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0 [劍之初X慕容情]古風二十題之辟寒犀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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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2-20 17:3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0 [劍之初X慕容情]古風二十題之辟寒犀節一

架空背景，會分幾個題目寫，慢慢填。
第一節以陳述背景為主，其實沒神馬配對情節……自創人物有，請慎閱。
隨後的章節應該也會寫到其他配對^^
與原劇設定衝突的部份，請見諒。

辟寒犀

序

羽族的觀星台建立在宮殿以北，青色的山嶺之上。從此處俯瞰腳下的森林，夜幕籠罩著點點光芒隱現。頭頂是盛夏夜光華流轉的星河，投映在星臺的法陣之中，如同一幅璀璨的畫卷。
此時正進行著占星之典。一身素衣的祭司站在法陣中央，手持星杖映照星辰的光芒，龐大的星儀在身後投落陰影。他神色肅然，深眸望向遙遠天際浩瀚的星河，參悟著背後隱晦又無可逆轉的宿命。
夜風吹動杖上的金鈴，老者闔眼進入最後的冥想，靜心等待最終的啟示。
占星臺外的暗影處，陌生的身影隱沒在夜色間，黑色的大氅掩住了面目。他守在法陣以西，指尖凝出暗色的符咒，低聲念誦著無人能懂的術語。
驀然，星臺上的儀錶停止了轉動，陣中群星的光芒耀目，一瞬間灼燃眾人的視野。便是藏身于暗處的黑衣人，也因這刹那炫目的光輝後退了半步。
等星陣的光芒漸漸黯淡，守衛們才看清中間半跪的身影，星杖倒落在地，任職多年的祭司如受重擊。
“老師！”一邊的年青人連忙上前，小心地扶起他，卻不想被老人緊緊扣住了手臂。
“請……轉告羽皇，”那人氣若遊絲，如一夕間垂垂老矣，“谷玄四周，七星光芒隱現，是不祥之兆……”
青年顫抖了一下，祭司的神色肅穆而悲憫；“死亡的羽翼會出現在雲端，覆蓋在大地之上。”
說完這句，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氣力，昏倒在年輕人的臂彎。遠處的暗影沉默注視了片刻，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帝都，高閣之上，有琴聲起落。一時如翱翔于浮雲之上，一時似徘徊在雅舍之間。似極遠，又近在耳畔，細語輕訴。
紫衣的撫琴者止了弦，窗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隻白羽的鳥兒，仿佛是被他琴音所吸引停在了這裡。
他輕笑一聲，伸手撫摸著飛禽的頭頸，緩緩滑落于細緻的白羽間，似不經意地，解下了腿上的紙卷。
白鳥眷戀著他指間焚香的氣息，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紫衣人卻不在意鳥兒的動作，就著窗前的月色，掃過紙上簡短而潦草的字跡。
“那些暗影中的傢伙們，終於有了動作啊。”
他隨手將張紙丟入香爐之中，燃起一點幽微的火星，重歸寂暗。

節一祭典

他已有許多年，未曾回歸故鄉。
像他這樣的人，生如飄萍，居無定所。當延綿的森林映入眼簾，滿目都是碧色的山巒，他才體會到故土的氣息，異地漂泊多年後依舊深入骨髓。
鳴音深吸了一口氣，沿著密林間的小路向東而行。他身上的斗篷遮住了銀色的長髮，帽檐下是一雙淺金溫和的瞳眸，身後背著柘木彎弓與箭囊，一路風塵僕僕，與尋常的遊人並無二致。
多年前他曾歷經此處，憑著些微模糊的印象尋索記憶中的道路。初時依稀可見遊人的行跡，然而隨之深入，眼前的景象愈見幽謐。峰迴路轉，只見兩側古木參天，根結交錯著近乎擋住了眼前的道路。
鳴音望著全然陌生的景致退後了一步，思索片刻決心轉路而行。只是當他循著小路回走，仿佛進入一處迷陣，山嵐漸起，林間景色變化，與來時截然不同。不過片刻，又退回了方才被阻的小路上。
此刻天色已晚，薄霧迷蒙了視線，竟是被困在了這地形詭異的密林之中。
鳴音停住了腳步。絕境之處，他反而靜下心來，望著前方莫測的景象，專注著全部的精神力，決意一破眼前的幻陣。

