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7 [問天譴/鬼伶仃] 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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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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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10-07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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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問天譴/鬼伶仃] 溫度

【問鬼】溫度

已是月滿中天，問天譴手捧幾册書卷立在門口屏氣凝神，感知房內的氣息勻稱平穩，方輕慢地推門而進。
鬼伶仃在窗下的躺椅上入睡，半邊身體浸染銀色月華，更添神秘幽冷。

問天譴把書册放置到案頭，踱步至躺椅前，伸手探向鬼伶仃，指尖距離那張臉尚有一尺，即刻被緊扣住，與此同時，鬼伶仃雙眸瞬間睜開，迸射出冷銳的利鋩。
問天譴微微俯身，鎮定自若輕聲道：“是吾。”
只見鬼伶仃銳利的目光漸漸收斂，幾秒鐘後又從迷惘過渡到素常的淡然平靜。他連忙鬆開手坐起身，“抱歉，二哥。”
“無妨。”問天譴其實覺得挺有趣的，四弟剛才出于武者防禦本能而流露的凶狠警惕，其意識還不如現下睜著一雙迷蒙眼睛時清醒呢。

“書册吾已爲你帶來了。”問天譴撩撥了下燈芯，讓油燈燃得更亮些，一邊隨意翻書册，一邊解釋道，“本來共有十卷，其中三卷因年前三弟借閱，帶出了地獄島。剩下七卷吾已瀏覽，裏面內容應能滿足你的需要。”
問天譴頓了頓，按理來說，他會馬上得到一聲「多謝二哥」，可背後半晌聽不到動靜。他回身一看，原來鬼伶仃正坐在躺椅邊上點著腦袋“釣魚”。
他只好走過去搖醒他，“上床休息吧，當心著凉。”
“喔。”鬼伶仃迷迷糊糊晃至床邊，正要躺下，肩頭給問天譴按住。

“還沒摘頭飾。”
鬼伶仃半合著眼瞼，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喔。”遂抬手摸向腦後的髪飾，花了好些功夫也沒弄下來，有些不耐，當下用力一掙，扯得頭皮生疼。
問天譴忍不住嘆氣，“吾來吧。”
鬼伶仃仍舊同一個字：“喔。”
“…………”有時候問天譴真的不得不寫個服字。

他把那頭纏在象牙質地髪飾的青絲細心解下，再用手指理順，鬼伶仃的前額終于栽向了他的腹部……問天譴連忙扶住其肩膀，低頭探視——看情况怕是叫不醒了。他小心翼翼將四弟放倒在床。
半睡半醒的鬼伶仃仿佛看到有一根綴著珠子的髪簪在他眼前晃晃閃閃，蒙矓間覺得好玩，便伸手去抓。
問天譴錯愕之間，頭上淡黃玉冠已被鬼伶仃三下五除二給摘了下來，一頭烏絲隨即披瀉而下。他哭笑不得，這四弟困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摘自己頭飾時笨手笨脚，摘他的倒是利索不含糊。
只是他倆相互散髪的舉動，是否不甚合適？那畢竟是夫妻才有的親密之舉。
于是他放弃了原本替四弟更衣的打算，心想還是由著他和衣入睡吧……

可是眼下四弟摘掉他的玉冠之後又來扒他的衣服是怎麽一回事啊？！！

四非凡人曾言：犯困的四弟是萌物。
難道就是萌這般脫綫的舉動麽？！問天譴黑著臉猜測四非凡人到底見過多少次此種“萌舉”，是不是達到了罪該當誅的地步！！

鬼伶仃不愧是修煉爪功的人，困頓睡意什麽的根本影響不了靈巧又精准的手指動作。
問天譴好不容易才穩抓住那胡鬧不安分的十指，喝了聲：“四弟！”
夾帶內力的聲音震醒了鬼伶仃，他睡眼惺忪望向上方蹙眉沉鬱的問天譴，發現二哥正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壓住自己，兩人披頭散髮、衣衫不整，他當即舌頭打結：“這……這……”
“清醒了？”
鬼伶仃呆愣點頭，心中却在琢磨爲什麽他會如此這般被二哥壓在床上，還被擒住雙手。

……那個……難道……

他的臉立刻漲得通紅，聽說第一次會疼……悄悄挪了挪下身，一切如常。
疼的不是他，而二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難道……難道？！
他驚恐瞪大眼，剛剛涌起的赧色又唰地迅速褪盡。
不會吧，他真的對二哥幹了那種大逆不道的事？！
天噢……這究竟是自己太强，還是二哥太弱呢…………

“嗯……”額角猝然吃了顆爆栗，鬼伶仃吃痛悶哼。
問天譴沉聲再問：“清醒了？”
他抱住腦袋，“抱歉，二哥。”總之先道歉准錯不了。
“何錯之有？”
“…………”他的確清醒了，可真的摸不清發生何事啊，只好坦白招供，“鬼伶仃不知錯在哪里，請二哥指出。”
“…………”輪到問天譴語塞。是嘛，四弟錯在哪里呢？錯在拆自己的頭冠？錯在强行扒自己的衣服？錯在意淫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此荒唐牽强的理由叫他如何啓齒！

