊包裹着他，在死寂中狼狈的弓起身，睁着一只眼锐利的凝视千金少，身处清晨暖阳下的逆光之人依旧不言不语，暖意红瞳染上一层霜，关上通往地面上的唯一一道门，隔绝所有的光。
    伸手不见五指，耳听不觉声响，他自完全的黑暗中盘腿而坐，左脚踝关节痛得不行，连忙屈起腿，使得痛意稍微减弱些。这是他唯一一次得到别人的好意，没想到会是最恶劣的恶意。
    地窖黑得可怕，静谧得吓人。紧揪长裤深呼吸数次，勉强定神。
    一股腥臭味，不浓郁，不像是一般动物的尸臭味，闭眼细细感知，他起身一点一点挪到腥味最重的地方，脚下黏稠，大概率是血。碍着腿伤艰难下蹲，指腹扫过那一滩液体，一闻，果真是血。他想到电视上播放失踪人口千金少慌乱的反应，再来他攻击自己时手法狠辣，没有丝毫不忍。莫大的恐慌笼罩于心，胸腔鼓动激烈，渗得头皮发麻，骇极了。半响他放下沾血的手，自嘲一笑，细小的一声，在这冷寂的环境下也不突兀，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好，想不到竟有这种中“大奖”的“运气”。
    失了血亲他曾大悲大痛过，此时面临生死，很快平复情绪，淡然得多。他远离这块散发腐臭的区域，寻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为自己脚踝正骨，之后便侧卧于地，尽可能保留体力。
时间也许流逝了几个小时，有可能是几十个小时。也许是几十个小时吧，实在饿极了，身体有些虚弱，在他第二次睡去之前，漆黑换上了淡淡的红，有锁链在地上拖，发出一连串叮当声响，他慢慢坐起身，知晓行刑时刻来临。
戚寒雨侧过脸看向光照亮的石壁，橙红色的灯火下竟是显得他冷峻异常，来的人仍然是千金少，这让他颇感意外，难道不是团伙作案？那么他还有一线希望，脚伤还未好，反而比刚受伤那会儿更严重，缓缓站起身与敌手直视时他便流了一层汗。
两条锁链丢在他面前水泥地上，因惯性滑动至他鞋前，地窖不再死寂。
“拷上。”
冷淡的命令，听不出来人的心绪，眼下为了安抚这个不知何时会暴起伤人的暴徒，戚寒雨暂且顺从的蹲下，忍耐脚腕上的剧痛，捡起铁链的一端，拷在自己左手上，咔咔两声，双手被缚。可面前还有一条链子，同样两端都带有银环，迟疑几秒，他用这条铁链锁住了双腿，他又重新站起身来，冷汗已然让领口颜色变深。贴着皮肤。
千金少举着油灯，绕着他走了一圈，面上那层冷意因猎物彻底受制于他而消融，他恢复了两人刚见面的亲昵，揽过戚寒雨，鼻尖蹭了蹭蓬松的软发，虽然染上潮湿的味道但还是有一点点阳光的暖意。
“脚很疼吧，我抱你上去。”话好像说得有点少，他突兀加一句安慰：“别害怕。”
这样的贴心，戚寒雨只觉毛骨悚然，冷汗潺潺落下，他不知说什么好，木然的靠在千金少胸前，任由他抱着自己上台阶，离开地窖。
“不用担心，我前天那样对你是害怕你跑了，你现在自愿留下，只要不调皮使坏，我不会伤害你。”当他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千金少自认很有耐心的详细为他说明。
“自愿”？
半响，在他怀里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气若游丝。
心底里不太好受，一开始没想过要那么粗鲁，当时自己的脑子是清醒的，把人关进地窖后便火急火燎赶制这两条银色的锁链，完工后他才想到自己下手好像狠了些。
戚寒雨往后会一直对我设防吗？
可能性似乎很大，我一定吓到他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出于歉疚心，千金少拿出自己的另一套衣物，在浴室放好温水，连忙下地窖将少年捞出来，放入浴室。这会儿他回神，发现戚寒雨衣物未除鞋也没脱被他放入浴池，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低低说了声抱歉，用钥匙开了链子，银环还套在手脚上。他离开浴室轻轻带上门，给男孩一个私人空间。
其实他只愿给十五分钟的私人时间，多一秒都不行，殷红的眼盯着秒针，迫切的希望它快点绕完十五圈。焦急又耐心的数圈数。没想到秒针转完五圈，戚寒雨换洗完毕，打开了门。
“吱呀——”散去了掩藏在心底的急躁。
他甚至将千金少为他解下的铁链一并锁好重新戴上出现在千金少跟前。这副乖巧的模样让他喜出望外，眉眼间柔和许多，幸福感涌出愧疚感更甚。
这么老实，我不该下狠手。
“来吧，我帮你上药。”说完不等人有所动作，蹲下身抄膝窝，又将人抱在怀里。
人已经二十多岁了，以“公主抱”的方式被人抱来抱去难免别扭。然而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戚寒雨双手交叠不做他想，静静等待逃离的完美时机，但愿他等得到。
陷落回这张柔软的大床上，似落回蛛网，浮于网上，心下飘忽不定，身形寸步难移。脚上的锁被解开了，戚寒雨飘远的思虑归回，望着坐在床尾的人。
他小心端着自己的脚，摁压几处询问疼不疼，戚寒雨摇摇头。
“应急措施做得很对嘛。”他踩压的时候故意将它弄错位，现在只是软组织受损肿大而已。
千金少将草药包敷在肿大的脚踝处，再用纱布裹好，动作轻柔极了。他为男孩盖上棉被，自己则躺在身旁，轻轻拍打在被褥上。
这个动作……戚寒雨想：应该是哄他入睡的意思。可前天他的胸口才被千金少踩得五脏紧缩，一想到当时那张漠视的脸，再看现在这副温柔缱绻的神情，别说是入睡，神经紧绷得连放缓呼吸都做不到。
“你这样直勾勾看着我干嘛？”伸手抚弄少年额前的发丝，那处有一个刚结痂的伤口，大抵是从台阶上摔下去磕碰来的，“你有两天没睡过好觉了吧，现在天都黑了……啊！你是不是没吃饭？”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他被关在地窖连口水都没喝。
连滚带爬奔去冰箱，取出牛奶，温热后，端进卧室。戚寒雨双手捧着那一大碗鲜奶，不疾不徐全部喝下，吞咽宛若奶猫，惹人怜惜，千金少帮他抹去嘴边奶白，终是没忍住在晶莹嫩唇之上亲了一口，将之缓缓放倒在床上，在其额头上又印下一吻：“晚安。”
他熄了灯，抹黑上床钻进棉被里，少年腿上有伤，他不敢乱动，贴着人放缓呼吸快速入睡了。独留戚寒雨一人在黑夜中茫然眨眼：原来这个危险分子喜欢男人，死去的那些人…是因为企图逃离所以才毙命吗？
    可怜千金少和“醉生梦死”斗了几十个年头，一朝被误认为是个专门寻落单男人玩的淫鬼。



药量

是梦，他很清楚，他清楚的记得碾压的脚踝发出咯吱骨裂的声音，也记得男孩的体重，温顺的睫羽。他绝无可能目送戚寒雨离去，走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
沾满戾气的眼在黑夜中幽然现出暗红光芒，眼下是另一人安稳沉睡的模样，双手搭在胸前，手上戴着镣铐，另一端连在床头墙壁上，涉世未深的人找到钥匙也无法开锁，他要是想走非得把整个墙面都拆了，闹那么大的动静必定惊动自己。
想通了，心底里柠檬泡慢慢浮现，泛着酸楚。多么恐怖的一个梦啊，他费尽心思不眠不昧两天，就为打造出这两条困人行动的铁链，好不容易做成了，能睡一觉，梦里居然没锁住人，实在后怕。他是困倦的，大脑昏沉做不出大动作，只蜷缩腿往前挪，刘海磨蹭沉眠之人的鬓角，温存一阵好驱除噩梦遗留。掌心附上交叠的手，沿着青筋脉络抚上温热的锁链，   细小的呼吸，绵长的起伏，鲜活的沉睡，他撑着无波无澜的眼静静享受。有动静打破这层美好，男孩深眠把头转向他这边，碎发遮住半边脸，无知无觉。不知受了什么蛊惑，能使得他强撑睡意，非要大半夜去亲人家的嘴，他够到了，好软，连着心也被软化，从内涣散，意识消亡，合眼沉眠。

