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6 【苍越孤鸣x俏如来】《须弥》（10L更新10章/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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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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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8-2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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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 【苍越孤鸣x俏如来】《须弥》（10L更新10章/0826）

须弥
CP：苍越孤鸣x俏如来/架空，两世
作者：叁玖莲生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第一章】

“在苗疆习俗里，镜子作为照影鉴形的工具，与巫术联系在一起；在民间，苗疆人喜欢用八角镜来除妖，祈福，镇墓……”
史精忠背完这串，侧身将入口让开，一小团敢走进陵墓的游客相应进了墓室，苍越孤鸣对着壁画发了半天的呆，方才将视线聚焦在墓室中央的棺木上。棺木坐东向西，龙纹雕饰，青铜材质，棺盖上镶了一面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玉面镜子，周遭缠了一串剔透的佛珠，像是兽骨和某种类似于玻璃的材质制造而成。
这面镜子名叫镜神。
苗疆人信仰蛊毒巫术，然而苗王棺木之上，却将佛珠与镜神结合在了一起。
“这口棺能开吗。”
史精忠本在发呆，被来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末了赶紧摆了摆手：“我们只是来旅游的，不可以开棺……”
“为什么会有佛珠。”
“史书里说苗王座侧有一位僧侣……”
“苗疆人信奉巫术，苍狼在位期间难不成没有祭司？王后呢？”
“这些……都没有。”
苍越孤鸣偏过头去，望着镜神旁侧的佛珠，史精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面镜子很少落尘，而佛珠另一半也是镶嵌在棺木里，无法拿出来。关于棺木之中的苗王苍狼，史精忠读过太多太多关于他的故事。
“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关于苗王吗，苗王他身为皇储的时候是独子，弱冠即位……”
“不，”苍越孤鸣举起了相机，对着镜神专心的聚焦：“关于那位僧侣。”
“正史里并没有过多记载那位僧侣，只知道法号是……”

“俏如来。”
名册上多半的人都因为战乱而染的瘟疫死亡，苍越孤鸣带了遮挡瘴气的面具，按照俘虏囚禁的顺序，一间挨着一间牢房寻找着生还的中原人。这是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最后一间牢狱，没有人回应他。
“王上，这些尸体要怎么办？”
“烧掉吧。”
“是。”
苍越孤鸣合上名册，对着牢狱微微颔首以致哀悼，北域的边疆民族进犯中原，深入西南苗疆，虽然战败而归，但却抛弃了许多从中原俘虏来的文士，舞女和僧侣。苍越孤鸣摘下面具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及其细微的拽动锁链的脆音。随即叉猡手上的火把被拿走，苍越孤鸣打开了牢房的铁门。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传来又一声窸窣的声响，苍越孤鸣将火把照过去，看到了一只握在白袖里的手，指尖上是血迹和泥泞，那只手的掌心握了一串剔透的月光石佛珠，似乎是感应到来人，白色兜帽底下的脸抬起来，苍越看到一双金色的瞳孔。苍越单手握着火把，俯下身，另一只手拦腰将人抱了起来，王服上的吊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俏如来被抱起的一瞬间握紧佛珠，苍越很清楚的听到他小声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从苗疆边界行至都城需要几日，苍越出门不喜欢太复杂的排场，所以统共的马车也只有一辆，马车内的空间不大，但却舒适非常，苍越不喜欢暂停，索性将俏如来放进马车，命人熬了些补药，检查过没染上瘟疫之后，便启程回苗王宫。苍越很少说话，除却用餐的时间他会坐在马车里，沉默的看着俏如来缩在角落，捧着一碗并没有中原那般精致的粗粮粥来喝；其余时间，则是俏如来坐在马车里，隔着乌沙帘幕，隔着帘幕上繁琐的风铃，看着马车正前方，藏蓝色披风高高扬起的那个背影。
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君王要把他带去哪里，他只能用脏兮兮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佛珠，垂着红色的眼睫，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梵文与心经。
在苗疆的习俗里，若是长途跋涉平安到达故里，第一餐里一定会有温好的牛奶。沐浴洗去风尘后，俏如来垂眉坐在桌边，苗王的府邸里有一张很精致的圆桌，桌的两侧只有他和苗王。
苍越将牛奶搁置在他面前，他合十双手行了佛礼，方才开口道：“楞严经有所列明，佛门子弟应当自持斋戒，牛奶乳酪都不可以吃。”
苍越抬起头，俏如来始终没有抬起眼，他只是顿了顿，将热气腾腾的牛奶拿回来自己仰头饮尽。
“我叫苍越孤鸣。”
俏如来又听到那样低沉而含糊的，如同氤氲在岁月里的声音，他抬起眼，第一次这样略显放肆的打量苗王苍狼的面容。他有一双微蹙而浓密的眉，暗紫色的长发束成发辫垂坠下来，显得削瘦而英俊，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人对他说眼睛可以反射得出一个人的灵魂。他顺着眼前人深陷的眼窝望过去，是一片浩瀚无际的蔚蓝。
他有一双剔透的眼睛，尽管他的眼中写满了风尘。
“我的法号是……俏如来。”

史精忠很少和游客提起棺木上那串佛珠的来历，很少有人去注意它，旅游团接下来剩余的自由活动时间里，苍越孤鸣问及俏如来的墓室，史精忠对他说，苗王的陵墓地图里，并没有记载这口棺木的位置。
“兴许是在别处圆寂了。”史精忠这样说。苍越孤鸣怂了怂肩膀，明摆着并不相信他。
史精忠偏过脸看着苍越孤鸣支起三脚架，他个子有些高，所以需要躬下身子，鼓捣了许久也没有弄好，史精忠索性将脸转回来，托着下巴望着半山上的景色，长期盯着某一样事物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发呆；更甚者，干脆就是发呆发了许久许久都不自觉。
“史精忠。”
“嗯？”
——喀嚓。

苍越孤鸣很少拍人像，所有的人像照片里，或许他最喜欢这一张。外出取景的旅行有很多次，却没有这样一个人，带着波澜不惊的金色瞳孔，素白的长发，一如夜空之上的星子。
照耀了他整个世界。

[ 此帖被蓮生ken在2015-08-26 11: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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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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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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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于苍越孤鸣来说，最擅长和最习惯的事情就是独处。因为七八月是旅游旺季，景区的旅馆房间紧张，而这个团里，只有他和史精忠没有旅伴，所以被安排到一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沐浴过后，他习惯性的坐在床上，抿了半根烟，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把不中意的统统删掉。
史精忠从浴室里走出来，嗅到烟味不自觉的蹙了蹙眉，他并不熟悉眼前这个人，所以，没必要去劝他掐烟。史精忠抓了条毛巾单手擦着头发，苍越一脸认真的盯着相机，眸底都是反射出来的荧光，随着照片的切换，眼球的颜色也变化不一。
史精忠确实不喜欢烟味，苍越看起来没那么难沟通。
“苍越孤鸣，你能不能……”
史精忠话还没说完，苍越伸手抽出齿间轻咬的半截烟嘴，将火光摁灭在了烟灰缸里，一气呵成之后抬起头，透亮的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史精忠没来由的觉得脸上一热，擦头发的动作也停止，一时之间竟然赧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苍越孤鸣自从离开家之后，很少再和情绪这种东西打交道，看到史精忠忽然一脸尴尬，苍越也只是呆了……嗯……呆了一下。
“咳，明天自由行……你打算去哪里？取景吗？”
“你明天有安排吗？”
“没有。”
“再陪我去一次皇陵吧。”

