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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5 【軍兵軍】鋒刃初鳴(完結/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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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7Oom
)Drif\FF)
1)主要依據鬼途之前+戰血的設定
~H c5M5m
2)部分參考齊神設定,也引用部分角色。但引用的齊神角色性格等設定更改太大,因此皆更改姓名(當作原創角也可以喔,不會影響理解。應該吧?)
O?`_RN4l
3)部分時間線、地理位置、人物設定有更動或原創
8|{d1dy
4)有原創角
9vckQCLM
Z8ds`KZM
以上都OK的話再繼續往下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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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小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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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荒北
hkB|rhJgm
]1 jhy2j
擁雪關外,一條長長官道綿延無盡,直向遠處西國諸山,官道兩側都是枯黃的乾草,鬆鬆地隨風擺動,乾燥的氣息混雜著風沙,直送到鐵驌求衣面前,他於是微微瞇眼,回頭,見身後的擁雪關巍峨高聳,立於正午日光之下,其色呈玄甲之色,無端增添三分威嚇之感。
&;naaV_2T
鐵驌求衣默然凝望一眼,隨即一夾馬肚,坐下那匹白馬當即小跑步沿著筆直官道而奔。
$H`{wJ?2(
擁雪關內名義上雖是苗疆地界,然而往東直到九脈山一帶的土地,其中勢力錯綜複雜,各方部族與頭角據於一方,官方根本無力控管,於是此地中心的常勝堡崛起。天高皇帝遠,常勝堡裡那位主子才是此地的王。
B|"-Ed
然而擁雪關內亂歸亂,名義上到底還是有主的,至於擁雪關外,那就是真正的百亂之地,魑魅魍魎橫行,妖魔鬼怪肆虐,乃盜匪賊子之淵藪。人出了擁雪關,都得靠自己的本事,生死自負。
R2A#2{+H
鐵驌求衣倒是沒多少猶豫就出了關,身上也沒多少東西,就是一只裝水的舊皮囊,腰間盤纏沉甸甸的,目測約有十多兩銀子,最顯眼的約莫是背在他身後的刀,刀身裹著一條黑布,只露出刀柄,柄上纏著殷紅色軟皮,鑲著金邊,驕陽之下粲粲奪目。
9&bJ]
就在他出關後走了兩三里,眼角餘光忽見身旁長草不自然的搖晃,他心念一動,卻仍不著聲色的策馬前行。
W]5Hc|!^^
又向前行了一里,舉目望去依然荒煙漫草杳無人,倒是不遠處有一株老樹孤立。鐵驌求衣悄悄將左手放入懷中,就在他要經過那老樹時,陡然高聲喝道:「出來!」同時左手一揚,就聽見嗤一聲,有什麼事物自他手中飛出去,下一刻,從樹上摔下一個黑衣人,那人往地上打了滾,接著踉蹌站起身,並亮出兵刃。
Qb5@e#
同一時間,草叢中一陣沙沙作響,轉眼冒出四五個人,團團圍住鐵驌求衣。他連忙勒馬,快速瞄去,只見這幾個人神色兇悍,手上兵刃參差不一,腳上繫著行纏,顯然就是匪類,專幹殺人越貨的買賣。
_fccZf(yC.
