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6 【ALL雁】庭院深深(十九）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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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2)

10樓發表於: 2018-09-20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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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

第十章

自打兩個人好上，簡直就是天雷勾動地火，壹發不可收拾。
壹個是情竇初開，深情似海，壹個是久旱逢霖，如膠似漆。
倆人膩膩歪歪，蜜裏調油，隨時隨地都要發狗糧，閃瞎周圍人的眼。
上海灘上層圈子裏很快都知道了，孤鳴家大少爺有了壹位心上人，是捧在手心裏，含在舌尖上的！
上官鴻信以前在默家，壓抑的狠了，循規蹈矩，不敢行差踏錯壹步，當然究其原因，也是沒人寵他。
如今冷不丁有這麽壹個知冷知熱，拿他當寶的男人，他自然而然學會了撒嬌發爹那壹套。
哪怕他作天作地，蒼越孤鳴也不以為忤，還看著喜歡的不行，壹味的慣著，甚是驕縱。

蒼越孤鳴如今時常住在上官鴻信家裏，睡衣拖鞋牙刷西裝都備著，儼然成了小公館。
他爸顥穹孤鳴常年在奉天，打小是祖王叔帶大的。
最近祖王叔跟他小叔，兩個人鬧別扭，弄得不可開交，顧不得他。
他十天倒有八天不回競王府，都在上官這裏。
但是今天，他回的晚了。

上官鴻信已經洗完澡，換了壹件湖色繡墨菊的絲質睡袍，腳上趿拉著壹雙同色的軟緞繡花拖鞋。
頭發長了，用壹枚鑲了水鉆的夾子松松盤著，壹縷沒別上去，從耳邊垂下來，又慵懶又風情。
他靠在臥室窗邊的貴妃榻上心不在焉的看報紙，等蒼越孤鳴回來，不時看向桌上的自鳴鐘，心裏不高興到了極點。

早上，競王府派人來請蒼越孤鳴回去，說家裏來了貴客。
蒼越孤鳴知道若不是急事兒，不會巴巴的找到這兒來，於是穿戴好了就回去。
壞就壞在，上官鴻信隨口問了壹句競王府來的聽差，“什麽貴客呀？”
聽差就老老實實回了，“是總理的大公子。”
上官鴻信當時臉就拉下半尺長，可又沒有理由攔著，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上回史精忠打了他，他自覺丟人，不肯跟蒼越孤鳴說原委，蒼越孤鳴也不是個八卦的，結果全上海灘都知道上官鴻信跟史精忠是對頭，就把蒼越孤鳴壹個人蒙在鼓裏。

上官鴻信請公子開明從俄羅斯專門定制了壹個彩蛋。
蛋殼純金的，鑲著寶石、翡翠、瑪瑙，機簧壹按，打開裏面壹匹黃金狼，精美絕倫。
因為狼是孤鳴家的圖騰，他想著補送蒼狼壹份生日禮物。
今天剛好送來，可是他偏偏又出去見史精忠。
好好壹份心情，全都壞了。

蒼越孤鳴回來，見上官鴻信撐著不睡，還在等他，不由得愧疚起來。
坐到塌邊，寵溺的摟住他細腰，去嗅他鬢邊，壹股子茉莉花兒的香味兒。
上官鴻信壹臉冰霜，推開他不理不睬。
蒼越孤鳴不知道他為啥不高興，猜他的心思忒難，幹脆不恥下問，“雁兒，妳不高興啦？為什麽呀？”
蒼越壹叫他乳名，上官鴻信就心軟了，冷哼了壹聲。
想了想，讓這個傻瓜猜，只怕猜到明年，不妨直說了，“史精忠找妳幹嘛？”
蒼越孤鳴就把史精忠找他的原委說了壹遍。

原來史精忠也搭上了公子開明的路子，要出口生絲。
前兩年法蘭西鬧蠶疫，生絲減產，公子開明要的量大，他們就從湖州收購了七萬斤。
誰想水路不太平，走到嘉興，船就被劫了！這不，就來求蒼越孤鳴派兵去救。
雖說孤鳴家的大部隊在奉天，但上海這邊也有壹支護國軍，歸蒼越孤鳴調配。

上官鴻信冷笑，“他活該，妳不許去！”
蒼越孤鳴不明所以，“這是為什麽呢？我都答應人家了。”看在總理的面子上，也不好不幫這個忙不是？還收了十萬兩銀票。
上官鴻信氣鼓鼓用食指尖兒戳了壹把子蒼越孤鳴的太陽穴，心煩意亂道，“我說不許就不許！”
蒼越孤鳴輕嘆壹口氣，從來拿他沒辦法，捏了捏他的臉蛋兒，“行吧，那我派人給他說壹聲，把錢退回去，就說我們家那口子不讓。”
上官鴻信壹聽高興了，但是轉念壹想，這麽著史精忠就去求別人了！而且直說多得罪人，還把自己暴露了，最好是拖壹拖，然後再……
他摟住蒼越孤鳴脖子， “妳別傻，這樣他還不記恨上妳？錢麽，也留著。妳只要按兵不動就行，我自有主張……”
蒼越孤鳴看他蠻橫起來也是這樣傾國傾城的樣子，耳朵裏早聽不見他說什麽，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哎~~嗯~~啊~~等，等壹下……”
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的喘息和呻吟，壹室春光。

#

上官鴻信花了些錢，打聽到原來是青幫劫了史精忠的生絲船。
青幫早些年就是漕幫，自從河運改了海運，漕幫壹度沒落，許多人沒了生計，匯聚在壹起，最終成了青幫。
青幫在上海的大佬，如今是北冥封宇。

北冥封宇為人寬厚，提攜後輩，頗受敬重。
他有四個兒子，前面兩個是原配生的，原配已經死了，後面兩個是姨太太生的。
如今掌家的是個極為精明能幹的人，叫做“欲星移”。
他雖然沒有生養，也沒有名分，卻是極得信任。
不管是家裏頭，還是幫內事，算得上壹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北冥封宇和欲星移都深居簡出，頗為低調，沒有重要人物引薦，實難見到。
倒是北冥封宇的大兒子，北冥觴，時常在歡場出沒，極其風流。
不過北冥觴跟“小媽”欲星移不對付，在家裏只是個二世祖，幫會裏的事情插不上手，上官鴻信就暫且作罷。
北冥封宇的弟弟，北冥皇淵還更有可能拉攏，於是上官鴻信花了壹番功夫去了解北冥皇淵的喜好。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被他找著了。
北冥皇淵壹直捧壹個名伶，叫做八紘穌浥。
此人長得美，嗓子極好，年紀輕輕就紅了。
全國不敢說，但在南邊，算是頭壹份兒。

八紘穌浥性子冷且烈，從不跟人玩笑，多少人想包養他，都被他啐了個沒臉。
也有人惱羞成怒，想要整他，幸虧有北冥皇淵護著，誰也動不了他。
漸漸的，大家也都識趣了，默認八紘穌浥是北冥皇淵的情兒。
可其實呢，倆人還是清清白白的，北冥皇淵算得上壹枚癡情的種子。

上官鴻信聽說八紘穌浥在排壹出新戲，《霓裳羽衣曲》，他便投其所好。
八紘穌浥是個戲癡，北冥皇淵財大氣粗，往常好東西也見得多了，等閑首飾、頭面是不能打動他的。
好在上官鴻信在這上面有優勢，他專門給他設計了壹套霓裳羽衣。
衣裳仿照唐裝，輕薄坦胸，選用進口的喬其紗，他叫人動手染成漸變色，裙擺綴了孔雀翎，衣服繡了金線，釘了上千顆的細細的水鉆，在燈光下壹照，真可謂熠熠生輝，晃得人睜不開眼。
果然八紘穌浥壹見，便愛不釋手。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八紘穌浥見上官鴻信只是想要結交北冥皇淵，這在他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兒，便應下了。

上官鴻信哄得八紘穌浥高興，北冥皇淵也甚是歡喜，他壹年到頭只想著怎麽討好他，卻常常不得要領。
上官鴻信便讓北冥皇淵入股自己的服裝廠，應允會專門給八紘穌浥設計新衣裳。
兩人壹拍即合。
上官鴻信把來意跟北冥皇淵說了，要他如此這般，事成後上官與青幫四六分賬。

按理說，青幫吃下去的肥肉，斷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上官鴻信告訴他，史精忠已經請了蒼越孤鳴出馬，護國軍跟青幫打起來，誰吃虧呢？
他的法子才是兩全其美。
北冥皇淵想想也有道理，說回去跟大哥商量商量。
上官鴻信抿了下嘴唇，微微笑道，“那就等您的消息了。”

#

蒼越孤鳴依言派了兵，青幫那邊果然識趣，放了船，雙方沒動武，和平解決。
史精忠大喜，因為交貨期馬上就到，洋人最重契約，說好幾號就幾號，還要趕遠洋船期，耽誤不得。
結果待公子開明找人驗貨，發現事先說好的輯裏湖絲，成了劣等絲，重量也遠遠不足。
史精忠這才知道，生絲被人掉了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批絲，是他拿繅絲廠向銀行抵押貸款買的，原想著壹轉手，便能賺上三百萬，誰知道錢沒賺著，還得賠償公子開明違約金。

公子開明也火燒眉毛，固然史精忠要賠償他損失，但是耽誤了船期，他損失的信譽可就更大。
正在不知所措，上官鴻信送來及時雨，聲稱自己可以幫他調配生絲，價錢麽，也公道，就按照跟史精忠的那批壹樣。
公子開明顧不得多想，連忙應了。
這筆交易很快順利成交，上官鴻信空手套白狼，凈賺六百萬。跟青幫分了贓，還剩下二百四十萬。
史精忠那邊沒錢還銀行，還欠著公子開明壹屁股債，只得賣了工廠。
上官鴻信早派人盯著，壹出手，便把廠子又買了回來。
這下，他心裏可舒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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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8-09-2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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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大清早，上官鸿信和苍越孤鸣还没有起床，两人正抱在一起睡的酣甜，门上叩叩有人敲。
上官鸿信有起床气，最烦有人搅了他的好梦！翻了身，嘟囔了一句，又接着睡。
谁知道敲门声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了！
上官鸿信腾地坐起身来，骂道，“敲什么敲？”
苍越孤鸣披了睡衣，系上带子，开了门。
百灵悄声说，“金池姑娘来找你，看样子很着急。”

