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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M3c!S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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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独秀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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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着游历,忙着看各色的风景,忙着寻找最舒适的温泉,忙着应付各种打断他旅途的生物。 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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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每一天都很美妙,虽然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随时会触犯天条的危险分子。但奇怪的是,几千年几千年的,除了偶尔打破一两件天帝钟爱的物件,因为迟到而从须臾殿殿主之位上被解职,经常性的遭人怨顾——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天界之人乐得看他用独特的言行诠释香独秀这一奇妙的个体的存在。除此之外,他的确从来都没有触犯过天条。 86igP
补充说明,触犯天条其实很简单。有的时候甚至只是个无心之举。所谓天条并没有白纸黑字的规定,所以一般出了什么幺蛾子,则是由某位神状告至天帝处,天帝手一挥,天钟鸣响,众神列位,开始漫长的会议。当大多数神认为这件事触犯了天条的时候,那么,它就触犯了天条。接着开始定罪量刑,一般不管大小罪,都要先上剐神台受个剥离元神之苦,也就是罪典。 }6ObQa43
独立于一团云上的剐神台。 MF:]J
连云团的色彩都是有别于天界祥和五彩云的暗红色。 :9un6A9JS
香独秀只看过一次罪典。 l*_%K}%?V
远远地驻足观望了那么一瞬间。 iU3)4(R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q$FwO"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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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打雷了。”仰躺在树干上的香独秀对下面正专注对弈的慕容情道。 l^aG"")TH.
人间,夏日闷热的午后,蝉声也变得嘶哑无力,却仍旧执着的鸣着,听上去就像在哀鸣。热气让远处的景色都模糊了起来。 I;H6E
“要下雨了。”正凝神思索的慕容头也不抬回道。 37GJ}%Qs
他身前的石桌上是一盘棋,黑白子错落,对面无人,他正与自己对弈。 ReE-I/n8f
许是也觉得热了,挽了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 V\Oe]w
这人眉角悠扬,薄唇带着那自在矜傲的弧度,安然而坐,墨蓝的发盘旋在棋盘一角,再从石桌上垂落,夹杂着几许淡蓝,娴熟优雅。香独秀不经意的从树干上低头探去。 ?&$??r^i
【小慕容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忽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哦不,这太糟糕了。 pwo5Ij,~q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香独秀不由想到,如果他再疏忽这么几次,再偷恋了几处风景,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小慕容也差不多娶妻生子了吧? QWVH4rg
这样一想的时候,香独秀觉得胸口一阵奇怪的悸动。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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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太糟糕了。 }%(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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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雷声渐渐扩大,天色也瞬间变暗,一时间风起云涌。 .2?txOKh
“慕容,我觉得……”香独秀的话被一道雷声打断,轰隆一声,如夔鼓滔天。 [<SM*fQ>t
慕容情难得变了脸色。 qjcy{@ j
指尖的黑棋随着轻颤掉落。 N2:};a[ui5
紧接着便是一道闪电怒劈直下。 Q79& Q04XN
绷紧的身躯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i'&KoR?
香独秀跳下了树干,帮慕容情收拾了棋盘,随手一扔,棋盘凭空消失,想是已经回到了平时被安放的书桌上。 ngF5ywIG
豆大的雨先是稀疏的打在地面。 vzD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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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去避雨。”香独秀一指点在慕容情的眉心,有些涣散的眼神终于汇聚。 %gj's-!!