身下很暖，他的确从地窖出来了，意识清明，眼前一片橙色，这个亮度…难道睡到了中午？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醒了还不睁眼，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呀？”
不光外貌乖顺，行动也是听话的，再疲惫也会坐起身，牵扯链子铃铃作响。千金少的语调欺骗性极强，要不是听到铁链的声音，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个对他不错的朋友，这样亲昵的话语，迫使他想起睡前的那个吻，自然而然发生的，又是那么奇异。
他被锁在床头，行为受制于人，不知对方究竟有何目的，只得干巴巴说道：“让你久等了。”便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的动作。
总得有人先动。锁被解开，睡袍也被扯开，千金少对上疑问的眼神，眨眨眼，“帮你换衣服呀，有什么不对吗？”
似乎…不太正常。同性之间这样的动作还算普遍，在没明白对方意图之前尽量顺着对方的意思。
戚寒雨正襟危坐配合换好衣服，在千金少扯他睡裤之前，他说：“我可以自己换裤子吗？”
这话问得有点古怪，问得剥夺人身自由权的掌权者尴尬了，“可以啊。你小心些，当心脚伤。”说完便转过身去等人换好。
衣物摩擦声，最后是银链上环清脆声，“我换好了。”
千金少转过头来，见他仍端坐在床，略感奇怪。瞥到锁链另一端连在墙上，他才恍然大悟，解下链子，扣在戚寒雨手上的另一只银环上，窗外阳光洒在银白处，泛着光，看上去漂亮极了，在桎梏的双手间徘徊于反射出的银芒，顺滑得舒心。
戚寒雨极力镇定，动作轻缓也不肯掉以轻心，绞尽脑汁如何脱离这愈发诡异的氛围，个性不善言辞，又担心触怒阴晴不定的危险分子，这番纠结下来，连一个完整句子都没成型。
危险分子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拯救了他。
“我可以去做饭吗？”又是这种小心翼翼的调子，说不上哪里来的违和，礼貌又疏远。
“你脚上有伤啊，不方便吧？”
“一点小伤，不要紧。”
为了证实口中的“不要紧”，少年缓缓站起，钝步走向厨房，链子自脚后跟拖拽，吵杂响亮，却能平复躁动。千金少只要伸腿随心一踩就能制止他的行动，容易得很。
他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呀。
没有理由，看到面前这个人毫不反抗，放弃去寻哪门子的亲朋好友，甘愿受制于他，心情就变得很好，非常好，好到忘了心中的恶鬼，杀意泯灭。
戚寒雨一步一步朝前走，他在后头一步一步紧跟，跟进了厨房，心虚来潮讲道：“我想吃舒芙蕾…什么蛋来着的？总之啊……很蓬松，色泽金黄，摇一下晃得厉害，你会做吗？”
沉吟了会儿，“舒芙蕾欧姆蛋，是吗？”
“嗯对！”
两只手迅速敲了蛋，蛋清蛋黄分开，徒手打发蛋清，在蛋清变成发起的白沫时千金少大吃一惊，“鸡蛋竟然还有这种状态。”
“嗯，表面张力。可以理解为空气和蛋清融合，改变了形态。”手上动作不停，锁链亦在奏乐。
蛋黄搅拌后浇在打发后的蛋清上，两者混合均匀，形成淡黄色的沫，煎锅起火涂一层黄油，倒入看似厚实的蛋沫，用铲子铺平后盖上锅盖，小火煎两分钟后小心翻面，对折，再煎至差不多，半月的蓬松舒芙蕾欧姆蛋出锅了，正是千金少描述的那样，抖抖盘子，它就晃得厉害，很是好玩。
他等不及了，拿了叉子就要试吃，尖头陷入松软的金黄，眼看就要到嘴边了，戴着锁的手捏住他的手背，“等等。”链声连连，又提醒了他的处境，戚寒雨收回了手，欲言又止，还是说了，“还很烫，伤了味蕾吃不出味道的。”
“哦…”
没想到千金少真的收手了，看上去还很馋，跃跃欲试，似乎要趁戚寒雨准备下一道食物偷吃一口解馋。
“还想吃什么？”悄悄摩挲颇有重量的枷锁：实在碍手碍脚。
“甜的，很少见的没吃过的。随便你做啦。”
这好像随便不起来。四下搜索现有的食材，脑中有了一个方案，将奶油与蛋黄放在不锈钢碗里，正要动作，嘴边一暖，那是他做好的舒芙蕾欧姆，在汤匙上细微晃动。
“我吹凉了，吃一口。”
“……谢谢。”
少年细细品味，心中略做评估，反省下回该如何改良。另一边千金少联想到他之前喂过的野猫，幼小可怜拘谨的吃他施舍的食物。他忽然想看戚寒雨吃第二口，于是他又挖下一块，吹温了，递到忙碌人的嘴边。
对方果然就着他的手吃进嘴里嚼。他凑上前，耳朵贴着因嚼动而微微起伏的脖子，他听到了闷闷的巨大的咀嚼声，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秘密，前因后果想要全部知晓。
戚寒雨只当他卖乖撒娇，肩膀扛着男人，不动声色继续手上的动作。
前些天千金少换来了很多土豆，再不做掉下肚放任长芽就要下垃圾处理厂了。去皮后刀锋切入，不切成片而是切出十条缝，泡水后去水放入烤箱，出炉后在每处缝隙间放入切成薄片经过爆炒的牛肉，撒上黑胡椒和盐，加点迷迭香，烤几分钟后，取出，在上方撒满芝士，再送入烤箱，当芝士融化了，趁浓稠时撒上焦糖。
夹片芝士土豆出锅，欧姆蛋已在千金少动勺子下不知不觉进入二人肚子里，看了看冒着热气芝士漫延过松软土豆，大厨刚才说的话他没有忘——太烫了不能吃。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捏捏戚寒雨的腹肌，催促进行下一道菜肴。
狭长的眼盯着给葡萄剥去外衣的手，干净利索，两下就去了皮，葡萄由紫变绿。不知这个画面给了千金少怎样的触动，手游进少年人的衣服下，实打实摸着山丘腹肌，摸起来软摁下去硬，很有韧性，手感良好。这个举动目的纯粹，单纯觉得他是自己抓回来养的小宠物，既然摸起来手感好，那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这时候看人做事，手上闲得发痒而已。
    剥葡萄的手卡壳了下，明眼人也看不出来。从未有人亲近于他，便不懂男女之事，只略有所闻，所以此时被轻薄了……他也不清楚被轻薄究竟是什么样的，戚寒雨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腹肌上的异样致使他神情些许扭曲，泛起薄红。
纵使过程艰辛，凭借惊人的忍耐力，完成了葡萄毛巾卷。外层淡紫色的皮薄而富有弹性，中间的奶油绵密，甜而不腻。味蕾的满足让他兴致更甚，端起盘子扯紧链子那么一带，就要把人拉走。身后人踉跄，险些摔倒，他才想起戚寒雨腿上的伤。盘子递给他，自己则抱起少年，连人带盘移步电视机前的沙发，小心将伤患放在沙发椅上，以禁锢者的姿态自身后环住，胸贴着背。电视机沙沙响起，配着电视剧一点点品味盘中餐。
笑点过了几轮也不见戚寒雨神色带笑，电视剧跟着失了几分趣味，他能感觉到从地窖出来后，男孩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
“你不用顾忌那么多，按照你的生活习惯来就好。”他摸着缠绕少年的铁锁，难耐的抠弄，“除了困住你，我不会再有其它动作。你……你能不能忘记……”忘记我打伤你，把你关在地窖两天不给吃不给喝。脸皮再厚这种请求如何说出口，他咬牙，拐了个弯，郑重道：“我会弥补。”
他是第一次锁住人，手段粗鲁了些。不清楚被控制人身自由的人会有怎样的心理变化，没经历过，白纸一张。厨房里的些许温情，随着关掉的烤箱一并慢慢变冷，叉子拨弄少年捧着盘子里的蛋糕碎块，温情的产物剩下零星半点，重温也做不到。难过的垂下头，刘海耷拉在前，遮住脆弱湿润。
一时半刻，只有电视剧在激情上演。
“让你担心了…多亏了你的药，脚伤好了很多很快就能痊愈，不用太过自责。”
“你不怨恨我？”
地窖那滩黏稠的血一闪而过，“不怨。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现在知道你没有太大的恶意。”心下已有结论，结论过于自恋，有些羞于问出，犹豫再三，“你……是不舍得我走吗？”
这一直球打得他猝不及防，索性破罐破摔，“是啊！”羞赧后理智迅速回归，这孩子刚成年不久，被这样对待后超乎常人的冷静，受了伤被关在幽暗阴冷的地窖竟然不哭不闹，怎么可能这么快卸下心防，又这样单纯呢。
“我是舍不得你走，也不想再伤你。”千金少连着银链将戚寒雨的手捏紧，“如果你想趁我不备跟我玩阴的…”他叹了口气，威胁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分明以前说得顺溜，“唉，总之你乖乖的。”
“嗯，我会乖。”
不再僵硬的拘谨，放松身体靠在千金少怀里，将威胁照单全收，藏进棉花里，软化得一点也不剩。
好吧，要是这小家伙跟他玩阴的也不是不行…瞧他单纯的，能玩得过自己这块老姜吗。