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灰衣男人越眾而出,彎腰拾起方才鐵驌求衣砸樹上之人的什物,那是一枚拇指大的碎銀。男人冷冷一笑,踏前一步,長刀朝前比了比鐵驌求衣道:「眼力不錯啊?還沒到這裡,你就知道我們跟著你了吧?」
?vfZ>7Q
鐵驌求衣淡淡道:「若無本事,也不會孤身出關。」
-zzoz x]S=
「是啊,誰不知道擁雪關外賽地獄?關外人貪財如嗜血。」那小鬍子說著,掂掂手上那枚銀子,歪嘴一笑道:「自己顯露錢財,這位大哥倒是十分膽大啊。」
p^1~o/
小鬍子說完話,身邊那幾個盜匪便嘻嘻哈哈獰笑起來,鐵驌求衣仍不動不驚,不曾下馬亦沒有拔刀,目光沉沉看著小鬍子。那小鬍子陡然收起笑,下令:「動手。」他手下的四個人便迅速自鐵驌求衣周身攻了過來,鐵驌求衣食指一彈,一枚碎銀飛出,正中當前之人眉心,然後他兩掌各朝左右推出,一股內勁就逼得兩邊之人往後摔倒,此時在他身後之人已逼到身後,直欺背心,然後鐵驌求衣側身,隔擋,伸臂,一個擒拿手便將那人兵刃奪過,然後扣住那人右臂猛然一扳,那人頓時痛得大叫,在鐵驌求衣鬆手之時便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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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瞬,鐵驌求衣人仍舊在馬上,就已逼退四人,那小鬍子見了臉色微沉,比了個手勢,樹上忽響起一聲大喝,一名漢子從樹上躍出,雙手握刀自鐵驌求衣頭頂直劈,鐵驌求衣仰頭,恰見正午日光曝曬而來,他微一瞇眼,就在電光石火之間,刀鋒已然逼近,他反手拔刀而出,橫於眼前,只聽「鏘」一聲巨響,兵刃相接,那漢子借力躍回地上,低頭再看,發覺手上的刀鋒缺了個口子,刃面浮現些許裂痕。
2wJa:=$
小鬍子臉色微變,倒是個審時度事不肯行險的人,手一揮道:「撤。」幾個人得到號令,快速鑽回草叢,沒一會功夫便悉數不見蹤影。
Ae%AG@L
鐵驌求衣微一沉吟,還刀入鞘。見青天朗朗,萬里無雲,四周靜謐全然不似方才經過一場廝殺,他內心打了個突,忙摸腰間,發覺裹在腰上的盤纏悉數不見。
HQNpf1=D
遇此突變,他倒也不慌張,略微思索便又策馬奔去。
]=p^32
";;!c.!^
距擁雪關外十里,有一間小小的酒店。此時午時剛過,正是一天最為炎熱之時,一個人已經坐在店裡,端著一只酒碗悠悠地喝著。他身著勁裝,頭戴著偌大斗笠,瞧不清面貌,單看身姿行動,像個少年模樣。
X}wo$t
不多時,一群人掀簾走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那個灰衣小鬍子,剛入內,他便走到櫃檯,甩了幾兩銀子在桌上並喊:「小二,切五斤牛肉,再打兩角酒過來。」
uvAJJIae'
小二聞言趕忙答應,先整頓了一張桌子,而後入內準備。那群人一面就坐,其中一人喜孜孜地將一個包袱拿了出來,道:「趙大哥,這盤纏挺沉的,看來剛剛那一趟收穫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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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點點頭,嘴角含笑,道:「狗子,把包袱打開。」叫狗子的大漢於是解開包袱,霎時間卻變了臉色,只見那包袱裡沉甸甸,放的卻不是銀兩,而是好幾塊石頭。那狗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猛然一拍桌,大怒道:「好啊!那臭小子誆騙咱們!」
lL&U ioo}D
恰好那小二經過,聽見狗子怒氣沖沖,嚇得手一抖,將手上的茶碗摔了個稀巴爛。
u@;e`-@
老趙轉頭瞪著那瑟瑟發抖的小二,正要發作,忽聽一個低沉嗓音自門邊傳來,說道:「小二,來一碗麵。」
