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31 朱慕廿二題之《六么令》 [朱慕][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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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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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9)

樓主發表於: 2011-05-31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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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 朱慕廿二題之《六么令》 [朱慕][現代?]

朱慕廿二題之《六么令》

你知道這一側是山，那一側是海，卻只見一片綠秧，高拔青翠，無垠在你十一歲的世界。仰面，一團白雲沾著藍天亮得刺眼。你和玩伴在蜿蜒小路和曲折田埂奔跑，那條路隱沒了，轉彎這兒又一小道。

你們邊玩「抓鬼」邊賽跑，你個子高些，你熟悉玩伴的性情，你膽大又靈巧，你經常成為賽跑的贏家。
你還領著他們玩球。
你們的小學校裡，幾乎沒有別人聽說過「籃球」，你的阿婆阿母同阿姨們也一無所知。當家家戶戶唱空城，人們圍在村長家門，直盯著黑白電視，你和玩伴扒飽了晚飯朝學校跑，跑到校裡練球。
掛著板，畫個框，那就是你們需要的籃框了。

鎮上也有個小學校，你模糊有印象，許是外地工作的三舅提過。它不重要。鎮裡太遠了，而且，據說，進鎮裡走在路上得穿鞋。包得緊緊的那種。
但有一天，老師忽然說，鎮小學想跟你們比一場籃球。

你和同伴們一齊歡呼。
你聽見另一位老師說：「朱家那個大的？果然還是孩子呀！」你沒在意。你知道，那些人悄悄說你老成，像個大人，都是因為自小沒有爸爸。
其實你有的。
你還有個弟弟，你們相差四歲。弟弟沒見過爸爸，你為他幾分可憐，可你發覺你不常見著爸爸，他的臉孔藏在日光裡，看不清了。

你和同伴到火車站接你們的對手。
小小的，簡直像火車般噴著灰的車站，一天只停靠一列車。車站臺階空盪盪，你們全體排排坐不妨礙什麼，但你們這班孩子才丁點兒大，不多久便對陌生地方心慌。
你手指對面的地下道口，「不然，去那裡等吧！兩人上面看著，其他人可以到地下，玩木頭人或練傳。」

馬賽克的藍磁磚，陳舊得發黃，你卻很喜歡。你坐在上面第一階，低頭瞧瞧同伴熱鬧，摸摸微溫的磁磚，時而望望小火車站。

地下道背後，偶有卡車隆隆駛過。
傳聞，蓋地下道前，有更小的小孩被卡車撞了，以後，下午三點半的時候，那孩子會回來，找他沒齊全的身體。
車站門口的大鐘指向三點。
火車兩點四十分就該到了。你皺皺眉，決定大夥兒回學校問問，要是對方不來，照常自己人練吧！

底下驀然騷動。像是小子摔了。你聽著一兩個陌生聲音說「對不起」，另一些聲音說「快啦、快啦」，你的同伴嘟囔埋怨遊戲亂了，一群不認識的孩子已魚貫走上地下道口。或者不那麼整齊，或者是小跑步的。
他們穿著白布鞋，規規矩矩繫了綁繩，一個一個瘦瘦高高白白嫩嫩。說是嬌生慣養，衣服倒穿得跟自己人都差不多。
個子最小的倆，大的一手捧籃球在胸前，拿下巴卡著，一手牽著小的。那小的看著比自家弟弟還小，縮在大的身邊，手攥得緊緊的，頂怕生的樣子。

你問：「今天他也上場？」
「呼呼，」大的那個比他隊友圓潤可愛許多，笑得甜絲絲，有點像小女生，可又沒哪個女生笑成這一副準備隨時賴皮的樣兒。他介紹：「這是小羽仔，鄰居家的，小咱四歲，來給少艾葛格我加油。」
你眼一眯，微縮下頷看住小羽仔，一字字說：「那、你、也、是、敵、人。」

