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1 【箫中剑x冷醉】白夜（原剧向，首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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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2-21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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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箫中剑x冷醉】白夜（原剧向，首楼完结）

       箫中剑刚到傲峰的第一年，冷醉常来找他饮酒。冷霜寒舍风雪呜咽，冷醉饮得痛快，喝再多，那张娃娃脸上也只是微微泛起红云而已。

       箫中剑在荒城时兄弟之间也饮酒，不过是点到即止的助兴之物，所以他喝不过冷醉，又人菜瘾大地想知道冷醉的底线在哪里，结局往往只有一个，就是喝得太多，趴在冷醉床上犯头痛。

       冷醉给他熬醒酒汤，收拾他留下的残局，完全不顾身后冷霜城刀子一样的视线。

       冷醉说箫中剑，你再这样下次我不和你喝了。

       箫中剑迷迷糊糊中诚恳地说，好，下次一定。

       但他下次还是会醉，只不过醉得不那么厉害了。微醺是让他回到荒城的唯一办法，父亲和兄弟们都还在，他依然是任性的萧无人。这多么好。

       冷醉开始思考酒约算不算是一个错误。箫中剑酒品还是好的，多数时候醉了就睡，既不烦也不闹，极少数的时候在他拉自己去屋里睡时抱着他不让他走——冷醉因此被迫扮演过他爹、他大哥、他三弟，在听不清箫中剑混乱说词的内心戏中毫无波澜。

       冷醉想，箫中剑此人，看着冷冰冰，熟起来怎么这么好玩，一点都不设防的。

       没被冷醉灌趴下时，清醒的箫中剑多数时候在傲峰看雪悟道，一坐一天，远远看去像座冰雕，可供傲峰旅游景点打卡那种——前提是如果有游客甘愿冒死前来的话。冷醉不拦他，箫中剑离开了冷霜寒舍便会走向风雪深处，一种世间罕见的痴人行为。

       全傲峰都知道他在练天之剑式，全傲峰都知道他是傲娇的死不承认自己是萧无人的萧无人，只有箫中剑自己说，萧无人死了，我是箫中剑。

       冷醉叫错过几次，于是他念箫中剑时名和姓之间偶尔会有点停顿。后来念得多了，箫中剑三字颇有气势，在寒风呜咽中荡气回肠，确实是好名字。

       他说箫中剑，回家吃饭。

       他说箫中剑，我来陪你走两招啊。

       他说箫中剑，你是不是喜欢冷滟前辈？

       除了最后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箫中剑楞了一下，冷醉各种喊他的时候箫中剑都很诚恳地应着。冷醉炽热地看他，脸上毫无保留地显示出少年人的单纯和一点点戒备敌意。

       箫中剑说不是，也不会是，我心里只有剑和仇，你知道的啊。

       箫中剑说话语气很软，像在安慰他，但又很坚定。

       冷醉说你没骗我？

       箫中剑伸手揉乱他头发，说我骗你干什么。

       冷醉炸了毛一样跳开，说那就但愿没有吧。

       傲峰只有一个季节，入夏一样会冷，只是没那么冷。冷醉下山采买时发现女儿红烧刀子换成了更清爽的梅子酒竹叶青，就知道夏天快到了。他数着日子头，等到阳光最温暖和煦的那天去找箫中剑。

       箫中剑喝了他带来的梅子酒，天之剑式越发潇洒，但他仍说不够。

       冷醉说我看不出来不够，只能看出来进步。

       箫中剑说舍己存证，我还差得远呢。

       冷醉说悟这一式，是时间更重要，还是灵光更重要？

       箫中剑说都重要，就算一瞬灵光，也是厚积薄发。

       冷醉说今晚你来十三巅吧，傲峰每年有一天是白夜。

       箫中剑收了剑，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箫中剑跟冷醉坐在山头饮酒，因为冷，也因为不在冷霜寒舍，两个人都比平日更克制些。白夜是傲峰独有的自然奇景，午夜时分，太阳仍旧高悬，光芒万丈，他们四周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雪。

       箫中剑说冷醉，我在做梦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傲峰。

       冷醉笑说你当然没见过，你才来几天，我可是每年都会等这一夜的。

       箫中剑顺着冷醉的眼神看过去，他们的位置能看见剑庐，自然也能看见冷滟。白夜里的织剑师守着那一鼎炉火，日光为她披金洒银，人如其名，活脱脱是深居傲峰的女神一般。

       箫中剑也跟着笑，说怪不得。

       冷醉却不乐意了，伸手来捂箫中剑的眼睛。箫中剑的眼睛是锐利的苍绿色，像偶尔出没在傲峰山间的狼，也像雪夜中两点摇曳不定如泣如诉的萤火。箫中剑的睫毛在他掌心轻颤，冷醉感到他将眼睛闭上了。