下楼一问，说是竞王爷病重，咳了血，让苍越孤鸣赶紧回家看看！
苍越孤鸣吓了一跳，立马上楼换衣裳。
上官鸿信一听，也要跟着去。
毕竟他俩现在关系不一般了，他又认识竞日孤鸣，于情于理都得去探望一下。

小轿车一路开进了竞王府。
上一回，宾客满座，车水马龙。
这一次，静悄悄的，连侍女们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四下都很静穆，气氛怪压抑的。

苍越孤鸣带着上官鸿信一路穿花拂柳，直奔了竞日孤鸣的卧室。
门口两个丫鬟连忙帮他们掀开帘子。
苍越孤鸣轻声问，“祖王叔睡下了么？”
丫鬟摆摆手，“刚喝了药，还没睡。”
苍越孤鸣点点头，两人拐过一道门，进了里间。

卧室里的陈设都是有年代的，家具还是旧式的雕花红木，处处透着显贵奢靡。
拔步床两边床幔用银钩吊着，竞日孤鸣闭着眼躺在床上，陶瓷似的脸上两坨病态的潮红，一头黑漆漆的发丝蓬松卷曲着，盖着一床青缎绣满月玉兔的薄被。
床下的脚踏上，一双软缎镶着兔毛边的绣花拖鞋。
满屋子一股中药味儿。

苍越孤鸣走到床前，半跪下来，轻声道，“祖王叔，苍狼来看你了。”
竞日孤鸣抖着睫毛睁开眼，一看见小苍狼，话还没有说，两行泪就先下来了。
苍越孤鸣看得心慌，往日祖王叔也时常生病，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呀！好像马上要撒手归西似的！
连忙掏出白丝帕子去帮他擦，“祖王叔，祖王叔，是苍狼不孝，没有侍奉在侧。”
他从小是祖王叔养大的，近日极少回家，竟不知道祖王叔病得这么重，此时不由自责起来。

上官鸿信看他俩这样，只怕招的病人更加不好，连忙插句话，“竞王爷，听说您病了，我带了些补品药材，不知道合不合用，得先问过了大夫才好。”
竞日孤鸣含着泪对他点头示意，表示领了情。
上官鸿信悄悄给苍越孤鸣使眼色，示意他出来。
苍越孤鸣便对祖王叔道，“祖王叔先好生睡会儿，我去问问大夫。”
两人离了房，去找金池问话。
这一问，算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千雪孤鸣而起。
千雪是个风流坯。
早些年，他认了个干闺女，送去义弟那里养，就被人传出闲话，说是他的私生女。
后来，他义兄有个女儿，又被传说是他的私生女。这话还是从史艳文嘴里传出去的。
近日，他又冒出个女儿，还把娘俩养在他的小公馆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呀！

上官鸿信听金池说的这么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忽然明白了竞日孤鸣和金池的心，原来都是一样的。
苍越孤鸣着急，“那怎么就吐血了呢？”

竞日孤鸣听说千雪孤鸣养了一对母女，生米做成熟饭，气急攻心，跟千雪吵了一架。
千雪死鸭子嘴硬，非说是在黄浦江边救下的，看着可怜，没地方去，先在他家待两天，跟他其实没关系。

竞日孤鸣这么些年，没别的想头，一门心思都在千雪身上。
可是那个浪子无知无觉，我行我素。
日子长了，竞日孤鸣也想开了，兹要是他不把女人娶回家，他都睁一眼闭一眼。
这次可真是触到他底线了！

一开始听说这个消息，竞日孤鸣也不信。
叫千雪回来，旁敲侧击，千雪都不承认有这么一对母女。
两人生了好几天闷气。
竞日孤鸣等着千雪来哄他，千雪觉得自己又没有错，承认错误才是火上浇油。就这么耗起来了。
竞日孤鸣心眼多，光听他一面之词怎么都放不下心来，干脆亲自去了一趟他的小公馆。
这下可好，撞了个正着！
竞日孤鸣气得浑身发抖，千雪竟然敢骗他！
千雪在那对母女面前，也是失了面子，大为光火。
拉着他先回家，免得丢人现眼。

竞日孤鸣有宿疾，不能生气不能发火的。
平日里饮食注重养生，说话柔声细气，对丫鬟们都没有发过脾气。
这回是真伤透了心，连面子也不顾！急起来随手抄起一个花瓶扔过去，叫他滚，再也别回来。
千雪一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动手，竟被砸破了头！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一怒之下，真就走了！

竞日孤鸣当着千雪，还强撑着一口气。
等千雪一走，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这才吓得金池把苍越孤鸣叫了回来。

苍越孤鸣问金池，“大夫怎么说？”
金池抹了把眼泪，“大夫说，情形不好。若是总这样忧思伤心，怕是……怕是命不久长……”
苍越孤鸣倒抽了一口冷气。
上官鸿信想了想，“心病还须心药医。为今之计，还是得赶紧把你小叔找回来才是啊！”
金池抬头看了一眼上官鸿信，心说，总算有个明白人。

等苍越孤鸣和上官鸿信离开，金池到竞日孤鸣房里，对他耳语了一番。
竞日孤鸣叹口气，又咳了半天。金池连忙帮他顺气。

他昨夜打伤了千雪，立时就后悔了。他是为了把千雪留住，不想却弄巧成拙！
千雪也是要面子的人，哪能这么对爷们呢？
他这才演了一出苦肉计，哄骗苍狼替他把千雪找回来。
他是犯了旧疾，可是也没有到吐血那么严重。
金池在千雪这事儿上，跟竞日孤鸣站在一条线上，谁也不愿意千雪在外面有了女人。
于是，俩人一联合，就诓骗了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派人去打探千雪去了哪里。
打听来打听去，原来千雪去了“还珠书寓”。

自打五口通商以来，南部烟花日新月盛。
娼妓这个行当也发展出高端的，这就是书寓。
书寓的妓子要有一技之长，每年都要在上海小南门书场考试，或说书，或京剧，或昆曲，通过了才有了资格，被称作“先生”。
一般他们卖艺不卖身，也不留客过夜。
平日里主要是哄客人开心，客人叫条子出酒局，点曲子，陪酒，给客人撑场面。
客人开心了，就会给先生置办首饰头面，买家具，买衣裳，添彩头。
若是真的情投意合，也有客人把书寓当成小公馆的，那先生就暂时不接别的客人，等于包月的性质。

还珠书寓是上海滩最有名的一家，是洪门的产业。
千雪孤鸣被竞日孤鸣赶出了门，公馆又有那对母女住着，他得避着嫌，真是无家可归了。
想来想去，只好投奔他的义弟，正是洪门的大佬，任飘渺。

任飘渺日常住在还珠书寓，这里伺候的人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酒局都不知道有多少场。
反正要什么有什么，完全可以待一个月都不出门。

上官鸿信陪着苍越孤鸣来到还珠书寓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心虚，从来没来过这种烟花之地。
进去了，倒也没什么。并不见花枝招展的妓女，或者巧舌如簧的老鸨。
只有个伶俐的长随上来问了一句，“两位有相熟的先生么？”
苍越孤鸣连忙说，“我找人，找人。”
长随问，“找一位啊？”
苍越孤鸣道，“千雪孤鸣。”
长随点点头，“孤鸣老爷啊，在顶楼，门口挂着“长相思”牌子的就是。”
苍越孤鸣道了谢，赶紧往楼上去。

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一个身穿紫衣，头上夹着一枚银蝴蝶的小姑娘出来，“侬找谁呀？”一口的吴侬软语。
上官鸿信便也用苏州话答她，“千雪孤鸣老爷在吗？”
小姑娘听了这话，便让两人进来，回头对屋里喊了一句，“义父，楼主，有人找呀！”

苍越孤鸣撩开帘子进去一看，里面一张烟榻，千雪孤鸣和任飘渺两人一人一边，仰在床上，每人一杆铜烟枪，正跟那儿吞云吐雾呢！
见他来了，两人坐起身来。
上官鸿信这才认出，原来洪门的大佬，就是之前在默家有过一面之缘的任飘渺！
想起之前找回钱夹子的事儿，连忙道了个福！

四人落座，千雪孤鸣问他怎么找来了？
苍越孤鸣便把祖王叔病重的事儿说了。
千雪孤鸣额角贴着一块纱布，伤还没有好。
听说竞日孤鸣病重，屁股就有点坐不住了。
任飘渺拍拍他手道，“别急，我让人给你带些药材补品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说话间，让刚才的小姑娘去传话给副楼主酆都月。
不多时，酆都月抱着一大叠礼盒，用彩绳扎了，给千雪孤鸣送到车上。

几个人就赶紧回了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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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8-10-02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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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二）

已快仲秋时节，竹簟清凉，罗衾暖煦，任飘渺出过一身风流汗，懒洋洋躺在榻上，抽一筒事后烟，飘飘欲仙。
屏风隔断后面，酆都月正在抹身，水声哗啦啦，颇引人遐思。

“快些来睡吧。”任飘渺放下烟枪，伸了个懒腰。
酆都月“嗯”了一声，“就来。”
任飘渺醉眼惺忪的支着脑袋看他从后面走出来。
酆都月换了一身月白的竹布亵衣，被他催的没穿好，一边走一边系斜襟儿上的袢扣，雪白的胸口和脖子，被任飘渺弄上几枚红印子。
酆都月想起方才床榻上的孟浪，红了脸掀被子上床，似嗔佯怒的骂一句，“都是你！明天可怎么见人？”
任飘渺轻笑，搂住他颇为丰满有肉的腰身，嗅了一口，一股子玉兰花儿味儿。
软玉温香。

说起酆都月，也是个传奇人物。
有一年是大灾年，闹完水灾闹旱灾，闹完旱灾闹蝗灾，路有饿殍，易子而食。
任飘渺途经苏州，沿街一排都是卖儿卖女的，甚是看着辛酸。
他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在老家开了粥棚，并让几个药铺摆了摊子义诊送药，但是穷人那么多，只是杯水车薪，在他不过是尽自己一份心罢了。
所以这一条街上，那么多卖孩子的，他也就看看，并没有打算买。
可是一路走过去，有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家的孩子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脖子上的泥有寸厚。
唯有他，虽然也是补丁摞补丁，洗的发白的粗布蓝衣却是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齐整。
背后插了一只草标，跪在地上，身前放着一块白布，写着“卖身葬父”，字儿还极漂亮！
任飘渺便停下了脚步，问道，“你还有家里人吗？”
少年抬眼看他，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摇摇头，“都死了。”
任飘渺叹口气，“这字儿是谁写的？”
少年说，“我自己写的。”
任飘渺惊奇道，“你还识字儿？”
少年点头，“我识字儿，我还会算账。”
任飘渺更惊讶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一年，酆都月十三岁。