自从苍越孤鸣继位之后，朝政内外总是有太多反抗的声音。苗疆地处西南，民族众多，多以部落城邦形式聚居，类似于诸侯。怨声裁道的后果就是奏书不断增多，苗王继位不到三年，尚且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也只能一个人看奏书看到很晚。俏如来来到苗疆三月有余，除却当时出征的小部分人，苗王宫里并没有人知道这个中原人的存在。而王府又鲜少有人出入，只是苗王一直未将俏如来送回中原，俏如来是随遇而安的人，吃斋念佛，四海为家。
他一直住在苗王的寝宫里，与苗王的龙床也只隔一道屏障。苗王似乎是不喜欢过多花纹的人，连屏风都是素白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隔着望过去，也只能看到苗王坐在床上的侧影。与中原人相比，苗疆人的轮廓更为鲜明，鼻梁高挺，薄唇，眼窝深陷下去，像是比他经历过更多岁月的洗礼。
俏如来睡得很晚，入睡之前，他需要侧躺，捻珠，诵一段很长很长的经文。而等到他默诵完毕，起身吹烛的时候，屏风另一面的侧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打开新的竹简。
苍越就这么靠在床头睡着了，俏如来拿起烛台，赤脚踩在裘毛的地毯上，绕过屏风，将他手里的奏书整理好放在枕边，而后，为他拉好被子，吹熄烛火。连着数月，几乎每一晚，俏如来都会往复这样的过程，到最后已经熟稔到不需要再去拿烛台，而寝室内地上铺着的裘毛地毯，也因为如此反复被踏出了一条小路。
苍越孤鸣自然知晓，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他选择不去说破。他从小成长在皇室，虽然是独子，但却并不得宠；从某些方面来讲，他更像是被关在牢笼里，隔着四方的小窗，好奇的望着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他连这份好奇都失去。继位之后，虽然推行仁政，爱戴子民，体恤军队，成为了别人眼里的明君，但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晓，苗王的感情早就被荒废，同一个血肉炽热的人相比，他把自己活成了机器。
囚牢的门已经打开，他却再也没有走出去的欲望。

史精忠觉得很无语，在他看来，一个长相英俊又带点儿忧郁的文艺男青年根本不会从怀里掏出放大镜这种东西，哪怕带个无框眼镜也不会影响美观……史精忠尴尬的看着放大镜里头反射出来的那只眼睛，苍越孤鸣顶着墓室里的壁画看了小半个钟头，这不过分，过分的是他居然买了一袋薯片塞到自己怀里。
“无聊就坐那吃。”苍越孤鸣当时指了指苗王的棺木。
而现在史精忠站的腿都快断了。
“你在上面找什么呢。”史精忠咔吧咬碎薯片，恨不得咬碎的是苍越手里的放大镜。
“故事啊，篇幅较长的壁画，里面总会有故事。”
“什么故事。福尔摩斯探案集吗？”
“这不是你吗？”
“哈？”
史精忠小跑过去，苍越举着手电筒，将放大镜递给了他。壁画之上有一位白发男子，侧坐在蒲团上，莲状的烛台，手腕上缠了一串剔透的佛珠，和一串看起来是用某种野兽的牙齿穿制而成的项链。男子的眉眼竟然同史精忠相似八九成。
“老实讲，这壁画是不是你们旅游团自己画的啊。”
“……”
史精忠的体力虽然不差，但是长久待在阴冷的墓室里，刚从地下出来的时候，被烈日晃了晃眼睛，整个人都往后倒过去。苍越恰巧在他后面，一伸手便握住了他的小臂，史精忠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都迷迷蒙蒙的。苍越孤鸣干脆绕道他前面蹲下，夹住他的膝弯把人背了起来，顺带从跨包里掏出遮阳帽，一下子扣到史精忠的头上。
“苍越……”
“睡吧。”

苗王的酒量一向很好，俏如来做客苗王府这段时日，每天晚餐他都要喝上三两。苗疆的酒很辣，皇室自然都是陈年佳酿，侍女还未进屋，酒香便提前飘了进来。他和苍狼的晚餐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安静了，偶尔苍狼会问他佛法，中原的习俗，偶尔他也会问起苗疆的风景。
苍狼只是觉得这个小和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刻板无趣，有时候甚至会有各种小小的表情……比如现在。
“你真的会变成狼吗？”
俏如来双手握住桌沿，上半身前倾，一脸期待的看着苍狼饮下了杯里剩余的酒。那双蓝眼缓慢的抬起来，宠辱不惊的对他点了点头。
“能变一个让给我看看吗？”
“就当做是你每晚帮我吹烛盖被的报答好了。”
今天和饭食一起呈上来的，有一盘夜明珠；所以吹熄烛火后，房间里仍然会有蓝色的光。俏如来睁大了金色的瞳孔，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男人脱下厚重的王服，露出劲窄的腰身。苍狼背对着他，单手聚气，随即王袍的下摆猎猎作响，再一定睛，俏如来捂住了嘴巴。
在红睫之下，剧烈收缩的瞳孔里，夜明珠映射出淡蓝色的光，而光芒耀尽之处，他看到一匹毛发亮泽柔顺，四肢矫健，足有半人高的狼。俏如来有些害怕，那双蓝眼也只是平静的望着他，只是有别于平时，眼底多了一份桀骜。俏如来伸出手，想去摸它的头，而他整个人却别过了脸，几乎是用缓慢的速度探出手指，直到他忽然感受到温热的触觉。
苍狼用鼻尖顶了顶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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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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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苍越孤鸣的小指上有一个不大的指环，史精忠看不懂质地，只知道他连洗手也会摘下来。在旅馆还好，到了外面，史精忠只能握着旅游团的小旗子，可怜巴巴的帮着他拿戒指，出于好奇戴在小指上，却发现留有好大的空隙。苍越个子比他高，看起来比他发育的要好。
“无名指上就刚好。”苍越扯了纸巾，这样说了一句。
史精忠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穿过关节直到底端，竟然稳稳的套在了上面。史精忠猛地抬头看着苍越，后者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猜的。”
“……还给你。”
苍越伸出小指，做出类似于小朋友打勾勾的动作，史精忠顿了顿，还是低头帮他套好。史精忠的刘海有些长，把头低下去的时候，也只是能看到浓密的睫毛，小小的鼻尖，因为呼吸而细微的颤动的，脸上的绒毛。
苍越几乎是毫无知觉一般伸了手，勾着对方的下把让他抬头，看着他金色瞳眸里的自己，看着自己眼中，像是一头惊慌无措的小鹿一样的他。
默苍离点开应用，杏花君递来一颗桃子，他却没有接。
“苍离？”
默苍离将Ipad翻转过来，史精忠发出来的照片，是旅游团的合影，站在他身边的男孩子高出整整一头，对着镜头微微扬着嘴角。
杏花君皱紧了眉头。

苗疆初雪来得早，同中原相比，内陆深处的雪量很大。若是在中原，史精忠还是穿着芒鞋的，事实上他只有一双芒鞋。苍狼这日早朝回来，天刚亮，晨间的温度低，庭院里的水池上结了薄冰，绵延过去，冰上有一道白影。
苍狼裹紧了大氅抬头望过去，俏如来站在挂了雪的树下，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双手合十，掌间握了一把佛珠，关节都冻得通红通红。苍狼害怕打扰他，站在原地，他的靴子太重，行走在雪地里会发出比常人更响亮的声音。只是过了许久，久到他和俏如来的头上都积了厚厚的雪，俏如来始终没有动一下。苍狼担心他受凉，轻声走过去，俏如来转过头，鼻尖脸蛋，甚至眼睛都冻得通红，红睫之上挂了小小的雪花，眨一下眼就会簌簌落下来几朵。
“你在这里站太久了。”
“我……”俏如来有些为难，却还是接了下去：“我的脚冻僵了……”
苍狼愣了一下，脱掉披肩的大氅把人裹得只露出一张脸，委了委身子，将俏如来抱了起来。锦衣和毛氅摩擦着发出细小的声音，俏如来的头发有些乱，挡住大半张脸，天旋地转之间也只是小小声的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苍越拿了个铜盆，点了几块木炭，俏如来被冻狠了，反射性的凑过去，却被苍狼拉了脚踝摁回床上。
“不能立刻热烤，冻伤会更严重。你坐着不要动。”
俏如来还是冷，裹着外套点了点头，苍狼转身要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把火盆拎到了门边，防止俏如来偷偷凑过去。苍狼很快就回来，握了快布，里头也不知道包了什么，俏如来坐在床边，看着他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拆开布包里面是雪，俏如来看到雪就会觉得雀跃。
苍狼伸手小心的脱掉他的草鞋，俏如来有些慌张，颤着嗓子叫了句：“王上……”肩膀缩了起来，一紧张弹了弹腿，险些踢到苍狼的脸。苍狼也不恼，只是沉声说了句不会痛，便摘掉手套，握了一把雪，铺在他脚面上慢慢摩擦。苗疆的冬天很冷，他从小就会学习一些防止冻伤的方法，俏如来红着脸，一颗一颗扣着佛珠，听着火盆里木炭燃烧发出来劈啪的声音，感觉到毫无知觉的脚心传来一阵微小的暖意，是苍狼在用掌心帮他取暖。
等到他的脚背从青紫色慢慢恢复了血色之后，苍狼方才起身将火盆拿过来放到他脚边，俏如来赶忙挪过去烤着，苍狼洗了手，脱了大衣，也挨着他坐下来烤手。
俏如来一时间不敢看他，只能盯着自己的脚，余光还能看到他颀长干净的手指，手背上凸起来的青筋和纹路。
“要不要喝姜汤。”
“不……不用了！”
苍狼没有在接下话去，直到俏如来反应过来转过头去补了句“谢谢”的时候，才发现苗王已经低下头，刘海和发辫挡住了侧脸，俏如来凑过去，撩起发辫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苍越孤鸣，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睁开了眼，看到史精忠举了个枕头，作势就是要打下来的动作，看到苍越睁眼，史精忠方才放下枕头：“你再不醒我该以为你需要人工呼吸了。”
苍越孤鸣半天没反应，俏如来低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紧紧的闭着眼睛，还补了一句：“我需要人工呼吸。”
“受死吧！”史精忠拽回枕头狠狠地砸了上去。
“你们旅游团怎么服务的！还打游客？我要去投诉！”
听到这句话史精忠拽回枕头又砸了一下：“你去啊！”
游客们发现今天的导游先生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上大巴的时候甚至还绊了一跤，不过幸亏那个背单反相机三脚架的小伙子胳膊长，一把给拉了回来，不然……肯定是会摔痛脸的。苍越孤鸣似乎总是有睡不完的觉，坐着大巴赶往下一个景点的需要走将近两个钟头，他竟然从相机包里掏了眼罩，靠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的很香很香。史精忠挂着耳机，偏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消片刻觉得右边肩膀一沉，苍越孤鸣就这么栽到他肩膀上。
史精忠翻了个白眼，好脾气的把脸转过去，继续看着窗外。

