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9 【他化闡提中心】神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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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tuna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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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9-29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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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9 【他化闡提中心】神決

【他化闡提中心】神決

他化闡提/海蟾尊

“他化闡提，”那個高傲的背影向著他，海青色的西服貼身而線條流暢，雖然現在上面染著血，顯得難得的淩亂狼狽。他看不到對方的臉，卻能想像那種傲慢的，難以妥協的表情，”你不會殺我。”
他聽到自己也同樣冷笑一聲，”你未免太過自信。”
聽到這句話，對方奇異的停頓了片刻，然後意料之中的一聲嗤笑，”我對自己的優勢，一向很清楚。”
兩人之間就如此詭譎的陷入一陣沉默之中，他化闡提沉靜的握著手中的伯萊塔m9，形容流暢的銀色槍管遙遙指著對方後心，然而即使生死全然在對方手中攥著，海先生卻依然保持著他一貫以來居高臨下的姿態。
就這麼停滯了一會兒，海蟾率先冷哼一聲，”我沒空陪你玩猜心遊戲，現在我要離開，要殺要放，選擇權在你。”說罷便自顧自的向前走去，一步不曾暫緩，連語氣都驕矜的落不出一絲下風。
他化闡提卻低下了頭，他注視著自己的手指，眼前雖然已經是一片難以辨認的恍惚，卻依然能隱約勾勒出手指那緊致而美麗的輪廓，蜿蜒纏在扳機之上，如蛇一般光滑而有力。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一向如此清醒。

他化闡提/寂滅邪羅

輕捷的腳步邁過大廳，在黑曜石的地磚上投下了光滑的陰影，繼而華麗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足下的聲響，古老家族的掛畫在長長的廳廊裏沉默的懸掛著，深藍的天鵝絨絲襯托著他們，一個個都眉目宛然的栩栩如生。
闡提世家的先人們，在這冗長而死氣沉沉的回廊中注視著他們後人的未來。
寂滅邪羅的心情很好，他很早起來在城堡中轉了一圈，將所有手頭的工作處理完畢了，正去向他的主人進行例行彙報。
他手中還端著一隻金紅瓷盤，上面放著杯錫蘭紅茶。
身為魔族的總管，他與自己主人的羈絆不可謂不深，即使只是單項箭頭。
他化闡提倚靠在床上，深紅的床幃從四個銅床柱間鋪迤而下，敞開的睡衣間露出的肌膚如蜜汁般誘人，他聽到了聲響便放下報紙，“早安。”他向他的總管微笑點了點頭。
寂滅邪羅小心的將手中的紅茶放下，看著他化闡提摘下眼鏡，忍不住道，“魔主，再這麼看下去，會復發的。”
他化闡提端過紅茶漱了漱，聽他這話便把眼一抬，微微笑了笑，“還不到時候。”
他的神態是一貫的端莊而沉靜，萬魔之上的尊貴加諸在他身上，卻並沒有一方霸主的壓迫感。寂滅邪羅想，即使誘人似的裸露出一截光滑細膩的腰肢，然而那神態也沒有身為魔族以妖魅惑亂天下的自覺。
寂滅拿過搭配好的服飾來，一件件幫他穿上，手中整著領子，口中便轉了個彎道，“玉清海家的事，魔主心裏有數了？”
他化闡提並未立即答話，他伸手進枕頭底下，仿佛握著了什麼似的輕輕摩挲，片刻之後，他微微的笑了起來，“海家的少主人，”他道，“果然還是老樣子。”
手指間摩挲的泛舊銀槍手柄上，一條盤蛇的刻印栩栩如生。
寂滅看了一眼，沉默的躬身退下了。
他的主人，魔主的血管中，流淌的不是新興貴族那樣流暢的優雅，而是懷著一種古老尊貴藍血端莊而沉鬱的、死亡一般寧靜的嚴謹氣質。
那種氣質從他那雙幾乎凝滯的、荒蕪人煙的瞳孔中映照出來，幾乎讓人懷疑他其實如同蛇類一般近乎盲了雙眼，僅憑著肌膚與空氣的共振來感受世界。
然而寂滅卻是知道的，這樣幾乎可以用死氣來形容的雙眸中，沉澱著怎樣可怕的心機與算籌，伏延千里，致命一擊，他從不需要用眼睛去感受世界，因為世界已經在他的心裏。
然而寂滅所不知道，那是怎樣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
荒煙蔓草，如同乾涸的顏料一般，毫無生機。

