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4 (吞黥) 修羅道 1～6 -- 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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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2-01-04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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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4 (吞黥) 修羅道 1～6 -- 5F

（去年送給朋友的禮物，徵得朋友同意貼於此）

修羅道

不對。 iex]J@=e
zx+}>(U\U
他搖頭。 ,&* BhUC
(VHPcoL
我不是喜歡當背叛者，而是，我喜歡，作為足可改變全局的棋子。既然身為一顆棋子，便要做到最好。 4((p?jbC
bhsCeH
所以，當它搖搖欲墜時，我不會背棄它。 txX>zR*)
;DKJ#tS}"
如果它將毀滅，須是因我而毀滅。 B=}QgXg
g2u\gR5
而那男人卻不以為然地嗤笑： A4KkX
/{I-gjovy
你這不過是，給出賣自己找一個看似划算的理由而已。 *Z2Ko5&Y2
z 61Fq
無論你出賣誰都不值得驚訝，既然你可以義無反顧地出賣自己。 :n%&
N+pCC
這是他們埋在你的靈魂中，幾乎不可違抗的神旨。 aQ&K a
#nZPnc:
我說幾乎，那是因為我相信，這個世上，沒有神。 QWC C

※

灰白長髮的男人死後逾百日的此時，他想起故人。

他用牙齒咬住橡皮繩的一端，拉緊，血管在壓迫下凸現，他將針頭刺入，緩緩推動針管活塞。鬆開橡皮繩的同時，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在這具血肉之軀底下包藏的，是冰雪與鋼鐵加上一些些陰暗粒子鑄成的神經與心思。

他把襯衫袖子理好，扣上釦子，特殊材質的改造槍插好，穿上外套，戴上手套，擦拭他碰過的所有地方，把針筒扔進原本用來裝三明治的紙袋，與沾到血漬與消毒藥水的紗布、幾張沒用過的餐巾紙捲揉在一起，塞進口袋。他背起簡單行李離開這房間時，就像沒人停留過。

他徒步走了一段不算很短的距離，夾雜在下班的人群中進入了地鐵車站，快步與大批人潮走過月台的時候，他把口袋中的紙袋不引人注意地迅速丟進了垃圾桶。他踏入了人很多的車廂，他的面容淹沒在各式各樣的無名臉孔。車門關上，朝南加速的列車把他載往城市的另一端。

他來到目的地那棟公寓時，從外面望去，屋子裡是暗的，沒有燈光。

那樣老舊的鐵窗，要破壞不成問題，但他沒從無人的防火巷往上爬，而是繞到前面，在暗處等。

一個女人走到公寓大門前，掏鑰匙開門。他不疾不徐地過去，跟著一起進門。

「您是……？」

「來找4-4號的，剛下去買包煙。」

「哦。」那女人禮貌性質地微笑了一下，沒再多問。

他想著，其實你可能根本沒見過住在4-4號的人吧？

他出了電梯，來到4-4號門前。他在指間夾好了一隻小巧的針筒，伸出另隻手，按門鈴。他挑了個正好的位置站，知道透過門孔剛好可以看見他，看得到他的臉，也看得到他手上沒有拿槍。

他沒有判斷錯，裡面有動靜。

在一片詭異的安靜之後，細微的開鎖聲響起。在門打開、槍口對準他的那瞬，他的手猛地揮下，針筒裡的麻醉劑全部打入門裡那個人肩窩處，他迅速進去，關門上鎖，沒收了那人的槍，把軟倒的那人拖到房間床上。

沒有床柱的床，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使用起來多不方便。

他帶著一種輕慢的隨便打開房間裡的衣櫃以及五斗櫃，揀出一件黑色套頭上衣掏出小刀割開，將那人的手腳分別與床的四支腳綁在一起，最後剩下的高領那團布，他捏著那人下巴塞進那人嘴裡。

