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雅迪王经常会和无衣师尹在一处。无关情欲,只是在月光灯光下对坐着,看他疏懒地饮酒喝茶,连头发都不梳,蜷在躺椅上床上甚至是地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插一支白色的夹竹桃,香炉中毒药的香气迷醉地让人酥软了骨头。青烟袅袅,伴着名花美人,十丈软红缭绕身畔,当真是惟愿长醉不复醒…… `l %,4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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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和即鹿啊…… [f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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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搂着无衣师尹软着的身体,那人掌中捏着一杯酒,笑意层层如涟漪荡漾开去,却不是对着他。对着谁并无关系,反正身体在他怀里,白皙的脖颈极为吸引目光。而向上看去,无衣师尹嘴角勾笑眉眼如画,眼神中的厌恶如针直直刺过去。 nZM]E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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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趣味。 olKM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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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即鹿深爱着,而她死去。于是她便永远美好如天际新雪。而将无衣师尹困在身边,看他这般厌恶却又不得不听令自己,危险美丽如在枕旁养一条毒蛇,有不可抗拒的令人上瘾的魅力,随时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快感,是强大如雅迪王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了。 Q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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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他便可以理解为何即使在敌人的屋檐下,无衣师尹仍然有心情焚香种花。毁灭自己的快感当真是难以言喻,毒香也好毒花也罢,既然能让自己快乐,又何乐而不为? "s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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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枕边饲蛇,若是将已经露出毒牙的蛇现在扼杀,看他几十年的隐忍功亏一篑,大概会有更多的满足感吧。 ]@~%i=.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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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的手便忍不住慢慢滑到了无衣师尹的脖颈上。 dp4vy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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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来说,那是极为脆弱的,一拧便断了。拧下去,现在还在怀中活色生香的美人便没有丝毫痛苦地去陪他的妹妹——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所期待的呢——听起来很美。 }a#=c*+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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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慢慢掐着看他凋零也不错…… ?y__ V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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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自然是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压力。 4UK>Vz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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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是躲不开的。反抗也没有什么意思,那便随他去吧。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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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意识中,他是不相信雅迪王会真的杀了他。 wWSE[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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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恶毒地想,情是人心蠹啊……即鹿已死,汝是不会杀吾的。否则,汝是多么寂寞…… m"6K_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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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渐渐困难,他居然还在笑,且愈发灿烂。眼睛慢慢合起来,依然是懒散不屑的样子。那睫毛很直,随着他阖眼的动作密密地落下来挡住青绿色的眼睛,雅迪王从上而下看来,简直是长地让人心头一动。 JY,oXA6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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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看他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是缺氧所致。手指落在地上,慢慢纠缠起来,指甲的边缘划过晶莹的地板,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IRTW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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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态依旧是安详的,仿佛沉溺梦境中不辨生死——还是在温柔地迎接这场死亡的盛宴? N vTp1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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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汝能做成什么呢? l3/Cj^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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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果然松了手。 O@w_"TJ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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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咳嗽起来,并没有睁开眼睛。脖颈上的手印是青紫色的,残败如凋谢的锦葵。 U??OiK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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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说话,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fI'+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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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杀了汝,还是可以做到的。无衣虽不才…… Wg<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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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汝死,易如反掌。 ?6L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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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很想大笑——这句话的英雄豪气和痴人说梦都是显而易见的——可那与他素来的形象完全不符合,于是他还是作罢。只慈祥地回答,无衣,汝醉了。 0-57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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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一毫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的意思。 J3B+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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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向他靠过去,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地上的冷意一直寒到他心底。睁开眼只看见香炉吐出曼曼的烟雾,带着剧毒的迷香,吸进去迷醉了心神。 3JqGLR`z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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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美景,是看牡丹刹那凋谢。而最美的声音,乃是撕帛碎玉之声,那么最美的事情,莫过于看美人老去英雄迟暮。 .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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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个还是残忍的美,后一个便分明是恶毒了。 B}K<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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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想,他从来便是如此恶毒……雅迪王的迟暮,终究要成就于他手。 _lRIS_^;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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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碎岛也不全是让人看都懒得看的景色。 oZdY0nh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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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喜欢水,而杀戮碎岛最不缺的就是水,出门望去汪洋一片,连带岛上也有各式各样的湖,咸水淡水都有,满足各人不同的爱好。 sE!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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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眠的时候,无衣师尹就去水里呆着。 S@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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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找他找不到人,便熟门熟路地出门右转去某个湖里看——那月光下一身青衣长发绽放在水里的就是无衣师尹了,乍看上与水鬼也没有什么区别。 qv4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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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看见他了,习惯性地无视过去。他的上半身在水面上,水下的头发和衣衫绽放如花,在月光下层层叠叠深深浅浅荡漾着。 2OqEy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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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在岸边坐下,与他平视。那双眼睛看向他,但是并没有看着他,晶亮的光芒,只有一点,平平掠过他的身影又划过去,仿佛那里并没有什么存在。 &l4kwd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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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反而欣赏。四魌众人鲜少有不怕他的,无衣师尹却毫不将他放在心上,同时轻视掉的,大抵还有自己的性命。这般无视着冷淡着他,却又不自知地向他靠近,非是被强大的力量所吸引,也不是单纯地憎恨想要近距离直击——汝到底在想什么? ub+Xg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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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在向他靠近。 