鬼如來/他化闡提

鬼如來的手非常有名，屠印殺界，千罪祭血，是令黑白兩道同時膽寒的人物，這雙手握刀時堅若磐石，做起工作來又巧如織女。
而現在這雙手覆在另一雙手之上，穿過十指相扣著。
這個時候他不需要殺人，要做的工作也只有一件，就是取悅他的主人。
“他化闡提，”他俯身下去，親吻那冰涼的耳廓，將它含在唇齒間輕輕研磨著，“你外面那麼涼，”他身下的軀體趴伏著，陷入了柔軟的天鵝絨被子深紅的波浪中，鬼如來繼續向下舔吻著他修長的脖頸，滿意的看到對方敏感的瑟縮了一下，“裏面倒是熱得很。”
魔族之主慵懶的應了一聲，下面傳來的陣陣快感讓他感到愉悅，垂在頰邊的棕色發絲撓著肌膚，他伸手撥弄開來，側頭瞥了鬼如來一眼，勾著些微的笑意。
“今天興致怎麼這麼好？”他懶洋洋的道。
蜜汁般的肌膚誘人墮落，無意間的眼神勾魂攝魄，儘管他並沒有誘惑的意思，但魔族與蛇的天性總是能令荷爾蒙飆升。
鬼如來被那眼神激勵，加速頂弄起來，“魔主總是深不可測。”他的手指沿著脊樑的曲線往下滑去，最後停留在深谷之間，在交合的部位輕輕滑弄，力度令人心癢難搔。
順從欲望的呻吟總是來得誠實，快速的衝擊令他在飽滿與空虛間來回激蕩，眼前一陣陣發暗，令他索性閉上眼。
這時，鬼如來突然翻了個身，將他抱起來坐在腰間，劇烈的翻滾頂弄著內襞的敏感，正要攀上高峰的時候卻倏然停頓了下來。
不等對方傳來不滿的喘息，鬼如來伸手將枕頭下的一件東西抽了出來，他道，“這是什麼？”
他化闡提仰起脖頸，下頜流淌出一道脆弱的弧線，那冰涼的東西在他最熱的部位緩緩摩挲著，“一件小禮物，”他閉著眼，身體敏感而興奮，承受著情趣淩虐一般的刺激，“別人送的。”
鬼如來挑了挑眉，笑了起來，“哦，原來還有別人？”
他化闡提同樣笑了，“不，”他溫柔道，“沒有別人。”
他伸手過去，手指沿著鬼如來的手臂撫摸上來，最後握住對方的手，將那柄槍從他手中抽走。
“它上著膛呢，”魔主仰起下頜輕輕呻吟了一聲，“不要玩這麼危險的情趣。”
“那現在呢？”鬼如來任他抽去，空下的手倏然抬起捏著他的下頜，逼迫他低頭看向自己，“眼睛……還看得見嗎？”
他化闡提睜開眼，縱容似的歎了口氣，“你總是樂此不疲。”他道。
他看到鬼如來笑了一聲，便覺得眼前一暗，一塊黑錦緞蒙上了眼睛。
“他化闡提，”鬼如來道，“當初用魔音惑我之人，”他的手指順著那胸膛而下，最後握住了那截光滑纖細的腰肢，“下次就在和音琴上做試試，如何？”
他的另一隻手也握住了對方的欲望擼動起來，“正好，也足以代替水了。”
他化闡提微微一笑，他舔了一下嘴唇，“不如，”他道，“在我身上奏曲來聽啊。”

*和音琴：發明於十八世紀的一種樂器，發出聲響的地方，是一個水準紡錘狀的玻璃座，裏面充滿水，演奏者用腳踩踏板，使它回轉錘裏的水，再以沾濕的手指，巧妙的摩擦玻璃進而產生高低分明的樂音。