他輕輕撥了撥那人落在額前的黑髮，勾起了唇角。

是個好孩子，可惜好孩子不該生在這樣的家族。

他從容地到浴室洗了把臉，把這屋子當作是自己家似的，悠悠慢慢地開冰箱看。

不懂得生活情趣的小鬼，冰箱裡只有半瓶牛奶、剩下一半的大披薩，連瓶啤酒也沒有。

聊勝於無，他把披薩拿出來放到烤箱裡烤，牛奶拿出來放在流理台上。沒有一般的杯子，只有拆開用掉過幾個的一疊紙杯。

那人醒來的時候，他正坐在特意拉到床尾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吃掉一塊他並不怎麼欣賞的披薩。

掙扎是預料中的，怒火騰騰的殺人目光也是預料中的，意料之外的，是這樣的掙扎與怒火在那人身上淬煉出一種異樣的煽情。

等那人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之後，他才緩緩開了口。

「你認為，我為何要來找你？」

那人死瞪著他，心底大概恨不得跳起來把他直接從窗戶扔出去。

「抓你當人質？當然不是，雖然你有他們家族的血緣，但對於組織來說，你無足輕重。」

他清楚看到那人的臉色轉白。

「我很少說成色這麼高的實話，你可以看作，這是我對你的特別優待。」他帶著惡意的微笑說完，然後慢慢斂去了笑意：

「在你的認知裡，我是背叛者。但如果我說，我才是被背叛的那一方呢？」

他看到那人眼神的變化，他傾身，低語：「我現在取出你嘴裡的布，嗯？」

那人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其他比較激烈的反應，目光仍然尖銳，但也就是原來的程度而已。

他一手輕輕按在那人喉部，另一手用修長有力的手指，慢慢抽出塞在那人嘴裡的布團。他動作慢得很故意，按在那人喉頭的手掌清晰感覺到那人下意識吞嚥唾液的動作。

布團完全拉出的那瞬，在那人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時，他的吻壓上了那人的唇，按住喉部的手同時加重了施力，停滯在幾乎讓對方窒息的界線。並不紅潤的嘴唇嚐起來比看起來柔軟，舌齒間留有淡淡的薄荷味。

他退開時，那人咬牙切齒地怒罵：「我殺了你！」

低沉的嗓音激動到有些發顫。

他淡淡一笑：「那我不如更過份一點吧！」

「你！」

「你要知道，我可是很挑食的。」

「混蛋！少說這種賣乖的話！」

他搖頭：「我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你，關於我為什麼來找你。」

那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以為我會信你？」

「信我什麼？」他反問。

那人咬緊嘴唇，似乎在極力阻止自己吐出心頭的話語。

「我不會說我喜歡你，但是我對你有興趣，這一點，是真的。」

那人看起來比剛才更加生氣，甚至臉上都出現了忿怒的潮紅，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說。

「告密的人，不是我。」

那人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低聲說：「讓我起來。」

「這表示你願意好好跟我談了？」

「就聽聽看你的說詞，但並不表示我就會相信你！」

「聽起來很公平。」他用小刀先割開綁住那人兩腳的布條，再割開綁住那人雙手的布條。

那人坐起身來，揉了揉手腕，沒有做出突發的舉動。

「老師的死，是你下的手。」

「你認為，我為什麼要殺他？」

那人狠狠瞪他：「難道不是因為他發覺你背叛？」

「你說的背叛，是指背叛誰？」

那人閉上嘴，眼神出現了一絲隱隱的迷惑。

「你的認知並沒有錯，我是個背叛者。只不過，我的背叛，是任務。」

那人微微張嘴，又重新閉上，似乎無法決定該問怎樣的問題。

「要他死的人，並不是我。」

「……胡說！」那人的臉色變得慘白。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搞出來的，你肯定會感覺好過得多。可惜，這世上沒那麼多輕鬆愉快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