史精忠举着小旗的姿势不太自然，苍越托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才开口：“你是不是撞到肩膀了，走路这么不自然。”
领队的这位导游同学回过头瞪着苍狼，咬牙切齿的说了句：
“要你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俏如来的关系，苗疆入冬连着下了三场大雪，到了第三场的时候，苗王牵了匹马，备了双厚一点的棉靴，带着俏如来去了江边。他不会骑马，只能窝在苗王前面，看不到后面的路，只能看到前面的风景。银装素裹的浮尘里，所有声音都失去了颜色。
俏如来一向是无欲无求的人，但是看到雪，会不自觉的喜欢。苍狼依旧寡言，俏如来只知道那人的手很暖，时常就这么捂着他的手，防止他受凉。他是一个安静并且体贴的人，他将来一定会有一位非常非常美丽的王后；俏如来这样想。
他对于感恩的人都会予以祝愿和祈福，只是未曾想到，苗疆的下一位王子，并不是苍狼的骨肉，而是他从边疆待会的一位表亲家的儿子。

“至此，苗王驾崩，王子继位，苗王府也就被废弃，新任的君主另外找了巫师占卜风水，在东南角休憩了一座新的王府。”
苍越孤鸣调整焦距，看着干涸的池塘边那株松木，它活过千百年的岁月，他第一次见到它，却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仿佛能看到一场盛冬，树枝上挂着厚雪，静谧的冰面，冰面上的白影。
苍越孤鸣看着站在树下的史精忠，史精忠歪着头，透过树枝看着漫天的日光。
一如多年前一样，放学后跟着人潮涌出来，史精忠跨着背包，笑眯眯的叫了句苍越，然后坐在他单车的后座上，抱怨着今天导师又留了多少多少的作业。苍越多半会静静地听，偶尔问一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自己来就好~”
十九岁的史精忠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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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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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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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俏如来数月以来，都呆在这座王府里，他在这座条花园里转过了晚冬和春分，看着树枝上的落雪变成花苞。在佛法之中，人心所居住之处是一座叫做须弥的高山，传说之中，山高八万四千有旬，山顶有善见城，是帝释天的居住之处。世界便是以须弥山为中心的九山、八海、四洲、朝日与夕月所构成。佛经上所言，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须弥山中有芥子，芥子内中是须弥。俏如来心有须弥，如同一芥子，却不知者芥子所在之处是另一座须弥。
他从未开口提出去向苗王府以外的地方，不同于中原，苗疆人信奉巫术，所以王的宫殿里不会供奉佛像，俏如来随身带了一卷心经，将心经放在高桌之上，席地而坐，一坐便是一天。他将自己安置在这座小小的庭院里，他看到的苗王也是庭院里的苗王。出去庭院，朝堂之上，苗王谦恭厚德，这一份慈悲，却被少数臣子解释成懦弱。苍狼自小便不是得宠的人，失宠的地步乃至于指到十余岁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因为苍狼是唯一的子嗣，先王驾崩后，也只得由他来继位。
中原百家诸子，思想开明，学说众多。苍狼自小便关在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玩伴，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读书。继位之后，新政四起，其中不乏推行墨风政策，封建帝制专权统治之下的苗疆，恃强凌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现象，甚至远一些的部落贵族，也会抓住苗律的空隙来压榨百姓。
苗王苍狼继位一年，提出了颁布新苗律的意见，诏书下去没两天，奏书又是铺天盖地的压来，苍狼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非议，朝政之上越发寡言，更甚者，有些肆无忌惮的首领还需要叉猡以“放肆”二字施压，方才不甘心的闭嘴。就连俏如来也发现，苗王这几日几乎都在熬夜，他总是等到自己睡着，再醒来苍狼已经去了早朝。这日苗王喝过了一杯酒，执壶欲要再倒一杯，却被俏如来握住了手腕。
“让我来帮你吧。”
苍狼抬起头，俏如来的银发垂坠下来，一些散到他的杯里，浸了酒，变得几乎透明。苍狼将俏如来的软枕搬了过来，他的床足够大，他将无法姐解决的问题用朱墨圈起，待看完奏书之后，俏如来一一解释给他听。
俏如来的渊博让他瞠目结舌，他时常低着头的时候，余光能瞥见他眉心的额珠，十字红纹，衬得肌肤愈加雪白。俏如来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老实，有一些乖戾，教他如何利用别人说话的空隙去反补一刀，这种有点无赖的耍嘴皮的方法，苍狼记得他的祖王叔一向擅长。
“像这种反对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的，你可以在苗律上特别注明，他家就是被诛了九族也不需要报官，到时候别喊冤。”
俏如来无意识的吐了吐舌头，苍狼弯起眼睛，忽然笑出了声音。俏如来抬起头，看到苗王湛蓝的眼睛眯了起来，原本紧抿的嘴角也上扬着，一时之间看得愣住，复又跟着笑了起来。
苗王笑起来的模样也那么英俊。

“……你不会把我推下去的对吧，苍越孤鸣。”
带着山水的景区不乏有蹦极的项目，史精忠作为导游工作的时候，一向擅长活跃气氛，于是提议抽签决定谁去，苍越孤鸣说了句冤有头债有主，于是抽到的人是史精忠。八九米高的悬崖，下头是有些湍急的溪水，上面是碧蓝色的天空。苍越孤鸣笑嘻嘻的握着史精忠背上的安全带，往前推两下，往后又拉了两下，史精忠被来来回回吓了许多次，最后急的眼眶都通红。
“你你你……你别推我，我做好准备就……哎？”
苍越本来也舍不得他一个人下去，提前嘱咐工作人员拿来套双人的安全带，等人回来才解开史精忠身上的，张开双手把人抱进怀里，等着系好安全带。
“我陪你跳。”
“可以吗？”
“一点小事而已。”
苍越孤鸣没告诉史精忠他从小就恐高，所以当两个人安全落地的时候，史精忠只是把束好的马尾散开重新整理一下，而苍越孤鸣扶着一边的栏杆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点小事而已？”史精忠甩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对于苍越的冲击力相当于一个白眼外加十句：“你这个笨蛋。”苍越孤鸣郁结，这人是岁数长了变好看了心眼还是一样的黑，下去之前装的像个小兔子，下去之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陪你。”
“是啊。”
得逞之后的史精忠带着一脸“你来打我呀”的表情大言不惭。苍越孤鸣咕咚咽了口口水，抹了把脸重新背起了相机，史精忠故意举着小旗在他面前晃了又晃：“谁叫你把自己的签偷偷换给我，还以为我没看见，我带过十多个团，还没抽中过呢。”苍狼听完这句，肩膀都耷拉下去，脸上分明写了三个大字：“我认栽。”