他化闡提/斷滅闡提

在他的認知中，他的兄長慣于誘人墮落，心性涼薄。
魔類啊，豈非最是如此，令人心動沉淪，明知是陷阱，卻抵擋不住魔的誘惑，其實冷血的蛇，才最配得上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形容。
但他又的的確確能感受到對方的溫柔，對自己的，對下屬的，溫柔的難得不在於它的本身，而是基於平等。
而魔主在一視同仁的基礎上，又總是給他多了幾分。
斷滅闡提一向是能體貼別人好心，並且十倍償還的人，但對於他的兄長，卻總是似乎隔了一層，他難以用一個準確的形容來定義這種區別，明知對方的好，卻又不認同他的行事，但是基於立場，也深知對方的做法才是正確的，這樣的矛盾交戰著，總是令他踟躕。
旁觀者的歎息，是知曉仰望是最遙遠的距離，如寂滅。
但斷滅自己卻是知道的，隔膜的來源是寧可回避，也不去瞭解，並非不想，而是不敢。
他不能摒棄自我，更不願成為對立，那他寧願對方用手段織就羅網將自己束縛住，給了足夠的理由和藉口，明瞭一切的放縱自己去逃避。
是了，他從來都懂得，自己唯一可以任性的人，就是兄長。
他再次踏進他化闡提的房間時，看到對方手中把玩著一項東西，清光流轉，碧澤動人，他化闡提背對著他，似乎是若有所思。
他象徵性的敲了敲門，他化闡提抬起頭來，看見是他便微微一笑，“斷滅，”他溫和問道，“有事？”
斷滅闡提走上前去，他將手中的報告遞了過去，“是總管要我交代過來。”他道。
這時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了那樣玩物，卻是一樣翡翠碧蟾，他化闡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笑了一下，伸手在那碧蟾口中所銜的金幣上按了一下，一陣輕妙的樂曲仿佛撥弄著水面傳出，音符氣泡似的向上旋轉，和音琴朦朧的音色合著濕潤的水氣飄散而起，空靈的仿佛仙風拂水，澹澹和鳴。
“如何？”他化闡提道，“這項禮物怎麼樣？”
“禮物？”斷滅闡提心中微微一動，“給誰？”
“玉清海家，”他的手指在碧蟾身上輕輕滑動，“禮尚往來罷了。”
他見到斷滅闡提尚在愣神，微微一笑道，“你就算不記得海少爺，也總該記得他妹妹，”他化闡提向後靠了靠，漫不經心道，“前幾個月你還不是約人家出去。”
斷滅闡提倏然抬頭，他臉上的表情微微變化，過了好一會兒，他略略低下了頭，一字字斟酌道，“若無利益之爭，他們其實是好人。”
他化闡提漫不經心的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音樂盒，靈巧的手指撥弄著上面翡翠的紋路，“我知道。”他回答。
“那，”斷滅有些踟躕，畢竟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但他還是決定開口，“能不能……”
“斷滅，”他的兄長打斷了他，語氣平和的道，“我自有分寸。”
斷滅垂下頭去，“兄長，”他啜嚅道，“抱歉。”
他化闡提沉默著，也不知是聽見或者沒聽見。
斷滅闡提握著拳頭，心中紛繁亂麻，他突然間單膝跪下，“兄長，”他的聲音中飽含著痛苦與難以取捨，“若是真要對他們下手，請讓我親自執行你的命令。”
沉默了半晌，他化闡提微微向後靠去，椅背發出了輕微的挪動聲，斷滅闡提抬起頭，看到兄長轉身過來，手臂搭在椅背上。
“斷滅，”他些微的歎了口氣，“你聽著，”他道。
斷滅闡提抬起頭來，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映在兄長的眼瞳之中，那黑白分明的，卻荒蕪的空無一物，仿佛視眾生為草芥的雙眸裏，有著不生動，卻鮮明的溫柔。
”我不願意，”他緩緩道，”你如何要我失去親弟，要自己失去所愛，死亦難安？”
他的兄長轉身回去，不再看他，“放心，我會留有餘地。”

他化闡提/海蟾尊

面前那個海青色的背影，跟許多年前的一模一樣。他化闡提握著那柄銀色的伯萊塔時，思維卻滑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傍晚，當那輛蘭博基尼滑停在對峙的三人面前時，海蟾尊的脊樑繃的如現在一樣緊致。
“海先生，”他的聲音不徐不緩的插了進來，醇厚中卻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何必為難一個小輩。”
隨著那溫柔而冷淡的聲音而來的，是噠的一聲拉動槍栓的聲音。
一人從緩緩滑下的車窗中露出半張臉龐，“別來無恙，海蟾。”
海青色的背影對著他，看不見神色，他化闡提不以為意，他小巧的槍管抵在那勻稱的脊骨之上，他能感覺到對方的些微顫抖，而且他知道這並不是害怕。
“你放了我小弟，我便放了你與淨無幻。”他溫言道，“無論如何，你也不吃虧。”
然後他聽到了幾乎算是咬牙切齒的一聲，“他化闡提。”
天閻魔城的少君與玉清海家的小姐私奔，放在黑白兩道都是一件令人震驚的醜聞，他化闡提當下按下所有的要務。這件事，必須由他親自處理，而現在看來，海家的當家少主顯然和他是一個想法。
看來是要對海家出手的消息逼急了小弟，他化闡提的唇線抿出了一個弧度，不過也好。
他無聲無息的發動了車子，發動機突然轟鳴的一瞬間，流暢車身的後門彈開，眾人尚來不及反應，斷滅闡提便已身不由己的跌入車中。
他化闡提微微一笑，手中方向盤卻是氣勢囂張的一個大轉向，那柄槍始終穩穩指著對方的後心，“海蟾，”他道，“警覺心退步了。”
車後的斷滅闡提幾乎是撲了上來，“住手，”他喊道，“別傷害無幻。”
他化闡提沒有說話，手中伯萊塔也沒有移開一寸，斷滅闡提放低了聲音，“求你，”他快要哽咽了，“兄長。”
他化闡提微微一頓，卻聽外面海蟾君冷笑一聲，他同時也道，“你不會殺我。”
說完這句，仿佛帶著某種賭氣似的篤定，抱起一旁受傷的淨無幻，自顧自的向前走去，渾然不顧自己的背心淪落在對方的射擊範圍之內。
他化闡提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冷靜的扣著扳機，他在背後注視著他的離開，始終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確不會殺他。
直到他們走出了視線之外，斷滅闡提猶自不敢置信。“兄長，”他遲疑著，幾乎喃喃道，”你、真的不……”
他化闡提轉頭看向弟弟，那雙空無一物的深沉瞳孔中倒影著一片荒蕪，並沒有任何人的折影。
“斷滅，你記住，”他溫言道，”對於海蟾尊這種人，要他懂了情之一字的傷，是比摧毀自尊、甚至讓他死亡，還要令其恐懼的。”