「你當然不信，所以，我想邀請你，親身印證。」

那人望著他，緊緊閉著嘴，遲疑、矛盾全寫在臉上，好個單純的孩子。

「你要我窩藏你？甚至跟你合作？」許久之後，那人乾澀地低聲開口。

「你若是高興，隨時都可以把我交出去，不是嗎？」

「說得好像你有多麼認命似的。」

「我沒說我不會反制哦。敢賭嗎？如果你實在太沒把握，可以拒絕。」

「拒絕之後呢？」

他勾勾嘴角：「我還沒有決定。」

那人惡狠狠瞪他一眼，說：「如果你不能證明你所說的，我發誓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他注視了那人片刻，然後說：「總之先讓我睡一覺吧！」

「嗯？」

累積了許久的深沈疲倦從身體深處浮湧到體表，充滿了全部的細胞。

他閉上眼睛倒在那人身上時，低聲說了句：「喂，至少在冰箱裡放幾瓶啤酒吧？」

接著，他的意識便被自己放逐到灰濛濛的夢境中。

[ 此帖被shoulder94在2012-01-16 15: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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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1-04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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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的時候，看見那人眼睛底下有黑影。

「你既然冒險現身，總該有個計畫什麼的。」那人劈頭便如此說。

「什麼計畫？」

那人黑色的眼睛透露出慍怒：「你不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問你，難道組織會大剌剌昭告天下要我去殺了他嗎？」

那人狠狠瞪他：「好，就算老師的死，你無法證明你只是奉命行事，那麼告密的事呢？這你也要說你無法證明卻又宣稱自己無辜嗎？」

他瞥去一眼：「別心急。」

「你說得輕鬆！」

「你認為，告密者的目的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

「這麼說好了，接受告密的那一方呢？」

「還不是為了想搞倒組織。」

「這就對了。組織既然沒有潰散，對方也就沒有罷手的理由。」

那人抿緊嘴唇，低頭不語。

「其實我根本不必去證明什麼，只需要等待就好。」

「你是說……？」

「現在的我已經無法接觸到任何機密，如果再有消息走漏，你認為是我特別神通廣大呢？還是會七十二變？」

那人突然爆發了：「那你何必扯上我？照你的說法，你只要遠走高飛，一切的一切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嗎？」

他冷靜地看了看那人，沒有開口，只是抬手解開襯衫釦子，慢慢拉開，露出他自行包紮過的傷處。

「子彈我已經自己弄出來了，要不要拆開給你鑑定一下？」他勾勾嘴角說。

那人僵硬地說：「……不需要。」

他慢條斯理整理好襯衫，扣好釦子。

「就算要下地獄，總是找個人陪，才不會那麼冷清呢。」

那人的表情，就像是立刻要爆出髒話似的，不過終究什麼也沒說。

那人沉默了許久之後，低聲說：「我哥明天晚上跟人約在外面談事情，我要去找他，我暫時不會提起你的事，不過我總要提醒他留意。」

既然組織有內奸，還很可能不是他，那麼手機、電話什麼的全都是不可信任的聯絡管道了。

「很合情合理。」

那人抬眼望他：「你不擔心我透漏你的行蹤？」

「我不需要擔心，因為我會跟你一起去。」

「你要跟我去？」

「你覺得我應該對你信任到可以讓你獨自行動嗎？」

「應該不用我提醒，他若是見到你非殺了你不可。」

「我沒說要讓他看見我。」

那人閉上了嘴。

「好吧！」那人轉身要離開房間，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

「你留在我視線內，我會睡得比較安穩。」

「我剛才都沒通報了！你認為我現在會怎樣嗎？」

「要密報只需要一通簡訊而已，要這麼做剛才你就已經做了。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有個伴。」

