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05 【默杏】不如早還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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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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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樓主發表於: 2020-09-05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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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5 【默杏】不如早還家/完

　　杏花君在黃泉路上遭遇了交通堵塞。
　　這個黃泉路不是什麼某一條路的路名，確確實實就是人死了之後要走的那一趟路。
　　他兩手揣在袖子裏看著路上擠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全都一窩蜂地往外湧，鬼門關的登記員腳下扔滿寫禿了的毛筆，冥河忘川上的艄公都快累吐了血，杏花君跟倆鬼差直接被擠到了大路邊上。
　　“什麼陣仗啊，冥界也被魔世入侵了趕著逃難嗎？”杏花君嘖嘖稱奇。
　　倆鬼差看了一眼杏花君，尋思他可能是不記得日子了，於是出聲提醒道：“先生，今天是七月半啊，陰魂回家探親呢。”
　　杏花君一拍手掌：“對哦，那我能回去看看不？”
　　倆鬼差看了看鬼門關後不見盡頭的隊伍，搖了搖頭：“估計您是趕不上了。”
　　“你們這工作太不到位了啊，年年這麼多人，也不考慮多開幾個出口啊？”杏花君也順著去看，烏壓壓的一大片，人頭攢動。
　　“往年沒有這麼多，這不是今年中原魔禍作孽麼，這才搞得冥界人口激增，都快裝不下了，也沒想到七月半這一茬，現在遭殃了。”這倆鬼差閑著也是閑著，就跟杏花君聊起天來。
　　“那我這還沒進去，也出去繞一圈麼，正好過了七月半一起回來啊。”
　　“不行啊，有流程，要辦手續的，我看看……”其中一個鬼差攤開手裏的簿子一條條翻看起來，“哦，您得先去拜見酆都大帝，然後去明晨宮拜見卞城王，您還有未盡的陽壽，所以得在枉死城住完了，不過您的待遇比較好，是住仙山，跟在人世過日子沒差。最後還得去仙山登記，認領一下分配的住處。這些都做完了，要還陽探親，還得提早登記報名，所以我說呢——您是趕不上了。”
　　杏花君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人都死了還有這麼多門道，差點脫口而出說要不我別死了，但是轉念一想呢，死不死的好像也不是自己做主的，雖說自己也是剛死沒多久，不急著回去，但是這點實在是太背了，一卡正好卡一年。
　　杏花君懷疑天運也是能傳染的，一定是默蒼離把衰運傳給了自己。
　　
　　“那我豈不是要等上整整一年啊，這也太不人性化、哦、鬼性化服務了。”杏花君擺著指頭算，“鬼差大仔，我全權授予你們了，該怎麼安排都隨你們，反正等著也是等著，我就出去溜一圈，反正我肉身都沒了也沒法借屍還魂是不是？”
　　鬼差其實有點為難，但是想到這位冥醫先生分配到的室友，本就蒼白的臉色又成了青黑色，於是兩只鬼面面相覷，一個用眼神說那個人可不好惹，另一個翻了個白眼意思是廢話，如此合計了一番，只好勉強同意了。
　　杏花君原本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還真成了，正想轉身走，驀地又想起什麼。
　　“鬼差大仔啊，你們這兒有個叫默蒼離的沒？”杏花君用手比了個圓，“沒事兒就抱著面銅鏡擦擦擦的，在這兒還擦嗎？”
　　兩只鬼差聽到默蒼離這個名字臉色又黑了一分，似乎想起了什麼痛苦不堪的回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默先生啊？有，但是不在。”
　　“也探親去了？他怎麼出去的這麼快？”杏花君低頭摸下巴上的胡茬，心想默蒼離還能探什麼親，別是死了都不放過俏如來回去指點十九錯了吧。正想著，一抬頭，看到對面兩只鬼差點就要魂飛魄散的樣子，立刻了然，心說默蒼離這個嘴到了冥界連鬼都不放過，已經死了的都能被他說得再死一次。又看了看兩鬼的模樣，於是伸出手來拍了拍這倆的肩膀，然後感同身受地便要轉身走人。
　　結果還是沒走成。
　　這回是倆鬼差把他叫住了，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千萬記得最遲五鼓雞鳴就得回來，否則滯留人間魂飛魄散。杏花君說差點忘了這茬，又問怎麼回來。鬼差說，閉上眼，心裏想著該回鬼門關了，然後向北走，走九九八十一步，睜眼就到了。