在此時，不遠處竟傳來圓潤而清靈的歌聲，曲韻悠揚，飄飄然不知所蹤。隨著那歌聲響起，林中的山嵐散去，從中走出一名羽族打扮的少女，見到鳴音略有驚異，輕輕“咦”了一聲。
“你……你怎麼會闖進這裡？”出乎意料的，這位久居深山中的羽人少女，竟也通曉人族的語言。
鳴音則以故土的語言答道：“我是遊歷的羽人，受風的召喚欲往山麓的北邊，卻不想被這裡美麗的景色所迷，誤入貴族的領地。”
少女聽到他的口音，原本戒備的神色略有緩和：“閣下一定是迷路了，才會走進這片森林。這裡的路徑太過複雜，請讓我帶您離開。”然而當她抬頭望向山間的暮色，又現出了幾許躊躇，“此地距離前方的城邦尚遠，天色又晚，不如先往吾族暫歇。明日清晨，我會將您送離此地。”
鳴音鳴音連欠身稱謝。少女退開一步，輕輕搖了搖頭。她轉身向林間深處走去，再次揚起了歌聲。奇異的是，兩側的樹木聽聞她的歌唱，竟退避讓出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來。

一路相談，鳴音才知道此處是霓羽族的境地，領他前來的少女，名喚玉翎。
他少時曾聽族人提起過，羽人靠星月之力凝聚羽翼[1]，多為純色。但有少數人與眾不同，凝出的雙翼是彩色的。這些人隱居于深山之中，極少與外界人接觸，因羽翼多彩之故而得名霓羽族。
而霓羽族的族長——聖主阿多霓，此刻聽完玉翎的解釋，略一沉吟道：“先生在吾境迷失了路途，當由族人護送而出。但明日是族中天祜祭，眾人皆前往天池，怕無人照應。閣下若不棄，不如多待一日，後天一早由玉翎送你去山北的城邦。”
他言辭溫和，但神態間自有凛然威仪，令人心折。鳴音俯身道謝，阿多霓頷首一笑，另囑咐了玉翎幾句，安排鳴音留宿在東南一間樹屋之中。
霓羽族人口不過百余，所有樹屋皆建在一棵巨木之上[2]。阿多霓的居所建於最高處，他坐在屋外以枝上藤蔓編織的座椅上，望向繁茂的葉間，族人穿梭其間，歡顏笑語，如在耳畔。
突然被一隻小手扯住下擺，轉身見是愛子，身著繁複的禮服，小臉上流露出幾分不情願來。阿多霓輕笑了一聲，伸臂將他抱在膝上。
“喂……”小男孩皺了皺眉，仍乖乖的依偎在父親的懷裡。
阿多霓抱著他望向窗外，“我一向喜歡在此處眺望，見族民們安居樂業，此生心願足矣。”父子兩人的目光越過林間閃閃爍爍的燈光。晚風帶來甜香，正是樹果成熟的季節，身姿輕盈的少女越過人群，將新鮮的果實捧給初至的客人。更遠處，剛剛學會凝翅的少年們感應著星辰的力量，展翼在夜空中徘徊。鳴音似有所感，望向一閃而過的翼彩，現出驚奇的神色。
小阿多霓隨他望著，臉上流露著欣羡。父親的下巴擱在他的頭上，熟悉的體溫環繞著他：“你還小時，羽皇曾要我送你到天城，我並未同意。私心講，我始終希望我們家人相伴，守護著霓羽族這一方森林。”他輕輕梳理著墨藍色的長髮，“青鸞，總有一天，你會如祭司所言凝出七色的羽翼。你是霓羽族的希望，將來會擔負起同我一樣的責任。”
“我明白，”小阿多霓在他懷中點頭，“我會同父親一樣，永遠與族人們在一起。
阿多霓會心微笑，晚風拂過，身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霓羽族舉行祭典的所在，位於山谷間的湖泊，被族人稱為天池。湖水由山泉匯聚而成，投影著晴空萬里，如碧玉一般。
鳴音雖是外人，仍被族人拉去一同參與祭典。他不明族中禮俗，玉翎便向他解說，霓羽族的天祜祭每年一度，由聖主阿多霓主持，帶領族人以歌聲之靈，喚醒天地萬物生長，以維繫族人的生活。因此，被視為族中極其盛大的儀式。
“但是，”玉翎話音一轉，“今年的祭典卻又與往時不同，因為祈願的儀式過後，將舉辦聖主之子，未來阿多霓的訂婚儀式。”
“嗯？”鳴音略感好奇，“聖主正當壯年，卻已有了繼承人，當真讓人意想不到。”
玉翎輕笑道：“小阿多霓還只是孩子，今年剛滿八歲。不過霓羽族婚制與外界不同，與聖主般配的女子由天神註定，手腕上會有孔雀金環的印記。這一代的小孔雀，算來也有五歲了。小阿多霓出生時天現異象，七彩之星在夜空中閃耀。族中的祭司預言他將凝出七色的羽翼——說起這個，現任聖主凝出的羽翼為五彩，已是極尊貴的象徵。因此大家將小阿多霓視為希望，更是對他的婚姻之事——特別，特別的……”她說到這裡，想起身著華服卻一臉彆扭的小聖主，不禁現出淺淺的笑靨。
鳴音會意，對這位未來的族長，更添了幾分好奇。