「我懂了，我還『順便』是你的人質，雖然你明白表示過我份量不夠。既然這麼提防，剛才你還睡得真放心。」那人譏諷地說。

他望著那人，輕聲說：「剛才你如果輕舉妄動，我早就殺了你了。」

後來，那人躺在他旁邊，在同一張床上，即使沒有接觸仍然感覺得到那人的僵硬。

「我記得你跟我並沒有這麼不熟。」

他聽到那人以極低的聲量哼了一聲。

以前，他們也曾經一起出過任務，一起在汽車旅館裡過夜，只不過是睡在兩張床上。

「我一直想知道，你動手的時候，可曾有過半點猶豫？」沉默了許久之後，那人忽然開口。

「沒有。」

很多事不是有或沒有、是或不是這種二分法的答案可以說清楚的，尤其，是關於那個男人，那個被他與那人還有其他人稱之為「老師」的男人。

但那人沒有多問，就算問了他也不打算回答。

黑暗的房間裡，一片寂靜，聽得到巷道外馬路上的車聲從微敞的窗戶傳進來。

那人沒有吭聲，翻了個身，從仰躺轉為背對他側臥。

盡可能想表現得成熟的孩子，壓抑了質疑，往往違背己意地暴露出更大的破綻。

他無聲淡淡一笑，那人當然沒有看見。

他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閉上眼睛，讓這休生養息的短短時光發揮最大的功效。

※

他撩開那人的黑髮，將黑色小小一粒的無線耳機置入對方耳中，微型無線麥克風掛在那人黑色高領衫反折的領子下。

「這種事，我自己可以做。」那人板著臉的表情微有怒意。

他輕輕拉好那人的領子：「與其說是不放心，不如說是為了樂趣吧！」

他聽到那人咬牙的聲音，微微勾起嘴角。

那人決定不理會他的惡劣趣味，把槍插好，說：「我怎麼跟你碰面？」

「我會告訴你。」

那人不再說什麼，往目標的濱海餐廳走去。

那人進去之後，他開始行動。

這種場地，小意思。

一會兒之後，他已經潛入這幢獨棟搭建的建築物，找了一個很好的隱身之所。

透過耳機，他聽到從那人領下的麥克風傳來的各種聲音。

地頭的幫派，選了這個地方找他曾經為之效命的組織談判地盤劃分的事。

穿著和式浴衣樣制服的服務生從他的視線中走過時，他聽到那人與兄長碰到面的簡短對話。

「帶你哥立刻離開！快！一秒鐘都不要等！」他低聲這麼說。

他聽到那人急急的催促，一幫人從包廂衝出來，槍聲、叫囂聲四起，餐廳亂成一團，玻璃碎裂，賓客驚慌奔逃尖叫。

他開槍打中了兩人，迅速撤離。

「之後在東碼頭九號倉庫碰頭。」

然後，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遠遠脫離了與那人之間通訊可及的範圍。

那人踏進倉庫時，長長的影子拖曳在一方蒼白的月光裡。

「往前走。」他低低的聲音，透過無形無體的電波傳入那人耳中。

那人邁開一度停下的腳步，往前走。

「左轉。」

那人依照他的指示，穿梭在貨箱推疊的迷宮中，來到他面前。

倉庫裡只有緊急出口照明的微弱光線，幽微中，他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殺我哥？」那人劈頭便問。