那时候，任飘渺还只是个药铺老板，远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势力。
酆都月可以说是陪着他白手起家的，且酆都月在生意场上极有天分，不客气的说，任飘渺的天下有大半是酆都月替他打下来的。
当初上海还只是个县城，路都是泥路，不过开埠之后，码头人流就越来越大。
是酆都月最先提出来，来上海开拓局面，事后可见他的眼光很准。

酆都月那时也没有多大本钱，咬着牙省出一点体己，买了三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请了教习师傅，不惜工本，花了心思培养，待她们十八岁成年，打出还珠楼的招牌，一炮而红。
因为他这三个“先生”琴棋书画俱佳，谈吐风雅，任飘渺谈生意时常带出去，极为亮眼。
一来二去，上海滩都晓得了还珠书寓的牌子。
特别是一批暴发新贵，趋之若鹜，争相捧场。
她们又是只能叫条子出局的清倌人，卖笑不卖身。
可以陪酒打牌，其余一概不能，看得着吃不着，倒让那些恩客更加的心痒。
这就看出酆都月的手段了。他不像一般的娘姨，恨不得早日让“女儿”接客挣钱，又一味不舍得投入。
他从来给她们吃穿用度都比照大家闺秀，养出一身贵气，又耐住性子打磨好几年，使她们在一群流莺野雁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酆都月自己做“娘姨”，比起“女儿”们更有一种风情，也有许多达官贵人看中他，但他不下海，只服侍任飘渺一个人。
任飘渺一开始买他，只是惜才，并没有图他什么。
酆都月却聪明又好学，追随在任飘渺身边，一步不落。
渐渐的，任飘渺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融入了他的生活，离了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时机成熟，他便爬上了任飘渺的床，成了洪门有实无名的如夫人。
若不是他精于算计，单单以色侍人，又岂是长久之计？

酆都月窝进任飘渺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揽住任飘渺的后背，问道，“竞王爷生了什么病？看二爷急得！”
任飘渺没有亲兄弟，只有两个结义兄弟。
老大是罗碧，老二是千雪孤鸣，他最小行三。
所以熟悉的人都称呼任飘渺一声三爷，千雪则是二爷。
任飘渺冷笑一声，“他有什么病？只怕是心病。”
竞日孤鸣那点心思，哪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不过这种悖德乱伦的事情，外人不好置喙，假装不知道罢了。

竞日孤鸣见天儿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唯恐谁跟千雪孤鸣走得太近，都看不顺眼。
所以他和罗碧从来不去竞王府，免得招他的眼。

“今天来的那个是孤鸣家的少爷？还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是谁呢？”酆都月八卦的很。
任飘渺拢了一把酆都月的头发，“上官鸿信。”
“咦？莫不是新近很红的那个鸿雁的老板？”酆都月叫道。
“就是他。说起来，上次见他，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场合……”
酆都月做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哪里见过？”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就是上官鸿信，以前跟默老爷偶有生意往来，见过他几次，都叫他默大奶奶。谁知道他闺名是什么？上回见他，居然在默苍离和俏如来的婚礼上。”
酆都月惊叫，“还有这回事？那岂不是……？”
“是呀，难怪听说上官鸿信跟俏如来是死对头，原来症结在这儿。”
酆都月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算因祸得福，苍越孤鸣少爷不比那个还强么？”
任飘渺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少替别人操心吧。”

酆都月又想起一件事儿，“爷，今天默苍离在远东大饭店请客，叫了条子。席上有铁骕求衣，欲星移，还有一个老头儿，一个矮子，好像是说什么议会选举的事儿？随风起那个白目也说不清楚。”
铁骕求衣是颢穹孤鸣手下一员猛将，按理说驻扎在西南，怎么这会儿跑来上海了？
议会选举？任飘渺想了想，大总统复辟被撵下了台，副总统扶正，跟史艳文不合。两人任期都要到了，是时候要国会重新推选总统和内阁了。
默苍离在生意上不行，却天生是个政客的料子，替岳父大人筹谋，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铁骕求衣也掺和了？
若是铁骕求衣支持了史艳文，他可就不是光杆司令了……只怕颢穹孤鸣跟史艳文之间还有一场仗好打。
这事儿回头得跟千雪孤鸣说一声，让他们也好有个防备。

第二天，上官鸿信来拜访任飘渺。
他早就想结交洪门的老大，昨天有幸见到，便不肯错过机会。
他从自己店铺里挑选了几件精致华贵的衣裳，都是比着任飘渺、酆都月和那个小姑娘的尺码，拿玻璃盒子装好，用烫金缎带扎上，甚是体面。
又特地叫佣人一大早去上海唯一一家“陆稿荐”买熟食。
这就看出他的心细之处。
他听酆都月和那个小姑娘都是苏州口音，知道人离开家乡最喜欢吃那一口家乡味儿。
“陆稿荐”是苏州老牌子的熟肉铺，上海仅这么一间分店，每天都排长队，去晚了就没了。

果然酆都月听他说是苏州同乡，对他亲切了几分。
他也这才知道那个小姑娘就是任飘渺的干女儿，被竞日孤鸣当成是千雪私生女的其中一个，叫做“凤蝶”的。
凤蝶闻见酱肉的香气，便喜笑颜开，自告奋勇拿去厨房切了。
任飘渺笑她没出息，叫她自去吃，别在这里捣乱。
凤蝶正中下怀，扭身就走了。

上官鸿信先是为了上次找回钱包的事情，致谢了一番。
又表示仰慕任三爷的为人，希望能得到提携。
若是生意上有什么可以合作，请务必指点一二。
眼下手上有一笔闲钱，正不知道投到什么上面好。说的正是刚赚来的那二百四十两白银。

上官鸿信近日在上海滩声名鹊起，任飘渺对他也刮目相看。
听他谦虚请教，倒也不肯拿乔。
问了一句，“听说你跟洋商有些交情？”
上官鸿信老实答道，“是认识一个洋商。”
任飘渺从高脚银盘里，拈起一个葡萄，慢条斯理剥了皮送进嘴里，“你问问他有没有买军火的路子？”
在他看来，眼下局势不稳，军阀割据，最赚钱的，无非是烟土和军火。
上官鸿信一点就通，眼下那么多军队，有了枪，还怕没有销路么？
只不过这买卖风险也大，本钱也大，断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
他便表示，愿意牵线搭桥，一切还听任三爷的吩咐。
任飘渺微微一笑，觉得此后辈还颇为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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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8-10-07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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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三）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阳光从窗格里暖暖照进来，竞日孤鸣倚在贵妃榻上，一边看密信，一边露出好笑的神色，看完递给战兵卫命他烧了。
密信是铁骕求衣派人送来的，说明了默苍离他们的意图。

如今军阀割据，总统选举在即，各方势力都在拉拢选票和争夺地盘。
颢穹孤鸣手握重兵，偏居一隅，隐隐有将东北自治的意图。
默苍离为史艳文筹谋，是想挑拨离间，将颢穹孤鸣手下猛将铁骕求衣为己所用。
然而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铁骕求衣名为颢穹孤鸣手下，其实为竞日孤鸣心腹。
竞日孤鸣的珠宝生意只是个幌子，挣得那点闲钱不过是零头。
他在福建有几座茶山，在南洋还有几片橡胶园，做出口的贸易，真金白银用作铁骕求衣的兵饷，又岂有不忠之理？

竞日孤鸣对默苍离俏如来夫妇不大看得上眼，觉得此二人刻薄寡恩，不能相交。
密信中提及默苍离和俏如来为筹兵饷，做了一笔丝生意，却半截被人掉了包。
史精忠方知是苍越孤鸣和上官鸿信搞的鬼，却苦无证据，还白送了苍越孤鸣十万两白银，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竞日孤鸣禁不住笑。没看出来，这个上官鸿信居然是个狠角色。
想到此处，便觉他是个人才，可以合作一番。
他有精兵良将，要饷要粮都是小事。
然兵坚而器不利，则能守而不能攻。
铁骕求衣的铁军卫虽然剽悍，但是武器颇为落后，枪械大半是汉阳造、沈阳造，很多还是缴获的。是他一块心病。
竞日孤鸣一直想要购置外国先进的军火。只是苦于一来他不好出面，事情机而不密，怕引起颢穹孤鸣的猜忌；二来外国的军火商也不是随便谁都卖的，顾及他前朝王爷的身份，生恐他要复辟，引发国际舆论批评。
苍越孤鸣这位新欢在生意场上崭露头角，又不属于哪方势力，竞日孤鸣觉得或许可以用一用。

正思忖着，丫鬟来报，说苍越孤鸣少爷带着上官鸿信先生来看望竞王爷。
竞日孤鸣嫣然一笑，说人人到。便让请了进来。

上次来访之时，竞日孤鸣尚在卧床，匆匆一见。
今日竞日孤鸣已经大好，便安排在偏厅会客。

竞日孤鸣穿了一身素白的常服，绣着金丝银线的蟒纹，举手投足都是贵气逼人。
上官鸿信暗暗赞叹，到底是王公贵胄，气质不同。
偏厅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黄梨木的棋盘，棋盘上一副残局，细看棋子竟是白玉和墨玉的，温润水滑，十分精致。

上官鸿信态度十分恭谨，按照给长辈的礼节请了安。
以前没什么，如今既然和苍越孤鸣好了，想长长久久的，就得巴结着点苍狼的家人。
苍狼是竞日孤鸣一手养大，他讨好一下竞日孤鸣也是理所应当。

上官鸿信听苍狼说，祖王叔近日心浮气躁，时常潮热，莫名出虚汗，有时一个时辰就要换一套衣裳，他又讳疾忌医，不肯看病。
上官鸿信疑心他是那方面的症状，有心想买些鹿胎膏、紫河车送礼，又怕竞日孤鸣多心。
竞日孤鸣保养得当，看着发乌肤白，但是到底年龄在那里了。
可是越是漂亮的人，越怕老。越怕老，就更怕人说。
所以上官鸿信不能耍这个小聪明，只买了些滋阴养血的补品。