苗律颁布的当天，王宫举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晚宴，叉猡端了晚餐进来，告知俏如来王上参加了晚宴，些许会很晚回来。俏如来等到子时，屋子里留了一盏烛，一盘夜明珠。苗王方才轻声推开了门。俏如来本来醒着，也不知道起来该同他说什么，祝贺的话他也许听了一整晚，对于赞扬早就免疫，更何况他似乎喝了不少的酒，即便是刚刚推门，俏如来还是嗅到了酒味。他便干脆继续闭着眼，听着苗王一样一样的褪掉身上恼人的装饰。苍狼吹熄了烛火，脱掉铁靴，踩着裘毛地毯，走到了俏如来的床前。
他手里握着一个莲台，那是他从王宫的藏宝室里发现的，他想俏如来应当会喜欢。他把盘子里的夜明珠放入莲台后，垂下眉细细的看着熟睡的人。他似乎有些醉意，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获得大部分人首肯的一件事，他像一个得到夸奖的小孩子那样雀跃，于是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下多少杯酒。他看着夜明珠蓝光之下，照耀着的容颜；仿佛是菩提树下盛开的净莲。
苍狼伸出手，用手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俏如来光滑的脸庞。他的红睫很浓密，在面孔之上洒下一片阴影。他是一个太过特别的存在，特别到连苍狼都会觉得不知所措。
或者他已经酒醉，或者他佯装酒醉，他看着那片唇，缓缓低下头去，他感觉到俏如来的眼睫扫过他的眉宇，感觉到自己的发辫缠入他的银丝，咫尺之近的时候，苍狼停住动作，抬起身，绕过屏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俏如来的眼睫轻轻地动了动，他察觉得到。
这才发现，俏如来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察觉得到。

俏如来睁开眼睛，看着苗王宫绣了壁画的房顶，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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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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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
“如是六欲世世诳惑众生。沉沦生死没溺三涂。不得解脱。”
他的修行尚不精进，做不到四大皆空，苗王那日引酒醉而做出的失礼行为，虽然没有酿成大错，但是俏如来深知那是他心底的一种欲望；并且在喝酒的情况下，他放任这种欲望为所欲为。只是苗王仍旧沉默寡言，未再提及此事，即使他心知肚明，那晚的俏如来并没有入睡。
苍越孤鸣是个习惯压抑的人，长久的压抑会让习惯变成天性。俏如来看得出他的情意，他时不时添置新的佛经，佛珠甚至蒲团给他，苗王的喜欢相比于师父曾经讲的那些红尘故事里的君王，要单纯许多。有时俏如来主动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苗王虽然负着手站在他身边，眼底总是压抑不住开心；俏如来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孩子。
修行之人的眼里，佛门是浮生四象之中的净土；修行之人亦是六根清净，不问红尘。俏如来十余岁皈依佛门至今，一向心性坚韧，虽未剃度，但已经与一个修行数载的大师无异。
在俏如来的眼里，佛门是净土，在苍狼的眼里，俏如来是净土。
部落内乱终于平息，选取王后之事提上日程，苍狼刚松了一口气便又蹙紧了眉。俏如来做客苗疆一年有余，苍狼自然知晓自己的心思，只是尚未确定，这份情谊究竟是感情还是依赖。即使苗疆人的思想比中原人开放，但是断袖分桃之事，安置在君王身上便不能算是小事一桩；何况俏如来的回应一如既往，他始终捉摸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王上是独子，传宗接代之事必然重要，苗律刚刚颁发不久，男后……并不是万全之策。”
“那孤王该怎么办？”
铁骕求衣斟下一杯酒，看着面前年轻而英俊的君王，他的蓝眸里始终有一种希冀，铁骕求衣看得到。他看着苍狼长大，看着他原本活泼的双眼慢慢变得麻木，自从带回那个中原俘虏之后，这一片麻木里总是多了几分灵气。
铁骕求衣放下酒杯，垂下头，音调同之前相比暗淡几分：“男宠，或者……让他回中原。”
他抬起头，看着朝政之上即便面对满堂非议仍旧不动声色的男人，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铁骕求衣认为，情窦初开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他以为苗王尚未成熟，也许那份恋慕也只是短暂的憧憬和向往。直到他六旬那年，看到苗王棺木之上的镜神与佛珠，忽然想起数十年前这个年轻君王脸上的表情。
方才明白，有些感情是细水长流，有些感情是燎原之火，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苗疆全域内开始选取未满十八的少女，部族首领们自作主张往苗王府的庭院里塞人，俏如来就这样看着她们一个一个梳洗打扮得美若天仙然后被推进卧室，又看着她们一个一个被苗王派人护送回去；俏如来一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到有一天，苍狼遣人带走女孩，走到他身边，学着他席地而坐。
俏如来低着头默诵金刚经，捻珠的动作未曾停止，只是诵经的心音断断续续，到后来竟然到了忘记经文的地步；他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扑面而来的是王服之上叮当作响的饰品，苍狼伸出手，就这样将他揽入怀中。俏如来惶恐，伸手去推，五指攥紧苍狼心口那块布料，尚未用力，便听到耳边模糊的一声：
“不要推开孤王。”
苍越孤鸣的手指爬上俏如来的后脑，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俏如来握着佛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隔着鬓发，那人胸前的长辫，厚重的布料和吊饰，他听得到苗王沉稳有力的心跳。
“孤王……喜欢你，俏如来。”
他仰望他太久，久到他以为，他是这万千苍生之中唯一让他仰望的存在。

“我载你一程吧。”旅游团返城之后，走得走散的散。苍越孤鸣的行李不多，还帮史精忠拎了一个纸袋。史精忠点了点头，跟着苍越走到火车站的地下停车场，他跟在苍越后面，看着男孩子略宽的肩膀，苍越一直没回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史精忠也不好说话，装了行李坐到了副驾驶。
苍越带他吃了顿饭，美其名曰是犒劳这一路他太辛苦，实则还是为了多看几眼。付款的时候苍狼提前去提车，史精忠才发现他的名片夹落在了椅子上，苍狼似乎很喜欢黑色的东西，史精忠随手翻了翻，摄影器材店、外景酒店、烟酒店这是什么……嗯？
史精忠眯起眼睛，照片里面的场景是暗房，麻绳上挂着许多还没有显象的相片，一个人站那串相片底下，嘴里叼了一张相片，抬起头看着双手上拿的另外两张相片。史精忠眯起眼睛，无论怎样看，他总觉得照片里的人是自己。巷子里的灯光很暗，拐过去就是停车场，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史精忠也就没看路，埋头盯着名片夹里的那张小小的相片，转过弯的时候突然被远光灯刺的睁不开眼。
他听到鸣笛的声音，灯光像是扑面而来的白昼，他一时愣在原地，忽然有人勒住他的手腕，用力的向后扯了一把，货车呼啸着拐过去，史精忠揉了揉眼，苍越从后面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恍惚之间他总觉得肩膀之上有一些水汽，湿漉漉的烫伤了皮肤。苍越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再抬头便是握着他的手腕，一路将他拉上车；自始至终苍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走在他前面，留下一个落拓又漂亮的背影。史精忠说了住址，临下车的时候，苍越闷闷的说了一句再见，他摁开后备箱，甚至没有下车帮他拿行李，史精忠搬了行李出来，故意将后备箱合的很大声，而后他一直站在原地，从后视镜里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方向盘上，很久很久。默苍离听到车子熄灭的声音，偏过头撩开窗帘，看着自家徒弟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苍越孤鸣。”史精忠开口，驾驶座上的男人抬起脸，湛蓝的双眸望向左后视镜，柏油路，史精忠穿了白色的帆布鞋，牛仔裤腿挽起来，逆着光站在那里，专注的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他。
默苍离放下了窗帘，坐回床上，拿起ipad继续斗地主。杏花君挠了挠头：“苍离啊，怎么了？”
“没事。”

史精忠整个人的脑子都处于死机模式，他只是很迷惑的看着苍越，看着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到他面前，然后。
他居然被抱住了？
他领队二百年还没有游客抱过他，现在他居然被抱住了？
而且对方还是很难过的样子？