「我看見服務生身上藏了槍。」

那人繃緊的肩頭不自覺微微落下。

「結果如何？」

「他受了傷，不是太嚴重。」那人停了停，說：「我跟他說了，內奸可能另有其人。我沒有提到你。」

他沒有開口。

「你不信？」

他拿出手機，秀出一個名字，亮給那人看。

「這是……？」

「老師最後留下的線索。」

「這個人關係到他的死？」

「也許。」

「還關係到你被陷害？……如果你真是被陷害的話。」

「我不知道。」

手機的冷光映照那人的臉，襯得那張總是顯得抑鬱的面容幾乎像是透明的一般，那人望著他，緊閉著嘴。

沉默了片刻之後，那人乾澀地低聲開口說：「你要我去查？」

「你有絕對的決定權。」

那人微微垂下頭，再度沉默，這一次，那人沉默了很久。

「……我怎麼跟你聯絡？」

「我會找你。」

他上前一步，而那人，強迫自己定住腳步沒有後退，抬眼望他。

他忽然出手，又快又準地一把抓住那人受了傷的手臂，猛然把人拉近。

驟然扯動傷處讓那人忍不住哼出聲音，強自硬撐的身體為之脫力，他另一手環住那人腰背，束緊。

那人的嘴唇發涼，因為疼痛而錯失了抵禦侵略的契機。

等他享受完遠遠不是溫柔的漫漫長吻，那人終於能夠換上一口長氣，往後背抵靠著堆高的貨箱，勉強撐住腳步不讓自己整個人滑落到地上去。

「自己小心，不要死掉了。」他傾身在那人耳邊留下這句低語，輕吻了那人的耳垂一下，迅速轉身離開，讓自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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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1-04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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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1-04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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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碩果僅存的「夢塵」研發者的隱密住處，與此同時，那人正沉沉熟睡在距離數十公里遠的汽車旅館裡。

「你應該不會說不認得我吧？」他以清淡而優雅的口吻說。

學者模樣的老人灰白著臉望著他的槍，發不出聲音。

「我在我老師的遺物中，找到了有趣的東西。」他慢慢說著：「當年，有一批二十三個戰爭孤兒，被以你為首的幾個人當作實驗品，據說，我好像是唯一的存活者。」

老人抖著嘴唇想開口，而他舉起另隻手，搖了搖手指。

「你不需要承認或否認，因為，那只是我要殺你的附帶理由而已。」

他冷靜迅速地扣下扳機，子彈分毫不差地貫穿老人的眉心。

他在老人心臟位置補了一槍，確保不出錯，然後乾淨俐落地毀掉電腦與一切可能的資料儲存物。

他離去的時候，那幢寧靜的鄉間獨棟豪宅在暗夜中熊熊燃燒。

※

他回到汽車旅館時，已經開始天亮。

那人洗過澡，腰上圍了條大毛巾坐在床上。濕淋淋的頭髮顯得更黑，臉上、胸膛、手腕的傷處都塗了優碘，除此之外，還有先前被拷打的瘀青，以及吻痕的顏色。

「看起來簡直像隻花貓。」

那人狠狠瞪他。

他把裝了那人衣褲鞋襪的行李袋扔過去，拉了張椅子，把披薩與飲料放在上面。

他的視線停在那人頸下應該是最痛的傷口。

那人稍稍撇開了頭。

「不是為了你，我確實不知道你在哪裡，但我知道這麼說他們也不會相信。……反正忍耐一下總會過的。」

「這就是你面對每件事的態度？」

那人的視線對上了他的，短短一瞬，又錯開。

「……當然不是每件事。」

那人拉開行李袋拉鍊，取出衣褲。為了不表現得扭捏，就在他面前，硬著頭皮在大毛巾的遮掩下穿上他從那人住處拿來的乾淨衣物，然後拿起他帶來的紅茶喝。

他一直等到那人吃完一塊披薩之後，才說：「他死了。」

那人凝滯了動作，望向他。

「我去了一趟，那個人已經死了。」

無法明快決斷的怒氣在那人眼中竄升蘊燒。

「如果滅口是我的目的，那麼我最該做的，似乎是把你也殺了，再不然一走了之也行。」

那人緊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如果我下定決心殺你，絕對不會失手。」他平靜地、清晰地，一字一字慢慢說道，這不是威嚇，更不是虛張聲勢，而是陳述事實。

「如果我打算消失，你永遠也找不到我。」他繼續淡淡說，這也是陳述事實。

那人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問：「你到底有沒有拿走配方？」

「我身上沒有配方，也沒有藏在任何地方，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隱隱想鬆一口氣，又極力提醒自己不能鬆懈的矛盾與迷惑隱藏在那人垂落的眼簾下。