       箫中剑说你干嘛。

       冷醉说你不要看，你不可以爱上她。

       箫中剑心道奇怪，冷醉喝酒时不醉，此时反而上头得厉害。他说我说过的，我永远不会。

       冷醉说我不信。手掌仍覆着他，闹脾气一般，执意不肯松开。

       箫中剑拉过冷醉的手，逗孩子似的在他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箫中剑说这样你信了吗。

       冷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箫中剑的唇微凉，他掌心却发烫，像握着团火。

       他说箫中剑，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箫中剑笑笑，仿佛无事发生。地平线尽头那轮太阳灼热地照着他们，白夜像没有边际的梦境，在傲峰无限地延伸下去，梦里的人永远停留在此刻，向哪里走都光芒四射，永远无法到达终点。

       后来他们谁都没再提过这一节。傲峰的日子流水似的过去了，造天计划带来的南武林疑案变成一桩传说一段秘辛，再无人去追查真相。冷滟说要为箫中剑和冷醉各铸一剑时冷醉眼睛亮得灼人，他不敢对冷滟造次，却敢在走到十二峰时抱着箫中剑在雪地上蹦，开心得像个孩子。

       ——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箫中剑说好啦好啦，你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么。

       冷醉说你也是吧。

       箫中剑说荒城之仇，终于有望得报了。

       冷醉说这么多年，你会想家吗？

       箫中剑说想，也不想。箫中剑已经没有家了，傲峰就是我的家啊。

       冷醉突然有些心疼箫中剑。这人当初凭着一股气跑来傲峰，毫无征兆地闯进他们生活，如果他练成天之剑式报了仇，他又要去哪里、以什么为目标开启下一段生活呢？如果他回了荒城终老一生，那箫中剑的人生里，恐怕就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冷家人了。

       冷醉这样想着，就愈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什么都没做成，也什么都没做好，就只有名字和命运贴切，醉长于醒，总不是什么好征兆。

       那时箫中剑已在傲峰数年，和冷醉共同度过许多个白夜。他不知道冷霜城是否知道，但冷醉是越发放肆了，好像为了确认他真的不爱冷滟，也好像仅仅因为冷滟之神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更愿意抓住身边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朋友，白夜时分的冷醉一改往日嚣张样子，乖巧地靠在他身边，偶尔饮酒，偶尔吻他，只是无进一步的动作。

       箫中剑隐隐有种带坏小朋友的感觉，他不抗拒，也不主动，顶多在冷醉扑到自己身上时接住他，一下一下拍着脊柱安抚。

       冷醉在他的默许和宠溺里得寸进尺，他蜻蜓点水地亲过箫中剑，箫中剑的呼吸里有青梅味道。他的酒葫芦嘴小，每次都是箫中剑把梅子从坛里捞出来吃掉。泡过酒的青梅比酒后劲更大，一两颗下肚，就不是微醺那么简单了。只有一次冷醉从他手里抢了一颗，青青涩涩的梅子在口中汁水四溢，和身边人一样有种被时间熟成酿就的沉醉。他鬼使神差地去吻了箫中剑的唇，冰雪般的人微微张口，用舌尖去卷冷醉没咽下肚的半颗梅子。来来往往的，他忘了最后是谁吃到，因为两个人都醉得太厉害了。冷醉头一次被箫中剑背着下山，箫中剑一步三晃，完全没有什么世外高手武痴传人的潇洒风范。他们迎着不会落日的白夜一路走一路走，冷醉那时候无端端想，要是没有冷滟，就这样一直有箫中剑也够了，有情无情，不过是人的念想而已。

       冷醉这样看重他的新朋友，所以冷滟死的时候，冷醉难过得几乎发疯。箫中剑什么也不说，他被深重的倦意淹没，连半句解释都嫌多，于是冷醉就非常轻松地相信了冷霜城，就像他很多年前轻松地相信了箫中剑。他想一定是箫中剑理亏，要不然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箫中剑不是多话的人，可冷醉知道，他话多起来简直不是人。他想起他们寒冷而暧昧、充满纠缠羁绊而后无疾而终的友情，那样冲动，那样复杂，惊鸿照影似地碾过一生。

       冷醉第一次想要杀一个人，他想箫中剑以前也许不会像自己爱他那样爱自己，以后也永远不会像自己恨他那样恨自己，感情多么可笑，总有一头轻一头重，总是无法达成恰到好处的平等。

       他和冷霜城都认为箫中剑不会那么容易死，于是他为了箫中剑不择手段、自暴自弃、义无反顾地走向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一入魔界深似海，冷醉看到了月漩涡，箫中剑念念不忘的三弟成了他的领路人，他们在打败箫中剑这件事上生出奇妙而短暂的默契。

