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3 【史俏】百尺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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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wuyu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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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3-08-23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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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3 【史俏】百尺竿头

21年的短篇，搬运，增加史俏含量

源起铸心与铸心后

—————————————

修儒踩上那条土坡时，已经天色将晚。离守备军严防的城门口越远，人迹越发稀薄。于是他只得凭借自己细弱的身板，铆劲力气拉动板车和板车上并肩沉眠的人，他们已经不会再醒来。一脚一个坑，是因数日的细雨而松软的土层不再牢固，负重便更有打滑的危险。放眼而望，荒坡上满是七扭八歪的木牌或是密集成堆的土包——那是生者对于死者仅存的最后一丝稀薄的关怀。修儒一边喘气，一边摇头，寻到一处难得的空地，才解下肩上的挽带。自从他看得多了，便也逐渐丧失流泪这一项无用的功能。

他开始挖土，用一把翘了边的钝铲，以往这是由冥医带头的，可现在他需要自己承担这份艰苦的劳力。这是一项充满仪式感的工作，需要放心，他干得很认真。一铲子下去，翻出黄土，里面浸满了昨夜的雨水，他明白这里将是沉眠者永久的床榻，埋葬他们不知名的同僚或是某个冻饿而死的难民。

远远的，他见到一处火光，红色的亮光因四下昏暗而更为明显。他警戒地朝守备军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非常寂静。于是修儒按下紧张和疑惑缓缓走了过去。翻过一个土坡，那个明火执仗的人似乎毫无应有的警戒，火把插进土里，在垂死燃烧，那个人正躬身翻动黄土上的东西。

等到修儒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些“东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和周遭混淆不清的泥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寂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亮光，于是他脏污的脸上瞬间恢复了活人的神色。那人对着修儒笑了一笑，是充满礼貌性的招呼而并非真实的心情。

“俏……俏如来大哥……？”

修儒惊愕地看着俏如来，诚如所见，后者浑身泥垢，粗布裹身宛若灾情惨重的难民，他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彼此相拥而眠的尸体。早上的事修儒已经听说了，消息不胫而走，靠的是他们在城中伪装得当的眼线。一切发生得太快，尽管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刻也无人能说坦然。

“来，搭把手。”

俏如来招他上前，继续着他未完成的工作。两人翻动着那些新鲜死去的尸体，共同寻找他们熟悉的人。死去的人仿佛都长成了同一个模样，尤其是在黑夜中更加不分彼此。俏如来终于停下了手，他缓缓蹲下身，将双膝落入黄土。夜色仿佛刻意变得很凝重，唯有火把在垂死挣扎。沉睡的默苍离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面色更加苍白。他的脸上没了常见的严苛与刻薄，有的只是难得的平静，真好像熟睡了一般。俏如来缓缓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泥土，又理平他翻卷的领口，做着最后一丝无用功。修儒的双腿已经在打颤，他太不忍心了，呼出一口气便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我去拿铲子。”  他转身就要走。

“不用了。”

俏如来仍低着头，凌乱的长发掩盖了他的神情。他仍在做着整理的工作，尽管他知道这种事在某些时候会遭他师父的白眼。但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赏赐白眼，于是他做得近乎自然。完毕之后，他再度看了一眼。

“烧掉吧。”

“啊？”

修儒愣怔了，如果说方才他悲伤，那现在已经是惊愕。俏如来仍保持着平静，似乎说着一句白天日常的指令。

“师父说，他希望走得干净。”

修儒慢慢回过神，颤抖已经是不需要控制的反应了，他不幸地目睹一切，接受一切，于是他缓缓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共享这最后一刻的相处。他们应该庆幸，远道而来的特务学习了现代国家应有的人道，否则面对他们的将是牌坊上挂着的六斤半，而非悄无声息地躺倒。俏如来站了起来，胸口有着一个大幅度的起落之后，他拿起火把走了过去。

“要抓紧……冥医前辈快回来了。”

“嗯……”

俏如来说完那句话时，似乎也有不忍。修儒咬着嘴唇，默默眼见一切平静而无声，他看着俏如来被火光照亮的脸，那张脸上不再淡然，反而充满了哀愁与伤逝。修儒低头，他终于落下了眼泪。

沿海小镇常见的木楼在夹缝中堆叠，楼上有跌跌撞撞的踩踏声，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二胡小曲儿。这一天简陋的屋子里有了不同寻常的热闹。俏如来仍就是那副灰头土脸的潦倒模样，他身后背着空瘪的破边囊袋，混在人群中与那些真正赤贫的难民别无二致。先前周遭百姓还会对来往无依冻馁交迫者施加善意，百石大米变成稀粥。但难民如恶瘤洪水，失控便会爆发或决堤。俏如来知晓树皮和草根的滋味，但他并不指望以此生存，如同那些还活着的人一样，他们都在寻找新生的方法。