dZox;_b
幾個強匪驟然變色,回頭,卻見進門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官道上遇見的鐵驌求衣。鐵驌求衣卻不看他們,逕自找了個空桌,緩緩坐了下來。
+sV~#%%
那狗子最沉不住氣,脹紅臉便要站起來大罵,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按住。那是這強匪中的軍師,名喚吳余的,低聲道:「我看這人,恐怕對關外大荒北知道不少,否則不會如此行事,腰間還纏著石子誆人,分明是知道咱們的手段。他武功又好,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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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怒聲道:「說什麼鬼話?咱們難道還怕了他不成?」他說完,站起身來拔刀出鞘,猛地就撲向鐵驌求衣,刀還沒落下,鐵驌求衣不知如何出手的,就只聽見狗子嚎了一聲,皺著臉齜牙咧嘴,腳下踉蹌最後滿地打滾,竟撞翻旁邊戴斗笠的少年桌上酒罈。那少年受到這無妄之災,「咚」一聲放下酒碗,揚起頭朝老趙喊道:「喂!趙大哥,你家狗子撞翻我的酒,不能不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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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一愣,看清那少年容貌,臉色稍緩,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風小兄弟。」
Q/q>mN"#1
那少年咧嘴一笑,還沒說話,那邊狗子扶著少年那張桌子勉強站起,搶先道:「風小兄弟,別管這一罈酒了!你幫我解決這人,不要說這荒郊野店的酒,春陵樓的葡萄酒我也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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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露出猶豫的神色,口中卻道:「那不行,狗子,這種以多欺少、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幹。」
H:P7G_!\
狗子道:「十罈春陵樓的葡萄酒!」
]V)*WP#a
「二十,否則免談。」
gLRDd~H
老趙在旁邊一聽頓時皺起眉來,那春陵樓的葡萄酒乃是名貴之物,這筆買賣未必合算,他正想阻止,狗子卻已經發了話:「好!成交!」
"lrQC`?
少年於是將桌上的酒碗端起,仰脖一口喝乾,隨即站起身走到鐵驌求衣面前。那少年與狗子討價還價之時,鐵驌求衣既沒離開,也沒阻止,只氣定神閒地看著。此時少年大步走了過來,鐵驌求衣總算細細打量他,少年人煞是清秀,與關外人常見的粗曠相貌十分迥異,一雙眼眉生得俊逸狹長,眼珠色澤沉沉的,可顧盼流轉之間,又十分跳脫,隱約間還有幾分稚氣。
"jLC!h^N
鐵驌求衣還兀自琢磨著,那邊少年微笑著衝他一抱拳,道了聲「得罪」,話剛落,隨即摘下斗笠猛然朝鐵驌求衣一拋,趁著這一瞬的空檔,便自後腰拔出一把短刀,凌空朝鐵驌求衣肩頭斜劈下來。這一刀,無論力道、準頭、速度,無一不凌厲,鐵驌求衣暗暗叫好,卻也無暇多想,他人坐著,是閃避不開,匆忙之際反手拿刀,刀沒出鞘,就要隔擋下來,沒想到少年手裡短刀陡然一轉,迅風似的朝另一個全然想不到的方向劈來。此時刀風逼近,正是避無可避,鐵驌求衣臉上卻未有半點驚慌,巍峨不動如山,未持刀的左手卻陡然發招,雄厚掌力朝少年胸口直拍,竟是不管短刀逼近,要來個玉石俱焚。
GKKDO+A=!