鬼如來/他化闡提

鬼如來斜坐在他化闡提房間中那台巨大的三角鋼琴上，黑亮的琴面泛著銀光，十來支型號不同的狙擊槍一字排開，威風凜凜的殺氣剽悍。他表情很溫和，一支支的細細擦拭過去，如同撫摸著心愛女人的軀體。
他化闡提推開門走了進來，經過的時候瞟了他一眼，鬼如來挑了挑眉，手指滑落在琴鍵上按出幾聲樂符，卻正是一首不成調的“獻給愛麗絲”。
他化闡提對他勾了勾手指，“阿鬼，”他道，“來幫個忙。”
剛要出門的時候卻看到寂滅進來了，手中還端著藥，他化闡提就著喝了，要趕著去。
“怎麼？”鬼如來壓低了聲音，“藥還在用？”
他化闡提苦笑一聲，“一直就那樣了，”他頓了頓，“最近有些發作，可能是沒休息好。”
說到這話的時候，他若有若無的瞥了對方一眼。
鬼如來喉嚨中咯的一聲笑，“我又不是真心人，”他無謂的道，“等你遇到了，我自然也就鞭長莫及了。”
他化闡提輕輕笑了一聲，對那些挑逗並不以為意，“走吧，”他道。
他帶著鬼如來去往魔城神秘的地下城，那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城堡，他們經過回夢浮廊，掛著厚厚壁毯的長廊縱橫懸接，每走一步壁像上都會變幻出不同的景象，詭譎昳麗，令人目不暇接。最後他們穿過了浮世獄相，那裏掛滿了鎏金畫框的精緻畫像，個個面目宛然，栩栩如生。
鬼如來從未來到過這裏，他看著那些畫像一一辨認過去，“這些是什麼人？”他問道。
“對我魔族有貢獻之人。”他化闡提答。
“哈，”鬼如來笑了一聲，“意思是以後我也會掛在這裏？”他搖了搖頭，如同聽到了一場笑話，“那你呢？”
他化闡提仰起頭，他指了指最上面，“那裏。”
鬼如來應聲看去，卻只見一片蒼茫的穹頂，被魔法所籠罩的回廊之頂浮移著層層璀璨的星雲，如同遼闊無邊的宇宙，“那裏是哪里？”他問。
“歷代魔主的死法都只有一個，”他化闡提淡淡道，“軀體散化，魔力化作魔城根基，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嘖，”鬼如來笑道，“聽上去真可憐。”
他化闡提沒有立刻答話，他向著那一望無垠的幻境出了一會兒神，輕輕笑了一聲，“也總好過千秋萬代，鰥寡孤獨。”