他能保证自己身后很干净，靠暗处的协作和掩护，他窜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尽头堆放了稻草和破篓子，一般无人到此光顾，但有一种职业的人除外。俏如来翻着囊袋行云流水地换下衣服，又把长发藏进帽子里，他换上了另一个包，邮差包。此时他的脸变得干净，只剩下一些青色的胡渣。现在他又是另一种人了。墙角横躺一辆久经风霜的自行车，他骑上去然后离开。

小巷看似逼仄曲折，实则四通八达。俏如来蹬车的力道和姿势都表明他早已熟练——熟练地改头换面，熟练地从一种人变成另一种人，熟练地清除不再属于他的过往。两轮的省力工具在小巷里通行无阻，他刻意绕了远路上街道，街道上的商铺形色各异，但都透着一股颓丧，能走的人都走了，他们留下了一片萧条。

一家破门头的理发店还留存了负隅顽抗的坚强，于是他经过时，留意看了一眼，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自行车走得很慢。此时电灯稀贵，人们也养成了在昏暗中日出而作的能力，于是俏如来也只能看清理发店里忽隐忽现的人。那位白衣服的老板，袖子挽得紧实，下剪子的动作也利落。自行车仍在缓缓向前，之后的他再看不见了。

俏如来并不是第一个进屋的人，早在他之前，便陆续来了几个。楼下墙角停了辆黄包车，他知道那是谁的。黄包车的主人此刻正在屋子里哀叹疾首，就差上蹿下跳来表达他的愤怒了。

“可恶啊，可恶啊！为什么不让我带人冲出去？”

“呵？你要逞能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你还嫌麻烦不够大？”

堵人嘴巴的是冰剑，女人惯常的温柔在她身上可无立足之地，她机警果断，也知道在某些时刻该保持冷静。愤怒却无能的是剑无极，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愤怒仍然决堤。他脸上横生的刀疤令人侧目，那是早些年在炮坑里被弹片剽的，后来侥幸成为他由死往生的荣耀。坐在一旁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她是这里唯一的长者，一身暗红的旗袍是在座仅存的体面，恰似一枝凌寒而立的红梅，她就叫红梅。她和冰剑操持的裁缝铺子离这条街并不远。

俏如来自然地加入了在座鱼龙混杂的对谈，剑无极神色狰狞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脸上并无同等的悲伤。

“什么时候？”  恋红梅问俏如来。

“快了，逼得紧，宜早不宜迟。大概……是明日将夜。”

“嗯。”

长久养成的默契，已让彼此无需问出更多的信息。

“医者有后，要与我们同往。”

俏如来对着三道目光解释：“他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嗯。”

或者说冥医已经不需要他了。苍老的医者流亡入关二十七年，至今仍未结束，现在他却要倒行逆施，回到故乡，医治那里的满身苍夷。

俏如来拍了拍剑无极的肩膀，后者由愤怒变成了悲伤。然而悲伤在俏如来的眉宇间无处落脚，便让人看得有些愤怒。

“不必自责……师父他料到会有这一天。很久之前便没有刻意隐藏了。”

剑无极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意味着默苍离成为了一个活靶子。为什么呢？俏如来沉默了。也许是为了保护更大的目标，又或寄托之后再无留恋。

来得快，走得也快，几句话已经交代完了全部，剩下的便是一些聊尽人事的收尾工作。屋里只有俏如来一个人，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斑驳的搪瓷盆，抽出胸口紧贴的薄册扔进去，再划开几支火柴点燃，默苍离唯一的遗物便化为灰烬。其中没有使国字头特务得手的内容早已被俏如来烂熟于心，也就不再需要文字来负担。火焰吞噬得极快，不出片刻，只剩些微薄的火星子了。俏如来明白，这一刻非比寻常——从今往后，他继承了任务，也继承了理想。那天晚上，他睡得浅，以往梦见师父可算作噩梦，可今晚不是了，因为师父在对他笑，那种笑俏如来没见过，过于珍贵便显得易碎。当他还想问一些什么话的时候，默苍离已经不见了。

早上俏如来下楼的时候，俨然变成了一位长衫书生。他原本就面目清秀，气质温文，正符合了人们对这类人的刻板印象，而他也尽可能使这一印象变得更为真实，只是那一头长发多少显得怪异，但已经不会有人因为一点怪异而侧目了。接踵纷沓的变故使街上的行人皆有一种忧虑过后的疲惫，仿佛下一刻日军打进城门他们也不足为奇，因为恐慌会使人忧虑，使人疯魔，也会使人坦然——而这种坦然叫行尸走肉。俏如来按下叹息，招来一辆黄包车，他告诉疤痕脸的车夫去城西，那是他昨天绕远路的地方，他想他需要剪剪头发了。