熬药

    接连两天晚起，贪睡的人要从千金少变成戚寒雨了。睡前铁链在床头，醒后归于银环，不用坐等便可自行洗漱。
链子啪嗒啪嗒摔在阶梯上，轻盈的步子高调无比。难得晨间在厨房忙碌的人听闻这大动静，冲外头喊一声：“去餐桌等我一下——”
热腾腾的羊肉汤锅由垫在木板上，免得烫坏木桌，那是千金少去年刚做的木桌，桌腿有精心雕琢的纹路，线条优美，费了好大的功夫。提前给少年盛出来一碗，现在还有些烫，不过能入口。雾气氤氲，一袅接过一袅，看不真切。修长指节扇去阻碍他观察戚寒雨的秀丽容颜，待他看清了睫毛上的露水，怀疑那是热气和冰冷的睫毛发生反应凝结的水珠，显然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他又没哄人不哭的经验，锁链还是他上的锁，这可怎么说啊。
“不方便喝汤吗…委屈你了。”说罢他端起汤，舀了一勺，喂给少年。
“方便，谢谢你。”他想到天还没亮的时候朦胧间听到有人在宰羊，心下复杂，他接过汤碗吃起了羊羹汤。
“骨头熬了很久，应该能帮你恢复。”取过草药包蹲下身查看，昨天还肿胀得厉害的脚踝，此时消减许多。
将少年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敷上新的药包，缠好。余光瞥见本该喝羊肉汤的男孩不再喝，抬头望去，“怎么不喝了？不喜欢？”
戚寒雨收回视线，转回头看雾气缭绕的一大锅肉汤，“很好喝，我很喜欢。”收回脚站起身，给自己添满了汤，一块肉，慢慢吃了起来。
对羊肉不感兴趣，他是个靠酒水就可以活下去的人。眼睛见了别人吃东西，嘴馋了，想跟这人一起吃，这大概就是吃饭要聚在一起，饭才香的道理。转身去厨房拿碗，捧着羊肉羹听着少年吃肉的动静，他也吃下还有些许腥味的羊肉。
秉持谁下厨谁就不用洗碗的潜规则，戚寒雨洗净锅碗后回到客厅却不见千金少，二楼传来微妙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链声爬过一楼阶梯，停留在二楼。他走近男人，看他戴着咖色护目镜捣鼓手中的器具。
“干嘛呢，来偷师啊？”
眨眨眼，慌乱后退半步，转过身磕磕巴巴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规矩。”
“瞧你担惊受怕的…哎，又不是不让你偷。”撩起头发，继续赶工，“你过来看吧，下次再跟你细说。前两天给你做手上的锁链，把客人的单子落下了，忙不过来。”
闻言低下头细看手上的银链，确实看不出千金少平时是怎么把它取下来挂在墙头，又轻易挂回银环上。借着暖阳查看，链子竟在照射下反出透明质感，如玉如水流，活了一般。工艺太过老练，心里生出敬佩的同时又想到地窖的血灾……
求知欲胜过了一切，正欲上前细看，忙于细活的男人此时站起，走向另一方位干起了重活：在铁炉边对着那一小片材质敲敲打打。
“为什么不在户外做？”他记得房子旁有一颗大树，足够纳凉。
“别吧，我讨厌太阳。”
难怪皮肤这样白，和体格不太搭。
进了铁炉，温度高了许多，面上快烧出薄汗。双眼如炬，紧盯敲击的手法。见他看得入神，千金少忍不住开口解说，敲这里能得到怎样的效果，离炉中心近了敲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哪些材质吃香来钱快，哪些材质一起融了能得出更有价值的商品。敲完了浸水，又拿回手作桌上捣鼓，他忙里抽了三本书丢给戚寒雨看，免得他亮晶晶水灵灵的眼睛凑过来，害得他正事不做一个劲的抖老底。
那三本都是实用性很强的书籍，鬼斧神工、制酒、体术，简直是保姆级指导，再一看作者落笔，竟然都是千金少三个大字。
……
在粗略扫过三本书的内容，戚寒雨凝视仍旧在工作的背影，对于年龄不禁浮想联翩，不自觉小声问道：“你…几岁？”
他没回头，埋在零件里叮当作响，“好问题啊，你觉得我看上去几岁？”
“……二十八。”一般会这么回问，年龄必然比外貌来得大，在考虑到对方见多识广，戚寒雨抛出这个数字。
千金少笑了几声，得意又有些许悲凉，“看来我真的很年轻呀……这个数字再加上十三才是我的岁数哦。”
……看来那天踩到玻璃杯落了下风并不是意外，定然是这个老手预判了他的轨迹。
“怎么，怀疑我骗你？”
“没有，只是讶异。”约莫是那份羊肉汤太过暖心，这三本书含金量过高……明知打草惊蛇却甘愿冒险，“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金属声戛然而止，复而又起，“我居然没清理干净，是在哪一处？”
“走下楼梯，十一点钟方向。”
“哦……难怪你这么提防我。”嘟囔一句，根本没把杀人当回事，随口扯了一个谎，“他们要劫色，我防卫过当，失手了。”
“啊、啊？”与人交流的少，从未听过男人可以被劫色的事。
“他们其中一个人扒着我裤子，另一个人抱着我的腰，差点挣脱不出来。”他停了会儿，在思考加点什么细节让谎言变得真实，“我的屁股还被那个高大男人捏了，那种感觉……实在恶心。”
“你……是被男人劫色？”
“对啊，他们说我白白净净，比女人还好看，比女人耐操。”他恨恨的咬牙，“从那之后我就变得暴躁。”
对于戚寒雨来说这种事情刷新了他对人类社会的认知，太过震撼而一时无言。良久才接受新的认知，是他莽撞猜错了，好在他果断问个清楚。整理措辞后，他温声说：“抱歉，之前误会你了。”珍重的捧着书，“我会努力学，两个人的话安全些。”
千金少挑挑眉，背光一笑，“那就麻烦你啦。”不是吧这就信了，也太好骗。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黄昏即将归入深夜。将制品收入盒中，转身惊讶于男孩的好耐性，仪态和几小时前一样，正专心看书。五指遮住文字，少年带着疑惑抬头，千金少刘海蹭得他脸颊痒痒，“我该出门了，会在外面吃饭，很晚回来。”想了想还有什么没叮嘱的，“不要出门，好好在家。”他点点头，起身要送人出门，被制止了，制止失败，戚寒雨表示要下楼做饭吃。
一晚上的时间在阅读中过去得很快，千金少未归，他无法解下锁链去除衣物洗澡，只好在一楼客厅捧着书籍阅读。时钟马上就要指向零点，他合上书，单手撑着额头昏昏欲睡。有人触碰手上的银链，手腕翻飞反制对方，戚寒雨睁眼，眼前人从朦胧至清晰。因脸色白皙而显得双唇红润，“戴习惯了不舍得让我解开？”
“你回来了。”招呼打完，两条锁链应声而落。
“嗯，回来晚了。快去洗澡吧。”
戚寒雨拾回链子上楼拿换洗衣物，下楼时看到千金少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盯着时钟一动也不动。进了浴室，他便拿起锁链翻来覆去查看，依旧没看出玄机。
洗净身躯后老规矩套上枷锁回二楼卧室，等千金少泡完澡后回房便见少年挑灯夜读。白皙指骨抽走书册，随意丢在床头柜，拉人进被窝里，“书可以明天看，你现在该哄我了。”他躺在人怀里，好不脆弱，“我刚才去送制品了，原本说好了要价两千，那个混账居然给我砍一半，油费都不给我出。”他声音闷闷的，“我骂了他一晚上，终于把价格抬到一千八。”工艺要求极高，死胖子等了三个月等不及了。拖了三天而已居然大打折扣，跟他说了养了只宠物刚开始不太听话花时间做了锁链，没想到养了那么多女人的富豪竟然毫无同理心。
“你渴不渴？我去倒杯水给你。”
“不用了，我是一边骂他一边喝他的酒。”
“……啊，好。”指腹按压后脑，小心帮他解开一头的辫子，手指插入发丝，细细为他梳开，“辛苦你了，以后我们想办法把成本压低…或者找靠谱的客人吧。”
“好啊。”他想到什么，自顾自发笑，“那瓶酒的价格也是一千八，想想是我赚了呢。”
安慰人这种事，戚寒雨也没有经验，照葫芦画瓢亲了亲千金少的额头以示安慰，效果良好，怀里的人没有那么疲惫了。突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们…是用什么货币成交的？”
“美金啊。”
……千金少在戚寒雨眼里从危险分子变成了不知足的土匪。
游神间怀里的人已入睡，他垂首看向敞开的睡袍，白天虽然热，晚上却是寒冬，这是离下雪不远的季节，他替千金少绑上衣带，动作小心，免得锁链相互碰撞吵醒沉睡的人。敞开的胸更是白净，胸肌微微起伏，戚寒雨想起白天千金少说的话，思考：只是白了些，单凭这些肌肉怎么会像女人呢，是不是运气不好，总遇到奇怪的人。
又是一日大好时光，疑虑已解，戚寒雨一早醒了，昨晚千金少不知不觉睡过去，忘记将链锁拷在床头。正好，他可以直接下去准备早饭。刚要下床，千金少突然腾起，头脑不清醒，念念有词：“我要吃土豆泥……昨晚那个猪头的女仆给他端了土豆泥做夜宵，都成猪了也不知道分给我吃…真是不怕胖死。”他昏沉却不忘给戚寒雨开锁，以便换上衣衫方便做饭。解开后千金少抓着银链倒回去昏睡，这一通操作像是在梦游。
太阳照在光滑白嫩得透亮胸脯上，千金少被这一晒睡意渐退，烦闷了起来。他捂脸转身，正要摸上少年的腰无视太阳接着睡，扑了个空。皱眉眯眼，一看，手上抓着一条银链。
“操！”
衣衫不整惊坐起，楼下有电器运作嗡嗡声，警觉的神经松弛，记忆回笼，他好像早上醒过一回，惦记昨晚没吃到的土豆泥，要让戚寒雨填补他的遗憾来着……
餐桌上摆放三份土豆泥，两份圆滚滚的，一个掺了点绿，一个上面流有酱汁，多出的一个便是雕成两朵花，片片整齐，淋了红色汁水，那点红闪着光，艳丽的。
倒是不急于扑上去满足食欲，转入厨房，那里晨光刺眼，戚寒雨手上却没有银白的光华。在他关上运作的烤箱，手腕一阵冰凉，回头一看，那是戴了好几天的银链。千金少握住那上锁的左手，掌心滑过一节节扣环，将另一端空荡荡的银环，轻柔拷在右手。
嗯，完美。可以安心用餐了。

     药香

伤筋动骨一百天，戚寒雨体质极好，外加合理用药好生休养，半个月后已无大碍。这天千金少去附近的乡镇购买食材，回来途中与隔了几公里的邻居换了货物。年迈的老奶奶从没见他买了一车的东西，笑问是不是开了窍，娶妻了呢？热心的男人一愣，笑颜逐开附和说您眼光真毒这都能看出来。老妇人便笑着说哪天带来见一见。千金少连连应下说会有机会的。
驱车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会儿宠物一会儿妻子，两个词来回打圈。他摇摇头，还是宠物吧，谁会把妻子锁在家里啊，夫妻从来是凑合过日子，各玩各的，谁都不爱搭理谁。
车子停入停车棚，后备箱与后座塞满了大大小小物件，偷懒想一次性搬完于是堆得很高，高过脑袋看不到前路，只好侧身走。戚寒雨在楼上听到轿车漂移的声音便下楼开了门，遵守规则不踏出门扉半步，在门里等候。
千金少看到栅栏后守门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心想：这不就是宠物吗，乖巧等在门口迎接主人回家，真是只温顺的小猫。
温顺的小猫帮他拿下一半的东西，物件摆在地上，一个个拆开分类。为了迎接冷冬，千金少给他买了看上去就能想到戚寒雨的过冬必备品：灰色的围巾，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织上猫爪；米色的手套，手腕的地方有蓬松的毛；白色的护耳，顶端上缝了猫耳朵；漆黑的棉拖，外侧有两颗黑色毛绒小球。
“我今年21岁。”戚寒雨委婉的表达这些用品不太合适。
“噢…那不就是小孩嘛？”拿起猫护耳，两边拉开，套住少年的耳朵，“很合适啊！”
唉，他只有妥协的份。
归类放置好一切后，摆上底座精美的烛台，点亮，熄灭油灯。太阳落山后屋外只有一种颜色：幽暗的黑。烛火是唯一绚烂的光，金黄色连同如雪肌肤暖化，看起来温柔极了，千金少含笑低语：“你会跳舞吗？来一曲？”与平时说话方式不同，气氛暧昧。唱片悠然响起神秘古老的曲调。
“会一些。”脚踝不再疼痛，他朝前走去，踏在棉麻的地毯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跳舞？”
“平安夜快到了嘛，这么特殊的节日……我很久没在家里过平安夜了。”二人优雅站稳身形，起手势，均为男步，他们默契的以同性之姿态，变换脚步，“顺便看看你的伤是否真的好全了。”
手抱手，掌贴掌，身形前移片刻不进反退，音乐在一个重音后曲调变得紧张。戚寒雨以左脚着力，吸腿逆时针旋转两周，腿上的银链被他转得笔直，银霜剔透。伸长后腿下蹲，千金少则撩起后腿，点地半蹲，对视片刻，千金少笑道：“你这不服输的劲挺大啊。”
大片金色中他们凝视着对方缓缓站起，如同对峙，“我的伤口好全了。”
“过阵子会想出去堆雪人吗？”撩起小腿，瞬间夹住舞伴的大腿，转动胯骨，脚尖落回原点。
银链在对方落脚前，抢先在那处画一个圈，链子套中了对方脚踝，“我穿白色的衣服，在雪地里，你找得到我吗？”
“你很喜欢这两条链子？它们会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就算这样，也不至于喜欢到这一生都戴着它们吧。”他想了想，补充道，“换衣服还需要剪刀帮忙呢。”千金少知晓右腿被套了个牢实，不急于解脱，就着链子，扯来戚寒雨的腿，改变对方的步伐。
“你想困住我多久？”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哦。”
两条腿彻底纠缠在一块，链子紧绷，戚寒雨所能做出的动作被缩减，站得笔直，单手托住千金少的腰背，锐利得些许冰冷的眼神望进滚烫的炽火，那些火焰燃不起他。掌心运力，千金少被他带起身，抓着他的手回旋点转。
“不是答应过我要乖？”短暂的退开，他们又聚到一起，胸膛都是炽热的，“难道这是……恃宠而骄？”胸脯贴上彼此，千金少拨开戚寒雨的刘海，太近了反而看不清他的脸，正因为看不清，此时他认为少年是平日里那般温顺，情不自禁吻住了试探他底线的唇瓣。
“原谅你的骄纵，但是你刚才说的话太吓人，冬天不准你穿白色的衣服。”舞步停了，他支着下巴，故作深思：“什么颜色最显眼呢，好像是红色。”
“……黑色的吧…麻烦你了。”
千金少搭着他的肩笑得十分开心，“你真好玩。”突然间他敛去笑容，神情肃穆，却带着违和的柔情，看上去有些怪，“我说过，你不能有逃走的意图。”戚寒雨有一瞬不自然，倔强的移开视线，低着头默不作声。
见他这种反应便回了神，那点火苗不再影响心神，连忙补救，“好吧，你要逃也可以，不要说出来让我担心嘛…你要跑的那天暗示我一下，准你跑几公里，之后我再把你抓回来。”他点点头，觉得想出这个游戏的自己非常机智浪漫。
少年垂着头，听着那番胡闹不靠谱的言辞，警铃大作。实在是……太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最近习惯了戴着银链的生活，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不再警惕，甚至生出异样的情愫。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只是两条银链限制了一部分自由而已，比在一个人的破旧小屋温暖多了，也好过投奔不知在哪的远亲。手上的银链告诉他这一切不正常，偏偏这种“不正常”滋生了从未品尝过的温暖，渐渐沉迷，迷失自我。他可能心理出现问题，必须找到突破点，突破点当然是千金少的底线，谁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线可以降低，也太心软了。
等了好久也等不到对方的回应，他踌躇小心翼翼的开头，“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凶啊？”手指绕着刘海，很是紧张，“这样吧，我要生气的时候你对我撒个娇，抱抱我。”太难为情了，为了哄人还是得厚脸皮继续说，“你不知道怎么撒娇对吧，我教你哦…就是……你委屈了，让我看到你垂着眼伤心不说话的表情。这样就是撒娇了，很简单的啦。”他戳了戳背对着他站得笔直的松柏。
戚寒雨被他闹得没办法，此时一定要给出回应了，“其实你很温柔，除了一开始的误会……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说完后叹口气，似是释怀。
“……你也太不会说谎了啊。”挫败，头一回被夸了反而失落。
“我不会撒谎。”那双金灿灿的眼直勾勾看着千金少，厚脸皮竟然染上绯红。
“好嘛，我信了。”忽视脸上的热度，生硬岔开话题，“我肚子饿了，今天心情不错，咱们一起做饭吧。”
这样的后果就是——