“苍越，那什么，如果你要是舍不得……我们可以找时间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
“真的吗？”

史精忠咬开笔盖，在苍越的手背上写手机号码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此刻正一脸奸笑，直到好容易把苍越大少爷送走，提着行李连滚带爬的上楼，蹑手蹑脚的进屋刚好碰到导师去冰箱找水喝，挠了挠头小声说了句老师好，对方也只是凉凉的回了两个字。
“愚蠢”
就在史精忠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苍越孤鸣睡的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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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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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孤王……喜欢你，俏如来。”
俏如来并不知道何为喜欢，只是本能的觉得愧疚与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苗王的声音很轻，他鬓角的发辫摩擦着俏如来的侧脸，有小小的暖意。俏如来不安的动了动，苗王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俏如来被迫仰起脸，微蹙着双眉，苍越孤鸣垂下苍穹一般的双眸，专注的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珠，俏如来的皮肤很白，红色的长睫不安地眨了眨，那种眼神，特别像他打猎时碰到的小鹿。
其实说出这句话，苍越孤鸣并不需要得到回答。因为他从小到大，每一次倾注感情，都没有得到过答复。二十余年的岁月里，一个人会沉淀下来太多太多的回忆，对于苗王来说，他的回忆是空白。
苗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着双眼里却总是有缭绕不散的雾霾。苗王垂下头，轻轻吻了吻俏如来的额心。俏如来抖了抖，复又抬头看向他。七情六欲，四大皆空，佛法里所有关于断情的戒律，俏如来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他像是陷进了那双眼中，他看着苍狼双睫眨了眨，他听到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苍狼将他抱回床上，掖好被角，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事与愿违对于苍狼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所以他知晓俏如来的沉默，他知道这个皈依佛门的少年不会给他任何答案。俏如来看他吹熄莲台上的烛火，连晚安都没有说，他绕过屏风，回到自己的床上，像往常一样低头看着各式各样的奏书。俏如来侧躺着，隔着屏风看着苗王轮廓分明的侧脸，苗王并不是很爱笑，哪怕说话的语气也一贯是平静的，他就像把自己关在一个牢笼里，隔着栏杆，用带着雾气的双眼看着他。
苗王吹熄烛火之后没多久，俏如来被他翻身的声音吵醒，借着月色悄悄走过去，他看到一只手，从厚重的锦被里伸出来，死死地抓着床沿，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随着指尖留下来，苗王只是蹙着眉，无论怎样都不肯发声。
“王上……”他出声，苍狼却没有回答。
——他也许做了噩梦。
俏如来盘腿坐到床边，将佛珠的一端套在苍狼的手腕上，自己捏着另一端，闭目诵经，直至天明。苍狼的噩梦持续了很久，慢慢平息之时，俏如来惺忪着眼睛，想要起身却困的怎样也睁不开眼，只好在原地坐着打了会儿盹，有些力气的时候，俏如来伸手想要拿掉挂在苍狼手腕上的佛珠，却猛地被那只手抓住，苍狼不需要费力，便将他举到床上躺下。
“王上……”
俏如来定睛，晨光里的苍狼笑的模糊不清，又沉沉睡了过去。俏如来偏过头，看着靠在他肩上的那张面容，苍狼勾着唇角，睡得很香很香。
那个时候，俏如来第一次发现，微笑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情绪。

第二次跟着史精忠的旅游团来苗王陵的时候，苍越孤鸣没有再带三脚架，只有一台简易的相机，一把木柄的刷子，他开始蹲在陵墓的周围，刷去上面的灰尘，看着墓碑上刻下的赞颂苗王的诗词。史精忠则会跑到那块刻有那个长发男人的壁画旁，歪着头上下打量。苍越孤鸣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他甚至能够轻而易举的揣摩出俏如来的喜好，吃穿用住，呆在他身边，史精忠总是觉得非常舒服。
只要他闭着嘴，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事与愿违这种事总是让史精忠郁结。
“你有女朋友吗？”苍越孤鸣和他一起坐在观光公园外头的长椅上，嘴巴里塞了菠萝包，右手还拿着矿泉水。
史精忠摇了摇头。
“那……你有男朋友吗？”
史精忠呛了一口水，用力地摇了摇头。
“哦……”
苍越孤鸣叼着面包，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史精忠的后背帮忙顺气。俏如来很想直接呼他一巴掌喊一句大胆，但是奈何这口水呛得太急，他只能看着对面那人笑的阳光灿烂的帮他顺气，幸好苍越下手轻，不然非得吐出几口老血才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史精忠郁闷的继续咬面包；想了想觉得不行，我不能白吃瘪，于是又清清嗓子问回去：“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
“人丑嘴不甜天天死宅还没钱。”
史精忠抿了抿嘴。
“我呸。”

苗王还是日复一日的沉默着，这天被送到寝宫里的女人几乎未着寸缕，俏如来听到推门的声响抬起头，复又很快闭上双眼，平静下慌张的情绪，小声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个身段曼妙的异族女人，点着脚尖走到他身旁坐下，用一双带着好奇的紫色瞳孔上下打量着他，俏如来嗅到浓郁的香味，这种香味腻得很，感官都被黏住，俏如来尽管尽量屏气，却还是因为吸入太多而变得晕晕乎乎。
俏如来艰难的睁开眼，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歪着头看着他，她穿着薄纱的里衬，肩膀和胸膛都一览无余，俏如来盯着她的脸庞，她伸出手，想摸俏如来的脸。
她没有见过苗王，她以为她面前这位隽秀的男子便是苗王。
“不……可……”俏如来往后退了几分，女孩却大胆地追了过来。
“停下……”俏如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却紧绷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抬手推开她。

“住手。”
混沌之间俏如来听到低沉的嗓音，女孩停下动作回过头，望着门前伫立的华服男子，锦衣裘毛，铁靴长刀。苗王跨过门槛，将外套脱下来罩在女孩身上，用苗语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孩站起身歉疚的对俏如来鞠了个躬，很快就离开了。苍狼关上门，从铜盆里拧了手巾，慢慢拭去俏如来额角的汗珠。
苗疆的催情香要比中原猛烈几分，而俏如来功体尚且不成熟，处理起来并不像苍狼那样得心应手。俏如来面色微红躺在床上，恍惚觉得难受，一直发着汗，苍狼坐在床边，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帮他擦汗，直到药效结束。俏如来缓过神来爬起身，紧紧地抓着苍狼的手。苍狼放下手巾，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苍狼还是那样寡言。
大概是这次相处，俏如来觉得苗王救了自己，于是对于苗王多了一份信任，苗王很少讲话，他诵经之余，也会给苗王讲佛法禅意，传说之中的那些故事。其实好多故事，在中原已经是脍炙人口，每个小孩子都有听父母讲过，但是对于苗王来说，俏如来讲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未曾耳闻的传奇。
“这个你也没听过？”
苍狼摇了摇头。
“那……小的时候你母亲都给你讲过哪些故事？”
“她没有给我讲过故事。”

苍狼的母亲去世的很早，她的葬礼上，只有颢穹孤鸣与他两个人。按照史书撰写的规律，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里，关于王后抑或王妃的记载，只允许记载出身、生育、死亡三件事情；但是颢穹孤鸣的王后希妲，却在苗史之中独成一卷，世家，出游，外交等等，凡是大事，皆有记载。
“你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我。”颢穹孤鸣看着燃烧王后尸体的烈焰，这样对苍狼说。苍狼那时十岁出头，他不懂什么是爱，直到后来，他的父亲被万恶罪魁杀死，他匍匐在父亲的尸体前失声痛哭，他才知道，当他整饬好一切思绪，心里了然他的父母并不爱他，甚至于痛恨他的存在时，方才发现，那些埋藏在恨这种情绪深处的，是他渴求了多年的亲情。他的母亲不爱他的父亲，不爱他，但她还是将他生了下来，哺乳，照顾，直到他学会走路说话；他的父亲因为得不到他母亲的爱，不爱他，但却没有另立妃子，节外生枝，而是将皇室惊天宝典的武学为他留下，将苗疆的江山为他留下。
有时候，直接的爱会让人庆幸；后知后觉，埋藏在深处的爱，会变成一种负担。苍狼背着这种负担慢慢长大，悄无声息之间，让俏如来负担了他的负担。