幸好店主还开着门，否则这一趟只会让他扑空。他拍了拍剑无极的肩膀，接下来的时间剑无极可以自由安排了，他知道剑无极会去哪儿，唯一的女中里有他想见的人。剑无极点点头，拉着他的家什疾驰而去。

俏如来站在马路牙子边驻足而望，他理了理袖子和领口好让自己还能够入眼，以往他不甚在意，但现在变成了刻意。他按住足够被风刮跑的帽子，慢慢走了过去。

俏如来踏进店门，昏暗的室内俨然和室外是两个世界，但他很快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活动方式，走向仍在提笔疾书的老板，那或许是在记录零星寥落的账目，又或是同他们一样以命相抵的信息，不过谁会知道呢？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省电的弊端便在这一刻显现，逆光使他看不起客人的面目。只见那人取下帽子，对他微微欠身。

“先生，为我剪一剪头发吧。”

老板疾走的笔尖猝然顿首，薄纸上被划起一道毛边。下一秒俏如来不再面对他，前者自然地坐在了镜前的座椅上，木椅带着背靠，是简陋中唯一的舒适。

“您稍等。”

乍然回神的老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仿佛方才一闪而过的愣怔并不存在。他客气地招待一句，人已经转入内室。

半年前这里并不是理发店。仅数年光景，沿街倒闭的有之，逃难的有之，垂死的有之，顽强的有之。因这儿时常改头换面，周而复始也就无需旁人记得姓名。俏如来摸了摸眼前的墙面，油垢斑驳，依稀能让人猜测半年前这里捞面下汤，人声噪杂的景象。但这些会让人记得吗？还是说，它们都像墙上的灰，拂一拂，也都落下了。

这里的老板也许不简单，又或只是稀松平常，掌握动向的同僚摸清底细，仅少数人知道，也包括俏如来——这只是在他早已熟悉的事物上，多加了一丝牵挂。老板叫白阳生。

内室里白阳生正在忙碌，他假装自己很忙碌，除此之外，他已经不能再表达更多的心情了。因为他们都是做事很小心的人。

俏如来靠着椅背稍作休憩，他在等待为他剪发的男人。内室不断传来开关抽屉的撞响，少顷，白阳生提着他的工具箱走将出来，浅口箱子里飘出刺鼻的气味，是酒精。这人似乎把清洁与干净当作癖好了。也是，哪里能见这样白的衣服呢？

“先生需要我怎么剪？”

俏如来看着镜中的白阳生正打量他的头发，后者从他耳边勾起一束，比了比，在肩胛骨的位置。接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随意，剪短就好。”

白阳生以微笑作答，他给他的客人围上遮布，下口轻飘飘垂在脚边，上口带了系绳，白阳生捏着系绳，贴着俏如来的脖颈绕了一圈，手和脖颈自然有了接触，但他们没说话。最后白阳生在他后颈处系上一个紧实的小结，之后他开始往搪瓷盆里倒热水。俏如来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为这一份许久未见的认真。接着白阳生用湿毛巾濡湿他的头发，以便于修剪。水是热的，那双细致工作的手也是热的，即使不慎蹭到耳边，也会留下一点热度。

“先生这头发可真长。”  白阳生真诚地在感叹，俏如来也在真诚地回答。

“嗯。自从离家远足，便未再修剪了。”

“为何呢？”

“先前是求学，在齐鲁之地，走了不少地方。接着是逃难，同大家一样，躲日军。之后是奔忙，为一个能糊口的工作。”

常人工作只剩下糊口的必要，因为生逢此时早也没了安身立命的土壤和机遇。俏如来解释得平静，寥寥数语可能半真半假，但现在他只想留下一点难得的真实。白阳生点点头，理解同时又多生感慨。

“您在哪儿工作呢？”

“城里唯一的高中，教国文。闲下来也帮人写写信。”说到这里，俏如来笑了一下：“想想我给许多我不认识的人写信，却没有一封是我自己的，写了也不知能寄到哪里，很遗憾。”

白阳生皱了皱眉，手上动作仍保持徐缓，濡湿头发的水顺着后颈淌下，在遮布上浸出一片痕迹。他拿梳子细致地将头发梳平，直至消灭任何一根毛燥。他似乎叹气，又好像未曾开口，紧锁的眉头没松开过，眼神里满是专注，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儿行千里母担忧。您还年轻，没想过回家吗？”

俏如来摇摇头：“家在滇中，听说西边将起刀兵，恐怕……也回不去了。”