“这鱼是不是要焦了？”
“焦了，火太大了。”
“不是说火大做出来的菜才香吗？！”持着锅，翻看焦了一大片的鱼肚，惋惜。
“那是爆炒，需要不间断的翻炒。”
“这土豆泥为什么吃起来这么黏？”
“放料的顺序出错了。”
“啊……哪有可能，我明明记得是对的。”
“真的错了……”
“完了，鱼肉和刺混在一起了，好软…翻烂了……”
“没关系，能吃就好。”
“奶油怎么都漏出来了？”
“打发的时间少了。”
“寒雨，你的链子缠住我了。”
“……啊，抱歉。这就解开。”

少年总是暖和可人的，清晨有灿阳陪护，傍晚有晚霞相依，黑夜仍有烛火衬托。锻造炉边摸索一个月后，便给千金少打造出淡金色的耳钉，光芒扫过，钻中闪烁细闪，低调又张扬。太阳落山他就坐在炉火旁持长针织线，线细小韧性好，织成一片柔滑无比，保暖效果优质，如一团火缠绕于脖颈。线实在太细了，他总是要织一整晚，几个晚上下来才织到预计的长度。千金少就靠在他背上，合着银链细小铃声，絮絮叨叨的讲话，这样的晚上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便忍不住骚扰长针，食指拇指捏住尾端，想要制止男孩的动作。
“要织到什么时候啊…你送我的耳钉足够作为回礼了。”
回答的是少年的固执，“不够。”
“我不怕冷，你慢点织，抽一个小时出来陪我说说话嘛。”
“可我不是一直在陪你吗？”少年紧盯未完成的丝巾，这里由于版型问题打线十分复杂，要很小心。
“你一直看着这条围巾，不算做陪。”耍赖一般，躺倒在少年的腿上，丝巾拂过他的脸，温热丝滑的。材质特殊，打通好一些人脉得来的丝，霸占他的小宠物好几天，闷坏他了。上手扯了扯丝巾泄愤，不料被捏住手腕。
“别动。”
有零星半点命令的意思，这算逾越了。手掌斜切，一绕一翻，反客为主将制住他的手握在掌中，双眼炯亮：“和我说会儿话，我就让你织。”
“只差最后一点了…”
为难的样子把千金少那句：别跟我讨价还价。堵死在嘴中。不甘心揉了揉对方的硬邦邦粗糙的手，“好吧，你快些。”
戚寒雨果真加快了速度，眉头皱在一块手上快速绕线。见他配合，男人心情不错，静下心在心里数数，稳住急躁。
最后几针了，千金少要是有尾巴的话一定甩得满屋子毛，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吓了一跳，少年忙于织线，专注得没听到这动静。
窗户外是他交情不错的伙伴，看上去狼狈，脸上还有血渍，手舞足蹈叫他快点出去帮忙。千金少悚然，打一个手势叫他滚一边去，坐起身挡住戚寒雨的视线，镇定说道：“老朋友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外面很冷，把这个戴上吧。”他勾完最后一个结，金色细闪的丝织绕在千金少脖子边两圈，尾端藏在领口里。
暖到了心里，摸着滑如水的礼物发愣，戚寒雨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担心，询问道，“怎么了？不是要出去吗？”
“哦对，谢谢你的礼物。”抱了抱少年，把人转过身，一点点推他去楼上，“你先上去睡吧，我过会儿回来。”
房门隔绝了链声，千金少松口气，出门找破坏气氛的老友算账。

他坐在床沿，拉开床头柜，在抽屉与木板的间隙抽出一条线，线的前端有一个接收器，刚好能挂在耳边，风声干扰了传导，起初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风小了，传来的是模糊的话语声。戚寒雨收紧了呼吸，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月光下两条人影在远处拉拖拽一个大箱子，正在往丛林里拉。
他听到有人说，“犯什么抽，挑我这埋？！”
“你做这么多年了，找你靠谱啊。”另一人语气莫名，“是你发抽吧…家里居然有人，你没杀？”
“那是我的宠物，又不是人。”说起这个，语气缓和不少，甜蜜扭捏的说：“是我的小猫。”
“操！你说这话怎么这么恶心。”听筒传来箱子在雪地快速的拖拉声，“真膈应！在你杀了那小子之前不来找你帮忙了。”
“以后别来了，脏得要命。”
他们走得越来越远，窃听来的讯息愈发不真切。戚寒雨翻出二楼跳下，拽起过长的链子向他们靠近，听筒的声音稳定了——箱子侧翻的动静。避免链子碰撞发出清脆特殊的声响，悄无声息爬过一个山坡，他看到听筒内交谈的两人正在从大箱子拉出条形重物，拉扯间扯破了麻袋，一个闭着眼半个头血混着金色发丝的人头滚出，他的头和脖子仅靠一层皮来维持，清冷的月光下，隐身于树林的戚寒雨喉头滚动，嘴角僵直，全力压制颤抖的呼吸。距离仅有十几米，呼吸过重必然会被敏锐的千金少察觉。
“妈的，你来搬。差点碰到围巾了。”
“几个月没见你染上洁癖了？”友人将可怜的尸身拖进挖好的坑里。
千金少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污秽，“不跟你扯，动作快点，我要回去睡觉了。”
“哟，还养生了，这才八点半呢！”
他就着树叶擦擦手，“聊会儿天就到十点了，然后他就困了。”
嗤笑声，“聊天？得了吧，是你操他还是他操你啊？”
白眼直翻，斜眼道：“神经，都是男的怎么做那种事。”他想了想，“我对他没那个意思，说说话就行。”
“你不知道怎么做？你亏大了，我跟你说……”停下手里的活，大有一番教育的意思。
“赶紧闭嘴干你的活。”
戚寒雨看着那几袋尸体发愣，听他们轻松自在的对话开始怀疑那些真的是尸体吗，有没有可能是仿真人偶？怎么会有人在面对好几具死相惨烈的尸体时这样悠闲。更怕的是…千金少是这种人。