竞日孤鸣笑眯眯拉着他的手，和蔼可亲，丝毫没有架子。
“多亏你还惦记着我，让你费心。”
苍狼在一旁道，“是呀，他总惦念祖王叔身子好些没？想来看看您。”
上官鸿信低头一笑，“都是做晚辈应该的。”
竞日孤鸣心中暗笑，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就以苍狼内人自居了么？
他也不揭穿，只管让他感觉良好着。

丫鬟珊瑚给众人倒了茶，端上茶点。
苍狼问了一句，“小叔呢？”

千雪孤鸣上次回家，见竞日孤鸣病得厉害，心中不忍，后悔顶撞他，便做小伏低，赔礼道歉。
竞日孤鸣赶紧下了台阶，也不再刨根问底，只管把他拴在家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方能安心。
只要千雪一说要出门，他便喊头晕，胸痛……
听苍狼问他，努努嘴，“在花园子里做秋千呢！”
千雪孤鸣百无聊赖，竞日孤鸣说葡萄架下没有秋千，他便自告奋勇动手去做。
已经折腾了半天，还不见回来，只怕是眼高手低，弄不成了。
苍狼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小叔，让鸿信陪祖王叔坐会儿吧。”

苍狼一走，上官鸿信难免局促。
竞日看出来，便问，“会下棋么？陪我手谈一局？”
上官鸿信老实答道，“会一些，不精。”
竞日孤鸣便拉了他的手，坐到窗边棋案旁。
两人捡了棋子儿收好，便开了局。

一边下，一边聊着天儿。
竞日孤鸣道，“孤鸣家就苍狼一根独苗，是全家的心头肉，掌中宝。最难得的是，他没有染上一点纨绔的坏习气。”
上官鸿信点头称是。
“所以啊，你若跟他好，实在有福了。要珍惜才是。”
上官鸿信脸微微有些泛红，不做声。
竞日孤鸣轻笑，“这孩子心眼儿实，又善良，也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你还要多照应着他，免得他被人骗，在社会上栽了跟头。”这话软中有硬，既是提醒又是警告。
上官鸿信连忙表明心迹，“正有件事儿要跟祖王叔商量……”
便把前阵子联合北冥皇渊，掉包生丝的事儿跟竞日孤鸣说了。
又道，“原只是为了一口气，如今赚了些钱倒是意外的收获。我本就想着，要怎么给了苍狼才好，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祖王叔觉得如何？”
他的主意，便是拿着那些钱换成军火，给苍狼的队伍配置上，给银票总归不好。
这正合竞日孤鸣心意，便笑道，“那我也添些本钱，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
说着，拍拍手叫来金池拿了一个金漆匣子，他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钥匙，打开拿出一张外国银行的存折，递给上官鸿信。
上官鸿信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百万英镑。
他脑子算得快，这就是七百四十万两白银。加上他的二百四十万两，本钱总计便有九百八十万两之数，若只是买枪，远远用不了这么些。
他正想推辞，竞日孤鸣道，“苍狼父亲的部队，人多枪少，重型武器也欠缺。再骁勇善战，也是血肉之躯。若是可以购买一些重型机枪和火炮，定是如虎添翼。”
上官鸿信对武器一窍不通，便说，“那需要些什么，还请祖王叔示下。”
“也好，回头我叫人拟了单子送给你。”
上官鸿信应下。

丫鬟进来，说千雪王爷和苍狼少爷弄好了秋千，请竞王爷过去看看。
竞日孤鸣笑着起身，拉着上官鸿信去花园里看秋千。

葡萄架下一串串紫葡萄挂着白霜，阳光从绿叶缝隙照在地上，微风习习，美景如画。
竞日孤鸣走路从来都是慢条斯理，千雪急性子，看见他远远走来，便上前拉了他手一路拽过去，得意洋洋给他展示新做的秋千。
其实不过是一块木板，刨光了，两边凿上孔，绑上粗绳，亏他自鸣得意！
千雪把他按到秋千上，“坐稳了哦！”说着，拉得很高，一松手，秋千便荡了出去！
竞日孤鸣畏高，两手紧紧抓住软绳，只觉两旁景色飞驰，惊叫一声，闭了眼颤声道，“小千雪，快把我放下来！”
堂堂北竞王居然也有失态的时候，上官鸿信跟苍狼都忍俊不禁。
嬉笑一阵，上官心中暗暗羡慕。

#
上官鸿信巴巴的跑去找公子开明问买军火的事儿。
公子开明一愣，没想到他生意都做到军火上了，还颇为称奇。
上官鸿信如今有了钱，钱是底气，便大言不惭摆出架势。
公子开明一看他列出的单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儿，好大的手笔。
“实话说，这么大的单子，我也做不了主，你最好跟我们少东家直接谈。”
上官鸿信原以为他就是大东主，没想到背后还有人。当然乐得跟话事人直接沟通。

公子开明这位少东家，名叫“戮世摩罗”。
上官鸿信还纳闷儿公子开明是花旗国人，怎么少东家却是个日本人？
公子开明才说，戮世摩罗是他们老板的养子，是个地道中国人，老板在中国的生意都交给他管。
原来如此。

上官鸿信想请戮世摩罗吃饭谈生意，戮世摩罗却把他约在“不夜长河”，乃是上海滩第一大赌场。
这个赌场背景深厚，招揽顾客的派头奇大，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叫不夜长河。
只要买了筹码下注，一应吃喝都免费，中餐西餐，应有尽有。
若是想“香一筒”，还有专门的烟室，可以吞云吐雾。
侍者随时端着盘子，香槟、白兰地，整筒的进口巧克力，随便取用。
赌场还备有汽车接送，若是赢得多了怕路上出毛病，还可以雇佣赌场的保镖押送。当然车资和保镖小费，需要自理。
赌客需要做的，只是在赢钱的时候，丢个筹码给“开配”，所谓“水头”。

上官鸿信在赌博上面懂得有限，但是对方既然想玩，他也只得奉陪。
带上足够的银票，便驱车前往。

戮世摩罗在不夜长河有一间包房，可见是特客，常来常往的。
初次见面，戮世摩罗给上官鸿信一种油腔滑调的印象。
满嘴跑火车，没句正经话。
行事却又是滴水不漏，老道至极。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戮世摩罗殷勤待客，帮他拉开椅子，不经意间扶一下他的肩膀，或者搂一下他的腰。
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让上官很不舒服。但若做出反应，又似乎过激，显得不识趣。
上官左思右想，为了生意，只得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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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8-10-14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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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竞番外

这几日千雪孤鸣被拘在府里，百无聊赖，浪惯了的人不能出门有种焦躁不安。
他左思右想，还是得跟竞日孤鸣说一声，至少让他出门透口气。

穿花拂柳，曲径通幽，走到竞日孤鸣住的院落玲珑轩。
下午三四点钟，正是太阳炙热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丫鬟坐在廊下打瞌睡。
他没惊动，径自推了门走进去。
里面正三间，中间是个小厅，左边一道门进去便是睡房，右边一道门进去是书房。
千雪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唤了一声，“王叔？”
里边没人应。
他便掀了帘子进去，床上帘幔只挂起来一边，被子还散在床上，却没人。
他细听，屏风后面哗啦啦有水声。
“小王叔？”他又叫。
“哎呦“，随着一声痛呼，啪的一声闷响，有人摔倒了。

千雪忙问，“怎么了？”
竞日孤鸣带着哭腔哼哼，“你还不快进来扶我一把……”
千雪连忙进去，只见竞日孤鸣身上一丝不挂，坐在地上捂着脚脖子。
旁边一个红漆大浴盆，地上撒了好些水。
杆子上搭着一堆换下来的衣服，一块藕色绣着荷花的丝绸肚兜，格外的惹眼。
想必是他着急出来，没迈开腿被浴盆边绊倒了，扭了脚踝动弹不得。

竞日孤鸣此时一身白肉毫无遮掩，雪白的小腹下，一丛黑漆漆的毛发，看得千雪口干舌燥。
他愣了半天，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竞日孤鸣嗔道，“还不把我抱到床上去！“
千雪干咳了一声，赶紧拿浴巾把他包裹了，一把抱起来。
竞日孤鸣撒娇一样搂住他的脖子，一边喊疼。
千雪把他放到床上，脸有些发烫，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竞日孤鸣好气又好笑，将另一只没摔的脚怼他的肩膀上，推了两把，“还不给我揉揉？”

竞日孤鸣早就对千雪存了好多年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一直碍于这份血缘关系，不敢跨越雷池一步，以至于这些年看着他周遭没断过莺莺燕燕，痛不欲生。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把他收服！此时便也不再矜持。

千雪半跪在床边，托起他那只微肿的脚踝，轻轻揉弄。
竞日孤鸣眼中春水莹润，轻启朱唇，微微呻吟。
他此时浴巾散开，露着雪白的身子，胸前两点粉嫩茱萸高高挺立，脐下三寸一根玉茎缓缓苏醒。
他似是遮羞，将纤长白皙的玉手捂在私处，那话儿太长根本遮不住，这样看来反而更加的情色。
千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禁得起他这样挑逗，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竞日孤鸣拉起千雪的手，顺着脚踝往上摸，他肌肤光滑紧致如刚剥壳的水煮蛋，丝毫不输少女，比起少女更有一种成熟的风韵。
千雪略有薄茧的手摸到他的大腿根部，竞日孤鸣不禁抖了一下。
千雪再也忍不得，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王叔，便起身将自己衣裳都剥了！
竞日孤鸣闭了眼一声叹息，多年夙愿得偿的满足。

千雪一挥手放了床幔，床上顿时光线暗下来。
“嘶～～”竞日孤鸣感觉后穴一阵湿痒，连忙睁开眼，看见千雪裸着身子跪在他腿间，正埋头舔弄他的后穴，他结实的肩膀和后背的肌肉鼓鼓隆起，充满力量，让他莫名兴奋。
“啊～～嗯～千雪～～嗯～～”
竞日孤鸣平日里说话就是吴侬软语，娇声娇气，在床上更是甜得发腻，一个音能拐十八个弯。
直叫的千雪鸡儿梆硬，恨不得立时就捅进去，了了这冤孽的账，却还要顾及他是个雏儿，不得不先伺候着。
待弄得差不多，竞日孤鸣已经丢了一回，全身软绵绵的，泛着红潮，喘息喊千雪快进来。
千雪扶着硬得发疼的阳根抵在粉色的软穴口处，闷哼一声，破开软肉挤进去。
竞日孤鸣只觉身下剧痛，两只手连忙推拒千雪厚实的胸膛，“不，不要，好疼！”叫着眼泪就淌了出来。
千雪连忙顿住，一看身下，落红滴落床褥上如点点红梅，又是心疼，又莫名有种快感。
给小王叔开苞，是一种禁忌隐秘的乐事。