「……拿走配方的，另有其人？他們拿走配方，然後放出假消息？」

在那人眼前展開的情況變得很複雜，就像被他殺死的那位堂主，顯然無意把那人跟他扯上關係的事往上報，只想自己弄到那份能夠點石成金的配方。

不再是背叛與被背叛黑白分明的兩邊而已。

「或許。」

那人沉思片刻，低聲說：「我得再去找我哥，這一次，我不能不提到你。」

「請便。」

那人抬眼望他。

「你高興怎麼提就怎麼提，如果他聽完之後，改變主意願意冷靜下來找我談，我或許也可以奉陪。」

那人微微張口，又閉上，默默穿好鞋襪。

「怎麼聯絡？你應該沒在我身上再放什麼發訊器吧？」那人說，聽那口氣，之後鐵定會徹底檢查全身。

他勾勾嘴角：「這種手法用過一次就沒效了，你認為我會用第二遍嗎？」

那人低低哼了一聲。

他直接給了那人一個手機號碼。

那人的疑慮，清楚到幾乎可以摸得到，但那人沒有說什麼。

「……車我先開走？」

「你開走吧！」

那人要走的時候，他說：「等等。」

那人回頭望他，那人的表情，在此時此刻最像個純真的孩子。一個從來不讓自己期盼任何事的孩子，無法控制的期盼。

「帶走，我不喜歡披薩。」他把披薩盒塞到那人手上。

「……」

他拉過那人。

那人的眼底流過很多很多情緒，卻沉默到底，傳達心中真實意念的，是慢慢閉上的雙眼。

他輕輕親吻那人，即使他的人生遍佈了虛假與謊言，此時此刻的吻，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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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1-04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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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淋了浴，梳洗一番，吹乾了頭髮。

鏡中的男人始終沒什麼改變，一貫的冷靜、從容，所有的殺戮血腥不見痕跡。

他坐在旅館房間裡慢慢喝一杯熱茶時，擱在小桌子上的手機發出振動。

他拿起手機，靠近耳邊。

「我應該有說過，不要用這種方式連絡。」他低聲說。

「我讓他走了。」

「他認為另有其人，就讓他們去查吧！如果藉此深化派系間的對立與衝突，對你們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

「交易時間不變，二十四小時以內我就要離境了，要不要隨你，我是無所謂。」

「好吧！既然你這麼不放心，換個地點好了。」

「孔雀，魔龍。」

他切斷通訊，把手機放回桌上，垂目凝神。

那天傍晚，白晝跨入黑夜時分，比往常少了人手的組織總部爆發了大規模的幫派火拼械鬥。

他冷眼看著這個曾經固若金湯的城池變成慘烈的屠戮戰場。

他清楚這裡的每一條通道、每一個角落。

這會兒，那人與那人的兄長還有附帶的一票人馬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正急急要從孔雀灣趕回來，但未必這麼容易。

沒有參與地面上殺紅了眼的血戰，他潛入地下，無聲無息地幹掉沿路遇到的任何活人，來到隱密的房間。

曾經是他上司的那個女人，年華已逝，卻依然美麗、聰慧、幹練、冷酷，她正打算格式化面前的電腦。

他的槍口穩穩地對準女人的眉心。

女人把目光投向他，鎮定如常。

「我想應該不用解釋，我這麼做的理由。」他的口吻依然清淡、冷靜，不帶情緒起伏。

女人靜靜垂下眼簾，說：「你容許我自己來嗎？」

他優雅頷首：「請。」

女人拉開抽屜，拿出精緻的小型手槍。她足夠瞭解他，以致不會做什麼多餘的舉動。

女人把槍口對準自己心口，開槍。

到死，仍然乾脆、果斷、決絕。

他曾經對她存有的敬意，到最後也沒有消失。

他望著女人死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沒有所謂痛快，也無所謂了結的空虛。這是一件任務，而他將之完成，如此而已。