“罷了。早點休息吧。”問天譴著實無奈，粗略梳理著自己散亂的頭髮，準備離去。
鬼伶仃定定睇住問天譴的衣裝，想到此時夜露深寒，他伸手過去想替二哥攏合那敞開的衣領，豈知問天譴眼明手快立刻抓住他的手以作制止。
他一時愣怔，慢慢收回手，目光閃爍，“對不住，二哥，是鬼伶仃越禮了。”

問天譴見他眼底黯然，知他定是有所誤解，便寬慰道：“莫胡思亂想。”
鬼伶仃眸色稍霽，雖然別無解釋，但既然二哥如此說，表明其方才舉動必定沒有自己心中所以爲的嫌惡之意。
他一直相信二哥。

“好好休息，明日尚有任務交你。”
“喔。”
“……你啊，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嗯？”
“沒事。休息吧。”問天譴整理好衣裝，回身打算拿回玉冠，見鬼伶仃已脫下外袍，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他，“怎麽了？”
“沒什麽。”其實他在等二哥離開，但他不能實話實說。
問天譴目光掃過他半藏在被褥裏的雙脚，當下全然明瞭，他明知故問：“不是要就寢嗎，爲何還不脫足衣？”
鬼伶仃沉默不語。

問天譴坐回床沿，掀起被褥，將鬼伶仃的雙脚拉到自己大腿上。
“二哥……”
“不許動。”縱然語氣溫淡，可他的命令向來不容違抗。
鬼伶仃咬住下唇不敢吭聲，眼睜睜看著問天譴脫去他脚上的足衣……他覺得無比難堪。
問天譴發現足衣之下居然還纏了一層薄薄的布帛，他便一圈一圈慢慢解開，“吾說過，過往是過往，作繭自縛對你幷無益處。”
布帛解下來了，現出一雙异于常人的脚，骨胳正常，但皮膚上交錯布滿了白斑、黑點和紅塊，猶如遇水散色的臉譜，面目全非。

時至今日，鬼伶仃依舊用布條裹了又裹，力圖遮掩這雙醜陋的脚，如同遮掩那段不堪的往事。他始終想不明白，當年他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家中上下統共兩百號人，爲何要推他一人出來做替死鬼，是否僅因他去世的母親是填房，而他地位低等。
受刑時，烈火灼燒他的雙脚，寒風切割他的雙手，隔了濃烟看圍觀人群，原來人的真面目是如此虛僞猙獰……
即便後來他沉冤得雪，無奈這段經歷太過刻骨銘心，以致于到現在他都無法真正走出陰影。
但他要活下去，因而對過往只能選擇掩藏與逃避。

可眼下最受他尊敬的二哥却罔顧他的感受，執意揭他的傷疤，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惱怒。

縮回雙脚塞到被褥下，他面無表情提醒道：“我要歇息了。”
聽聽這生硬的語調。
問天譴挑起了劍眉。很好，終于懂得發脾氣了。“四弟覺得吾多管閑事？”
鬼伶仃這才驚覺失言，不，是情緒和語氣失了分寸。于公，他是四島主而對方是二島主，理應尊卑分明；于私，他是四弟而對方是二哥，合該長幼有序。所以縱使心中難受，他仍要低首下心致歉，“對不起，二哥。鬼伶仃幷無此意。”

問天譴也知方才自身行爲有些超過，每個人總有一些不允旁人觸碰的隱私，他不可憑著“關心”就肆意踐踏四弟的底綫。
“從吾進來到現在，你向吾致歉了四次。此回該是二哥對你說抱歉，是二哥急躁了。”他本想欠身行禮以表歉意，目見鬼伶仃低頭垂眸的順從模樣，竟不由自主坐近了過去，手掌貼住他的後腦勺，俯首在他眉心那枚淡藍的額紋印上一吻。

鬼伶仃瞬間心潮澎湃，怔怔望著問天譴，忽然紅了眼眶。
自有記憶起，他就因身份低微而必須對所有人低聲下氣，失却該有的尊重和禮遇。眼前的兄長是地獄島的二當家，地位尊崇，能耐卓越，如今不僅紆尊降貴向他誠懇道歉，更不吝給予溫心的呵護。
試問有誰這般真心體貼待過他？
他的眼眶中已然氤氳彌漫，却遲遲不肯凝結成泪珠墜下來。
問天譴暗裏歎息，默默背過身去。
鬼伶仃連忙抬手擦幹眼睛，把喉嚨的哽咽壓了下去，再一次由衷感激兄長的貼心。

“二哥。”
問天譴聞聲重新轉過身來，鬼伶仃的眼眶依舊微紅，瞳仁幽藍清和。書案就在床榻旁邊，桌上油燈的火焰輕微地左右搖擺，桔黃燭光將他的左臉映照得立體而光潔，越過鼻梁過渡到右臉，投下淡淡的陰影。
…問天譴情不自禁再度靠近……

事後問天譴曾多次仔細回憶，都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心情和行爲，只好歸結爲情之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