这是苗王第一次对俏如来提起他的身世，俏如来抬起头，看着苗王起身倒茶的背影，他没有告诉他，之所以会在中原边界被俘虏，之所以离开寺庙，是为了寻找他的叔父，杀死颢穹孤鸣的那个人。
万恶罪魁，藏镜人。

“史精忠，你还有多久结束这次旅游。”
“叔父？我还有三天……怎么了？”
叔父二字出口，苍越孤鸣停下了手里调整焦距的动作。
“辞职，回家。”
“可是，叔父……”
回答史精忠的，只有一段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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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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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苗王看起来有太多太多的故事，长久凝聚在眉间，即便不蹙眉，那双眼里也总是有散不开的雾气。仲秋佳节是苗王苍越孤鸣的生辰，叉猡与铁骕求衣、风逍遥等铁军卫、王族亲卫的将领，均趁着君王早朝之后被臣子拖延的空档，一个又一个的潜进苗王寝宫，带来了不少礼物。铁骕求衣是最后一个摸过来的，看到俏如来在，微微颔了颔首。
这个人的面相虽然横眉冷对，夹杂着几分怒气，可俏如来总觉得他应当是个和蔼的人，至少在苗王与他相处的时候，他更像一位为苗王指点迷津的长者。俏如来壮胆问了句：“军长，这些东西……”
铁骕求衣正从箱子里拿出一壶酒，摆置在了苗王的餐桌上。
“王上今天寿辰。”
“阿弥陀佛……”俏如来小声念了念：“正值中秋，又是寿辰，苗王是属实的天子。”
“不是这样……”铁骕求衣拔开酒壶上的塞子，为苗王斟了杯酒：“他出生的日子没人记得，上一次宫斗之中，老一辈的医生和宦官都被拔除职位，后来我们问及，也只能知道他的诞辰是在仲秋左右，因为要撰写史书，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王上的生日定在了仲秋这一天。”
“宫斗……”苗疆皇室之事，他不宜过问太多，于是干脆不再说话，帮着铁骕求衣将亲卫送来的礼物一一拆开陈列，苗王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对于藏宝也没什么爱好，所以这几位将军送来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铁骕求衣按照惯例，每年都会送上一坛酒，一把匕首，他不会锻造，但每一把匕首都是自己亲手冶炼出来；风逍遥时常离开苗疆，带一些外域的特产或者小东西回来；叉猡是女子，心思细腻，多会手工一些兽骨的小饰物给他。铁骕求衣忙完这些，临走前想了想什么又折回来。
他双手合十，学着俏如来的模样低了低头。
“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法号俏如来。”
“俏……施主，能否拜托您一件事。苗王酒杯见底的时候，麻烦你为他斟满，每一年的仲秋，他都会独自饮酒，既然他允许你长久住在他寝宫，铁骕求衣相信他一定很信任你，希望今年他不是一个人。”
“好。军长，施主是佛门中人称呼外人所用，您直呼我俏如来便可。”
铁骕求衣点了点头。

俏如来没给别人庆祝过生辰，也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会牵着他去集市上，他想要什么都买给他，俏如来从小就清心寡欲，多半是转了一大圈回来，手里也只捏了个糖人。苗王宫总是关着大门，俏如来干脆将门窗都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苍狼提衣迈入寝宫的时候，隔着不大的花园，看到门前的那袭白影。俏如来扣着兜帽，抬起头，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的点着檐头上垂下来的风铃，铃声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就像一张白纸，安静地呆在镇尺之下，未惹丁点墨迹。
俏如来被日光刺得闭上了双眼，再抬起头，有个人逆着光站在他面前，伸手摘掉了他的帽子，俏如来眯起眼睛，方才辨认的出那是早朝归来的苗王。他有些急于为他庆生，很快扯起嘴角摆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苗王第一次发现，笑容的感染力。
他觉得自己紧绷的面部似乎柔和了，任由俏如来拉着他进屋，一双金眸亮亮的看着他，像是呈上菜肴的厨师那样展示着被他罗列排放好的，来自于王族亲卫的礼物。苗王顿了顿，嘀咕了一声：“今天是仲秋啊……”
“是啊是啊，军长送了你一坛酒，还有匕首！”
苗王接过青铜匕首，上头镶了几块玛瑙和兽骨，他走到书柜附近，转而将匕首挂到了墙上，俏如来跟着看过去，墙壁上已经挂了六七把，想必都是铁骕求衣送的。俏如来看着他将风逍遥带来的异族红果洗干净，递给俏如来一个，两个人咬着果子，一件一件的将礼物归类，俏如来这才发现，每一份礼物苗王都会细心的珍藏，匕首他不会佩戴在身上，吊饰也统统收在盒子里，字画则直接挂在墙壁上。
“好了。”
苗王拍了拍手，看着俏如来吞下最后一口果子，脸蛋上挂着一小片红色的果汁印记，他抬起手，捏住俏如来的下巴，拇指擦掉那片污渍，却没有将手放下。
“孤王可以向你要一份礼物吗？”
俏如来一直睁眼看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苗王垂下身，俏如来嗅得到他身上甘草一般苦涩又沁人心脾的味道，看着他瘦削而英俊的脸庞逐渐靠近，当他醒悟到苗王的作为时，飞快的摇了摇头。
他以为为时已晚，紧紧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感觉到那人的双唇。俏如来睁开一只眼，苗王站直了身体，一双蓝眸看着他，没有责怪没有悲伤。他放开俏如来的下巴，改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孤王换一份礼物讨吧。”
俏如来点了一下头。
“做孤王的男后。”
“王上……俏如来是出家人，吃斋守戒，来世才能修成正果。”
“来世……也要皈依佛门吗。”
“阿弥陀佛……”
苍越孤鸣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俏如来，第三次开口问道：“那孤王就再换一份礼物来讨。”
俏如来这次不敢莽撞的点头了。苍狼笑了笑：“不必叫孤王王上，从此以后直呼姓名即可，孤王讨了三个礼物，事不过三，俏如来你务必要答应。”
“可……”
“你不是苗疆人，不必对苗王俯首称臣；再者，如果定要按苗律，你拒绝孤王的要求便是欺君；若不遵从苗律，唤我一声苍狼即可。”
“王……”
苍越孤鸣摇了摇头，仍旧温柔的看着他。
“苍狼……”
苍越孤鸣只觉得刹那之间连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他听到自己心室深处，菩提树下，白莲破土而出，倏然绽放的声音。
苍狼。

苍越孤鸣一脸无奈的看着史家宅邸门口，催促着史精忠赶紧进屋的那个高大的男人，藏镜人难得回来史家一次，回来第一天晚上就听到自家兄长那句：“千雪那个小侄子又和精忠碰面了。”这种对于他来说平地一声雷的消息。藏镜人穿了人字拖，及膝短裤，棉麻背心，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车边这个“只比他矮了一丁点”的男孩子，其实这一丁点未必是苍越个子矮，而是史家大宅的门口是个上坡。
很陡的上坡，不拉手刹就溜车那种。
“别看了，赶紧走。”
“史罗碧叔叔……”
“去去去你才是史努比你全家都是，快走，别看了。”
“……那我还能再……”
“别来了，他有女朋友了。”