電光石火之際,鐵驌求衣只見少年眼神一動,下一刻他便撤了手並向後躍開,在鐵驌求衣跟著收手之時,少年道:「我站著,你坐著,你太吃虧了,咱們重新來過。」
rHi4Pw{L
鐵驌求衣於是站起身,和少年一同走到店門外,兩人才剛剛站穩,少年便道:「這位大哥,我雖然是替趙大哥和狗子出手,不過按照江湖規矩,還是報了姓名為好,我叫風逍遙。」
Cg|\UKfy$
鐵驌求衣臉上始終沒有太多表情,此時嘴角卻微微牽動,也不知是為了少年人脾氣直率,又或者別的什麼。他淡淡回道:「鐵驌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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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眉毛抖了一抖,問道:「你……你是常勝堡堡主?」
t .}];IJP
鐵驌求衣一頷首,然後便見風逍遙露出略為沉吟的神色,目光偏移,暗沉沉的眼珠子忽然叫人看不明白他的情緒。鐵驌求衣玩味似的望著他,下一刻,風逍遙已重新望向他,眼角眉梢又是那個不笑也似含笑的模樣,彷彿興味十足。
1rS8+!9C
而後少年重心微微下沉,反手握住後腰的刀,神色動作無比謹慎,開口說話時卻仍帶著笑:「看來我是非贏不可了。」
%P{3c~?DH
鐵驌求衣沉默看著風逍遙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在他判定此時正是風逍遙最好出手時機那一瞬,少年同時拔刀而出,薄而鋒利的短刀於半空中劃出圓滿的弧度,無聲卻迅疾地斬了過來。那一刀著實漂亮,彷彿是他批斬過無數次,終於得出最好的刀勢。
*<[zG7+&[
鐵驌求衣當即拔刀而起,他已算準風逍遙短刀之勢,厚重的長刃於是壓住短刀,並且一轉,以風雨雷霆之勢直劈向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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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和狗子等人依序走了出來,立在店門邊,一開始還能指手畫腳,漸漸卻都閉上嘴,越發膽戰心驚。只見兩人越打越烈,而風逍遙漸漸落於下風,卻仍對著鐵驌求衣偶然露出的幾個破綻緊咬不放。就在風逍遙險險躲過鐵驌求衣的一刀,刀鋒甚至在他耳後劃出一條血痕,狗子忽然無聲欺來,朴刀劈向鐵驌求衣後心。風逍遙眼神一變,喊道:「小心!」那邊鐵驌求衣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刀身雖沉卻如游龍迴轉,後發先至,直斬向狗子持刀地右臂,逼得狗子連忙撤刀。
wFMw&=j
朴刀落地鏗鏘有聲,狗子一臉煞白,好不狼狽,抬頭怒視鐵驌求衣,轉身又指著風逍遙:「你幫外人,是什麼意思?」
/2 hk9XM
此時風逍遙手中短刀已回鞘中,臉色微露慍色,道:「你出手偷襲,又是什麼意思?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如此行事!」
T|0+o+i
狗子一愣,頓時脹紅了臉。此時鐵驌求衣也已收了刀,淡淡道:「劫人財物,他們本來就不是大丈夫。」
xQ2:tY#?
狗子霎時大怒,正要說話,卻被吳余一把攔住,只見那留了三縷長鬚的男子滿臉堆笑,只差沒把「和氣生財」四個字貼在臉上,對著鐵驌求衣一抱拳,道:「堡主英雄豪傑,正是大丈夫本色,我等是萬般欽佩。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堡主何不化干戈為玉帛?」
IT)3Et@Y
鐵驌求衣總算正眼看向吳余,他一撂衣袖,道:「哦,何謂化干戈為玉帛?」
k]^ya?O]p
吳余和老趙交換個眼色,那邊老趙一揮手道:「堡主出關,我老趙保證堡主此行再無干擾。」吳余見老趙的話至此而止,臉上笑容一僵,又連忙補了句:「再奉送堡主二十兩銀,恭祝堡主此行,馬到成功。」
0OQ*V~>f
鐵驌求衣來回看著老趙和吳余,道:「你們半途劫我,沒劫成,銀兩還在我身上;在店內與我動手,也沒殺成,你們請來的人也動不了我分毫。既然如此,你保我此行再無干擾,我需要嗎?二十兩銀,我又需要嗎?」
N:okt)q:%
風逍遙本來還站在鐵驌求衣對面,此時卻一閃身立在他身邊,補了句:「況且,你們還暗中偷襲。就這樣也想打發人啊?」
4UUbX