霓羽族的儀式並不過分繁縟，祭典伊始，前來的使者們帶來羽皇所賜予的陳釀。羽族不擅置酒，美酒多出於更為富庶的天城，被久居深山的族人視為佳釀。祭司將幾壇酒分與成年的族民們，本為鳴音留了一杯，卻被對方含笑辭謝。
隨後，由族中的祭司長老進行祈祝的儀式。古老的祝詞迴響在湖畔，人群間一時肅然而靜默。
但在這平靜又神聖的的氛圍中，外圍觀視的鳴音卻隱約覺察到不尋常的氣息。如同被窺視一般的壓抑感緊緊貼在背後。他暗自觀察著身後的林間，並未撲捉到任何可疑的動靜。
有什麽不對。他心中想著。周圍太過靜謐，連一絲風聲也無。

便在這一刻，水邊驀然響起了樂聲。鳴音神思一恍，仿佛聽到了天外傳來的仙樂，清聖而出塵。
遠遠望去，阿多霓立於人群之中，寬衣廣袖，展開了手中一卷陳舊的樂譜。他揚聲而唱，清亮的歌聲如飛鳥一般，時而翱翔于碧空之遠，時而盤旋在湖畔林間，讓人無可觸及。族人們的歌聲亦隨之響起，高低婉轉，伴隨著曲譜與阿多霓的吟唱，如天籟之音。
鳴音沉醉其間，歌韻而優美觸動心弦，人間難得幾回聞。在霓羽族的歌聲起落中，山間萬物正悄然萌動。谷中本是鬱鬱青青，一時百花綻放，繁華似錦，令人如置仙境。
他驚異于眼前所見，身前傳來孩童們的驚訝與歡叫之聲，族人神色間現出歡喜之意。不知過了多久，阿多霓手中的樂譜合攏，歌典接近尾聲。隨著漸次低迴的歌聲，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漣漪，由冰雪術法凝成的平臺自湖中緩緩升起。
鳴音略感訝異，只見人群從中讓出了道路，有兩個小小的從中穿過，攜手走向湖心的平臺走去。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霓羽族未來的聖主與聖后。