回去的路上不断抖动拍打外套，生怕沾染什么腥味被家里那只嗅觉顶天的猫儿察觉，夜里果真很冷，幸亏脖子上裹了一层薄薄的丝巾，看起来不可抵御风寒，实则暖得发热。以防万一，一进屋便去了浴室，冲了热水澡又难得洗了一回衣服，火急火燎回卧房，拉开门的时候动作很轻，万一里面的人睡着了呢。
戚寒雨正捧着书翻页，链子很干净，在烛火下流淌银光。来人轻快走到床边，爬上床，从那本书底下钻进去，趴在读书人的身上，在他耳边吹气。
“你答应我要和我聊天，想食言吗？”
“我在等你。”书本倒扣在柜子上，揽过对方宽厚的肩，他们一起侧躺在大床上，盖好暖好的被子，面对面，呼吸交融，“你想聊什么？”
过于安逸，幸福的眯起眼，单手撑着腮挤压出一块光滑细腻的肉，“平安夜你想怎么过？”
平安夜三个字勾起的回忆就那几个片段，捕猎疏忽误入熊的领地，差点成了盘中餐，酒醉的父亲把自己关在房里，他只能在外面等屋里的人醒来，可能要等到早上吧，太冷了他只好绕进村庄不停地走动来获取身体的热度，实在走不动了便偷偷站在窗户下，小心蹭着屋子里淌出来的温情。他瞥见里面的食物，一桌子的好菜，来不及看清便不敢再看了。
“做满一桌的食物，可能要吃三天才能吃完。”
他闷声的笑，“岂不是要做一天的饭菜，好在我现在终于学会煎鱼和甜点了，不然可有你累的。”
“三十道菜而已，很快的。”
“啊？！这么多啊，一道吃两口就会撑死吧？”
“嗯…所以是做一天的菜吃三天的剩菜。”
“你做的菜，成了剩菜也上品！我最近再学几道菜，到时候帮你分担一些。”
“谢谢你。”
“做一桌的菜，还有呢？还想做什么？”
“……烤火看雪吧。”
“你真的很像猫咪哎…”
不打比喻还好，一打比喻仿佛打了戚寒雨的脸，他嘴唇紧抿脸部僵硬，一时接不下话头，不过他经常接不下千金少的嬉皮笑语，倒也不奇怪。
“我是人…为什么说我像猫呢？”问得诚恳。
“你可爱呀！”掰起手指头数数，“你安静，优雅，抱着睡温暖，头发很顺，走路有铃铛声，反应灵敏，还爱看雪。”千金少伸着七个手指头，“你不就是猫嘛。”
猫没有人权，对吗？看着眼前细长有力的手指出神，始终没说出疑问句。
骨节弯曲，点了点他的脸颊，嬉笑：“平安夜那天咱们堆个猫雪人吧。”
抱着对那场雪来临的幻想，常年从黑夜熬到黎明，此刻却先于乖猫儿入睡。
夏日下望不到边界的泥地他走过，寒冬下绕过每一户亮着灯唱着童谣属于别人的栖息地，后来父亲走了，他不必停留无人造访的简陋小屋，毅然踏上不归路，不料中途被“好心人”收留，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处所。
谁知道遮的是腐臭味挡的是血雨呢？
不可沉湎于不知何时破碎的安稳，必须踏回那条路，就像当初离开家园那般，不回头。

生是戚千人，死是戚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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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2樓發表於: 2022-03-16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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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尽

二十八道菜肴摆满了整张长桌，千金少信守诺言，当真多学了五道菜，五道菜的背后背负五个垃圾袋的失败品。那五道菜来之不易，被戚寒雨摆在正中央，以示嘉奖。此细节成功拉满千金少对自己厨艺的自信与骄傲。他拿出一坛陈年佳酿，摆上十几个碗，热酒一排排洒下，恣意极了。
看上去像是会有人来做客一样，可惜光顾这场盛宴的只有身为主厨和助手他们。
下午时分小雪转暴雪，本想和喜欢看雪的小猫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赏雪，老天不配合，外头白花花一片，要赏的景色变成一片白，实在没有欣赏的地方。他倒是不在意，就是担心少年失落。
慎重思考一番，这么大的雪，戚寒雨总不会逃跑吧，能跑多远呢，他千金少可是有在这种残酷环境下追着人杀的，喷溅的血打落飞舞的雪，再将一地反光的死白染上热腾腾的赤色。他回忆那些猎杀的细节，左思右想怎样都觉得自己经验老道得很，给少年几天的自由而已，一切还在掌握中。
收拾好厨房，戚寒雨端着两道菜肴，填补余下位置——三十道菜肴完成。他拉开椅子坐下，望了眼窗外白茫茫一片，便收回了视线。
咔哒。
手上的银链被取下，塞进了戚寒雨外套的口袋里，千金少绕过餐桌，蹲下将脚踝处的枷锁也除了。
“准你休息三天哦。”摩挲下巴思考了下，他还得细细叮嘱一个重要的点，“三天后可要自觉戴上。”
勾了勾脚，抬了抬手，轻盈极了，他惊讶于千金少对他的信任。准确抓住了要点，灿金点上零碎的光，郑重道：“感谢。”接过递来的另一条链锁，放进口袋里，“我会再戴上。”
有几个月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了，端起汤时没控制好力，差点把汤洒出来，低垂着眼细嚼慢咽，小心的掩饰雀跃。
跟偷吃鱼的小猫差不多。千金少笑嘻嘻的想，他果真想对了方法，哄人高兴了，这比看好多天的雪天还要开心吧！
炭火烧出的烟飘入烟囱，他们内穿一件毛衫，外搭轻便的外套，仿若深秋未入冬。三十道菜，一道一口品尝完毕，贴合口味到了极点，挑不出毛病，少年所有的一切与他互补，无缝贴合顺滑无比，他竟然没有碰到一丁点儿刺。千金少心下被寒冬的春意化出柔水，翘起的小腿在桌下荡漾，他想戚寒雨被自己锁了那么久半点怨言也没有，还对自己照顾有加……
他难得盛情难却有些不好意思，竟然扭捏了起来，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抓着肉开始咬，开始吞。腾出一个盘子将几块肉几个精美甜点装在一块，放在少年身边，叫他敞开了吃。
也好让自己肆意享受平安夜的晚餐。
即便大部分菜肴出自男孩手下，收到递过来的吃食还要连连道谢，礼尚往来夹了一个红得流油的大鸡腿放在一片狼藉的盘子上。这一桌子菜都是他们的，但是被人特地夹了一块肉多红得流油的鸡腿，心里就是出奇的发涨，涨得发酸。他用耿直的语调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我都吃了这么多了，你还夹给我，吃不下啦。”说完一口咬掉大半。
正想帮他将鸡腿切成细长的肉条好慢慢吃的戚寒雨见他动作豪横，不似吃不下的样子，便重新坐回椅子上，矜持的品尝美味。
悲痛时喝酒，愁苦时喝酒，痛快时喝酒，幸福的时候更要灌酒。清楚戚寒雨酒量进步空间很大，要是喝醉了睡着了他可就没人逗弄，所以千金少只灌自己。到了最后竟然萌生出自己是不是醉了，不是酒液麻痹了神经，而是心里满足过头生出的醉态。
“猫咪…喵……来…小猫，喵一个嘛。”
显然那只被他抱在怀里被他搔刮下颚的小猫不捧场，不过猫是这种个性，让猫儿撒娇时猫儿就是不愿和主人撒娇，他想只要猫儿对他撒娇了，以后就不用戴银链了，多硌手啊多冷啊。转念又想太危险了万一走丢了怎么办，还是戴吧……要不偶尔不带。
“我想睡觉了，抱我上去睡吧，我不想走路。”看着周围倒了几十个酒瓶，就假装自己醉了，耍耍无赖。
“你还没洗澡呢…”
“我早上洗了，我现在只想睡觉嘛。”半闭着眼，后头的辫子直蹭戚寒雨的脸，“你是不是抱不动我啊？”
视线蓦然拔高，他的臀部被人拖着，不至于身形不稳跌落，千金少在心里笑他沉稳还是有小孩子的一面嘛，激一下管够，表面也哈哈大笑，夸道：“哎哟我的小猫真是力大无穷啊哈哈哈哈哈！”他是高兴极了，难得有一次让冷静自持的男孩失态。
“…你比我更像猫，是只橘猫。”
“我身材这么好，跑得还快，哪里是‘猪’猫。”
戚寒雨扫了眼桌上没了一半的满汉全席，“可是你很能吃…”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给我吃的，这都怪你做得多还做得好吃！”扒着对方的胳膊嚷嚷。

没有锁链的干预，上阶梯清净不少。替他掖好被子后正要离开，手臂被拽住，“你要去哪？”
“洗澡，身上油烟味有些重。”
从被窝里挣扎起身，抱住他闻闻领口，“哪有，还很香呢。这么冷的季节三天洗一次都嫌多。”扒去戚寒雨的外套，拉他进被窝里。
他真像只大猫咪，吃饱喝足了两只长爪子抱着人胳膊睡。既视感太强，戚寒雨不自觉伸出手理顺他的长发，触感像极了猫毛。他收回手，闭上眼：
这可不是一只单纯可爱的橘猫啊。
雪是在第四天的早上停的，屋顶积了非常厚的一层雪，他们爬上房子后方的小山坡，用长器具插入雪底，再抽出，一大块硬实的雪慢慢滑下，碎裂在一片白之中。
一小时后。
“搞定！”脸因这雪天而通红，皑皑之下白雾袅袅，两手相互牵着对方，皆是冷冰冰的，不过一会儿便热了起来，“终于可以堆雪人啦，高兴吗？”
“高兴。”嘴角有丝笑容，腼腆如是说。
步子飞快，脚印一个个陷在雪里。正门前他们给猫雪人塑性，一堆二抹一来二去，手又冻得发疼，胸腔充盈精神饱满，这点痛算不上什么。堆上长耳，抓来黄瓜片充当眼睛，戚寒雨终归是被他的创意逗得笑了好一会儿，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看电视的时光。
他等了这个笑容好久啊，多亏死缠烂打等来了…以后再多撒撒娇，让他放松警惕，会不会看到更多这样毫无顾忌的晃人的笑容呢。

屋里烧着炭火，踏入房门浑身冒着白雾，似乎要人间蒸发。
戚寒雨拿出银链，冬天里链子又沉又冰，成了寒铁，他不顾冰冷将它们重新束缚在腿和手上。千金少面上一片复杂，又是安心又是心疼，好在有火炉，烤暖了就好。
“今晚我再出去一趟，等到春天来临前不会再出远门。”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徒，要他让步说好话总感觉别扭，“等我回来后…不用再戴银链了。”
闻言少年没有多讶异，只捏紧双手淡淡“嗯”了一声，抬起炉火映出明亮的琥珀，“谢谢你，我还是戴着吧。没了锁你会焦虑的。”