小羽仔哇哇哭了。
鎮小學的亂了隊伍，慌慌張張嚷「少艾別打架」，少艾早已兇兇斥責「過分，這麼大個兒，欺負小羽仔，等等我上場給他報仇，保證痛宰你」，你同伴七嘴八舌「老大才不欺侮弱小呢」，你睥睨他的額頭眉眼，取笑「你？上場？痛宰我？」這把捉著小羽仔的他氣跑到邊上了。

當然你們贏。
雖然，開始你怕把少艾撞壞了不好交代，但你立刻發覺，沒人運球傳球比他嫻熟明快，防守也狠，你不放水了，咬著與他較勁。

原來他們搭校車過來，約火車站圖方便罷了。
你和同伴送他們回火車站前，地下道口。你和少艾手牽著手，落在後頭。你替他抱籃球。他還拉著小羽仔走。小羽仔一手給他提著，一手握了你送的冰棒，小心舔著。
少艾笑，「哎呀哎呀晚霞紅通通，真漂亮。」你應：「是啊很好看。」

即使考進不同初中，你們仍是好朋友。最好的那種。你們等在公車站牌前，或搭車到對方校門口，交換零食、上課筆記，與少艾愛聽的八卦，還有偷偷地親嘴兒。
你們約好了唸一所高中，再一塊兒打球。

看榜那天，少艾竟然早早到了，看起來卻很抱歉的樣子。
你想到，去年起，日本兵和一些日本人分批撤走，回日本的船沒帶上少艾他家。
你們那時很歡喜。但是，少艾的爸爸媽媽，愈發過不下天天被罵漢奸的日子。
他說：「朱痕，我家有機會移民，下月就要去美國。羽仔拜託你了，他爸爸在外賺的是大錢，可一回家就揍老婆小孩。」

你意思意思收了羽仔媽媽幾個私房錢，做羽仔名義上的家教。
羽仔到你家寫功課。你幫家裡人下田，晚上送羽仔返家。你考上約好的第一志願，沒去唸。你阿母阿姨舅舅都不贊成你一輩子務農，你抽空自己讀書。到了羽仔考上大學可以住校獨個兒飛，你也考取教師資格。

你回母校當小學老師。你上課威嚴，下了課有時恢復當年的孩子王，教書、帶孩子，居然得心應手。
小火車站已經沒有了，連臺北火車站也挪了位置。
羽仔成為小兒科醫生，小朋友又欺負他，又喜歡他，日子似乎過得不錯。
你有了妻子，有了兒子，有了孫子；你弟弟同樣。

你有個約會不想去，摔了帖子，你弟弟認命接手，只叨唸：「六十幾的人了，還計較這個？」

你不理，躲上臺北。於是，你和少艾在臺北火車站人來人往的男廁重逢。
「哎呀呀……」他笑咪咪的，除了頭髮稀奇地全白，又胖了些，眼角有花絲兒似的笑紋，與半世紀前對照著沒什麼改變，還是矮你一個頭。

你問：「過得如何？」他答：「兒孫成群唷！」「怎麼回來？」「羽仔他爸死了，鬧彆扭不肯出席告別式，羽仔媽媽翻出我電話，找我幫忙囉！」
你挑挑眉毛，「你不像要參加告別式。」
他搔搔鬢角，「羽仔說他露個臉就走，叫我車站等著，他送我桃園趕飛機。」

你點了點頭，想起你不曾像親吻妻子那樣吻過他。
他歪歪腦袋打量打量你，呼呼笑，「噯，朱痕，以前的kiss小家子氣，我們再親過。」
你瞪著他，他一愣，委委曲曲地回瞪。