走在左側的小阿多霓，禮服為七彩羽織，無數彩色的絲帶編織如鳳羽般華美迤邐。腳步因過長的飄帶而略被牽絆著，努力維持著步履間的平衡。他行止優雅如一曲清韻，雖是年少稚容，身上尊貴的氣質同他的父親——這一代的阿多霓如出一轍。
與他執手並肩而行的是更為年幼的孔雀——霓羽族世代天授，阿多霓命中的伴侶。她的禮服不似阿多霓那般繁複，仍以百花點綴著，純白的羽毛垂落在棕色的髮間，胸前佩戴著一串彩晶。小女孩仰起臉，金色的陽光灑落一身，稚嫩的面容流轉著清圣的光華，如湖水般澄澈的眼底塵埃不染。與小阿多霓交握的白皙腕間繞著精心點綴的花飾，金環的印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承載著族人們殷切期盼著的目光，他們沿著湖面用術法凝成的棧道向平臺走去。那一端，聖主聖后並肩而立，正等待著他們完成最後的儀式。

在小阿多霓與小孔雀踏上平臺的那一刹那，一枝羽箭從空中射落，釘上了湖面的棧道。
變故驟起，箭上燃燒的火種瞬間吞噬了冰術凝成的湖心臺，五彩的羽翼隨風揚起，伴著一聲清鳴衝破了席捲而來的火勢。只見聖主與聖后抱著兩個孩童落在人群中，阿多霓神色凜然，擋在了驚慌失措的族人面前。
天際倏然暗沉，雲間傳來羽翼振動的聲響，帶來不安的氛圍。
然而阿多霓眼神落處，卻是湖邊的密林隱現的人影憧憧。他不待對方出擊，一掌震落了樹木的掩蔽，潛伏的偷襲者現出了身形。人族的武士們正以半月形包抄，十指搭在弓弦之上，冷冷注視著毫無防備的霓羽族。
聖主沉聲問道：“霓羽族一向避世無爭，爾等受何人指派，竟趁祭典之機偷襲吾族民？”
鐵甲的武士們并不答話，重盔下露出一雙雙冷酷的眼，手中的弓弦紋絲不動。
更令人驚懼的，不遠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響。人族的騎兵隊伍正接近這處隱蔽的山谷。
阿多霓胸間氣血翻湧，掌中暗蓄著內勁，五色的羽翼在他身後盡展，風聲中凝聚著雙方對峙的殺意。
聖后站在他的身後，神色間亦露出不可摧折的決意。
隨著一聲聲尖銳的鳴響，數枝羽箭被阿多霓出掌擋落。他揚聲而鳴，掌間攻勢再無容情，人族的軍隊被掌風中強大的氣勁所襲，漸次退回了林中。阿多霓展翼再揚，忽覺心口劇痛，身形隨之一窒。霓羽天音遭受反噬，後退數步方勉力支撐住。
對方見他力頹，下一波攻勢如潮水般掩至，身後的族群中亦響起痛苦呻吟之聲。阿多霓心思急轉，隨即了然是劇毒之效。他眼中一片血色蔓延，回望聖后同樣滲出鮮血的深眸，短暫交匯的眼神傳遞著絕境中最後的託付。
他猛然展開了手中的九韶遺譜，禁忌的樂章被翻轉，原本清圣的樂韻竟如百鬼悲鳴，仿佛無數怨靈在沖開了束縛，天地間劇烈地震動著，人族趕來的騎士們紛紛落馬。
躲在雲間的暗殺者們，趁這一刻人族與霓羽族間的混亂決然拉開了弓弦。漫天的箭雨覆蓋了霓羽族的森林，點燃無間地獄的火種。

鳴音射落了對面一名人族的騎士，在箭火的攻擊之下，周遭已陷入了漫天的火海之中。族民的慘叫，孩童們的哭聲被隨風蔓延的火勢所掩蓋。偶爾有企圖展翼飛翔的族人，被天空中羽族的殺手所射中，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墜落。地上的人們不斷被捲入火光之中，淒厲的慘鳴聲此起彼伏，如同垂死的仙禽。
阿多霓反轉了手中的樂譜，撕裂般的天音悲鳴引起了山間的巨震。參天的古木轟然倒塌，天池平靜的湖水掀起了滔天巨浪，轉眼覆滅了人族攻向前的軍隊。聖主的身影倒落在憤怒的騎軍中，悲慟的聲音依然迴響在山間。在他的掩護下，聖后帶領著族民們趁混離開山谷，卻被空中的羽箭所截殺。鳴音在人群中失散，他心急如焚，火光里已辨不清他人的身影。
但心底的念想卻無比清晰。
“我一定要帶走一個人。”他握緊手中的弓箭，在被烈火席捲前的那一刻，凝聚著身後的羽翼，向陰霾的空中掠去。