俏如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母亲，记忆中纤瘦却坚韧的女人。镜中的他五官柔美，那有一部分来自母亲。愧疚是他藏在心里的情绪，不曾时常拿出来折磨自己——人不能总带着愧疚而活。

他不忍再看镜中的自己，便把目光移向白阳生。后者的面目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如同一把用玉石雕就地刀锋。现在那柄刀锋在剪他的头发了，用同样犀利无比的剪刀，大片大片剪下俏如来唯一能被刻量的时间，能被记得的数年。

“城里也不平静了，守备军越多说明战况越紧，您有什么打算呢？” 是白阳生在说话。

“继续走，跟着大家往北去。先生也走吗？”

“人都走空了，守备军又是为谁守城呢？”
白阳生苦笑，他无疑在避重就轻。

“先生不赞同逃难？”

“不，我是说，总得有人留下来。”

俏如来藏在遮布下的手攥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痛心。

“太危险了。若有可能，先生还是尽早离开罢。”

“嗯。”

短发逐渐成型，唯一些边角更需细致，剪刀顺着耳廓边徐行，会留下呲呲脆响，碎发飘进耳朵里，白阳生又将它吹落，像是一阵被热风鼓进耳朵，俏如来静静地看着，他想记得。

“我有一位老师，半年前就告诉我这里还不错，当时我还不想剪头发，可现在突然想了，就来了。”

“改头换面，未尝不可。”

“可换来换去，就怕自己也不认得了。只希望故人还记得我。”

“会的。”

白阳生说会的，这是他的承诺。他仔仔细细看着俏如来，眼前的青年很不一样了，变得更为成熟和坚韧，他应该感到欣慰。可他窥见俏如来低垂的眼睛里，隐藏一丝泪光在闪动，于是白阳生的手抖得厉害，他只能更加缓慢，把自己的遗憾和愧疚通通延长。那一刻，他真想扔下剪刀，将眼前的孩子紧紧抱着。但所有的情绪却只化成一个微小的举动——手紧紧扣在俏如来的肩头。

俏如来低头，偏向那只发抖的手，他笑了一下，触上去牢牢握住，用异样的镇定安抚悲伤。

“我没事。” 俏如来说。

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现在他们不能做留恋的人——没有过去，就谈不上留恋。以前他们是父子，现在他们是陌生人；前天他是难民，昨天他是邮差，今天他是书生，明天他又是什么呢？而眼前的人，明天也未必会叫白阳生这个名字了。

短发变得利索，俏如来顿感凉快和轻便。白阳生扫除他脸上的细碎，又折开刮胡刀，沿着他的下颌与双颊，轻轻一下又轻轻一下。白阳生眼里的深沉表达了他的珍视。靠得很近的时候，呼吸会融在一起，可下一秒又会分开。俏如来毫不畏惧的眼神，可以说近乎露骨，就这样靠着椅背，仰着头，凝视着白阳生，或者说他的父亲。后者双鬓染雪，他很想吹一吹，吹落那些雪。

老板的工作结束了，他的孩子已经焕然一新，同孩子刚成年时的模样相似，许多年了，他的孩子在外表上并无多少变化，仍是极像他的。可惜的是，他油然而生一种温柔，却终止于无法给予。白阳生抖了抖遮布，数不清的发丝簌簌滑落了。

俏如来站了起来，对视镜中的自己，他笑了笑。

“多谢先生，我感觉这样好多了。”

俏如来拿出一张大额法币，放入他手中。

白阳生稍稍愣怔，他转身想去找开。

“不用找了。” 俏如来叹了一口气，“我只遗憾，没有更多的东西能给您。”

白阳生忽然哽咽了一下，几乎微不可查。

“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嗯？”

他的孩子点点头，拿起帽子向他微微欠身。

“会的。”

俏如来走出门的时候，风变得很大，足够把帽子刮跑，或许是怕头发被吹得凌乱，他还是选择将帽子扣在头上。他知道他的父亲会看着他走，所以他尽力走得很轻松。

到了河边的约定地点，远处的田野上已有了淡紫色的霞光。船夫将船安稳停靠，俏如来遥望着远方的城门，那里寂静如常，却将不再寂静。他们的人陆陆续续出现，都是分散开的。俏如来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伤逝遗憾但不乏义无反顾。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趟是单程的，城中有剑无极喜欢的女孩，有修儒的师父，有恋红梅死去的丈夫和孩子，有他们倒下的同僚，有数年来拥有过又不存在的一切。

恋红梅在冰剑的搀扶下上船，剑无极帮船夫解开纤绳，也上去了。修儒偷偷抹着眼泪，尽量不让自己出声。俏如来缓缓开口，出发罢，天快要黑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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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23 【史俏】百尺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