萬幸洗手間剛空了。你拖了他白胖胖正好你扣緊的手腕，擠進廁間，顧不得鋼板門邊及底下好大的縫，摁他在角落上吻。

後來，你抱著他，低首細細啃他額頭；他抱著你，下巴掛在你肩膀，仰面輕喘在你耳際。
偷空摸出洗手間以前，你寫給他自家住址，因為他記不明白他美國地址。

但他始終沒給你寫信，也沒寄卡片，或隨便什麼風景明信片。
你想，這傢伙傻呼呼懶洋洋的，不動筆，也平常。
十幾年過去，你把這事兒忘了，因為你想他早忘了。

這陣子你身上不太好，被兒子兒媳逼著，住院做全身檢查。第二天出院前，你見到羽仔。你們如今七老八十，連羽仔也一頭花白。
你問：「翳把這種小事也通知你？」好多年前，他們一個系的。
羽仔搖頭。「退休前我待這院。」
你「哦」一聲，沒搭話。

十多年前，訃聞上，「蕭羽」標註了三男。不過，你早猜到了。

羽仔說：「慕少艾的太太最近過世，家裡整理房子。在他留下的東西，他們發現這個。夾在名片盒裡。」
你重重擰眉。「他幾時沒了？」

「……他回美國的飛機，著陸時起火。他去找鄰座說要上廁所的男童，兩人都沒逃過爆炸。」
你知道羽仔一向怕你，尤其，像今天這樣單獨碰面。

他看著你說話的模樣仍顯得瑟縮，然而，為了接過羽仔攤在手心的舊紙片，是你的手禁不住顫抖。
你收回手。「燒了吧！」你說。
羽仔生氣地：「這是慕少艾的遺物！」
你吼他：「所以叫你燒！和他一起燒！那是給他的！」

你寫著住址的小紙頭，在菸灰缸被點燃了，轉眼化了灰燼。
「對不起。」你說。
羽仔吃了一驚。你沒有解釋。

窗外，天藍，綠樹青青。

吾蓁於2011.5.31

但是我要解釋=v=+

這裡朱痕一是對少艾抱歉，二是──如果必須有二──對「蕭羽」說的。
就說那個他們的爹...估計是不想娶農家女兒(也可能是朱家純樸的女孩子不肯嫁，蕭先生大概是投機商人之類的)，可是又有點想留著她，所以前前後後(？)生了朱痕、朱翳(...)兄弟。由於本性惡劣，或想起村子裡他沒有再去的的那家，所以他見到老婆兒子見一次打一次。就這樣。
可朱痕年輕時沒想到這層，他只是猜到小羽仔是「那個有爹的小孩」，所以看著就不順眼，即使代替少艾照顧羽仔，不過精神上～羽仔很纖細，有感受到自己被討厭。
假如羽仔不那麼怕朱痕，朱痕十幾年前就會得知少艾的死訊吧？

咳咳、以上純粹是這篇文的設定，和從前往後其他一切都無關。

看不出跟《六么令》有啥關聯？請把么等同一，重看第一段。(那其實是巧合orz)
「暮雲消散，簾捲畫堂春曉。殘薰燼蠟隱映，綺席金壺倒。塵送行鞭嫋嫋。醉指長安道。波平天杳，蘭舟欲上，回首離愁滿芳草。身外浮名擾擾，已負狂年少。無奈風月多情，此去應相笑。心記歌聲縹緲，翻是相思調。明年春早，宛溪楊柳，依舊青青為誰好。」
在看賀鑄這首詞，嗯，雖然我用的是曲牌，總之思考怎麼下筆時睡著了(喂)。
夢到「我」就是朱痕。"囧rz
「我」和一群「跟我同年紀的」小男生一起在地下道口等著另一群小男生打籃球，眼前景色雖然看起來有人跡但視野毫無阻礙，只是太陽太大了。這時一群小男生小跑步經過，由於某些緣故，看起來更亮更刺眼了。那個比太陽更亮的當然是慕少艾。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曉得他們正是在等的籃球對手(夢裡他們沒有人拿球)。
...然後醒了。
除了以上敘述之外，最深刻的記憶是，大家都是剃成光頭的...很久很久以前上學要理的那種刺刺的光頭...=口=

這麼詭異的夢當然要寫出來啦ˇ所以寫了，並且從民國的30年代主角11歲開始寫到現在，如此這般。

[ 此帖被吾蓁在2013-08-26 11: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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