苍越孤鸣当然不会相信，史精忠的感情生活他亲自印证过，没有男朋友没有女朋友，所以初吻还是他苍越孤鸣的。苍越礼貌的说了句罗碧叔叔再见，藏镜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等到人开走好久才反应过来。
“谁要和你再见啊！！！！”
史精忠吓得差点扔了水杯，疑惑地望向父亲，史艳文只是说：“可能又和隔壁遛狗大爷吵嘴了吧。”
“叔父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史艳文面子上笑眯眯，心里却吐槽了一句：变才有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星座的，这么大的脾气。不让精忠见苍越就算了，自己要过去和苍越寒暄两句，都让他史罗碧给推了回来。
自从一年前，刚从大学毕业外出旅行的苍越与史精忠二人出了车祸，史精忠失去一些记忆之后，藏镜人便再也没有让苍越踏进史家半步，当初动手术因为挫伤韧带的关系，苍越放弃了从小就喜欢的篮球，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失去史精忠才是大事。
按照常理，驾驶员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下意识的会向左打方向，这是出于本能的自保，哪怕不是故意，多数情况下肢体会反射性的向左运转，然而在车祸的当时，苍越向右转向导致驾驶室被货车挤压变形，他整条左腿都夹在变形的车门里，而史精忠则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晕厥。
苍越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事发的时候，史精忠剧烈收缩的瞳孔里是对面呼啸而来的大型货车，刺耳的鸣笛声几欲震穿耳膜，而苍越只说了一句话。
“不要怕，没事的。”
苍越孤鸣的伤势十分严重，在史艳文赶到事发附近的医院时，苍越已经被安排转院治疗；史艳文无暇顾及他，后来才辗转从冥医口中得知韧带受损，后续的治疗持续了将近一年，为了寻找好的医生，他的父亲颢穹孤鸣带他辗转了几个国家，腿是治好了，只是篮球不能再打。
苍越孤鸣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坦然，坦然的让颢穹觉得可怕。当初大学时他和史精忠的恋情一度受阻，几次藏镜人因为生气而出手的事情也有，苍越孤鸣一向默不作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前前后后也只是那么一句“我会对史精忠好。”
颢穹的妻子过世早，苍越成长的这十年他专心事业，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父爱，只是苍越从来都只字不提，连生日也不过，只是母亲的忌日会提醒父亲同行。所以颢穹对于苍越和史精忠的事情没有过多插手，史艳文一向顺其自然，尊重史精忠的意见，藏镜人前后阻拦了几次，表面上臭着一张脸，暗地里还是偷偷跟史艳文抱怨过这小子孜孜不倦的精神可歌可泣。
当然，这些史精忠都知道，只不过忘记了而已。
回家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史精忠收到了苍越孤鸣的第一条短信，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他拉开窗帘，看到苍越正站在他家花园里，抬起头笑的一脸开心。
“还有几十分钟我就要过生日了。”
苍越孤鸣对着手机话筒说，“我想向你讨个礼物。”
“是什么？”史精忠趴在阳台上，莫名其妙的觉得心情还不错。
“你的时间。”
史精忠就这么从阳台上顺着砖瓦爬了下来，跟着苍越翻了出了自家宅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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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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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从提出抬手接着俏如来从大门上跳下来被拒绝之后，苍越孤鸣看着这个在家长亲友和老师眼睛里的“乖乖牌三好学生集中华美德于一身”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的帆布鞋三下两下就从大门上蹦了下来；瞬间想起千雪叔叔形容祖叔叔的那句：“我跟你讲外表越是好看的人剖开来越黑，他看起来有多纯良就有多叛逆。”苍越孤鸣正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史精忠双手合十舔了舔嘴唇：“可以让我来开吗，我好久没开了。”
苍越孤鸣歪了歪头，他不记得大学的时候史精忠有考过驾照，史精忠像是懂得他的顾虑，翻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驾照展开指了指上面的照片：“虽然还没过实习期，但是我可以开的……叔父不让我开车出去，我总觉得考来也没什么用。”史精忠用驾照挡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了两下，苍越孤鸣内心复杂的缴械投降。
他把钥匙塞到了史精忠的手心里，他坐到副驾驶，看着史精忠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大发动车子，然后将脸撇过来：“苍越，安全带要系好。”
苍越孤鸣心想理论课学得不错啊，安全意识这么……
“等等等一下你你你你起步就这么快做什么——减速……减速啊！”
那头史精忠显然已经开心得飞起来，抿着唇一脚油门轰到底：“越野车开起来好过瘾！”
“你倒是给我慢一点啊喂！”
“你知道吗这么好的车开一百以下我都觉得是暴殄天物。”
“拐弯拐弯去天文馆……我叫你拐弯打转向灯不是漂移啊——”
“转弯不就是用来漂移的吗。”
“撞到别的车怎么办！”
“哪个神经病半夜出来开车啊。”
苍越孤鸣震惊脸的看着史精忠，想了想还是勒紧安全带紧紧把住了车窗上面的扶手，曲起腿来把脚蹬在座椅的边缘上，干巴巴的任由史精忠一路从他家飚到天文馆，下车的时候苍越孤鸣对着史精忠伸出了手。
“钥匙……给我……”
“回去我来开就好啦，你看我们不是平安到了嘛。”
“你就给我吧——”
史精忠总觉得他听到了苍越孤鸣嗓子里的哭腔，悻悻地把钥匙还回去，不忘扁了扁嘴表示不满：“好小气。”
“我下次骑摩托来接你，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苍越心想呵呵后，摩托也是需要考驾照的，我看你怎么开，没成想史精忠一脸期待的过来抓住他的衣角：“真的吗？摩托车的驾照下来我还没骑过呢！”
“因为你叔父不让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就冲你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哭。
苍越孤鸣如获大赦的赶紧把车钥匙收起来，往天文馆的观星台上走的时候还觉得小腿是抖的，史罗碧叔叔真是个明智的人，不让史精忠开车简直是明智之举。
“你们驾校老师开车也这么生猛吗。”
“叔父希望我车技好一点，所以专门请了私人教练的。”
“也是驾校的吗？”
“不是，是个场地赛车手。”
——史罗碧叔叔一定深知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了吧……

俏如来第一次离开苗王的寝宫，沿途的别院小景，异族风情的装饰与建筑让他应接不暇，苍狼知道他好奇，迈着小步慢慢的走，来契合俏如来的步调。等到把皇宫转了个遍，天气转凉的时候，苍狼脱下自己的大氅，裹在了俏如来的身上。
“王宫之内有一座高塔，是孤王登基时翻新的，在上面可以看得到星辰，今日是仲秋，我们去高塔上坐一坐。”
俏如来点了点头。
这是俏如来第一次见到佛塔以外的，用金色琉璃所建筑而成的琉璃塔，六丈许，八面七层，盘旋而上的阶梯四周，是壁画，香炉，和一些王族里常见摆设的瓷制品或是青铜制品，他迈上两步台阶，忽然觉得身后的衣料被什么东西勾住，回过头便看到苗王捡起他的长纱与白衣的衣摆，轻轻地握在了手里。
“这座塔年久无人问津，怕是落灰，你只管走，我帮你握着衣襟便是。”
“多谢王……苍狼。”
“不必。”
苍狼难得唇边有一丝笑意，俏如来举着他递过来的烛台，低着头，沿着旋转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已近子时，塔上的窗户都不大，楼梯便显得有些阴森，只是俏如来一直听到身后苍狼的衣摆摩擦着阶梯的声音，或是他一重一轻的呼吸和脚步声，因此便也不觉得害怕。
好容易走到塔顶，苍狼推开门，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整个苗王宫，看到大半的苗疆都城，俏如来看到万家灯火的都城，店家扬起的酒招旗，车水马龙的巷口，又看了看灯火通明，豪华却冷清的苗王宫，天下人以帝王为首，活在法律与统治的牢笼里，而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帝王，却也只能活在这四四方方的宫闱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岁月把他衰老。
俏如来有些心疼苍狼，余光撇过去，苍狼抬起头，入神的看着盘圆的月亮，剔透的眸子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
他是一个很难知足的人，难到开口向俏如来索要一份，让俏如来以苗疆男后自居的大礼；他又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容易到最后的最后，俏如来的一句苍狼便可以满足，尽管苍狼二字在俏如来眼里，连薄礼两个字都担当不起。
苍狼知晓星宿，四象二十八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下各设七宿他都一一背得出，只是季节与时辰，加之天气的原因，每日能展示在星空中的星宿少之又少，苍狼却也能将辨认出来的一一讲给他听。苍狼不仅懂得佛学，道义里的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也少有涉及，俏如来问起，他竟然也看过周易之类的书脊。
“那你会算命吗，像街上挂着幡的先生一样，不如来算算我的命数。”
俏如来伸出手，苍狼自然而然的握住，看着他细致而清晰的掌纹：“这位先生，老朽判断你能活到……嗯……想活多久活多久。”
俏如来眯眼笑开，复又将苍狼的手心展开比对，苍狼的手比他大很多，肤色暗沉一些，手纹却不似他那般清晰，俏如来小的时候听过寺里的主持念叨过，手纹复杂的人多半都是操心的命。
反应过来擦发现自己捉着对方的手发了好久的呆，慌忙给放下，苍狼也不介意，和他一起趴在栏杆上，像是两个看星星的孩子一样天真。
“你想回中原吗，如果你想，可以回去，你的亲人应该很想你。”
“我……俏如来的父亲在魔世一战之中失去音讯，此番来苗疆，就是为了寻找父亲的胞弟，我的叔父，共同伤策寻找父亲的事情。”
“原来如此，孤王可否有能帮忙的地方？”
“苍狼。”
俏如来这一句念得让苍狼心里一沉。苍狼转过脸去，看着银发男子忽然跪在他的面前。
“俏如来只求王上，放下杀父之仇，放过……藏镜人……”