千雪百般抚弄，亲嘴咂舌，揉搓他的奶头，小腹又去挤擦他的阳物，总算让竞日孤鸣不是只觉得疼了。他这才慢慢九浅一深插弄起来。
竞日孤鸣先时只是疼，后来穴内出了水便不疼了，很快就又酥又痒，有时戳到一处，小腹酸胀的厉害，想要小解的感觉。
他哎哎的抽气儿，总想躲，一边叫着，“小千雪，使不得了，要尿出来了！”
千雪浑身汗津津的卖力耕耘，固定住他的肩膀，一下一下顶在他的阳心上，“没事儿，尿就尿吧，尿我一身我也不嫌弃你！”
竞日孤鸣头回行房，就被肏的晕头转向，哪能忍住？
只觉得一股酸麻从尾巴骨一路窜到脑门子，尖叫一声，热流喷涌而出！当真尿了！
千雪被他一夹，浓精也全数灌入他的甬道。
竞日孤鸣哪曾如此丢脸过，哇一声哭出来，捶着千雪胸膛，“你这个坏蛋！要死了你啊！”
他连骂人在千雪眼里都是风情万种。
千雪连忙抱住他亲吻，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住了。

两人避开那摊尿渍，紧紧抱住躺在床上，谁也不想起身去洗浴和叫人来收拾。
就这么静静躺了半晌。
竞日孤鸣忽然拉着千雪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揉弄。
千雪觉得他肤如凝脂，骨架小，又略微丰腴，身材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反复也摸不够。
懊悔怎么早没有……？
竞日孤鸣叹口气，轻声道，“我这个年纪，也不知道还生得出生不出了？”
千雪一呆，没料到竞日孤鸣还存了给他生儿育女的心思，可见他是认真的，绝不是一时兴起。

千雪在外面那些女儿，不论是不是他的骨血，就算是义女，也可见是他喜欢孩子，尤其是喜欢闺女。所以竞日孤鸣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千雪生个漂亮的小姑娘。
但是他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这种事情越发成了奢望，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前阵子，他总潮热出汗，心浮气躁，心里怕是那件事，不敢看医生，只是弄了些秘方，吃鹿胎膏，紫河车入药，吃得怪恶心，他也硬着头皮吃下去。
近日觉得身子健旺了些许，气色也红润了，心中又燃起一点希望。

#

俩人自从戳破了那层窗户纸，竞日孤鸣便也不再把千雪关在府里。
毕竟爷们儿有应酬，有交际，他也拦不住。
只是千雪对他毕竟不同，有了肌肤之亲，便不再总宿在外面，十天有八天还是回家睡的。
竞日孤鸣也知足了。

一晃快一年过去，竞日孤鸣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却还添了下红腹痛的毛病。
大夫看了只说是宫寒，没有什么快办法，只能开些补血补气的药，慢慢将养。
竞日孤鸣因为怀不上孩子的事儿，几乎疯魔了，愁得一把一把掉头发，背着千雪偷偷的哭。
最后还是金池给他出了个主意，他病急乱投医，脑子一热竟是同意了。

晚间下雪，千雪回到家，竞日孤鸣迎上去亲自替他卸了身上的披风，帮他掸落头上的浮雪。
屋里烧着炭盆，暖融融的。
紫檀方桌摆了一个铜火锅，热气腾腾。
另外还有四碟菜，蜜炙火方、网油鹅肝、醉蟹、风鸡。
都是千雪最爱吃的。

竞日孤鸣温了美酒“风月无边”，陪着千雪小饮几杯。
时不时用镶金的牙筷给他夹几筷子菜，两人其乐融融。
千雪喝酒豪气，酒量却不行。
风月无边后劲儿十足，竞日孤鸣软语轻笑在一旁陪酒，千雪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只感到浑身燥热，额上冒汗，有些头晕目眩。
竞日孤鸣扶着他步履踉跄往睡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埋怨，“不能喝就不要逞能嘛！“
千雪到了卧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闭了眼哼哼唧唧道，“竞，竞……过来……”
竞日孤鸣暗叹一口气，应道，“来了，来了。”
一边拧灭了煤油灯，屋里漆黑一片。

竞日孤鸣到外屋轻轻点点手，他的贴身侍卫令狐千里就走上前来。
他附在他耳边，“你去伺候千雪王爷，陪他……睡觉。”
令狐千里呆呆看着他，似是没有明白睡觉是什么意思？
竞日孤鸣心中烦闷的很，掐了一把他的手臂，把他往里一推！
令狐千里就被推了进去。
竞日孤鸣躲在门外，听见里面一阵床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又酸又苦，捂着嘴才没有哭出声。

到了半夜，他听见里面没动静了，他就悄悄进去。
一看床上一片狼藉，眼圈又红了。
他把令狐千里拉出屋外，嘱咐他不许跟人说。
令狐千里裹着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只是懵懵懂懂点点头。

令狐千里长得平头正脸，不算难看，而且有人说他屁股大，是宜男之相。
竞日孤鸣想借腹生子，令狐脑子有点缺弦正和他意。
别的人他怕走漏风声，也怕不好掌控。
万一将来对方想要个名分，母凭子贵，他就被动的很。
令狐千里是家生子，脑子又有点呆，最好摆弄。

令狐千里不负他望，不过三四个月，便乳高腹胀，时时作呕。
竞日孤鸣得偿所愿，在外给他赁了一所公寓，又从医院聘了两个护士，日夜照顾，唯恐有一点闪失。
他自己这边买通了相熟的大夫，装作有了身孕。

千雪得知喜讯欣喜若狂，恨不得将他供起来，也不再流连花丛，每日绕在他周围转。
竞日孤鸣心中滋味复杂。一方面他得到了千雪的心十分满足，另一方面，他觉得千雪对他这么好，是为了他肚子里那虚无缥缈的肉，不禁又时时洒泪。
一颗心在矛盾中煎熬，他就日渐消瘦。

千雪见他气色不好，以为他高龄孕子，十分辛苦，越发疼惜，重金买滋补品为他补养。
竞日孤鸣便时常卧床“保胎”。
因为这一胎，他“怀”的辛苦，不让千雪近身。
当然是因为肚子里只有一团棉包，若是亲热自然就穿帮。
好在千雪十分克制，他说要分房便分房，竟是没有起疑心。

令狐千里早晨一发作，护士就打了电话给竞日孤鸣。
竞日孤鸣这边也就开始“见红”、“阵痛”。
就这样，“怀胎十月”，到了一朝分娩的时候。
他坚持不去医院，要在家里生，千雪拗不过他，只好由他。

令狐千里毕竟年轻，早上喊疼，中午就开全了，不到两个时辰，生下一个八斤半的胖闺女。
护士包好了，塞上奶嘴，哄睡了婴儿，塞进一个竹篮里，按照原定计划，交给了金池。

千雪在产房外面守着，还一个劲儿吵着要进来看他，竞日孤鸣心急如焚。
金池没办法在千雪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偷偷带进去，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竞日孤鸣一边假装痛吟，一边急得真哭出声来。
千雪以为他疼得厉害，他从小就最怕疼，一疼就哭，如今更加心焦，非要闯进来。
这时候还是金池急中生智，凑到千雪耳边低声道，“竞王爷不愿意你进去，因为怕你见过生产，以后房事就提不起兴致。你也要为了王爷的面子想想，你若进去，他更加不自在了。”
千雪一听只得作罢。
篮子放在隔壁屋，金池不知道孩子几时会醒，会哭。
这时不得不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假说温皇给他打电话有急事。
千雪说，“他能有什么急事？还能比我这儿生孩子要紧？”
金池说，“竞王爷是头胎，没那么快，你去接个电话，不打紧。你这么着急，倒让里面竞王爷越发害怕和不安！”
千雪只得起身离去。
金池赶紧拎着篮子进了产房。
不多时，里面一声响亮的啼哭。
千雪的女儿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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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8-11-16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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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五）

房间是西式的装潢。
窗口挂着两层窗帘，一层白色有花纹的蕾丝，一层紫红色的丝绒，垂到地上。
一盏锃明瓦亮的水晶灯从屋顶垂下来，映照着墙壁四周七彩的光芒。
墙边放着长条桌子，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一排高脚的银盘子，各式的西洋糕点，红红白白煞是可人。

戮世摩罗穿一套墨绿的哔叽猎装，马甲十分修身，腰是腰，腿是腿。
着一双及膝的马靴，显得腿很长。
他没打领带，里面的白衬衫开了三粒扣，露着白皙的脖子。
一双桃花眼总有勾人的嫌疑。
嘴角歪在一边，似笑非笑。

上官鸿信今天穿的是中式儿的。
一件高领银缎绣金雁的长袍，衬得小脸又尖又白。行动间，开叉飘来荡去，别有一种风情。
纽子是纯金珠，上面镂着细致的纹样。
右手腕子上戴一只百鸟朝凤的金镯子，手腕细，晃晃荡荡，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想看。
头发推了水波纹，斜着夹一枚黄金的发卡。
浑身都是金光灿灿的，却又不俗，只觉得贵气。

戮世摩罗见了他，十分热情，上来就一个熊抱，去贴他的脸。
上官鸿信知道这是西方人见面打招呼的习俗，但终究是很不自在，偏了头躲过去。
戮世摩罗并不在意，帮他拉开椅子，殷勤服侍。
有意或者无意间，按一下他的肩膀，或者揽一下他的腰肢。
上官鸿信心里恼火，又不好发作，强忍了。