       箫中剑跑到心筑情巢时冷醉依然在饮酒。离开傲峰，有些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无法改变。箫中剑清冷的绿色眼睛里有愤怒、悲伤、不解，他还是不愿开口解释，那副一肩揽下所有罪名的样子让冷醉忍无可忍。

       他们相杀，刃锋无情，箫中剑不再是箫中剑，冷醉亦不再是冷醉，但他无法战胜箫中剑的结果一如既往，箫中剑的优柔寡断手下留情也一如既往。

       箫中剑说，冷醉，我在傲峰等你，这里不适合我们。

       冷醉气到发抖，他想怒骂箫中剑留情就是侮辱，但最后也只是垂下剑尖，看那人席卷六月飞霜轻描淡写化光而去。

       那时只有冷霜城还在他身边。冷霜城说醉儿，吾与箫中剑多年比剑，研究出一套法子，可克天之剑式，你拿去练吧，武功大成之日，或可杀他。

       冷醉已失理智，想也不想，就说了一声好。

       他们最后一次决战那天，十三巅下了场很大的雪。冷醉离箫中剑很远，他解下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丢给箫中剑。

       苦酒并不好饮，箫中剑仰头喝酒的时候想，酒也是一种心境，冷醉什么时候口味变成这样的。再一想，问题根源未必在于冷醉，但即使明知酒里有毒，他也自愿饮鸩，并甘之如饴。

       冷醉败得毫不意外，箫中剑也伤得毫不意外。冷醉的刀冷醉的毒都是无情利刃，随血流直直涌入各处，痛得撕心裂肺血肉模糊。

       冷霜城叹一句痴儿啊，冷醉，你好傻。然后不留情面地一边把剑捅进他胸口，一边对他揭开那么容易看透的谎言。冷醉喉头发苦，他想竟是如此，竟会如此，箫中剑，我傻也就罢了，你怎么比我还要傻，傲峰就这几个人都摆不明白，出了傲峰，恐怕是个人都能轻松骗你啊。

       冷醉拼命呼吸，却无法吸入空气，只能咳出一口血。冷霜城离开了他，他在漫天风雪中沉默地闭上眼睛。

       毒游走经脉，箫中剑缓缓而行，累了就靠在石峰上歇一歇。他不知道自己路上花了多久，时间之于傲峰或他，此时此刻已毫无意义。

       他短暂地失去意识，梦境纷乱，那些被他爱过恨过的人一个又一个向他走来，一个又一个离开他身边。他无所适从，亦无处可去，天涯浩大，只剩无边无际的疲惫与孤独。

       箫中剑只好握住剑，那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东西。最后冷醉来到他身边，完好无损，心平气和，好像他们之间从来不存任何罅隙。

       冷醉说箫中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箫中剑眨了眨眼睛，像以前那样等着听。

       冷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离开傲峰吗？

       箫中剑很配合地说不知道啊。

       冷醉说很久很久以前，我爹收留过一个来傲峰的人。是个江湖术士，他给我起过一卦，说我如果离开傲峰，再回来就是死劫。

       箫中剑说但你还是回来了。

       冷醉说我为一个人弃刀习剑，为一个人弃剑习刀，为一个人离开傲峰，最后又为一个人回来。我以为那个人会是冷滟，但那个人居然是你，箫中剑，居然是你欸。

       箫中剑发现从来没有流过泪的冷醉侧头流出眼泪，但傲峰实在太冷了，泪很快变成凝在脸颊的冰晶，执拗地不肯落下。

       冷醉说你还记得你来傲峰的第一年，我带你去看白夜吗。太阳那么亮，雪峰闪闪发光。

       箫中剑说我记得。

       冷醉说箫中剑，你把我埋在白夜里吧。

       箫中剑说我不，今年的白夜还早，我要带你回第十三峰。

       冷醉说你白目，我已经死了。

       箫中剑说可是我没杀你。

       冷醉直跺脚，杀不杀是你的事，死不死是我的事，没关系的。而且啊，你以为我想死么。

       箫中剑说你在哪，我……让宵去救你。

       冷醉扬起手中的葫芦说那不可能了，箫中剑，你自己记得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箫中剑心口钝痛，他那一剑并不致命，但他知道冷醉真的死了。那个在寒冷时照顾过他、拥抱过他、亲吻过他、和他分享酒与秘密的少年，终究只在关于傲峰白夜的记忆里才能栩栩如生。

       冷醉把箫中剑推出意识空间，他清醒过来，便吐出一口颜色暗沉的血。宵和他的雪枭一人一鸟围着他，目光关切而凛冽。

       宵说，箫中剑，你中毒了。

       箫中剑苦笑，说是。

       宵说你刚才说白夜，白夜是什么？

       箫中剑似乎很累很累了。他轻声说白夜是傲峰的另一个故事，等以后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

       宵很乖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很乖巧地说好。

       ——FIN——

淡定地吃粮，没溜地做饭，健全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