“难道慕容你害怕雷电?”他又粲然笑着问。 cx%[hM09
“胡扯。”慕容情皱眉,起身向着不远处的屋子行去。 lF-;h{
雨倏忽变大,雨点砸下,伴着雷声和闪电,分不出是白昼还是黑夜。 `H+~LVH
香独秀驻足在雨中,看着慕容情消失在门后,忽然回头看向那划破长空的闪电, :M" NB+T
电光凌厉又尖锐,撕裂了天,刺穿了大地,曲曲折折的轨迹,分裂开荆棘状的枝桠。 9F+i+(\,b
他想起来了。 U 7mA~t2E
那人在闪电编织的阵法中痛苦的模样。 oF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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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C =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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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想问一问他。 `:WVp~fn
会不会很痛苦? _4qP0LCa
那一瞬间的电光里,他看见他用那样不甘而悲惨的表情看着这个世界。 3&D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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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雷阵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了。 BLxtS
慕容情走出屋子,香独秀还站在那里。 *&p`8:
神就是各种好用,下个雨都不用怕淋湿。慕容轻叹一声。 GE4d=;5
“香独秀,你该走了。” _r!''@B
“嗯?” :%GxU;<E{
“时间到了。”慕容淡淡的说。 L \0nO i
香独秀绕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每次在人间逗留的时候都不超过一天。 ,EPs>#d
“对,我要回浣愁池了。”香独秀点点头,临走之前又想起一件事,“啊,慕容,我给你的护身符,要记得随身带着。” gs;3NW
慕容情反射性的摸摸腰间垂挂的黑色小铁片,不怎么自在的侧身看着雨后的小山,微微的点头也不说话。 ~doOt
香独秀笑了笑,衣袖一扬,化光消失。 ;{b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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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处。 l:NEK`>i
慕容情想,总有这样一个人,每一年有那么一两次如天神坠落在你的面前(不,他本来就是神),大大方方的闯入你的生活,从不说明来意,他说着一些莫名的话,做一些莫名的事,你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想遗忘都难。而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徒留一些奇怪的想念在这一颗心里——那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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掂了掂那铁符,不远处又传来凄怨的呼唤声,一字一顿,慕、容、情。但这声音却从未近身,只在几步之外响着。 U" eP>HHp
恶鬼缠身的感觉,自他记事起就一直存在着,最近是越来越强烈了。 aYQ!`mS::M
或许,真的是前世做了太多的孽。 RB1c!h$u
慕容情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N,ow,n
我心中有魔。 oQJK}9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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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小镇外那座大山上的半灯寺。 y7M"Dr%t^
那是远近有名的佛寺,信徒众多,从来都是香火鼎盛。 YpQ/)fSEV
半灯寺。执半盏灯,照一世明。 zo66=vE!
寺中有苦行僧,未知年岁几何,长白须长白眉,面目慈祥,有如来相,常趺坐于山前大石上,有缘人可见。 dP0!?J Y
“施主,前去已无路。” 0Eq.l<
苍老的声音如是说。 $I(2}u?1+d
慕容情挑眉,负手而立,“路自然在我脚下。” =8OPjcX.V
“你心中无路。” /$zYSP)YT
“此去仅为心诚,不求度化。”慕容情皱眉。 Ikiv+Fq(
“你心中却有魔。”僧者双掌合十,“无心佛,无因果。”老者的声音悠悠然,自有其豁达纯然,雨后的风清爽自然,慕容情却忽觉一阵不自在。 mNw|S*C
“施主若求心诚,只有度化。前生业障虽非今日造,但哪一个都是你,哪一个都是慕容情。” :HhLc'1Jw
“慕容情前世所犯何罪?”他又听见了梵唱,却夹杂着切切悲鸣,隐隐的,在心底。 1fRYXqx
“杀业,足矣。” ~X;r}l=k<
“是魔不是我,慕容情此生尚未伤一人。” Qz&I~7aoyV
“若心中有魔,只待何时成魔。”僧者垂眼,看着下方的慕容情,慈悲表情,却让慕容情越来越止不住怒意。 GIQ/gM?Pv