小阿多霓被困在火陣之中，他在混亂中與母親失散，身邊再無他人。這一刻，族人們的慘叫，烈火中焦灼的氣味仿佛相隔很遠很遠。一個人影從火焰中走出，黑色的大氅如同沉夜，亦不懼怕那些灼人的火焰，停在了他的面前。
“孩子，跟我走吧。”他伸出手，黑袍遮住了他的面目，聲音中有一種惑人心神的溫柔。
對方卻不禁瑟縮了一下：“你是誰？”
“天君旨意，讓我帶你離開人間的煉獄。”
“我……”那孩子猶豫著，無盡的恐懼溢滿他的心間，那隻近在眼前的援手是唯一的希望，卻遲疑著不敢握緊。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倏然自空中掠下，抓住了他伸出的左手。小阿多霓只覺身上一輕，一股強勁的力道拉扯他離開了地面。黑衣人尚不及看清來人的容貌，只見一身雪白的影抱起那個孩子，義無反顧地掠向雲端，轉眼便消失了蹤跡。

鳴音挾帶著小阿多霓，極速的飛翔中，他敏銳地捕捉到身後破空的鳴響。但他一旦起飛，人族的箭矢就永遠不可能捕捉到他。
凝聚的雙翼在空中盡展，透明的羽翅卻漸漸轉為純淨的白色，護住了鳴音與小阿多霓的身影。
“羽族的戰士在空中展翅，是任誰也不可摧折的驕傲。”
他想起師傅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最終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失敗者。
但是……他緊握著左拳，靠近胸口——如今的我，也有不可以放棄的執著。
他低頭，右臂中的小男孩還在顫抖著。低聲叮囑了一句“抓緊了”，鳴音再次凝聚全身的力量，掠向雲霄之上。

小阿多霓被攬在鳴音的腰間，緊緊地抓住他的衣帶。他還太小，未到凝聚雙翼的年齡，初次離開地面而帶來的驚懼與震撼，很快被羽人天性中對飛行的渴望所沖淡。然而當他回首望回地面，烽煙燃起，霓羽族所在的森林已被燃燒殆盡，眼前的一切面目全非。
霓羽族最後的悲鳴漸漸聽不分明。
鳴音並未回頭，空氣中焦灼的氣味提醒著他正在發生的慘劇。他攬緊那個小小的身軀，沉聲道：“相信我。”
小阿多霓沒有回答，然而時間已不容許他們再去思考，前方的雲間出現了可疑的暗影。
鳴音單手取弓搭箭，疾速向著雲端深處沖去，一枝羽箭搶先一步離弦，釘住了潛藏的暗殺者。小阿多霓只覺眼前箭影閃過，鳴音在危急之際攬住他側身避過，鋒利的箭矢仍劃破了他的耳廓，滴落一串血珠。。
“抱歉。”鳴音沒有停下飛翔的速度，他的肩上衣衫被劃破，露出一道箭傷。“這次，我們避不過了。”
頭頂的天空投下沉重的陰影，羽族的殺手們手持弓箭，將兩人包圍在其中。