狗子氣得指著風逍遙的鼻子,怒道:「你他媽是哪一邊的人啊?」
7>f"4r_r6<
風逍遙一挺胸,兩手插腰,豪氣萬千地道:「我是江湖道義這一邊的人。」
7xQ:[P!G+
狗子被「江湖道義」四個字堵得說不出話來,另一邊的吳余勉強撐起笑容,道:「那堡主的意思是?」
JypP[yQ
常勝堡主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指頭,道:「要談交易,也不難,你們只需要答應我三件事。」
j@w1S[vt
「哪三件事?」
i(OeE"YA
「第一,我要一個嚮導。」鐵驌求衣說著四下一看,指著風逍遙,道:「就他吧。」
3<xDxj0<
風逍遙原先還神氣昂揚,聞得此言登時一呆,愣頭愣腦的問:「我?我嗎?」
9e c},~(
老趙皺眉道:「這不是我們的人……」那邊吳余卻截斷老趙的話,大聲道:「好!沒問題,堡主看上誰,帶誰走就是!我等絕無二話。那另外兩件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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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另外兩件事我還沒想到,若想到了,再告訴你們吧。」
q3#+G:nh
吳余躬身陪笑道:「是是,那我們……」老趙在一旁一揮手,道:「要找我,到據此地十里之外的明駝鎮,鎮上最大的客棧喜福客棧老闆是我的舊識,有什麼事就交託給他。」說著,老趙衝鐵驌求衣抱拳一禮,朗聲道:「一言既出,大丈夫敢做敢當。就此告辭。」
u>G9r#~`k
老趙說完話,轉身大步就走,吳余和狗子幾個見狀,也一一離去,臨走前,狗子還狠狠瞪了風逍遙一眼,少年一抬下顎,趾高氣昂對著狗子扮了個十足幼稚的鬼臉。
JT!9LNh;R`
鐵驌求衣遙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低聲道:「這老趙,還算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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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露出疑惑的神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側頭,看著鐵驌求衣道:「我說,這位大哥,怎麼選我當嚮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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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投緣。」說完,他就朝店裡走去,那邊風逍遙顛顛的跟上,在他身後發問:「緣從何來?就為了我替你說兩句話?」
l^OflZC~
鐵驌求衣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方才的位子坐下,招呼小二,要他端來兩碗麵。風逍遙瞪大眼睛,在他面前坐下,還沒坐穩又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將老趙等人沒喝完的酒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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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袖,抬眼看他,問道:「怎麼?你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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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倒碗酒,道:「也不是不願意,就是……哎也罷,你說投緣就投緣吧!我也覺得挺投緣的。要喝酒嗎?」
@K+gh#
鐵驌求衣不語,將酒碗推到風逍遙面前。
? dHl'