NJ;m&Tm,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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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雅迪王也不知道。吸引这种事,大部分都是双方的。 +oHbAP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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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仰望着月亮。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落到最底部凝结成冰霜。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沉入水底。 TefPx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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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温柔的水覆盖住他的身体,没过他的脸。下沉的时候看见水面上晃动的月影,当真是触手可及。流动的水抚摸过他的身体,黑紫色的头发在水中柔软地飘摇。青色的衣衫在水中看不分明花纹,更像是轻薄的水生植物。 PzhC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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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窒息的钝痛渐渐涌上来。水下的身体放松了力气,无所凭依。 [/l&:)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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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猛然睁眼。 xuVc1j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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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见他破水而出,碎了满湖的月光。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身后,面色苍白笑意浅淡,天空是墨蓝色的,他的衣服是青色,衬得肤色脸色都有些透明,若是水鬼,也是只漂亮的水鬼。 ,dVJAV7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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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来了。 %az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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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似乎很欢喜,轻声道。眉目舒展开来。 4gUx#_A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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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莫非是打算吓死吾的子民么? yNU}1_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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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无衣师尹笑出来,笑容清丽如他摆在床头的白色夹竹桃。 VUz+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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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一度惊奇于这个名字。平凡无奇的一朵花,被人冠以竹的风骨,又希冀以桃花的妩媚,偏生是这样不起眼的形态——除了深入骨髓的毒。 /Ei e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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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不再说话,翻了个身,又从水中游走。 Q&"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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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分外地凉。 -})zR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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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来。 |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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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终究是要离开的,离开前他道,吾本来以为即鹿选择了汝,汝有多么好——现在看来,吾那小妹,果然还是瞎了眼睛。 WN#2<X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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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只道,纵是如此,汝依旧对吾无计可施。 %T\2.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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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拔了头上一根碧玉簪子,猛然摔在地上,簪子霎时四分五裂。 sB^e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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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吾总会杀了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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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王道,汝这样的性子,如何在慈光之塔长久? W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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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不是汝该关心的问题了…… % I2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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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的声音远远传来。 2$A"{2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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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道,他死了,汝似乎不开心? ziM@@$.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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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他死了,吾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也难免空虚,千年的恨意便这么一朝落空,狂喜之余却也想着,此后千年万年,吾该多么无聊。 :hR^?{9Z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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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起来道,不过,大概吾也活不到千年万年吧。人生无趣,吾当真是活够了。 bT|-G2g7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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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懒得理他。 TgJ6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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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习惯地焚了一勺香。香气升起来的时候,才恍然觉得不对。 -C!m#"P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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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记了。自从离开杀戮碎岛,那些伤人害己的毒香他就再也没有用过,甚至也没有看过一朵盛开的夹竹桃。 6V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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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瘾的东西戒掉的时候,还真是有些难过。 >xsY"N&1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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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又道,汝与雅迪王,当真是仇敌? CteNJB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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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道,其实也算不上。即鹿心甘情愿,只是吾多事罢了…… ;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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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果然转身便走。无衣师尹在他身后微笑,果然让殢无伤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即鹿。 (*V!V3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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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雅迪王啊…… DNyt_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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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彼此的新欢。 #MiO4zX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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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这个词,听起来多么美。一切多情无情尽含其中,含情脉脉中自有森然的冷意。 B7oU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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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所爱的寂寞的人,找到另一个可以在身边的人,多么温情呢。 1|:;~9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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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MfKru,L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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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着同一个女人的两个人,互相憎恶至深却心甘情愿纠缠在一起,执念成为了魔障,不死不休。 +OtD@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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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慢慢躺下去。深黑色的夜空他在头上,他用衣袖覆住脸,轻轻微笑。 w]V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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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吾赢了。汝死在吾手上,可是甘心? eiRVw5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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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Rvt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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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汝生生世世归于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