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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的左手上打著石膏,不過這並不是重點,他從醫院逃離出來之後就將寫好的辭呈交了出去,然後回到他的單身宿舍裡,整理了一下隨身用品,就搭上了往稻城去的汽車。 :W6'G@ p
他想要好好地安靜一下。 <B>hvuC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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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從事的混音工作是個靠耳朵吃飯的行業,混音師需要的是比普通人更加敏銳的聽覺和挑剔的品味。然而就在一個月前,尚風悅的內耳神經忽然莫名其妙地出了故障,他因為失去平衡感從自家的樓梯上摔了下去,折斷了手臂。從此之後,如影隨形的幻聽便始終伴隨著他。 hnH<m7
然而科學檢查卻沒有給出任何答案,尚風悅就像忽然被魔鬼附身了一樣,喪失了他敏銳的聽覺。 'HJ+)[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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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尚風悅做了個決定,他遞交了辭職報告,跑到山城中去,躲避一段日子——據說,在安靜的地方,幻聽也會跟著消失。 *rbgD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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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城不通電不通信,是個與世隔絕的小城,在稻城的南邊,橫立著三座雪山。整座小城橫臥在半山麓之上,如同一位橫臥的美女一般,嫵媚動人。 R)ZzRz|/
與尚風悅同行的旅人中,有一位在校大學生,這個女孩兒相貌十分秀美,骨子裡卻是少有的倔強,尚風悅同這名叫玉傾歡的姑娘頗聊得來,言談之中得知這名聲樂系的學生是趁著假期來領略稻城的風景,和稻城獨有的民歌卡佳的。 {t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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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隱瞞了自己的職業,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玉傾歡說明自己此行的目的,隱隱之中,他覺得自己仿佛是去赴死的,而稻城,便是他最後的歸宿。 }h1LH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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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自己,是真的想去自殺的吧。尚風悅這樣想,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聽覺,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a'/C)fp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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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是初夏,稻城的夜裡還很冷,需要蓋著被子。羊毛的氈被太厚太硬,尚風悅蓋著被子怎麼也睡不著,只能翻來覆去地聽著耳朵裡那根本不存在的咆哮聲。 &bfM`h'
在稻城住了兩天,百無聊賴的尚風悅對雪山谷底的那片未知之地產生了些許的興趣——也許並不是興趣,只是這樣簡單的生活著實太無聊了——他告訴玉傾歡自己打算去山谷裡看看,玉傾歡雖然表面上顯示出一副並不贊同的樣子,但卻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只是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膽怯和提醒他小心。 !/tV}.*
尚風悅為此很高興,他帶著一瓶水和一些簡單的乾糧,以及一些必要的自救工具,順著白色石頭的小緩坡往山谷裡爬去。 n0gjcD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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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是一片白樺樹,正是長葉子的時候,灰白的樹幹上一顆顆的眼睛像是盯著尚風悅發愣。尚風悅覺得有些冷,他把手縮進羽絨服裡,左手還沒完全地好,他並不想讓人看見,眼前已經沒有了路,只有滿地腐朽的落葉和一些雜亂的碎白石。 0tL5t7/Gr
尚風悅小心地踏過這些石頭,企圖在樹林之中找出一片出路來,同稻城那嫵媚而活潑的生命力相比,這片白樺林散發著一股讓他憂鬱的死亡一般的氣息,然而他好像不能拒絕一樣,耳中的幻聽似乎都在不斷地告訴他:往前走,往前走…… Q: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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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回頭…… 1 oKY7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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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沒有回頭,他一步一撞地在這片灰白色的林子裡走著,直到樹木湮沒了他前來的方向,霧將一切都遮蓋了起來。 7VZ^J`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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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忽然就沒有預兆地黑了。尚風悅聽到山谷之中迴響著狼的嚎叫,他在迷茫中不知道該如何再走下去,回頭時,也找不到路了。 w5s&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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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徹底地迷路了。 0S;I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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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忽然像是沒了力氣一般,他一下坐在了枯樹枝中。疲倦和恐懼從每個毛孔裡滲了出來。 +}(]7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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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幾天前,他還堅定地想著要自殺,然而這個時候,自殺仿佛變成了一句笑話——只有在陷入絕境,人才會燃燒起生存的本能。 ? e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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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折磨他的幻聽忽然地消失了,森林之中一片寂靜,這下連狼嚎都沒有了,夜晚像是一隻黑色的大口袋,把所有的聲音都吸了進去。 )v+&l9D
尚風悅覺得又冷又困,他蜷縮在樹葉之中,像個嬰兒一樣。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了——也許,真的會這樣死了也不一定吧。 5N6R%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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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在這片天地之中,不用拘束在那個小盒子裡,就給大自然作養分吧。 tRc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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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xDekC~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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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尚風悅看見從樹林裡走出來一個白色的影子。個子很小,像是個小孩的模樣,尚風悅吃了一驚,卻看見這個小孩徑直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b3IZ^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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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孩子。 5H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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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大約十來歲的模樣,穿著件漂亮的白色皮襖,除了眼睫毛之外,所有的毛髮都是白色的,他用一雙仿佛燃燒著藍色火焰的眼睛盯著尚風悅。忽然開了口。 yfFe%8w_v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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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這兒睡。” ^( C,L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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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男孩子。 JL:B4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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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這下完全清醒了過來,他直起身子看這個男孩子,男孩子也看著他。夜色之中,這個渾身白色的男孩仿佛是鬼魂一樣。過了很久,男孩子道,“在下麵有個屋子,我帶你去。” p<@+0U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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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之中忽然而來的曙光,尚風悅幾乎是無所適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男孩子迅速地跑動了起來,他對這片樹林是這樣熟悉,就仿佛是他家的後院一般。尚風悅艱難地跟在他的身後,在這樣的夜裡,男孩白色的頭髮仿佛閃著光一樣。 T z+Y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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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是有影子的。 ROf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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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過樹林之後,男孩子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來看著尚風悅,然後他慢慢走了過來,輕輕拉住尚風悅的左手——尚風悅一向反感別人的觸碰,然而這一次他沒有拒絕——他平靜地問,“你手臂是傷著的?” AucX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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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點點頭。 <@@@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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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也跟著點了點頭,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走在尚風悅的左側。此刻萬籟俱寂,幻聽也沒有來打擾他,尚風悅同這個男孩子走在山石之中,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n6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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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過一塊足有四個人高的白色石頭之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木板制的應急屋。尚風悅忍不住地喊了一聲,“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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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低著頭,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WOGM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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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尚風悅問道,“你也是迷路了麼?” Tj=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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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朝他搖搖頭。 Wuji'sx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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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住在哪裡?總不會是這個應急屋吧?” zd[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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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又輕聲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去,指了指往西的那個位置,大聲道,“我家在那兒。” C[(E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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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I#hzU8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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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漆黑的山谷,山谷的上方豎著兩座紅色的石塔。仿佛是一頭怪獸,長著巨大的口,在等待著獵物的進入一般。 G;pxB,4s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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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忽然捂住了耳朵一下跪了下去,他的幻聽,鋪天蓋地而來。 TXQ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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