差別只在於，這是他自己給予自己的任務。

他走過去，將記憶體接上電腦，飛快迅速地下載龐大的帳務資料，然後，他完成女人原本打算做的事──也是他此番任務的收尾，他毀了電腦。

他從秘密通道的出口出去時，不是太意外地見到了那人的身影。

那人的動作很快，快得像隻敏捷的黑豹，但他更快，毫無遲疑的一槍，打傷了那人的手臂，那人的槍脫手飛出，掉落地面。

那人沒有其他援兵，大概一時半候也不會有了。

「原來你也知道這裡。」他淡淡說。

那人蒼白著臉，咬緊牙，摀住傷處沒有開口。

「你沒去孔雀灣嗎？」他勾起嘴角。

那人眼中幾乎迸出怒火，咬牙的聲音清晰可聞。

「原來你是故意演戲給我看的？」

那時，其實他料到，並且知道，那人去而復返。

「只是利用手機鬧鈴功能玩的小把戲，演演獨角戲而已。你哥他們呢？還脫不了身？」

「你跟條子合作？不然你怎麼知道別人軍火交易的線報？」

孔雀灣停泊的船隻中，有一艘名為「魔龍號」的遊艇，今天在那裡有一樁軍火交易生意，但跟組織無關，也跟他無關，他只是利用這件事調虎離山，分掉組織一些人力而已。

「談不上合作，互相利用罷了。」他淡漠地說：「這場火拼也是他們刻意誘發的，我只是幫了一把而已。警方姍姍來遲，顯然是希望兩邊最好就互砍到全滅吧！」

「是你盜走配方，那些研發者也全是你殺的！」

「正解。」

「那你為什麼不走？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回答，他不認為那人會懂，也不覺得他需要那人懂。

風在吹，四周廢墟荒蕪的景象如同末世的殘照。

他的槍口對著那人，他的手很穩，沒有動過分毫。不過，那人好像也不在乎了。那人移開目光，凝望某個不存在的虛無空間。

「我明知道不能相信你的，可是，當你在我面前就那樣睡著時，我還是忍不住相信了你……」那人的語調，奇妙地轉為超越了憤恨的空洞與平靜，輕飄飄的，化散風中。

那人靜靜閉上雙眼。

「你動手吧！」

他的眼睛一動不動，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的手沒有任何猶豫遲疑地開了槍。

那人的身軀，頹然倒地。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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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5樓發表於: 2012-01-04 10: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槍聲之後，歸於寂靜。

他站了一會兒，然後邁開腳步。走過的時候，他瞥了那人一眼。或許連他自己，都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裡是否有任何感觸。

忽然，就在這時，他的雙晶片手機發出振動。

他停住腳步，接通電話。

『久違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不可能的聲音。

他微微睜大眼睛，瞳孔收縮。

『我還在想，萬一這個號碼不通，戲劇效果就要打折扣了。原來你偶爾也有念舊的時候。』

他沒有吭聲，如果說他這一生中也有一時無語的時候，那就是現在了。

『不用我敎你該怎麼做吧？』

他保持沉默，把手上的槍遠遠拋開，把藏在背後的槍也拿下來扔掉。

他聽到那男人輕輕咋舌的聲音，輕易就能想像得到那男人微微搖頭的表情。

黑暗屬性的惡趣味感重新開始活化，他微微勾起嘴角，慢條斯理地彎身把藏在小腿內側的小型改造槍取下丟掉，再將袖子裡的短刀、繞在手腕上的超合金絲線也抽出來隨手一拋，最後，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放在頭上。

『四點鐘方向。』

他慢慢轉身，一會兒之後，早應該死透的灰白長髮的男人出現在他視線中，他也看到了先前沒有的狙擊手長槍瞄準鏡頭的反光。

那男人的臉上有不很陳舊的火吻印記，顯得詭異，但並不猙獰。

「我認輸。那時，我並沒有留手。」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你也不用打擊太大了，我之所以能從地獄爬回來，多少也是因為我早知道他們想我死，也料得到一定是派你動手。」那男人事不關己般淡淡說著，彷彿曾經到鬼門關走一遭的不是自己似的。