孤雲峰，寂井浮廊。
少年孤身坐在屋簷之上，回廊間飄著細雪，終年不歇。
他抬頭遠眺，又是月圓之夜，明澈的月光灑落，回廊清冷而幽靜。驀然，夜空中掠下一道白影，如同流星隕落的軌跡。與此同時，寂井浮廊外的山林傳來異常的響動。
少年躍下屋簷，飛身向林間掠去。此處人跡罕至，前方的雪地在月色映照下，竟現出了點點殷紅的血色。
受傷的羽人躺倒在雪地，純白的羽翼折落，一枝冰色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肩胛，鮮血染紅了半邊雪翼。一個小小的身影守在他的身邊，雙手按在他的胸口，卻無法止住鮮血與不斷流失的溫度。
鳴音按住小阿多霓的手，對他搖了搖頭。數百里的飛行已是極限，終究沒能將他送到帝都那個人的所在。
但是……他轉過頭，捕捉到林間的腳步聲，飛奔而至的少年一身月色如霜，與記憶中的人影重合——
“宗……”
前來的少年是全然陌生的面容，見他傷勢一驚，出手如電間，已止住了箭傷處的流血。少年一手按住鳴音的胸前，真氣透過手掌擴散在傷者已然冰冷的四肢百骸。
“你……你是誰？”鳴音驚異于少年純熟的動作，啞聲問道。
“在下，劍之初。”少年答道，仍專注于將真氣渡與鳴音，不想竟被對方阻止。
“殢無傷……寂井浮廊……”羽人的聲音斷斷續續。
劍之初深深地望向他，那人淡金色的眸間有著焦慮，渴切與不甘，尚能活動的右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肘。
“他是我的師尊，一個月前出門修行。”
羽人眼中的光芒一瞬間黯淡，右手也漸漸鬆開，仿佛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然而當劍之初試圖再次傳送真氣之時，鳴音瞥見了他手上暗青的指環。記憶中圖騰的紋樣早已深深刻印心底。
——這是我，唯一可以信賴之人。
小阿多霓還跪在他的身邊，自始至終靜默不言，流露出哀傷而絕望至極的神色。
“沒有用了。”鳴音低聲說，“一箭穿胸已成致命，請轉告師尹，我無法完成他的期待，抱歉……”
對方在聽到師尹這個名字時，掠過一絲驚訝之色，隨即了然。
他還太年輕啊。鳴音在心底想著。還不懂得這枚指環的意義。但是——
“這個孩子是霓羽族的聖脈，那些暗影的殺手不會放過他，請你——保護他。”
劍之初並未立刻回答他，雪聲中，兩人沉默地對視著。許久，仿佛領悟了什麽，少年將左手舉到胸前，鄭重道：“愿付此生，不離不棄。”
鳴音點了點頭，將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口中低聲吟誦著不知所名的語言，一道無形的光芒落在三人身上。
我能為你們做的，只有這一件事了。他在心中默念著，窮盡最後的精神力，意識陷入虛無之中。

然而浮沉之間，有隱約熟悉的歌聲響起，仿佛又來到了天池湖畔，霓羽族的吟唱如同天籟。
鳴音的眼前一片黑暗。在那撫慰著靈魂的歌聲中，有無數金色的光芒灑落，七彩的羽翼安靜覆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美好啊……彌留之際，他輕觸著虛無中的霓羽。記憶回溯至多年前前，他永遠背離城邦的那一夜，老者在他身後留下話語。
“總有一天，你會為保護一個人而死。”
少年揚起輕誚的笑容，不願回首卻緩下了腳步。
“你不想知道是怎樣的人么？”
“不重要。”他輕聲說，指尖的溫度慢慢褪卻。疲倦的羽人永遠闔上了淺金色的瞳眸。
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霓羽族一夕傾滅，成為歷史中撲朔迷離的謎題。後世有說法，滅組之舉來自羽族統治者的授意，畢竟霓羽族隱蔽深山，只有皇室的使者才能通往祭典的道路。而當時在位的羽皇，曾自星占中得到過霓羽不詳的預言。他以請族長之子至天城作為試探，卻被聖主阿多霓回絕。這位繼承者在後來的滅族災劫中失蹤，多數人認為他與父母一同葬身火海，但也有傳言他被族人所救。
直到多年以後，帝都的夜空中出現七彩的羽翼。傳言中帶來死亡與災難的七星，覆蓋了人族的領地。
而在孤雲峰的飄雪之夜，霓羽族失落的聖脈與多年後一劍驚歎的武者，一同踏上了前往帝都的征途。

[1][2] 此處借用了九州系列羽族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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