千金少满脑子都是戚寒雨对他无底线的体贴，居然理解并包容他的邪念，要是他以后能做出冷热交替又轻便且扯不坏的锁就好了。乐极失智，一眨眼自己就坐上了车，发动引擎，恨不能干脆将路程上枯燥的时间忘光，再一个眨眼他就能回到戚寒雨的怀里，独享他的温度。
时钟走过六截，火堆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沉闷的男孩掀起眼睫，漠然注视炉内火光，倏然，他拨弄左手上的银环，银环上细小起伏的纹路移动变化后——锁，开了！
左手恢复轻盈感便立即触碰右手银环内的纹路，按照记忆中的手法却怎么也解不开，为了行动方便将原本箍住左手的银环扣在右手小臂上——双臂随他施展。好在脚踝处两个银环解锁手法和记忆中一致——那是他几个月来在几十次不经意间看到或是用余光瞄到千金少的替他解锁时细小动作，再经过他的整理，一次次尝试，才知晓银环的奥妙。
他将取下的银链收进衣服内里，携带随处可见的寻常小刀，像一般正常人推开大门，再转身将门锁好。第一个鞋印落在雪上很快就有无数个印子，指示他离去的方向。
房屋余留下最后一点温度被漫天的雪侵蚀殆尽，冷极了，却并非是戚寒雨所不能忍受，可脚步渐渐慢了，鞋印从完整一个印子变得有些拖沓。脑子里那些不愿理会的声音分沓而至：要是千金少回来没看到他会怎么样呢……一个人把那些菜吃掉？还是倒掉？嗯…回来已是深夜必然隔天来找自己，那时对方已然错失良机。他还会去杀人吧，也许我该回去阻止下一个凶杀案的开端，没准下一个案子的主人公会是自己。他必须先找到一户人家请求帮助，再去警察局试探，如果警察和千金少有牵扯…那只好先去城镇寻亲再另做打算。
戚寒雨费力将杂念去除，拖沓的步伐越来越利落，心下不可避免的发慌，无端形成一个大缺口，侵蚀他决绝的意志。他不知道在慌什么，被消耗得大口喘气，喉咙干哑。他跑出来了……那个男人晚上该怎么入睡，先前有一次失眠，小心起身在阳台闭眼吹风，没过一会儿被拉去被褥里充当抱枕，对方还为他唱乡间小调哄他入睡，后来唱着唱着男人先睡死了。用力眨去一滴泪，必须走了，不过是虚幻的假象，他根本没有家，不过是穷凶极恶之人一时兴起养的宠物，连人都算不上，等到他玩腻了过家家下一个尸体就是自己。手臂上的银环银链冻得衣袖下的肌肤发疼。
这刺痛还不足以警醒么。

撑满落雪的枯树快速向后平移，轿车在山路间上下起伏半小时后他终于开进大路，这条路太长，容易失去时间的概念，那时戚寒雨走在这条还是布满泥土灰尘的路上被他劫走，现在这条路已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白绸。也不知那天男孩是怎么走过来的。正迷蒙乱想，前方有辆表明车主审美奇差的小车从枯树林中破出，截了去路。
他急着跑完这趟回家呢，此时被耽误时间怒火直冲大脑，含混一声咒骂捶打方向盘推开车门走向前，抬腿踹上那辆喷漆喷得丑得要死的车。
一声巨响，那车被一脚踹得左右晃动，千金少双拳紧握，一张臭脸摆着，以要干架的姿态，喊道：“干叼？”
那车主习以为常，“给你个好东西啊，初级保姆指导，保证看一眼一次就成，绝不尴尬。”他的老朋友从副驾驶抓过一样物品，递给他一个黑色金边礼盒，“顺便告诉你，你的小猫跑出来了。”
千金少如看死人的眼神斜眼看着他，拿过礼盒正要拆，“猫？什么猫？”
这态度，把人玩腻了杀了？可那家伙还生龙活虎的在雪地里奔走啊，“还能什么猫，不就你说的那只吗？”
停下拆礼盒的动作，抬起头，他神色惊异，措辞都有问题，“你是说我屋里的男人跑出来了？”
“对啊，不然呢！”他不就是你说的猫吗！上次还一口一个小猫的膈应人。
显然这个讯息千金少是不太相信的，眼睛下移一边拆礼带一边抬眼审视，狐疑道：“他应该是在我家附近散步吧？”
“哟，瞧你对他的信任…”上下打量以往偏爱深思熟虑的千金少，老友不禁发笑：向来卑鄙的笑残锋也有被耍的一天，摇摇头得意道：“他都跑出五公里了吧，你家附近区域有这么广？要不要我替你指路？”
千金少不拆那个礼盒了，大步后退回自己的轿车旁，盯着准备看戏的吃瓜人恶狠狠的说：“你不想做瞎子吧？”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上，跟着老友驱车打道。
他们顺着蜿蜒小道一路抄过去，停留在山坡处，老友朝他努努嘴，“在那呢，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离家出走的小猫啊？”
戚寒雨逆着风寒行走，零星几朵雪花落在周身，他步履坚定，不停地朝前走。千金少细细呼吸，尽量稳住即将断裂的神经，可能已经断了，他只是没来得及做出疯狂的反应而已，事态虽发生在眼前，但他总觉得戚寒雨应该是在家里等他回去，他们会有一个简单踏实的拥抱，会一起躲在被窝里逃避寒冷含含糊糊的聊天，而后输给困意。
他怎么会在远处的雪地里呢？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抓人啊？”看出呆愣的人面色不佳，隐隐有狂野的异样，在这人发疯之前，得有个人阻止一下。
“不用，这是我的家事。”他回过神，望着远处还在行走的戚寒雨，沿着坡度走动，仿若捕猎的狮子，“该去哪去哪，别来凑热闹。”
“行。”他话音刚落，千金少发了疯一般跳进树林，直直逼近少年。

“咚”的一声，干净凌厉，有什么东西砸在雪地里。四下空旷又有回音，戚寒雨一时分辨不清是哪个位置，莫名的…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千金少，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从高处跳下来会不会是这种声音呢。应该是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从刚才起他的脑子就乱糟糟的，千金少不太可能知道他已经出逃更不可能这么快知道他的位置，不必担心。天性敏锐加之后天培养，直觉告知他有危险，身体自动变换步子，路数不定，身形漂移在枯树间，当戚寒雨踏过一个三人合抱的大树时，身体突然悬空，朝一边飞去。
不对，是有人扑过来，死死抱着他荡在一片白灰树丛中。
两人在雪地间滚落，戚寒雨率先着力翻起，利用惯性将千金少抡出十米外，头也不回的一路朝前狂奔。
不可置信。他居然会被抛弃得这般彻底，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恩爱有加，男孩说愿意戴着锁拷不让他心焦。现在是什么？他被抡开这么远，身上满是雪，又冷又疼，这些都不是戚寒雨带给他的感受，太陌生了。

这个会撒谎的小混账。

不顾满身白雪，千金少缓缓站起，瞳孔发红紧缩，是“醉生梦死”的开端。不过二十米，他很快就碰到少年的肩膀，正欲擒拿，戚寒雨翻身踏上树干，腾空旋身躲过，落下时将千金少用力压进雪堆里。雪遮住下方人的视线，起身跳开离去，却被死死抱住腰。拉开禁锢在腰间的双手，狠下心准备踹开纠缠不放的人，他发现右臂上一个银环不见踪影，恰恰是他解得开的铁环，现在右手上剩下的这只，他不会解。
千金少将“失踪”的环锁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一转，长链绕于掌心，他死死拽住，恨声道：“你走不了了。最后一环解不开吧，好在我留了一手。”
戚寒雨放缓攻势，慢慢朝人贴去。僵持的气氛因这动作稍显缓和，千金少不明白什么意思，胡乱猜测这是投降了愿意跟他回家的意思，那么他也愿意给男孩台阶下，“我不罚你…”
迅捷无比，牵着他们的银链还剩下一段，这段用来缠住千金少的脖子，他被勒得后仰，膝窝被戚寒雨猛踹，双腿一弯，扑跪在雪地里，戚寒雨快速抽出收在口袋里的银链，银环拷上跪在雪里的双脚，他就要退开了，只要牵制消耗对方的体力便能成功逃脱。千金少的动作快得恐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分明是扑在雪里的人，小腿动得飞快，在戚寒雨抬腿的一瞬间，链子缠了上去，再一个剪刀腿击打上去，少年人半跪，险险也扑进雪里。
一只脚被缠了一个结而已，还有胜算。
下盘稳打，灵巧变动，那只脚往后一扯，千金少双腿被迫并拢，然而这并不足以制住他，那双腿往臀部一勾，手上一扯，戚寒雨只有整个人扑在他身上的份。
少年不服输，想尽办法挣脱，奈何任何巧妙地手法都被千金少一一化解，四条腿都被银链缠得这一截链子那一块链子，缠在一块，乱七八糟的。
千金少一改嬉皮笑脸，嘲讽道：“不是要离开我么，现在死死压住我做什么？”
戚寒雨虽然压在千金少身上，但那完全是身不由己，他的双手被人连着银链反剪在身后，手肘也被压制，上身没有支撑点只能往下倒，下身又被制住他双手的人绞住双腿和腰，几处发力点都被控制，实在无法脱逃。
雪块洋洋洒洒在他们衣服皱褶间，戚寒雨呼着热气，决绝道：“…锁住我也是无济于事，我还会再逃的。”
那点冷嘲热讽因冰冷的话变得委屈害怕，下意识将人勒得更紧了，他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吸口气哽咽：“为什么走？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
“……你…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禁脔。”难以启齿。
“禁脔又怎样？你本来就是我从路上带回来的，是属于我的！”双眼赤红，说着说着那些藏匿严实的暴戾泄出，转念间想不能这时候发病，他很久没发病了，要是见了血就完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已经会下厨了…衣服不再乱放，剥夺你的人身自由是我不对，我有经常买书买玩具回来帮你解闷…我有弥补。”最后一句咬得很重，他希望戚寒雨想起这些，念他的好，心软一点乖乖跟他回去，他什么也不罚。
“我才是真心待你好…但这些不是重点。”
“我待你就不好吗？！”实在气急，“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地板都是我拖的，窗帘也是我洗的，四层楼的窗帘啊！这么冷的天！”戚寒雨太过冷静，只有他一个人崩溃大喊，不论他怎么喊都不愿做回他的小猫，太过慌乱以至于他忘了，那是他一个人的家，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所以那些家务理所应当他来做，此刻却被不管不顾拿出来邀功，请求怜悯。
戚寒雨深呼一口气，果断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重点是…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一片沉寂，怒火平息了，他想那之后有出过纰漏吗？什么时候？
千金少疑惑道：“怎么问这个？你不是知道吗。”
论私心，他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初看到他们埋尸的处理手法以及态度，这个数字必然庞大，纵使心下慌乱也要问。戚寒雨不断地祈祷这个数字能小一些，再小一些……
“那个箱子里…有三具尸体，两个不完整，一个头颅快彻底脱落了…”他呼吸打颤，嘴唇发抖，断断续续诉说：“你……搬运时，差点碰到我织给你的金丝巾，你就……就把那具尸体随便丢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泪水，回想起那个画面他难过极了，“你根本…没把人……当人看。”
他再也找不到理由骗过戚寒雨了。
“一百三十一。”
“什么？”
“我有病，真的有病。杀人才能抑制病症。我杀了一百三十一个人，我以为你会是第一百三十二个。”他不再恐慌，不再暴戾，反正除了哀求还有的是办法锁住一个人，还是一个良善之人，千金少低低恐吓，“你要是走了我会杀满两百，我不是在以人命要挟你，我说的是事实。”威胁后，语调不再森冷，转而怅然道：“本来我想继续杀下去……只要你在我眼皮底下活动，我就没有杀心。我这几个月不曾杀过人，你很清楚。我不想再过动不动就发疯的日子了。”他松开对少年的桎梏，捧着他的脸请求，“我求你，别让我看不到你。”