苗王愣在原地，大幅度收缩的瞳孔里，透过这个银发男人的脸，他似乎看到了血淋淋的过去，他不愿意回忆，却被人用利刃狠狠刻在他背后的回忆，他分明无法看到，却仍旧要背负一生的回忆。

“只要为我报仇……”
“那就拿去，我的骨，我的血，我的生命，都给你……”
“请你……为我报仇！！！！！”

俏如来听到一声嘶鸣，不似人类，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之间，他看到那头狼匍匐在他身上，前爪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看到那双眼睛，看到那双眼精力撕心裂肺又刻骨铭心的绝望。
“你可以……杀了我，苍狼。”
“苍狼。”
俏如来在它露出利牙之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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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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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苍狼湛蓝色的双眼充血变成了血红色。他听得到自己喉咙里粗重的呼吸声，搅拌着愤怒一起闯入俏如来的耳膜。皎洁的月色之下，俏如来闭紧双眼，握住手中的佛珠，月光石的材质冰凉坚硬，在他掌心硌出红色的印记。
苍狼血红色的双眸望着他，倏尔抬起了头。
铁骕求衣听见，皇宫里传来一声延绵的嘶吼，他从床上翻下来，依稀辨认出那是琉璃塔的方向，是王上狼化所发出来的声音。
苍越孤鸣旋即化身人形，摁住俏如来的双手，疯狂的扯开了他的白衫，俏如来睁开眼，惊恐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却见到苍狼的双眸变成夺目的血红色，眼尾滋长出暗紫色的纹路，他张开双唇，露出忽然尖利起来的虎牙，冲着俏如来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啊！”
俏如来登时疼得眼前一白，手指痉挛一般的握紧，苍狼的身体很烫，他的双手如同火钳一般灼热，融化肌肤，刺穿骨骼。俏如来听到自己流血的声音，他的唇齿割破了俏如来的肌肤，带来铺天盖地的疼痛，当俏如来以为面前的男人会咬断他的脖子时，苍狼抬起右手，从王冠之上扯下一颗蓝色的琉璃珠，他将那珠子碾碎，运用锋利的尖端，在俏如来的额头上划下一个血色的十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俏如来原本在心中暗诵的佛经，因为恐惧而张嘴念了出来，他的语速慢慢变快，到最后已经有些许哭腔；他觉得他的额头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绕过他的大脑直至灵魂，苍狼俯下身，伸出舌头舔净他额头上的血迹，疼痛即刻消失，而他额头与脖颈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俏如来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摸到了一个十字印记。
“苍狼……”
苍狼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符文，暴戾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温柔，但在俏如来开口唤苍狼之后，后者似是再失理智一般，疯狂的扯开他的外衫，俏如来知晓他要做什么之后，奋力地推开他的手。苍狼愤怒非常，扬起手作势要打俏如来的脸。
俏如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男人，苍狼逆着光，一双血眸尤其清晰，清晰得俏如来已经忘记了他究竟是谁。
“苍……狼……”
迷失心智的苍狼看着眼前泛着泪痕的双眼，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铁骕求衣握住了苍狼的手。
随即他右手一个手刀，将这位失去理智的君王打晕了过去，俏如来看着苍越孤鸣倒在清冷的石砖地面上，他的鬓发散落下来，眼角的暗纹慢慢褪去，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俏如来飞快坐起身，一直向后退着，直到他的脊背贴到了镂空的木栏上，俏如来的动作太过焦急，木栏已经年久，被虫蛀腐朽，俏如来只听到喀嚓的声音，随即整个人便从高塔上摔了下去。
“俏如来！”
铁骕求衣高喊，塔下的匆匆赶到的风逍遥抬起了头，借力飞身，将俏如来硬生生的抱入怀中。风逍遥第一次看到这个呆在苗王寝宫里的男人，他有一张倾世面容，风逍遥落地之时，看到了男人的刘海被吹起，露出额头上的红色十字。
“苗王他……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风逍遥放下俏如来，冲入琉璃塔向着塔顶飞奔而去。
俏如来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苍狼之前恐怖的模样，他只想逃离。他将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外衫脱去，从琉璃塔沿着宫闱，一路奔跑，他只想离开那座塔，那座寝宫，那个曾经沉默寡言，如今却分不清是人是魔的苗王苍狼。
宫闱的围墙及高，四周的植物也很少，俏如来跑了许久，才发现一处荆棘丛，尽管他脖子与额头的伤口已经痊愈，可他的头发，双手，甚至是脸颊之上全部是鲜红色的血迹，那种被人抽筋拔骨，生吞活剥的痛感依旧萦绕在每一根神经里。俏如来咬了咬牙，循着荆棘丛结实的地方爬上了宫闱的墙壁，围墙之外是高耸的松木，他被荆棘勾破的指尖不得已握住松针，他强忍着绝望，强忍着十指连心的痛苦，从苗王宫的围墙翻了出去，直至天明，他跑到一处森林之时，天气开始转暖。
俏如来失魂落魄的坐在树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史精忠站在露天观望台上，看着苍越孤鸣叼着根烟调试着望远镜。
“一年前吧。”苍越孤鸣含糊不清的回答。“好了，你过来看。”
史精忠捏着鼻子挪过去，嫌弃地扇了扇空气，苍越孤鸣会意地掐掉烟，转而走到史精忠身边站好。这是个双人的天文望远镜，虽然能见度并不远，苍越孤鸣握着操纵杆，小幅度的转动着角度，把他能叫出名字来的星座一一展示给史精忠看。等到讲解结束，镜头却忽然一黑。
“唉？”
“唉？你看，那是什么。”苍越孤鸣的声音里已经有了笑意。
史精忠在镜片里看到了自己，那是他带队游览苗王宫，皇陵，苗疆都城等很多很多过去中的自己。他并不知道苍狼是什么时候拍下这些相片，但是角度都出其不意的好看。苍越孤鸣直起身，低头看着对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史精忠，他看不到史精忠的眼睛，顺着小小的鼻尖望下去，平时刻薄的那张嘴却是带了笑意。
“怎么样。”
“很好……看你个头啦！”
史精忠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膝跳反射一样从原地跳了起来，抡起拳头对着苍越孤鸣的肩膀垂了过去，他够不着苍越的脸，如果可以，他很乐意就这么锤扁他的脸：“那么多好看的照片，你不觉得最后一张多余吗！”
“我觉得你呛水挺可爱的啊，我还拍了打喷嚏的呢……”
“可爱个鬼！”
“你再看看，鼻子都红了，一副要哭的……噗！！打人不打脸啊！你哪里来的凳子！”
苍越孤鸣不可置信的望着史精忠脚下的小木凳，史精忠作势还要打过来，站在凳子上踮起脚，苍越一个闪身，史精忠歪到望远镜上面，因为忽然受力，望远镜转了个方向，史精忠就这么顺着栏杆歪了出去。
“史精忠！”
苍越孤鸣在他整个人掉下去之前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史精忠被吓的大脑空白，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苍越孤鸣，连话都忘记了说，苍越孤鸣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双手抓着史精忠的左手，这个露台足足有二十米高，史精忠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坠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往下看。
“史精忠，你看着我！”
他转头的动作被苍越的怒吼声喝止，他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大眼睛一下子蓄满了眼泪。苍越以为他害怕，单腿蹬住墙壁，借力一点一点的把人拉上来，直到史精忠被拉上来，苍越向后摔到地上的时候，他依然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苍越孤鸣揉了揉他的头，却听到怀里的人忽然哭出来。
“苍越孤鸣你那么凶干嘛！你本来长得就丑，就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好吗！三更半夜的——呜……”
苍越孤鸣登时有一种再把他推下去的欲望。
——史精忠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长得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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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5-08-26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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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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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 【苍越孤鸣x俏如来】《须弥》（10L更新10章/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