侍从进来问两位喝点什么？
两人都是吃了晚饭才来的。
戮世摩罗要了一杯咖啡，上官鸿信点了一杯热可可。

戮世摩罗亲自走到长桌旁，夹了一块三角形的奶油蛋糕，一块点缀了红樱桃的小蛋糕，放在白瓷盘子里，端到上官鸿信面前。
“你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他仿佛是个自来熟，语气熟稔而宠溺，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茬。
说着，他拿小银叉子切下一小块奶油蛋糕送到上官鸿信嘴边。
上官鸿信吃也不是，推也不是，生怕一不小心，弄到身上或者地上，想要接过叉子，戮世摩罗却把着叉子不松手！
“啊，张嘴呀！”戮世摩罗笑得很坏，坚持端着。
上官鸿信拗不过他，只好别别扭扭张了嘴。
小嘴不大，蛋糕却不小，一吃就弄了满唇的奶油。
戮世摩罗大笑！
上官鸿信恼了，从手袋里掏出一块丝帕，低了头去擦嘴巴。
戮世摩罗扳过他身子，端详着，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嘴角揩了一下。
“我帮你擦。”
上官鸿信看出他是存心要占便宜，冷了脸站起身来，啪的一下，把脏了的丝帕甩到他脸上。
“你放尊重些！”

戮世摩罗连忙举起手假装倒退，“哎哎，好的好的，我是跟你开玩笑嘛！”
上官鸿信为了那批军火，咽下这口气，复又坐下。

戮世摩罗接住那块手帕放在鼻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面若有若无似是上官的体香，一双眼睛瞟着上官鸿信的嘴唇，“其实，你生起气来也很好看！”
上官鸿信气得发抖，“你！”急忙站起身来去扯他手里的丝帕。
戮世摩罗道，“哎呀，别撕坏了可惜。”他一松手，上官惯性不稳，往后摔过去。
戮世摩罗手疾眼快，一捞他的细腰，将他接在怀中。
上官鸿信贝齿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恨恨推开他，“告辞！”

戮世摩罗一见他真的生了气，又拦住他的去路，“哎，别走呀，正经事儿还没有谈呢！”
上官鸿信面上挂了霜，冷哼了一声，“我看阁下没有谈生意的诚意罢！”
戮世摩罗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绅士姿态，请他入座。
“怎么会没有诚意？说实在的，最近军火很紧俏，各方军阀都抢着要。除了你，还有个买家也一直跟我要货呢！我若是没有诚意，就直接给他了！干嘛跑来跟你会面呀？我是久闻你的大名，特地来相见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上官鸿信听得将信将疑。

戮世摩罗拈起蛋糕上的红樱桃，放进嘴里又不吃，唆来唆去，红樱桃在舌间吞吞吐吐。
“这个人，你也认识。”
上官鸿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谁？”
“史精忠。”
“史精忠？！”上官鸿信全身一震，听见这个名字，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错，正是他。”
上官鸿信冷笑一声，“这笔生意，我是做定了。还劳烦阁下开个价码。”
戮世摩罗终于把那粒樱桃吃了，噗一声吐出核来。
“这么……其实他跟我还是亲戚。”
上官鸿信诧异道，“什么亲戚？”
戮世摩罗诡秘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他是我亲大哥！”
“什么？！”上官鸿信不可置信。
戮世摩罗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他是我大哥，我就偏向他。咱们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你说对不？”
上官鸿信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是真？

戮世摩罗拍了拍手，进来一个金发及腰的高挑美人。
戮世摩罗问上官，”既是到了不夜长河，咱们先来玩几把。你想玩牌九，还是摇骰子？”
上官对牌九不太精，干脆玩骰子算了。
戮世摩罗摸了一把金发美人的小脸蛋，“去拿两副骰子来。”
煞魔子冷若冰霜，对他的轻薄无动于衷，转身走了。
戮世摩罗对上官鸿信介绍道，“他是我的贴身秘书煞魔子，能干的很。”

煞魔子应声端了一个盘子进来，上面一盒筹码，两副骰子和摇盅。
筹码是四寸长的牙筹，分别刻着“天、地、人、和”的点子，另外还有一种白筹，算作最小的码子。分别代表一千两，五百两，二百两，一百两和五十两。
煞魔子分好筹码，拿起一个明成化窑的摇盅，“哗楞楞”“哗楞楞”摇起来，掀开一看，“不错，开青龙！”这叫亮摊，好供赌客们画路。

赌博是赌心思，做生意也是赌心思。
从一个人的赌品和赌风，大概能看出他做生意的风格。

两人正式开始，每人五颗骰子，玩法是吹牛骰子。
规则是，算两个人全部的点数。
从庄家开始吆喝所有参与者骰盅内共有多少个某点数的骰子，叫法为M 个N。
下家分析判断此叫法真实与否，信之为真则下家接着叫，叫法同样为M个N，但M和N中至少有一个数要大于上家所叫之数。例如上家叫2个5，下家叫2个6、3个4、4个5都可以。点数1可以代表任何数字。一旦有人叫了几个1，那么1就不能再代表其他点数了。

戮世摩罗坐庄，上来就叫了“3个4。”
上官掀开一个边，看见自己是12466，于是叫“3个6。”
戮世摩罗微笑道，“4个6。”
上官鸿信想，自己166相当于3个6，对方一个6都没有的机会很小。
如果自己叫5个6，对方喊开，并且只有1个6，那么自己就输了。
如果自己叫5个6，对方跟了，喊6个6。此时喊开，对方可能真有3个6，那么就输了。
如果继续加码，最少也要喊7个6，这就要对方有4个6，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所以上官鸿信略一思索，直接叫了6个6。
戮世摩罗也跟不下去，直接开了，他是11236，也算3个6。刚好6个6。
上官险胜。

两人玩了十几局，上官鸿信算是看出来了，戮世摩罗这小子，满嘴的瞎话，胆子大的惊人，脑子却又十分灵活。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

戮世摩罗棋逢对手，玩得尽兴。
最后一拍上官后背，“哎，跟阁下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相思成……啊不，反正这笔生意跟你做定了！具体事宜，我再让煞魔子跟你交接。”
上官鸿信后背微湿，费了一夜脑子疲惫的不行，却还微笑着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期待我们合作愉快！”

[ 此帖被呼吸在2019-06-05 19:4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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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9-06-0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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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六）

戮世摩罗住在外滩边儿上洋楼里，推开阳台门，就能看见黄浦江。
室内是一水儿的欧式家具，佣人却是东瀛少妇。
着实会享受。

俏如来来访的时候，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佣人伺候他穿衣，系扣子，给他抹头油……管家把早报也拿熨斗烫好。
俏如来在一旁不耐烦的看，心中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
好容易打扮停当，戮世摩罗坐下吃早餐，请俏如来也吃。
俏如来冷哼一声，“不必，用过了。”
戮世摩罗一边看报纸，一边喝咖啡，浑不在意。

俏如来呆坐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我跟你说的那批军火，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戮世摩罗吞下嘴里的面包，用餐巾抹了一下嘴，奇道，“我何时说要给你了？再说，你有钱吗？”
俏如来恼上心头，“你上次明明答应的！这是帮咱爸！”
“哈！”戮世摩罗冷笑一声，“别，我都不姓史了，谁跟你一个爸？”
俏如来怒道，“再怎么说，”
话说一半，被戮世摩罗截住话头，“这批军火，已经有人下了定金了。你要是有钱呢，就赶紧也下定，我可以看在咱们旧时的情分上，再帮你匀回来一部分。”
“谁？你给了谁？”
戮世摩罗想到上官鸿信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真是朵带刺的玫瑰。
“上官鸿信。”
俏如来站起身，“什么？他？不行！”
戮世摩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在商言商嘛！”
俏如来看他的样子，心中了然，复又坐下，“呵！原来是他，难怪你连大哥的面子都不顾。……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女学生，你那点手腕不好用。再说，如今他有了苍狼少帅这座大靠山，你只怕还动他不得。”
俏如来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花花心思，越是摘不到的高岭之花，对他越是诱惑。
请将不如激将，不愁他不入彀！

戮世摩罗抿了抿头上油光锃亮的发丝，不由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此。
近日，他时常邀请上官去看戏，去郊游，对方都避而不见，丝毫不给他可乘之机。
这就让戮世摩罗烦恼了。
俏如来轻嗽一声，压低声音，“如果你真……我倒有个主意……不过，军火的事情……”
戮世摩罗立马把耳朵凑上去。

#

千雪打外面回来，脱了外袍，就直奔了竞日孤鸣的卧房。
掀了帘子一看，竞日孤鸣正坐在桌边掷铜钱，手边放着一本易经
千雪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腰，拿下巴去蹭他的肩头，“你这是干嘛呢？”
竞日孤鸣怕痒，笑着一直躲，“卜卦呢！”
千雪问，“算什么？”
竞日孤鸣斜着眼笑看他，不答话，把铜钱都收拢起来。
转过脸勾住他的脖子，千雪自然而然就吻了上去。

两人腻在一起，缠缠绵绵，正亲的气喘吁吁，就听见外面随从来回禀道，“颢穹大爷回来了。”
竞日孤鸣连忙把千雪推到一边，起身到梳妆台前照镜子，拿梳子沾了桂花油把散乱的头发贴拢，又理了理领口，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千雪站在一旁纳闷儿，这不年不节的，二哥怎么突然来了？
他一向在奉天带兵，没有要紧事儿不回来上海。
前阵子，苍狼过生日，他才回来过一趟，没道理这么快又来了！
千雪心里打着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小叔的事儿漏了馅儿？

两人到了厅里，颢穹孤鸣坐在正堂，脸黑的像锅底。
千雪暗叫一声苦。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舟车劳顿，先歇口气儿，喝杯茶。”
颢穹孤鸣咕咚咚喝了两杯茶，也没压下火气，问道，“苍狼呢？”
千雪和竞日孤鸣对视一眼，回道，“大概是出去玩了，这就叫他回来。”
这些日子，苍狼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上官那里，两人仿佛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千雪拍拍手唤来仆人，低声叫他去上官鸿信公馆把苍狼找回来，仆人应声去了。

竞日孤鸣心知颢穹绝不是无缘无故找苍狼，果然颢穹问道，“他近日都跟什么人来往？”
竞日孤鸣笑着打马虎眼，“苍狼的朋友挺多的，他人缘极好，谁都喜欢……”
颢穹不耐烦打断道，“有没有跟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搞在一起？”

竞日孤鸣笑道，“怎么会呢？小苍狼从小就最懂事，最乖，他很有分寸的。”
颢穹冷哼一声，“我怎么听说，他最近跟一个下堂妇不清不楚，还同居了？”
千雪连忙道，“噢，他最近是交了个朋友。我也见过，长得挺标志，在上海滩也很有名气……”
颢穹怒道，“什么名气？交际花的名气？被人休了还不守规矩，四处勾引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家是什么门第？容得他这样的人来玷污门庭？”
千雪一见话锋不对，连忙闭嘴，暗地里替苍狼捏了一把汗。

