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6 【藏俏】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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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樓主發表於: 2023-08-26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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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 【藏俏】苦旅

苦旅
一句話文案：人生如苦旅，我亦是行人。

清晨陽光便強烈到刺眼，不料沒過多久便下起雨來。俏如來行至途中，被突然到來的暴雨淋得渾身濕透。這種事已經是家常便飯，原本不值一提的。尤其俏如來想著雖然自己沒有父親的純陽功體，卻也有內力護身，怎麼也不至於出問題的。但偏偏就出了問題。
夏日的雨也帶著令人煩躁的暑氣，暴雨將被烤得滾燙的地面潤濕，又悉數化作熱氣直往人體內鑽。俏如來一趕回尚同會變開始處理案上堆成小山的文件，一身薄衫從濕穿到干，沒看幾本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改為單手撐頭，愣是強撐著將文件都處理完。
期間秦橫雲來過幾次，見盟主臉色不佳，關切地問候幾句，都被俏如來笑著搪塞過去。如今的尚同會能有這麼一人關心自己，俏如來心底竟然生出幾分感慨。隨即他有些恍惚地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好在近來武林中並沒什麼大事，不需要他過於分心勞神。俏如來看著眼前雪白的信箋發了會兒愣，才慢吞吞地提筆。手有些不穩，墨滴在紙面上沒有及時被抹開，變成難看的一團黑色。這原本是不可能出現在俏如來身上的一點紕漏。他看著那團黑色，突覺胃裡翻江倒海，難受得不行，又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將不久之前想寫的字忘得乾淨。
若是被父親或是師尊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大概會失望吧。
思緒又開始變得不受控制，那些平日裡被壓在心底的念頭似有感應一般，商量好了齊齊往腦子裡鑽，將本就混沌一片的腦子攪得生疼。
邪念一出便猶如惡鬼纏身，驅趕不盡。俏如來固執地握著筆，將一紙廢文捏成團擱置一邊，蘸了墨又要寫什麼，不料手腕被人握住，冰涼的觸感倒是讓俏如來清醒些許。只是原本就沒什麼力氣的手被人握住便徹底不聽話，筆從指間滑落，掉在紙面上，糊出一片黑色。
「你這樣能寫出什麼東西。」
有聲音從頭頂傳來，聽上去還帶著隱隱的怒氣。俏如來正惋惜著又浪費了一張紙，聽到聲音便抬眼，看見一片耀目的白。看清來人的面容，他欲掙脫的手便沒了動作，也不計較這人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來的。他嘴角噙著疏離的笑意，開口：「爹親。」
見來人立即變了臉色才又迅速改口，連同臉上的笑意都變得更深：「叔父。」
羅碧冷哼一聲，鬆了手。
「回去。」
「可是，還沒有寫完。」俏如來低頭，看上去並不願意配合。
換作往日，羅碧自然是不會和他廢話。只是現下俏如來低著頭，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竟覺得眼前之人有幾分脆弱。羅碧一時間竟分不清病的到底是誰。他走到俏如來身邊，沉著聲問道：「要寫什麼？」
「叔父幾時會我的筆跡了，還是說叔父打算連爹親的筆跡也一同模仿了？」俏如來仍低著頭，固執地再拿起筆。
羅碧聞言手握成拳，又鬆開，反覆幾次才俯身將俏如來圈在懷中，伸手覆上他執筆的手，低沉的聲音又在俏如來耳邊響起：「你再說一句就不用寫了。」
懂得適可而止一向是俏如來的優點之一。他果然不再說話，任由羅碧帶著他將接下來幾日的安排事無巨細地陳列出來。
待墨痕乾涸，羅碧將紙箋交給秦橫雲。秦橫雲接過，心道不知史君子是何時來的，卻也沒多想。
羅碧再回到房內時，俏如來已經伏在案上，雙目緊閉，面頰上浮著不尋常的紅暈。想到方才觸手時感受到的過高的溫度，羅碧皺了皺眉，直接將俏如來打橫抱起。
「叔父，我可以自己走。」
原來俏如來並沒有睡著。
羅碧對俏如來的話充耳不聞，抱著他從來時的路離開，避開了尚同會眾人的視線。俏如來深知羅碧的性子，也不再多說。不過在羅碧懷中倒是安心不少，連同方才在心底叫囂著的念頭都收斂不少。他閉著眼，心想尚同會的守衛確實有些鬆懈了，改日要重新布置……
「在想什麼？」羅碧見多了俏如來這樣的表情，一看便知他又在想別的事情，卻從來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