　　杏花君點點頭。
　　兩只鬼差又問，您和默先生關系很好？
　　杏花君想了想說，還行。
　　兩只鬼差欣喜若狂，連忙說那太好了，最好您能帶著默先生一起回來。
　　杏花君一愣，心說我上哪兒找默蒼離去？
　　還想再問，結果兩只鬼差一反先前為難的態度，感恩戴德就差敲鑼打鼓地把杏花君送出了鬼門關，杏花滿頭霧水，結果背後忽然沖來一股巨力，推得他眼前一花，再一睜眼，竟然又重新站在黑水城裏了。
　　
　　杏花君在心底哀歎了一聲夭壽，心說怎麼又給我送回這兒了。
　　修儒肯定還在哭吧，雪山銀燕那個倔牛估計也難受著呢，萬雪夜看著平淡、但往往這種人心思最深，頭家娘也不知道咋樣了，杏花君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剛剛告別的幾個人，歎了口氣，決定幹脆不面對了，就背著手往外走。
　　杏花君走出黑水城，心想自己要去哪兒探親呢，要不去通幽穀看看師娘和無情葬月吧，也不曉得那個少年仔現在裝瘋是玩哪一套把戲，杏花君一路想一路走，忽然遠遠地看到了一座墳包，是聆秋露的墓，再一看，還有個黑白相間的身影坐在墓前，好像在低聲地說些什麼，是萬雪夜。
　　萬雪夜不知道，但是杏花君可看到了，一個身著鵝黃長裙的女子正挨著萬雪夜坐著，想必就是聆秋露，聆秋露靜靜地坐在萬雪夜身邊，時不時應和著刀客的話語輕輕點頭。
　　不遠處的樹下，春桃撇著嘴欣賞人鬼情未了的愛情大戲，正巧看見冥醫，剛想抬手打招呼，杏花君抬起食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擺了擺手，悄悄轉身離開了。
　　走了幾十步，杏花君突然想起來，琉璃樹就在這附近。
　　回中原這麼久，杏花君一次都沒有回過琉璃樹。
　　也許是怕觸景生情吧，杏花君罵自己沒出息，可是即便不去，那幾個痛徹心扉的夜晚也仍是叫他輾轉難眠，每一次回想就更痛一分，字面意義上的痛，廢話，那麼大個墨狂捅的呢。
　　他又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是害怕看到那顆琉璃樹，看到滿樹一模一樣的琉璃串，他知道默蒼離對天下人一視同仁，自己雖然開玩笑說要個黃金串，但心裏也清楚，自己肯定也不過是串與眾相同的透明的琉璃串，知道歸知道，但還是不想親眼看到。
　　杏花君啊杏花君，天下風雲碑開了，你就是天下第一慫。他再一次唾棄自己。
　　可是現在我都已經死了，還怕個什麼勁。杏花君坦然了。
　　
　　他找到熟悉的位置，稍一試探，結界居然還在，於是聳了聳肩往裏走。
　　誰曉得剛剛走進結界，便看到那顆熟悉的血色琉璃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在用他熟悉的方式擦一面熟悉的銅鏡。
　　我靠，杏花君在心底默默罵了一聲。
　　默蒼離也不回頭看，收手甩出一條珠串，用那副熟悉的淡淡腔調道：“杏花，你總算來了。”
　　杏花君接過那條珠串，攤在手中一看，居然真是一條黃金串，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暗道好你個默蒼離哪兒來的黃金居然還私藏小金庫，但同時又覺得默蒼離的話有點怪怪的，只好壓抑住內心波濤洶湧的感動吐槽道：“你這個默仔蒼離啊，你講這句話，是嫌我死得太慢是不是啊？”
　　
　　默蒼離擦鏡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向杏花君，等看到男人一派憔悴頹唐的身形容貌之後眼神又陡然晦暗了幾分，目光再一下沉，看到杏花君沒有影子，眼神更是徹底死掉了。
　　杏花君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他抬起手撓了撓下巴，然後尷尬地笑了下：“呃、蒼離啊……你不知道我已經死了哦……？”
　　默蒼離沉默良久，然後嗯了一聲。
　　緊接著，時間就徹底陷入了一種長久的尷尬之中。
　　
　　“呃……”
　　杏花君終於率先發出了聲音。
　　“蒼離啊，所以你是一直在這兒等我啊？”
　　而他的第一個問題就重重地踩上了默蒼離的雷區。
　　默蒼離放下了銅鏡。
　　默蒼離居然放下了銅鏡。
　　默蒼離放下了銅鏡一步步向杏花君走去。
　　杏花君不知為何被默蒼離的氣場震懾，很想一步步後退然後拔腿就跑，但是兩條腿像是被澆了水泥一般動彈不得。
　　“杏花君。”默蒼離居然叫了全名，杏花君心說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默蒼離肯定生氣了，但是轉念一想死的是我為什麼他要生氣還是沖著我生氣？於是莫名其妙又理直氣壯起來，秉著死都死了也不怕死了的精神抬起頭來直面默蒼離。
　　“喊我做啥？”杏花君嗆了回去。