戚寒雨发红的手揪着千金少宽厚的衣摆，额头抵在他胸前，再无动作，良久，喃喃：“你为什么会是这种人呢……你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改过自新了，我会变好，金盆洗手再也不干了。”
戚寒雨从漫天雪沫中看到千金少哭红了的眼，眼泪从惨白的面庞上滑下，很快凝成冰渣。坚硬的筑墙轰然倒塌，终究是败给斯德哥尔摩，谁能忍心爱人因自己伤心流泪。坠下的冰椎化成寒雨，柔柔洒洒，不再是成形的伤人利器。抬手要为他抹去泪珠，他们手臂也缠在一起，戚寒雨抬手的时候牵动千金少的手，看上去有些滑稽。既然手被迫抬起，他顺势握住，迟疑问道：“我们回家吧？”
戚寒雨闭眼，轻呼一口白雾，白雾缭绕，惨淡道“好。”
见他妥协，开始算账：“你跑出来，想去哪？”千金少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没有温度。
“只是……”
“只是怎样？”千金少用力吸一口气，他好像快被气死了，气得发堵，呼吸不过来，他睁开眼宛若恶鬼，双眼瞪着戚寒雨，凶狠喊道：“你挑这个时候瞒着我出来！你知道我快信任你了相信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居然想找借口搪塞我！我怎么会信，当我傻吗！你！”
冰冷的雪松将他抱进怀里，满怀的清香，扑灭满腔因失而复得，莫名胀满的煞气。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戚寒雨大喊大叫，答应过他要改过自新，这算不算食言了？
“对不起。”戚寒雨纠结半响，怀里的人不再怒斥，安静的回抱他，终于他还是说了，“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家吧。”
千金少闷声说：“好。”



成瘾

    戚寒雨第二次坐上这辆车，从后排到副驾驶，一晃几个月的时光，不觉恍惚。二人各怀心事没有再开口，轿车拐进丛林，从小道抄近路，偶有洁白的狐狸在远处歪头朝他们看来，他从车窗内回望，那只狐狸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居然尾随车子跟了他们一路。
男人从后视镜见了那只狐狸碎碎念道：你也敢跟我抢食。余光瞥见戚寒雨扒着座椅往后瞧，千金少闷闷问他：“想养吗？”
“嗯…随意吧。”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只雪狐，不忍抬头看镜子，生怕看到它。
轿车在他讶异中停稳，千金少拉了手刹，下车靠近那只狐狸，谁知道狐狸见了他四条腿勾着一跳一跳的跑了。摸不着头脑，不是不怕人吗跑什么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男孩下车。
“你不是会捕猎嘛，抓到了它就归你了。”
戚寒雨这才理解他这一系列迁就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缓缓靠近雪狐，雪狐便飞速跑来绕着他跑了两圈，便被戚寒雨捉住后颈抱在怀里，他转身朝不远处的男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抓到了。
雪狐在他怀里很乖，一双狐眼眯起来，竟也让千金少抚摸，那条雪白的毛绒大尾勾起，蹭弄戚寒雨的下巴，会撩拨得很。
“看，它笑起来好像你。”
像我才养的吗？莫名有些欣喜，“哦…你现在不说我是猫了，改说我是狐狸了。”
“哈…有共性的，黏人得很。”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柔又无可奈何的注视千金少，迫使年长的那方心动不已，不知把视线落在何处，焦灼的氛围缓和许多。
回到处所，雪狐被安置在一楼，千金少落锁后去往二楼，打开老友给他的礼盒，发现里面是一些胶片。狐疑撇撇嘴，拿起一卷放入放映机，胶片跟着轴飞快转动，墙壁上浮现画面。他本想随便看看其中有何玄机，脑内有一出没一出的幻想待会儿怎么跟戚寒雨讨好卖乖，好安抚他受伤的心。
眼前的景象愈发魔幻，他居然看到长相不错的男子在给另一个男人做口活？
怎么会有这种影片？！
震慑当场，赶忙把露骨的呻吟声调低，眼却不离性器和嘴之间的动作画面，他既神色扭曲，又好奇接下来有何发展。发展很快来了，墙上的男人掰开自己的臀部，缝中露出一个小洞，渐渐将性器官吞食。见此情形，千金少满脸不可思议，俊俏阴邪的脸揉皱在一块，场面太突破他的认知，恶心又刺激，倒要看看这老友给出这个资源到底是要他学什么，这有什么地方可学的。
吃下同性阴茎的男子被抱起，抵在墙上被另一男子狂热的侵犯，进攻者舒爽又痴迷，不断地亲吻被进犯的男人，胯骨把臀部撞得白浪一波接一波。千金少下体竟然有了反应，要是……要是戚寒雨这么对他……
眨眨眼，他看向承受方，似乎被插得爽哭了，他不解，真有那么舒服？听那叫声，似乎比女人还享受。突然，交媾画面没有了，转场为洞口扩张教学以及前列腺性知识科普。