俏如來聞言一笑，睜開眼，眸中摻著細碎的光，「自然是……在想叔父今日怎麼會來。」
這種話羅碧自然是不可能信的。但就算明知這只是不想回答才用的託詞，俏如來的樣子卻讓人無法生氣。
「只是正好路過。」
俏如來也不問要怎麼才能從苗疆路過中原，他頭暈得厲害，面對的又是羅碧，便不想再費心思強撐著應付，安然地閉著眼休息。
見俏如來這樣，羅碧也不再說話，只是加快腳步回了正氣山莊。
好在俏如來近來都在正氣山莊內歇著，雖然少了些生氣，卻也乾淨整潔。羅碧駕輕就熟地進了俏如來的房間，將人安置好，關上房門。他掃一眼偌大的庭院，池塘中無人看管的荷葉倒是青翠欲滴，除此之外連點陪襯都無。也不知道俏如來平時一人都是怎麼住的。
俏如來再醒來時已是黃昏，夕陽映得窗前一片亮堂，絲毫沒有下過雨的痕跡。羅碧已經換回自己的裝束，俏如來一睜眼便看見他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案前，手中執著不知是什麼在看。
察覺到床上的動靜，羅碧放下手中的書，大步走到床前，端著不知熬好多久的藥，掌上稍用力便溫得剛適合入口。見俏如來抬眼看他，並不伸手，羅碧便端著藥，遞到他唇邊。
「多謝叔父。」俏如來笑笑，休息過後氣色也恢復不少。
「講廢話嗎？」羅碧一向不喜歡這種生分的禮節，而俏如來總是堅持這些繁文縟節，舉手投足之間都抹不去史艷文的影子，令他一見就心生煩躁。
「叔父該知俏如來向來如此，並非受父親的影響。」羅碧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與俏如來私下相處時又從不以面具遮掩面容，是以俏如來甚至不需要猜測便能看出他在彆扭什麼。
「……多餘。」話雖是這樣說，羅碧臉色確實緩和不少。
見多了兩面三刀的人，再與羅碧相處時便令人放鬆。俏如來在羅碧威脅的目光中再次躺下，但他著實醞釀不出睡意了，便側過頭看坐在床邊的人：」叔父方才在看什麼？」
「你手抄的經書，還有……」
俏如來沒想到羅碧竟然也有欲言又止的時候，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便來了興致。
「還有什麼？」
那也算是羅碧年少輕狂之時的所作所為，沒想到俏如來都記下了。
「還有你少年時，我曾說過的話。」
這樣一說，俏如來也難得紅了臉頰。
羅碧將案上的一沓紙拿到床邊。紙箋已經保留了十餘年，邊角泛黃，卻平平整整，看得出來俏如來保管得用心。羅碧自是不常懷舊的人，但對那些時光卻也記得分明。
「苦修行，苦修行。當年的俏如來還是出家人。」俏如來看著羅碧手上的紙箋,臉上笑容似乎也帶著些苦澀。
「與你現在也沒什麼差別。」羅碧別開眼，不去看俏如來的臉。末了還是沒忍住添上一句，「倒是變本加厲了。」
羅碧說的是俏如來在折騰自己這件事上，總是不變的。
「人生便是苦旅，俏如來之苦，苦不過眾生苦。」對於羅碧的話，俏如來總是忍不住辯駁兩句，一如當年。
但羅碧卻是比當年有耐心許多，聽到俏如來的話也只是冷哼一聲：「那俏如來就不是眾生之一嗎？在這一點上，你和史艷文一樣自以為是。」
俏如來聞言便不再開口，只是看著羅碧。
羅碧自知言重，又拉不下面子說抱歉。
俏如來輕嘆一聲，看向羅碧的眼中卻滿是笑意：「那麼，叔父這是在教俏如來逃避自己的責任嗎？」
是了。如今的俏如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可以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又頻頻為自己所救的小和尚，也不再是一口一個「恩公」的青澀少年了。早在自己分心應付苗疆之事的時候，俏如來便一步一步與他背道而馳，逐漸走向為天下人而為的路。
「哼，我只是在提醒你，不懂得珍惜自己性命之人也擔不起責任。」
「多謝叔父的關心。」俏如來迅速地接上話，一點也不收斂臉上的笑。
「我只是不想再分神。」
「那叔父是承認今日是特意為俏如來而來嗎？」
羅碧一時語塞，看著俏如來略顯得意的笑容，反倒看出當年那個執著的小和尚的影子來。他坦然一笑，罷了，俏如來便是俏如來，有他自己的堅持，這才是他，這便是他。
「知道就別總讓人操心。」
「反正有叔父在，不是嗎？」
羅碧並不答，被俏如來篤定又帶著些狡黠的神情所感，伸手連同被子將俏如來攬入懷中。俏如來所說不假，自己總是會到的。可倘若哪天來不及呢？他不敢深想，現下這樣已經是最好的了。
俏如來任由羅碧抱著自己，不掙扎，也不回應。他已然破戒，貪嗔痴，三毒或許早已在當年便入骨，而自己那點不該有的私心，全然給予了擁著自己的人。
人生如苦旅，可即便是行人，羅碧也會是俏如來這段苦旅中伴他最長久的人。

fin.

沒有什麼如果，我一定會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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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 【藏俏】苦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