“不可能!”近乎于被侵犯了尊严的恼怒,但令慕容情感到挫败的是,他心中有个声音在肯定着。 Q1V4bmM
“前日事今日果,今日是昨日造,施主,当求佛。” 2GECcx53
声音重重的砸进了耳蜗里,眼前掠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x=dL(
与世无争的善良种族, P(fTlrb
美丽奇妙的家园,天地,日升月落, Vf6lu)Zc1
黑白交错中肆虐的火焰, @;x|+@r
魔魅无端的双眼, '/3..3k
焦土、残垣、死去的人、枯萎的草木、灰烬、坟墓…… 8YFfnk
漫天徘徊的恶魔, |;{^Mci%
最后是血红渐变到黑暗。 oPRvd_~
但那么多的深重里,有一个身影,分外的温暖。 H@2JL.(k
被他藏在最深的地方。 M9*7r\hqYV
是唯一能让他有知觉的存在。 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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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独秀蓦然止步。 VR5$[-E3
“出了什么事?”一旁的友人问,轻摇折扇,无限风雅。 {/12.y=)~
“大概……封印有些松动了。”香独秀摸摸下巴。 !I5_ln
“我早就说过,慕容情已魔性深种。”天界雨师有些凉薄的笑。 1R9hA7y&,/
“连你也觉得他没救了?” I"*g-ji0
折扇带出的风轻轻和和,“我只是和许多人一样,在看他的笑话而已。”见香独秀似被路边花花草草吸引了一般四顾着,雨师淡笑,依旧说道,“本错不在他,但他偏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我问其他人,若有一天你与魔王子结仇,你将待如何。” 1g{`1[.QO
有人回答,拼得一身剐,敢把王子拉下马,哦,错了,他骑的是龙。反正大不了同归于尽。 H?ssV^k
有人回答,找一个强大的帮手,一起杀了他。 q{Hk27kt
有人回答,让自己变强,强大到足以用指头捏死他。 =3lUr<Ze
也有人回答,逃离,一辈子做个缩卵的家伙,远离魔王子的阴影,哪怕活在恐惧悔恨的阴影里。 nU%rSASu
“作为前霓羽族圣主,故乡家园一夜间被焚毁殆尽,族人尽遭屠戮,很抱歉,我无法理解慕容情的心情,他要复仇的心情我们谁都不懂,除非我也经历这么一次。而他选择了最笨的同归于尽,结果却没有死,不仅没有成功报仇反而……”雨师顿了顿,“总之,我们都看到他执着于仇恨以至于理智和心智都被蒙蔽。但是他的那种执着,谁都解不开,而我有的时候会想,慕容情这样的人,宁愿自甘堕落成魔,他的执念太过深重,而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ftsr-3!Vm
“你见过霓羽族吗?”香独秀忽然问。 A:[La#h|p
雨师将折扇收拢,放在指尖把玩。“自然是见过的,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他们的歌喉如天籁,开心的时候就随风而舞,就算是曾经大难,也依然乐观善良的一族,天界已经很少这样单纯的族类了。” @m!~![
“如果我这么美好的故乡一瞬间化作了坟墓,我该怎么办?”香独秀难得困扰的问。 ],R rk]1
雨师耸耸肩,“所以我们都是看客。”凉薄如天。 YTxUKE:
“说起来,香公子能执着的事物倒是出奇的少。”雨师嬉笑,“当年某人满天界的寻找他亲爱的慕容,可是到现在都是仙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xlDN
香独秀敲敲太阳穴,“咦,有这样的事?何时何地?” i{PRjkR
“所以有的时候你真的叫人又爱又恨。” Hk8:7"4Q
如果有些东西只能存活在记忆里,空留一曲余音,倒不如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忘得这么干脆,还真让人不甘心。 sl-LX)*N#
香独秀倒是丝毫没有计较,雨师不由得叹了一声,“我好像能够理解慕容情当初为什么对你若离若即了。” !cT#G
“这又从何说起?”香独秀无辜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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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自言自语精神分裂罢了。” K,%H*1YKK
天界的风澈然,香独秀偶尔仰望,云不染尘埃。 "t~I;%$[
他忘了一些事,但必然会记得另一些事。 1 9a"@WB@
唉,好怀念雪非烟的美妙啊。 ~ C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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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心时,最怕有心人。 j2deb`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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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g1muT.W]S
注:文中一些佛句谶语之类,皆出自或演变自《古尊宿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