雪狐似是有段时间没吃到好东西了，在炉边吃到过水煮熟的肉便趴在戚寒雨腿上晃着尾巴休息，浴室门急切关上的动静使它动动耳朵，并没有抬起头观看，它正享受主人家的细致抚摸。大概过了半小时，有人将它抱开放在另一处沙发上，它抬起头望着长沙发上坐了两个人类，只好蜷起尾巴趴在软垫上睡觉。
“你……你去洗澡好不好？”千金少面色潮红，穿着黑色宽厚的睡袍，目光灼灼的哄人去洗漱。
“好。”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是发烧了寻求安抚吗，戚寒雨担心他的身体，抬手印上滚烫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嗯…发骚……”他捉住附在额头上的手，双眼含情水润得很，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嘴角偏偏翘起，又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怪怪的。
戚寒雨只当他烧坏了，说话都不利索，连忙将他扶起，千金少不给碰，催促他去洗澡，之后回房陪他睡觉，只不过今天这个“睡觉”染上一层旖旎。
他洗得很细致，当心身上有其它病菌侵害病弱中的千金少，这么冷的季节寻医很是困难。进门时由于过度担心，没有注意墙上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钻进床褥正要查看背对着他的病人具体病情，却被精神抖擞的病人翻身摁在床头，双手被抓在身后捆上长绳。他清楚千金少的特殊癖好，此时习以为常任由他动作，泰然自若坐在床头，低头蹭上对方滚烫的额间，想为他分担热度分担病痛，唇间莫名触上湿滑，他们以往也会通过亲吻以示友好，并不反常。
反常的是，千金少舌头探入他的口腔。疑惑睁开双眼，他被摁在软垫上亲吻，湿漉漉的，耳边传来奇异的呻吟声，不是眼前人发出的，他朝前看，对面墙上竟然有一大片画面，画面上两个男人在纠缠，他惊呆了，看着一个男人趴在床沿屁股落在别人掌中挤压，呻吟声原来是放映机发出的。
“好好学哦。”说完这句便立马扯开戚寒雨规整的睡衣，他担心无知的男孩受了这种突破三观的惊吓会挣扎，毕竟连他自己都膈应得不轻，要不是幻想和男孩做这种事他不可能看完。于是他五爪捏住被绳索捆了十几圈的一双小臂，双重桎梏。舌尖舔上喉结，亲吻他的锁骨胸脯，手掌更是迫不及待滑过戚寒雨的腹肌，来至私处，揉上囊袋。
他被传染病情，脑袋烧得厉害，呼吸灼热又急促，意识不大清醒，迷蒙间听到千金少笑他不经撩拨硬得很快，这种直白的话于他来说已是极限，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看到男人低下头含住他那处变得硕大的器官。很是饥渴，半闭眼吃得很舒爽，好像这根东西进入的地方是他已然扩张灌肠过的穴。性器足够硬挺，千金少将之吐出，狂野流氓的盯着羞红脸的戚寒雨，当着他的面伸出舌尖在龟头上打转，他看到男孩承受不住的眨眼，一个天然的wink。真是可爱极了，必须立马吃掉这份甜品。
握着铁杵半趴在戚寒雨身上，发现少年在偷偷解开背在身后手上的绳索，千金少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解开了手上的锁又如何，他换上自己的穴锁住他，效果比绳子好得多。
吞食过程特别困难，根本没有胶片里那般顺畅。也罢，他是第一次做这活，又不是身经百战拍成片的色情演员。龟头是最难进入的部分，穴口在那处反复磨蹭，含入一个头便吃不下了，只好先退出再吃进去一点。每当穴有所动作时，戚寒雨解开绳索的动作就变得艰涩，如此十几次，少年人终是受不了了，张口欲咬住千金少的肩，下口前又收了尖牙，细细的舔吻。
男人也被折磨得大汗淋漓，拨开身后数条发辫，露出雪白修长的后颈，脆弱的所在，诱人侵占，他沙哑低沉命令道：“咬这里。”
辫子下藏匿的白嫩就在嘴边，戚寒雨颤抖的张开嘴，总觉得冒犯，伸出舌尖舔弄，千金少便舒服得发颤，泌出肠液，一下吃进半个粗大的性器。他不是个懂知足的人，沉声再次命令：“咬啊。”
得到允准的男孩不再客气，用力咬下，脖颈酸软无比，连带下体变得又湿又软，趁着舒麻的性福一鼓作气吃进整根肉柱，性欲高涨，就算吃进了全部他的心仍旧没被满足，失魂落魄问道：“寒雨…你怎么不抱抱我？”问完惊觉是他强迫人跟他交欢，要是松绑了也是要逃走的吧，他趴在戚寒雨肩头上，看那双手颇具章法的挣脱绳索，蓦然不爽，忍着疼痛抬起臀部又坐下，狠辣极了，拨开绳索的手指因这撩拨变得僵硬，不再灵活。
他得意极了，抚上戚寒雨细长的脖子，半是掐半是摸，斜着眼轻浮笑问：“舒服吗？”他还在不断地上下起伏，辫子尾端随着动作飞舞。
未经人事的男孩被他欺负得含着泪，咬着嫩唇，一改平日里沉稳矜持的模样，春色红到了锁骨边。没想到他在床上会是这副样子，千金少被他诱惑得受不了，张着嘴喘着气，单手撩开散乱的刘海，好让自己看清少年忍辱的神情。他强迫戚寒雨与他发生关系又怎样，被操的是自己，吃亏的是自己，占理的还是自己。
越想越兴奋，腰扭得凶猛，甚至左右绕了起来，这招让戚寒雨无法压抑喘息，低头垂着眼泫然欲泣，一副不堪忍受的可怜样。千金少见效果颇好遂扯住他的发迫使之抬头，舌尖进入压抑喘息的唇腔，穴内变着花样想要吸出少年的精液，好让他彻底侵占这具肉体，让他看看从穴里流出的白液，叫他负责到底，这辈子都不敢一走了之。
很努力了，可少年就是没有射出来的意思，处男第一次应该很快才是啊。也许是频率对不上，正想做出变动，戚寒雨一只手终于从背后转至身前，抱住千金少的腰。
男人挑眉，猜测对方要将他掀下床，忙将肉柱整根吃进，后穴收缩得死紧，戏谑俯视少年，看他能如何脱逃。
戚寒雨单手勒住他的腰，龟头缓缓蹭弄内里那一片总是被避开的不平整褶子，他刚才明显察觉到千金少被蹭到这里难耐舒服得很，却不明白对方之后为什么不用他的性器抚弄那处。他听不到千金少舒爽的呻吟，总觉得缺了一块角，难以爽快。他小心蹭弄，一点点试探，肩膀上被抓得有点疼，是做得不对吗……贴心的男孩动作更小了，他想刚才可能是误把痛苦的喊叫当成舒爽的呻吟，想要离开那处，换个地方蹭弄。
男人抱着他，双手紧箍，自暴自弃抬腰深沉落下，用力将那妙处蹭上圆润坚挺的龟头，舒服得发抖，又像是冷极了的颤。他发出嘶嘶哀鸣，下身却一个劲蹭那里，侵犯他的顶端骤然用力撞上那里，千金少仰头呼出细小破碎的气息，一时控制不了发软的腰，他的喉结被咬住，还有舌尖伸出来舔那么敏感的地方。
原来有这么舒服，比片子里的感觉好得多，难就难在如何在舒爽得痛苦的境地下扭动起来。
不知何时臀部上有两只手在揉捏，他被掰着屁股上下快速吞吐着那硕大，舒服死了……腰好酸，他动不了了，索性不断地哀求戚寒雨再顶得用力些，再快一点。他虽是这样请求，但是在少年往上顶弄他时，他又生出些力气往上逃，想要又不敢要那么多，自慰和睡女人都没这样爽，实在太超纲，难以控制。
戚寒雨不断安抚他，亲吻抚摸用了个遍，怀中人还是抽搐不已。耐心要被千金少一次次巧妙地逃离耗光了，理智即将所剩无几。他咬住后颈，趁对方舒爽得丢魂，慢慢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
背后柔软舒适，又很温暖，千金少睁开迷蒙的眼，双腿偏要夹住他的腰，勾着人的肩揶揄：“小猫要造反啦？”
敛下含羞的双眼，低低回应：“是……”下身缓缓动了起来，他拉下千金少的手摁在散落于床尾的辫子上，“很快…很快就好了。”
性器猛地顶上千金少有些害怕的那处，随即抽动频率越来越快，快到他有些受不了，歪在小腹的性器被操出湿润的精水，“别……换、换个地方操。”摇头晃脑难耐的提出要求，缠在腰上的腿也分开，搭在戚寒雨的大腿上抽搐。
男人在他身下蹙着眉眯着眼喘息不止，拧着腰想要逃，他的腰和他的双腿一样灵活，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做出变化，戚寒雨狠下心把住他的膝窝将他翻折，腰部悬空，性器直捣红心。
他做不了细小的动作，大敞开门脆弱的敏感点被无情的挞伐，肠液多得湿了一屁股，爽得揪紧身下的被子。双腿大张，千金少看着毫无遮掩的交合处，好像有黏腻的浊液被抽出来，又捅进去，有一些溅落在床上，淫乱得要命。他根本想不到戚寒雨会这么热情，逼得他伸长脖子嘶哑浪叫，下体是合不上了，嘴也合不上。他认为自己已经高潮了，又好像没有高潮，否则怎会一直在云上飞没有跌落。这样都不算高潮？他真的要被干死了。
“你…你撒谎……” 记得戚寒雨在动作前跟他说很快就好，可他还在不停的喘气，喘得口腔发干，分泌不出浸水。从摇着头发泄过多的快感，到将脸埋进被褥一半，抽搐似的喘息，眼泪沾了满脸的发丝，整个人被玩烂了。
“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喜欢千金少这副模样了，特意延长了快感的时间，在快高潮时穴内收缩频率明显变化，他通过这个知晓对方的状态，在要到达极乐时放轻力度，等快感降下后又快速操弄。戚寒雨喜欢他体内的湿滑柔软，迷恋千金少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快乐，更热衷于那一声声不成调的破碎呻吟，即使对方被弄得满眼泪水他亦无法停止。
“不……不要再慢下来了，求求你求求你！把我操上去。”不想再体验一次不上不下的感受，好似一直停留在此处，他要高潮。
“可是……那…还能再来一次吗？”
“能…能！”那美妙舒服的快感又回来了，这次有直冲云霄的感觉，千金少舒服得两眼直翻，“给我，待会儿跪着让你操……”
戚寒雨眸光一动，羞怯闭眼去吻，湿润的舌造访干涸的唇内。那处被操得狠极，快感凝聚后扩散全身，千金少主动抬腰疯狂去够在他体内让他狂热的性器。他上下两张嘴都在被侵占，如此交缠终于在高频率顶撞下抖抖索索高潮了，少年在他身上细小喘息呜咽两声，只这么一点呻吟，就让他陷入下一个高潮里。清楚被内射了，量还不少，正一点点滑过会阴淌入股缝，少年缓缓退出，拔出时男人又忍不住发颤，他瘫软在床四肢具疲，双目无神显然还在高潮的余韵里。
并没有急于将人翻转过去插入还在淌出精液的穴，如奶猫一般细细舔过开合喘息的唇瓣，“你……你喜欢我吗？”
人都操完了还能紧张兮兮的问出这么纯情的问题。
千金少累极了，瘫在床上只剩下呼吸，没力气搭理他。对方却不依不饶的问：“你…你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能对我做这种事情…”他低着头小小蹭动他的颈窝。
这倒是反过来找他要名分了。从未见过男孩撒娇黏糊的样子，身心软成一汪蜜意春水，他挣动起因长久陷在高强快感而绷得酸软的手，顺着脊骨安抚，“那你以后就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位男主人了。”
“这是…喜欢我的意思吗？”他有丝不安，这会是一时兴起的情话吗。
“是啊，我可不会轻易和人许下这种承诺，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呢？”
琥珀眼得不到直观的回答，闪烁忧心不安，这双眼的主人正正凝视千金少只为等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被看得心率过载，沉醉在少年求爱的光景里，说不出话也不想说，希望戚寒雨再多多对他撒娇质问。早知道被睡能有这副光景可看，他早该觉醒爬上戚寒雨的床了，竟然盖被子纯聊天浪费好几个月的良宵。
许久得不到回复，那对灿金水光盈盈竟是积满了泪，一个眨眼就要落下一连串泪珠。千金少看得穴口空虚，想用后方包裹戚寒雨的所有，好好把人哄好。亲他吻他，含糊说了好几个我爱你，一个劲喊他宝贝甜心小猫咪的，少年因这齁人的肯定收回了泪，柔软仔细回吻他的恋人。
维持亲吻慢慢翻身趴在床上，撅起臀部勾引胀大的分身，“要不要啊？”
“要…”跪在大张的双腿间，少年伸长手臂勉强将他罩在身下，舌尖舔舐方才咬下带有血渍的牙印，两指撑开挂着浊液的穴口，抠挖些许积留在深处的体液，总感觉越挖越多，想到待会儿还不是得将这里弄得一团糟，决定结束后再一并清出。
腰背韧性极好腿又纤长，臀部高高翘起腰背下滑，若是从双峰倒水而下，水流蜿蜒一定美极了。年少本是莽撞，他却不着急闯入，偏爱慢条斯理吃下饕餮大餐。两瓣白肉被他捏得泛红，柱身在股缝滑动，圆顶贴上张合的穴口又下滑，这番动作弄得大腿间一片湿滑。千金少本是焦急得很，想少年喜欢玩就让他玩个够吧，又等了会儿实在等不了了，撑起上身转头刚要催促，倏然被插到深处，直碾最棒的地方。抬起的上身被戚寒雨压下，男孩胸部贴上男人的背，夹着好几条棕红长辫，压住健壮的身躯弓起腰身不住地挺送，他欢喜极了，在耳后嗫嚅着男人的名字，反复诉说情意。
被压制在戚寒雨身下承欢，他骨头都酥了…爽利得呼吸紊乱，一会儿低沉的喘似痛苦似欢愉，一会儿嗓音尖细上身动弹抽搐，很快喘息带上哭腔滑下泪水。戚寒雨在他肩背来回啃咬，听到泣声便向前舔他的泪，这回插入得更深了。后面啪啪水声极快而黏腻，千金少到了极限不停念男孩的名字，求他不准减速，在一个深重动作后不可控的挣动弹起身体，触上后方胸脯便被摁压在床褥间无力嘶哑的失声高潮。
多年来练就的胸肌挺实饱满，落在少年手里正好，乳粒戳在掌中，五爪聚起再将之压平，戚寒雨埋着头手上不知足揉捏，一向仪态端庄的他此时像个色魔一样放肆。这样粗鲁的对待恋人是不是不太好呢，可千金少没喊停，他就战战兢兢的肆无忌惮捧着一双白乳亵玩。
在男人差点累晕前，这场疯狂的初次体验总算结束。身上斑驳粉红，大腿及臀部尤为惨烈，被捏得发青。细致清理后戚寒雨为他按揉缓解疲惫。原本悄悄体恤千金少的少年，欢爱之后，变为大方展示自己对他的关心，更多的是疼爱。窝在男人怀中，拉过疲软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少年这次为他按压臀部和腿，揉了十几下后，一道懒洋洋沙哑的声音传来：
“别摸了…再摸我要湿了啦。”俊俏的男人面庞染上愁苦酸涩，“流不出水了……下回再做嘛。”
戚寒雨讷讷收手，心虚的用气音内疚的说：我、我没有…那么好色……
“嗯，是我魅力无边。”闷闷发笑，轻拍少年睡衣下的屁股。

这栋孤寂二十多年的房子，在迎来第二位男主人的同时拉下经年累月的杀戮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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