他化闡提/寂滅邪羅

“辦完了？”他化闡提頭也不抬的繼續翻著檔，一邊向自己的總管發問。
“遵魔主吩咐。”寂滅邪羅道。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表示贊許，批了片刻公文後抬頭，“還有何事？”他揚了揚眉。
“魔主，”寂滅邪羅躊躇了片刻，又有些試探的問，“你的眼疾如何了？”
他化闡提頓了一下，他的語氣很平淡，“還好。”
寂滅邪羅皺緊了眉，他低下頭，一會兒又抬起來，唇角抿出的弧度執拗而尖銳，“魔主，”他再道，語氣鄭重萬分，“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他化闡提手中的筆停了一下，他托了托眼鏡，轉過頭看了他的司命一眼，“那你是想說什麼呢，”他溫和道，“寂滅邪羅。”
寂滅心中一跳，又垂下頭，“只是請魔主愛惜自己。”
他化闡提的唇邊泛起了些微的笑紋，他停了一會兒，道，“海家對禮物可還滿意？”
寂滅揚了揚頭道，“魔主親奏和音琴，為海家少爺錄製音樂盒慶生，自然是舉世無雙的珍貴。”
他化闡提嗯了一聲，“海家小姐險些毀了我弟弟，”他瞥了一眼寂滅邪羅，“那我毀了他哥哥，又有什麼不公平呢？”
寂滅邪羅注視著自己的魔主，內心一時間卻不知道是何滋味，他道，”你對於自身的優勢總是這樣自信。”
說完這話他怔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是忍不住的諷刺出聲，待到想收回，卻又來不及了。
他懊惱的去看他化闡提，對方卻避開他的眼神，反而垂下頭去。
“我的確明白的太多了。”他化闡提注視著自己的雙手，纖長的、白皙而有力，如蛇的柔韌與險毒，出手即能置人於死地。
他說話的語氣紋風不動，仿佛冷漠到了極致，偏偏那個姿勢卻又是那樣溫順而多情，尖俏的下頜略略收斂，側面弧線端莊，垂眸的神態宛轉又虔誠，寧靜的不像魔，倒像一尊在深藍海底沉眠的聖母雕像。
“放心吧，”他化闡提最後笑了笑，“寂滅，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手指輕輕的拂過腰間的伯萊塔銀槍，純淨的銀色腐蝕著本該純然黑暗的罪惡。
“相信你的魔主，”他最後道，“我知曉該如何做。”
寂滅邪羅默默的鞠了一躬，安靜的退了出去。
——“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他化闡提沉靜道，“自從送我伯萊塔那天，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寂滅邪羅行走在安靜的回廊中，周圍變幻的魔法映照出他心內的波動。
——明白的是你，不明白的卻也是你。
闡提世家以蛇為圖騰，代表了罪惡與魔性，誘惑與無情，那尊貴的血液中灌注著天然的風情，令人甘心沉迷而自滅，但也同時潛伏著為此付出代價的疾痛。
化蛇為形，以心諦魔，穿行於欲望與黑暗之間，相反的，光明的存在是痛苦，愛人的能力是負擔，若是沾染上了無望的愛，便要付出永遠失去光明的代價。
然而當那海青色的折影重現在魔主日夜逐漸荒蕪的雙眸中的那刻，他分明從中看到了愛的本色。

他化闡提/海蟾尊

他手中的蟾蜍狀音樂盒掉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金色的錢幣被撞動，翡翠之中甕翕了一陣，漸漸飄散出一陣輕輕靈靈的、類似水聲的琴聲
他化闡提慢慢垂下手槍，舊式的伯萊塔不復昔日的色澤，卻還是犀利的殺人器。那一抹血色的迸發而出，伴著槍口的一縷青煙嫋嫋而去。
這時他聽到了身後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斷滅闡提趕上前來，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兄長，”他一時間甚至不知該如何開口，”你……”，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道，”終究還是沒有手下留情。”
他化闡提低頭注視著自己的那雙手，白皙而纖長有力的手指，蛇一樣的纏人的力道。
那樣的景象在眼前越來越模糊，如同跳躍的燭火，在蠟油乾涸之後逐漸減弱，最後恍恍惚惚的漸漸熄滅了，宛如一腔無聲的歎息。
他空洞無一物的瞳仁中，僅剩的那一點影像的折射，也終於黯淡了。
然而站在著令人迷茫的黑暗之中，他卻並不顯得恐懼，反而更加放鬆了下來，仿佛最大的恐懼已經離他而去了。
“斷滅，”他忽然慢悠悠的道，”你還記得當初我與你怎麼講的麼？”
“嗯？”
“我曾經說過，”他緩緩道，”對於海蟾尊這種人，要他懂了情之一字的傷，是比摧毀自尊、甚至比讓他死亡，還要令其恐懼的。”
斷滅闡提點了點頭，然後發現他的兄長看著他的時候，卻如根本沒有目光一般的空曠，他以為對方在出神，於是趕忙應了一聲。
然後他看到對方臉上浮起了一個笑容，那笑容極難形容，大概是因為不常笑，故而牽起的一絲弧度也顯得冷淡而端莊，沉鬱的難以看出真正的情緒。
“對於我，”他淡淡道，”也是一樣的。”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