#

苍狼跟上官鸿信正在家里弹钢琴，仆人来报说老爷回来了。
苍狼一听喜不自胜，亲吻了一下上官的脸颊，“正好爹回来，我把咱俩的事儿提了，早日成亲，你说可好？”
上官鸿信红了脸，垂了眼眸，默不作声。
苍狼知他谈及婚事有些羞怯，假意叹口气，背过身去，伤心道，“你不说话，那看来是不愿意了……”
上官鸿信急忙去扯他的衣裳，“……怎么会？”
苍狼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身搂住他，吻住他的嘴。
上官鸿信推他也推不开，两人亲了一会儿，苍狼才放开，恋恋不舍道，“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上官鸿信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开。

苍狼进了家门，见三位长辈都在厅里，气氛凝重，有些诧异。
他规规矩矩给祖王叔、爹亲、叔父请了安。

颢穹孤鸣一脸怒色，“跪下！”
苍狼一脸懵懂，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但还是顺服的跪下。
“说！你最近是不是搞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苍狼震惊，抬起头来，“父亲，我，我……”苍狼口拙，一时不知从何辩起，急得舌头打了结。

颢穹以为他心虚，越发恼火，抓起八仙桌上的茶碗劈头盖脸就往苍狼身上砸！
苍狼躲避不及，被热茶淋了一身，茶杯砸在地上，崩起的碎片划破了脸，血立时就顺着下巴淌下来。
吓得竞日孤鸣惊叫一声，心肝肉的叫着上前查看。
千雪孤鸣一把拉住颢穹，“二哥，你有话好好说！”
颢穹气得往太师椅上一坐，呼哧带喘，“你叫他给我说清楚！”

千雪连忙拉了苍狼起身站到一旁，低声说，“上官鸿信的事儿，你爸知道了，很不高兴。你就低个头，认个错，跟他分了就算揭过去了。”
苍狼虽是一向温顺，骨子里却倔强。
听了这话，扭头对父亲说，“父亲，上官鸿信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他很好，我喜欢他，我要娶他！”
颢穹孤鸣气得够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抖个不停，“你还嘴硬？！他成日里招蜂引蝶，连我远在奉天都得了消息！”
苍狼辩道，“别人追求他，又不是他的错！你这么说他，不公平！”
颢穹孤鸣头一回被儿子顶撞，气血上涌，“混账东西！你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就替他说话！他是默苍离休掉的前夫，还生过一个孩子！捡别人不要的破鞋！你都成了上海滩的大笑话！”
苍狼乍闻这消息，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又道，“那是他认识我之前的事，与我无关。抛弃他，是那人没福气！”
颢穹孤鸣被气笑了，“好，好，你这是铁了心么？”
苍狼默不作声，以示不服。
颢穹孤鸣一向独断专横，吼了一声，“来人！”
门外哗啦啦进来四个士兵。
“把他给我关起来！”
苍狼一听，急了，“父亲！你要做什么？”
士兵令行禁止，二话不说，将苍狼拖着就往后院走。
千雪连忙上前求情，竞日孤鸣也在一旁哭哭啼啼，颢穹孤鸣始终沉着脸，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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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9-06-11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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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十七）

上官鸿信抱着一个绣花枕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想到要嫁给苍狼，他就既喜又忧。
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的响着，他躺不住一骨碌坐起来，披了一件真丝的睡袍下了地打开灯。

来到梳妆台前，凑近了镜子，左看右看。
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颈上皮肤似也松弛了……
今年已经三十了，比苍狼整整大了十岁！苍狼虽说不在意，可是旁人怎么看呢？
两人走在一起，上官鸿信总疑心有人背后指指点点。
还有就是跟默苍离的那段婚史，他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苍狼坦白，可不知怎的，总也开不了口。
他心底隐隐约约地怕着，生怕苍狼嫌弃了他。就这么得过且过，一天天混着，不想明天的事。
如今事到临头，他想，还是要说清楚的，若苍狼真的……他也不怨他。毕竟他那么好，是自己配不上。
只是一个念头而已，眼泪就不自觉的淌下来，心痛地厉害。
就这样对着镜子坐到了天亮。

在家里坐立难安的等了三天，苍狼一直没回来。
上官鸿信打电话过去，那边仆人每次都说少帅出门了。
上官鸿信的心凉了半截儿。
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思前想后，一支烟烧到手指烫了一下，他才一抖惊醒过来，连忙掐灭了烟蒂。
他换了衣裳，让司机送他去竞王府。
他觉着，就算分手，也要说个明明白白，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车子到了竞王府大门口，门房明明认得他，却假装不认识，拦下车子，问他找谁。
上官鸿信忍气吞声，下了车，好声好气的说，要找少帅苍狼。
门房说，少帅出门了，不在家。
上官鸿信又说要找竞王爷。
门房说，不巧，跟千雪王爷一起出门了。
上官鸿信不相信，可又无可奈何，便站在门口等。
门房看他一眼，叹口气也不再管他。

这么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已是深秋十月，寒风夹着细雨，希希索索的落下来。
上官鸿信没穿大衣，只着了长袍，冻得手脚冰凉。
不一会儿，细雨将他的卷发濡湿，一缕一缕黏在额上。
司机劝他赶紧上车，不要着了风寒。
上官鸿信望着高墙铁门，眼圈渐渐泛红。
正当他准备离去，外面又来了三辆车。
前后两辆卫兵的车，中间一辆黑色轿车。

门房一见，连忙出来把大铁门推开。
中间那辆车忽然在门口停下，卫兵打开车门，举着伞，车里下来一个白须白发的高大男人，正是颢穹孤鸣。

颢穹孤鸣声音洪亮，对着上官鸿信喊了一句，“过来！”
上官鸿信曾在苍狼弱冠生日宴上见过大帅一面，有些印象，连忙转头擦了擦眼泪，走了过去。
上官低眉敛目，行了个礼，“小侄上官鸿信给伯父请安。”
颢穹孤鸣皱了眉，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便是上官鸿信？攀什么高枝？老夫又不认得你！”
上官被一语噎住，不知如何作答。
颢穹摇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苍越孤鸣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何必上门来讨没趣？”
上官鸿信红了眼圈，强忍着眼泪道，“我只是想跟苍狼把话说清楚，也算有始有终。为何避而不见？”
颢穹孤鸣冷哼一声，“他是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却如此不知好歹。非要见他？可以。明天中午，远东大饭店！”
说着，示意卫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轮卷起的泥水溅了上官鸿信一身。
雨越下越大，上官鸿信全身湿透了。
司机连忙把他塞进车里。
他抱着双臂抖个不停，水顺着头发滴下来，跟泪水混在一起。

直到下了车，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百灵赶紧给他放好热水，让他沐浴。
他坐在浴缸里，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声的哭泣。

#

第二天，上官鸿信早早醒来，在衣帽间挑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黑底绣暗红凤翎纹的长袍，外穿一件灰色开司米的薄大衣，高贵大气，端庄隆重。
到了饭店门口，只见地上专门铺了红地毯，大堂里堆满了宾客送来的花篮，字条上都是祝苍狼和榕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上官鸿信一看到，就有些头晕目眩。
他打足了精神，跟着熙熙攘攘的宾客往里走，身后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那不是那个……他怎么也来了啊？……”
“笑死了……之前说什么……捧在手心……结果还不是……”
“他跟榕烨小姐怎么比啊……人家可是夜军任波罕司令家的大小姐……门当户对……”

他耳中嗡嗡的，头有些发懵，听不真切，那些嘲笑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他强忍着想吐的感觉，硬撑着走到会场里，想要找苍狼问个明白。

苍狼和榕烨举办的是西式订婚礼，自助酒会的形式。
众人各自取了香槟或者食物，三三两两站着说话。
礼台上挂着一条横幅，写着苍越孤鸣与榕烨联姻之喜，大红的底色，刺痛了上官的双眼。

过了一会儿，颢穹上台致辞，感谢了一番来观礼的嘉宾，又请两位新人上台致谢。
苍狼穿了一身雪白的西装，榕烨则穿一件低胸缀满水钻的曳地长纱裙，两人并排站在一起，金童玉女，甚是夺目。
榕烨似是有些羞怯，带着矜持的微笑。
苍狼则是一脸的心事，丝毫没有笑容。
他心烦意乱，正想着怎么脱身，目光随意扫过台下，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苍狼一对上上官那伤心欲绝的目光，就心痛如刀绞！恨不得立刻脱了这身鬼衣裳，冲到台下紧紧抱住他！
但是，他不能！
在场的有父亲和榕烨的父亲，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如若此时他贸然行事，拂了他们的面子，后果不堪设想！

那日，父亲逼他与榕烨成婚，说什么是幼时就订下的婚约，不可背信弃义。他宁死不从！
颢穹孤鸣便冷笑道，“你就为了那个男人忤逆我？你试试看！看他是什么下场！”
苍狼不得不屈服！他知道，父亲一向独断专横，说一不二，如若惹恼了他，只怕上官鸿信要吃亏！他不敢拿上官冒险！更不能让他受了牵连！

苍狼强忍着眼泪，收回灼灼的目光。
上官鸿信见他别过脸去不看自己，越发难受。
此时，司仪令新郎亲吻新娘，苍狼在父亲带有威胁的目光下，闭了眼，轻轻吻上榕烨的面颊。
下面掌声如潮，宾客们欢呼起哄。

上官鸿信捂着心口，痛不欲生！
人太多，热的喘不上气，上官只觉胸闷想呕吐，深一脚浅一脚，扶着柱子踉踉跄跄往外走。
还没有走到门口，只觉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周围一片惊呼，还伴随着“啪啪”的镁光灯的声响。

#

上官鸿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家。
刚才那些仿佛只是一场梦！
他坐起身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按了一下床边的铃，百灵很快进来，见他醒了，喜极而泣。
“少爷！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上官鸿信揉揉太阳穴，“我……怎么了？”
“您昨天昏过去了！是一位叫戮世摩罗的先生送您回来的！还请了一个西医大夫上门看诊。大夫说，您感冒发热，开了一些药片。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我给您弄点吃的？”
上官鸿信喘了两口气，点点头，“扶我起来。”
百灵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楼下厅里，靠着沙发坐着。
大白猫喵呜一声跳到他腿上，上官鸿信凄然一笑，如今，也只有它还不离不弃了。