　　默蒼離眨了眨眼，似乎沒想到杏花君是這個反應，反倒是被問住了。
　　“你為什麼不回琉璃樹？”默蒼離想了想問道。
　　“回來幹什麼？”杏花君沒好氣兒地回道，“是再被你捅一次還是看你再被捅一次？”
　　默蒼離又沉默了。
　　“啊好啦好啦！”杏花君受不了地出聲大喊起來，“每次都這樣哦，說到什麼重點的問題就不講話，搞得好像我在無理取鬧一樣，你不講話我就走了，時間寶貴，我要回通幽穀看看師娘。”
　　他這話講得有點奇怪，氣勢更是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夫妻倆吵架老婆要回娘家的意思。
　　默蒼離一把握住杏花君的手腕，適時地扮演了一個阻攔老婆回娘家的可憐丈夫的形象。
　　“杏花，陪我在琉璃樹下坐一會兒。”
　　杏花君想了想：“可以，但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默蒼離想了想：“成交。”
　　
　　杏花君問你在這兒等多久了。
　　默蒼離算了下時間，自從他死後，隔三差五就會來琉璃樹等人。
　　杏花君大驚失色，說這個冥界難道也是墨家的地盤嗎，你是把冥界老大也活活說死篡位了嗎，怎麼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來去自如？
　　默蒼離說，不是。
　　不是什麼？
　　默蒼離一板一眼道，不是來去自如，法力有限，只能呆在琉璃樹裏，不可出入人界其他地方。
　　杏花君心說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根本不在於你來去的地點而是你能進進出出這本身就很逆天了啊！但是他想了想，沒把這話說出口，畢竟默蒼離沒事兒就跟這兒待著也是為了等自己，說起來也挺可憐的。
　　於是杏花君又想了想，問，那你知道這段時間世上都發生什麼了嗎？
　　默蒼離搖搖頭，不知道，不關心。
　　杏花君翻了個白眼，難怪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默蒼離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把鏡子擦，本來想給他說下俏如來的近況，尤其是自己已經完成了把信送到這件偉大的光榮使命，但是轉念一想，默蒼離什麼算不到呢，送到也就是送到了，於是又不想說話了。
　　煩得很，杏花君想到默蒼離就煩。
　　他倒是不恨默蒼離，純粹就是煩，心說一個人怎麼能煩成這樣，黑鍋背成這樣了，他也不在乎，自己還到處顛顛地跟人解釋，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也是很重感情的，煩，想想就煩，默蒼離煩，自己也煩。
　　他這廂正悶頭把全世界都煩了個遍，默蒼離忽然說了一句。
　　杏花，多謝。
　　杏花君登時就不煩了，擰著眉頭哼哼唧唧，客氣什麼，這麼見外怪嚇人的。
　　還有問題嗎？默蒼離反問。
　　杏花君想了想，確實也不知道該問什麼，以往默蒼離什麼都不說，他就老憋著勁什麼都要問，這會兒老老實實的全盤招供了，他又不想問了。
　　問麼，圖的就是那個勁兒，默蒼離配合了，反倒沒勁了。
　　杏花君又默默地在心裏唾棄自己。
　　
　　兩只鬼在琉璃樹下挨著坐，挨著挨著默蒼離睡著了，杏花君就托著腮捋他的頭發，默蒼離被頭發扯動的動靜鬧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杏花君又扯著他的頭發睡著了，他就伸手玩杏花君衣服上的穗子。
　　就這麼有一出沒一出地鬧了半天，忽然刮起一陣風，樹枝上掛的琉璃串叮叮當當響起來，兩只鬼都眨眨眼睛清醒了，背靠著的這棵琉璃樹也開始抖，眼瞧著隨時就得倒。
　　默蒼離心裏有數，這是法陣支持不住了，琉璃樹不能再待了。
　　還回通幽穀嗎？默蒼離問杏花君。
　　不了，杏花君想了想搖頭，師尊估計回去看老婆，老兩口子人鬼情未了，我可不要去煞風景，回頭到了冥界師尊得紮我。
　　哦，默蒼離點頭，那還要看誰嗎？
　　杏花君氣笑了，伸手去戳默蒼離白生生的臉蛋子，怎麼，等到了就趕人啊？你說我這麼些年除了你還能上趕著看誰啊，策天鳳，默蒼離，心裏有數沒數啊？
　　默蒼離點點頭，有數。
　　杏花君拍了拍衣擺站起身來，握著默蒼離的手，一把將人拉起來，找了找方向朝北而立，手卻是沒松開。
　　默蒼離捏了捏杏花君的手背，輕輕喚了一聲杏花，又說，我餓了。
　　杏花君樂了：人間雖牽掛，不如早還家啊，走吧。

　　END.
　　freetalk：本篇創作靈感來源於杏花退場同一集，佛國篇提到最近正在舉辦盂蘭盆會，就推測杏花是在中元節前後往生，所以有了這個故事。這是幾個月之前寫的故事了，最近把這些舊文就搬到36來作為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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