那男人看了看倒臥在地上的那人，沒有說什麼。

「你想如何？」

「夢塵的配方呢？」

「我毀掉了。」

那男人望向他。

「完成我的『遺願』嗎？」

「也許只是因為太麻煩太燙手而已。我一直很好奇，關於你為什麼那麼反對。據我所知，你有時會有些連自詡為正義清高的衛道人士都望塵莫及的崇高思想。」

「你不用譏諷我。我純粹只是，不喜歡那種東西而已。」

「就像你不喜歡他們對我做過的事？」

那男人隨意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低低笑了一聲。看似不經意的態度下，其實一直在觀察、審視、判斷。

現在，他真切感受到，那男人似乎能夠辨別他的真實與虛假。

「我以為你會很憤怒，怒到非殺了我不可，但我看不出來你有這打算。」

「是有這麼想過。」

「哦？」

「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為什麼嗎？大概是因為，你居然沒有殺他。我感到好奇，關於你刻意避開要害的理由。」

稍稍有些潔癖的那男人終於掏出摺疊好的灰色手帕，蹲下身去壓住那人身上因為子彈還卡在裡面而冒血並不算嚴重的傷口。

「因為沒必要。」

「沒必要嗎？」那男人喃喃複誦他的話。

「跟你不同，他不能拿我怎麼樣。」

那男人低低笑了一聲：「我姑且當作是恭維加辯解了。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他指指口袋，那男人點點頭，同意他可以動作。

他足夠了解那男人，所以不會嘗試採取無謂的行動。

他拿出記憶體：「組織的帳冊，交換的籌碼。」

「改名換姓，遠走高飛，倒也是不錯的選項。」

「你想要也可以讓給你，以個人的觀感，你遠遠比我更耐得住安逸無聊的太平生活。」

那男人笑了笑，沒有回他這句話。

「你走吧！」

「就這樣？」

「就這樣。」

「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

他哼笑了一聲，這確實是，他所熟知的那男人的作風。

他們的目光投落到同一個人的身上，一個昏迷中聽不到他們對話、始終像個孩子般的黑髮年輕人。

「他就交給你了。」

「你欺負完了就交給我嗎？」

「老師沒那麼好當的。」

灰白長髮的男人輕輕咋舌。

風很大，冷白的新月印在逐漸暗淡的天空，明明真實，卻似虛假。

他轉身走開，抬手晃了晃手指，沒有回頭。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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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94)

6樓發表於: 2012-01-04 15: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沒了Orz
阿吞真的是欺負完了就跑！壞人壞人壞人！
不過阿來和小金魚都沒死真是太好了QAQ
真是迂迴曲折真真假假的故事和劇情呀......
我要抗議這篇頂多是輔導級然後我被限制級騙進來了〈你滾
其實是看到吞黥+限制級+S大於是決定點進來的XDDDDDDD〈毫無價值的回文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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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7樓發表於: 2012-01-05 11: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口氣看完六篇文真是愉快的事情~~~~~
文章風格還是那麼簡潔明快,雖然我期待能有後後後後~~~續之類的,但看到了文末的(終),想想,停在這個讓人還有想像空間的地方,似乎也不錯!

感覺吞佛好像很寂寞...是想要報復還是將一切回歸為原點?
注視著並一手導演曾經是他心中依歸的組織毀滅,惆悵懷念好像已是多餘,執行任務的他果斷冷靜,與黥武總隱藏不住的好惡容易看透有很大的差別.
即便吞佛說了很多讓黥武火冒三丈的"實話",還挑明黥武的利用價錢只有那一丁點,他的惡趣味還是不因現狀而稍減呢!!
只是他欺負黥武小朋友時,顯得有那麼些多了點人味拉>Q<
好險好險~~~~小鯨魚沒死,真是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