百灵去叫厨房给上官鸿信煮些好克化的早点，转身走了。
茶几下层，放着一叠报纸。
上官鸿信拿出来一看，早报的头版头条就是陆海空大元帅之子与夜军之女珠联璧合，前男友大闹婚宴。
正中一张大大的黑白照，即便失真打了折扣，照片上苍狼仍旧是那么英气逼人，身旁一个娇艳美人。
上官鸿信轻轻的抚摸着苍狼的脸，眼泪不知不觉滴下来，洇湿了报纸。
版面右下角，还有一张小照片，正是他昏倒的样子，憔悴狼狈。
猫儿见他不理自己，用爪子将他的报纸扒开，往他怀里钻。
上官鸿信搂着猫儿，又哭又笑。

佣人来报，有一位戮世摩罗先生求见。
上官鸿信摇摇头，“谁也不见。”
话音未落，戮世摩罗就已经闯了进来，他右手攥着刚脱下的皮手套一下一下拍着左手的手心，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身子好些吗？”说着一屁股坐在上官身边，还上手去摸大白猫。
猫儿喵呜一声逃开了。
上官鸿信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仆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戮世摩罗对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仆人看着上官鸿信，上官鸿信不愿意在下人面前丢脸，便只好点头。

百灵刚好端了盘子来，里面放着一碗燕窝粥，一小碟桂花糕。
见戮世摩罗来了，竟是喜上眉梢，“是公子来了！”
戮世摩罗惯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也不知道怎么收服了这小丫头！
上官鸿信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诽。
戮世摩罗笑道，“放着吧，我来伺候你们少爷，你先下去吧！”
百灵看了一眼上官，见他没有发作，便捂着嘴跑了。

戮世摩罗看了一眼他膝上的报纸，拿过来丢在一旁。
又端起燕窝粥，用白瓷调羹舀起来，吹了吹，凑到上官鸿信唇边，“张嘴，啊。”
上官鸿信反手将粥碗拍到了地上，“你给我放尊重些！”
戮世摩罗叹口气，半跪到地板上，小心捡起大块的碎瓷片，“小心点，别动，别扎了脚。我去叫人过来收拾。”
说着，到厨房去找来百灵。

百灵赶紧收拾干净，见他俩气氛有些不对，也不敢多话，很快又退下。

上官鸿信见没有了别人，便问戮世摩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戮世摩罗长叹一口气，“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心里清楚的很吗？”
他倒是坦坦荡荡！
上官鸿信冷笑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累了，你走！”
戮世摩罗走近上官，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不会放弃你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离去，还背对着上官潇洒的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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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9-06-17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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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雁】庭院深深(十八）

上官鸿信在家里躺了几天，戮世摩罗每天都来送花。
叮嘱过仆人不可以放他进来，他倒是没有强硬，只是把花放在门口。
百灵觉得可惜，悄悄拿进来，插进水晶花瓶里，让少爷看了也赏心悦目不是？

上官鸿信感冒好些了，照了照镜子，只觉得面孔甚是陌生。
这么憔悴，失魂落魄，是谁呢？
他打起精神，洗了脸，换好衣裳，下楼吃了早餐。
想了想，给竞日孤鸣打了个电话，要把那一百万英镑还给他。
竞日孤鸣叫他来家里谈。
上官鸿信拿着话筒，沉默了片刻，“方便吗？”
“方便。你来吧。外面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到了竞王府，这次没人拦着，顺顺利利见到竞日孤鸣。
竞日孤鸣拉了他的手，怜爱的摩挲了两下，轻轻摇头叹气，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上官鸿信把那存折拿出来还给他，“这件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竞日孤鸣不甚在意的将存折放在一旁，并不提此话。

上官鸿信看看四下。
竞日孤鸣道，“苍狼走了。”
“走了？”上官鸿信惊讶的问。
“中俄发生战事，大帅带着他赶赴前线了。”
上官鸿信的心一沉。

“他结婚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苍狼也是身不由己。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比你好。他哭过求过，但是他父亲……唉……人的姻缘自有定数，有缘无分，也是无可奈何。其实早前，我便替你们卜过一卦……便知今日之结果。”
竞日孤鸣拍了拍上官的手，“想开些，不要执拗，退一步海阔天空。”
上官鸿信心中凄恻，万般酸楚，又无处言说。
想到苍狼去了万里之遥，此生再难一见，上官鸿信抬起头看向竞日孤鸣，“我想再看看苍狼的屋子，可以么？”
竞日孤鸣叹口气，点点头，带他前往苍狼住处。

苍狼的房间质朴素净，没有过多的装饰。
仅有一张黄花梨木的大书案，摆着文房四宝。
后墙架子上满满都是书。
他站在架前，用手轻轻抚摸过那些书脊，这是他读过的，摸过的书啊！手指仿佛穿过时空与他的手交汇……
他的目光停在一本泰戈尔诗集之上，这本他见过，苍狼为他读过的。
苍狼的声音醇厚富有磁性，他的语调优美温柔。
那天，他躺在他的腿上，午后的阳光洒在二人之身。

他念道：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我听见音乐，来自月光和胴体
辅极端的诱饵捕获飘渺的唯美
一生充盈着激烈，又充盈着纯然
总有回忆贯穿于世间
我相信自己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
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
如同一阵凄微的风
穿过我失血的静脉
驻守岁月的信念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
甚至预见离散，遇见另一个自己
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
请看我头置簪花，一路走来一路盛开
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还在乎拥有什么

他轻轻抽出那本书，抚摸蓝色的封皮，金色的字体，爱不释手。
抬头看看竞日孤鸣，“可以送给我吗？”
竞日孤鸣见状，暗暗叹息，“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上官鸿信低了头，掩饰微红的眼眶，沙哑着答道，“谢谢！”

#

凰后来到上官鸿信的公馆，一路上楼进了卧室，见他穿着睡衣躺在贵妃榻上捧着一本书，搂着猫一蹶不振，便皱着眉把他撵起来，推到镜子前面，“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公司的事务不理，也不出门，都快发霉了！”
上官鸿信推开她的手。
凰后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的额头，“我知道，外面的闲言碎语很难听。但是又不会少块肉！你这一趴下，更多人看笑话呢！再说了，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早没人记得这事儿了！上海滩的八卦多着呢！你以为你能一直当话题女王啊！快点给我好好打扮起来，出去见人！”
上官鸿信哼了一声，“没心情。”
凰后一屁股坐在他的大床上，远远看着他，摇头，“我早就跟你说过，男人不可靠，挣你的钱要紧！你说你怎么……唉。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多说了。你赶紧给我活过来，别一副守寡的样子！大好青春，不可辜负！”
上官鸿信对着镜子，一边上妆，一边应付，“不用你操心。”
“哎，戮世摩罗在追你，现在就在楼下，我让他进来了。”
“什么？你怎么这样？！”上官鸿信从镜子里看着她，十分不满。
“要我说啊，他不是什么好货。但是呢，你现在反正也空窗，不如拿他救个急，疗一疗伤也是好的。”
上官鸿信不耐烦，“行了！”
凰后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两手压在他肩头，看着镜子里两个人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好活。”说完起身走了。

上官鸿信对着镜子呆了半晌，叹口气，下楼去。
近日神思倦怠，食欲不振，好几日都没有下楼。
扶着旋转木楼梯往下走，一眼看见戮世摩罗在厅里摆弄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他拿剪子一支支剪好，插在水晶花瓶里，见他来，抽出一支，迎上去，弯腰做了一个骑士给公主行礼的样子，滑稽可笑。
上官鸿信接过来嗅了嗅，抚摸着那丝绒般的花瓣，心中惆怅。

戮世摩罗对百灵说，“去，给你家少爷拿件大衣和围巾，我们要出门。”
上官鸿信斜他一样，“出什么门？我又没说要出门。”
戮世摩罗道，“你表姐叫我带你出去走走，不要在家闷坏了！”
上官鸿信冷哼一声，“我不去！”
戮世摩罗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不想出去，我就在家陪你，好不好？”

上官鸿信头疼，“你走吧，我用不着你！”
戮世摩罗摇摇头，走到厨房里，乒乒乓乓忙活了半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摆到上官鸿信面前，“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
上官鸿信看了看，小馄饨各个饱满，高汤飘着青翠的芫荽，香气扑鼻。
确实有些饿了，他便拿起调羹吃馄饨。

“好吃吗？”戮世摩罗笑着看他。
馅料是精肉，皮加了鸡蛋，又薄又劲道。
上官点点头，“没想到你还会做馄饨。”
戮世摩罗点了一支烟，边抽边看他吃，笑着说，“小看我？这可是我看家本领！”
上官鸿信又吃了一个馄饨，抬眼疑惑的望着他。
戮世摩罗半眯着眼，吸了一口烟，“我小时候流落街头，快要冻饿而死，幸亏有个挑担子卖馄饨的老大爷，给了一碗热馄饨，才救了我一命。后来，我就跟着他走街串巷卖馄饨。”
上官鸿信没想到他这样光鲜的外表之下，还有这么凄惨的往事。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埋头吃馄饨。
热热的汤喝下去，酸辣可口，浑身都冒了汗，上官觉得舒畅了许多。

戮世摩罗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递给上官鸿信，“擦擦嘴吧。”
上官鸿信将碗推在一旁，不解的问，“你到底图我什么呢？”
戮世摩罗弹了弹烟灰，仔细想了一下，“长得好看？有韧劲儿？……我也不知道耶！”
上官鸿信没好气道，“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戮世摩罗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上官嘴上，“别说不可能三个字，世事难料啊！”

#

上官鸿信近来越发昏昏欲睡，食欲大减，还时常呕吐。
凰后请了个中医上门来看。
“大夫，怎么样？”
老中医望闻问切一番，笑道，“恭喜恭喜，是喜脉啊！已有三个月左右了。”
上官鸿信全身一震。

凰后给了诊金，派人送走了大夫，转过头对上官道，“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鸿信捂着小腹，沉默不言。
凰后长叹一口气，坐在他床边，“这个时候，你可别犯傻！孩子他爸都不要你了！这个孩子还能留着吗？拿掉他，一了百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上官鸿信不说话，泪水却不自知的缓缓流下。
凰后拿出手帕给他轻轻擦干，劝道，“我明天去联系一下私人医院，咱们悄悄的办了，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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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子e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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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19樓發表於: 2019-06-30 2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写的太好了TAT不知道怎么形容，大雁真的好让人心疼，苍狼还会回来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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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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