少年咧嘴一笑,將自己的酒碗與鐵驌求衣的並排,而後將兩碗都斟滿,他舉起自己的酒碗,對著鐵驌求衣笑道:「既然我當你嚮導,那就是合作了。你我共飲一碗吧。」
pf107S
鐵驌求衣依言拿起酒碗,朝風逍遙一頷首,風逍遙將手朝前一伸,兩只酒碗相撞,「鏘」一聲脆響,並著酒水四濺,以及少年爽朗的一聲:「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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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明駝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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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向酒店買了一匹馬,並讓給風逍遙。風逍遙十分高興,翻身上了馬背,拍拍馬頸,自言自語地笑道:「北方連馬都生得這麼高大。」
)\ceanS
鐵驌求衣聞言,若有所思看了風逍遙一眼。少年似乎沒發現,將斗笠戴好,揚起頭,問道:「堡主老大,你接著要去哪?」
k&%i+5X
常勝堡主往西邊看了一眼,下顎一揚朝前比去,道:「明駝鎮。」
c9fz x
「你要去喜福客棧?」
L!zdrCM
「擁雪關外,八十里地,人又稱為大荒北。這一帶最大的城鎮,正是明駝鎮。」鐵驌求衣話到此處一頓,又道:「據聞,大荒北中勢力最為龐大的黑天堡,也在明駝鎮內。」
R:YVmqd
雖說大荒北頭角林立,其中仍舊有幾個組織,主導大荒北,黑天堡尤其神秘,終年大門緊閉,四周鐵牆有三尺高,甚少有人進過黑天堡。然而黑鐵騎一出,大荒北之人皆得俯首,他們時常燒殺擄掠,亦無人能阻。
R-9o3TPa
風逍遙點頭道:「那是。不過,堡主老大,你對關外挺熟悉的啊?」
lTP#6zqfv
鐵驌求衣不語,上了馬後徐徐前行,風逍遙連忙跟上,走了幾步,鐵驌求衣忽然問:「你怎麼不問我,我為何孤身出關?目的何在?」
}O>1tauI
說完,他便轉頭看向風逍遙,風逍遙乾笑幾聲,避開對方目光,才道:「近日來到關外大荒北的,都是為了澤國戰圖吧?」
)LIn1o_,
「你知道澤國戰圖?」不知是因為風大,又或者正在細思打量,鐵驌求衣瞇起眼,面容霎時似是在威嚇,可說話語氣卻輕鬆得像是閒談。風逍遙目光流轉,道:「這些日子來澤國戰圖一事傳得沸沸揚揚,當然知道了。」
r6'dEa
「哦,都是怎麼傳的,說給我聽聽。」
$x+7.%1m)~
原來這澤國戰圖本是道域中陰陽學宗一門之物,那道域也是地處偏遠,自成一國,素來少與他國往來,這幾年道域似乎發生內戰,陰陽學宗中人一名叫允青的便自道域出逃,身上還帶著學宗一門重物澤國戰圖,據說這澤國戰圖內有奇門遁甲一類的紀錄,或說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術法。
^@O7d1&y
「還有人說,裡面記有萬千黃金所藏之地。這就很奇怪了,學宗在宗門之寶裡頭寫什麼寶藏地圖?豈不好笑。」風逍遙一面說,一面搖頭,鐵驌求衣沉默著聽他說完話,此時終於問道:「這麼說來,若要拿到澤國戰圖,就得先找到允青不可,是麼?」
R"V90bCf
風逍遙點頭,略顯不安的抓了抓後頸,問道:「不過,老大仔,你為什麼要找澤國戰圖?不會是想看陰陽學宗的奇門遁甲吧?」
Wp8>Gfb2
「那是其一,卻也不是重點。」鐵驌求衣沉聲說道:「是為了一項道域重物。」
~{tO8 ]
「是什麼?」風逍遙聞言,像是陡然一驚,猛地發問,語氣不自覺地加重。鐵驌求衣卻不回答,只說:「看天色,再一個半的時辰就要落日了,若要到鎮上,可得加快。」言罷,他輕叱一聲,一夾馬肚當先朝西奔去,落在後頭的風逍遙目露擔憂地望著他,臉上彷彿刷上一層陰雲,他伸手壓低斗笠,隨即跟著策馬直奔。
qbfX(`nS
-5+Yz9pv[
兩人到明駝鎮上,已是傍晚時分,鐵驌求衣逕自到喜福客棧投宿,向老闆要了兩間上房,兩間房恰好就在隔壁。這一路趕來,也實在累了,兩人一同用完飯後就各自安歇,一宿無事。
IPK1g3Z
次日早晨,鐵驌求衣便和風逍遙出客棧,在鎮上找尋有無允青下落的線索。風逍遙這個嚮導做得盡職──尤其在玩樂這一方面,鎮上有什麼好吃的、有趣的,皆如數家珍,至於各店的酒,更都能頭頭是道的品評一番。又走了半里,眼前斜出一條小巷,巷子雖窄,兩側卻都是樓房,仔細嗅聞,便能察覺淡淡香氣巷內傳來。風逍遙立在巷口,卻不如方才那樣大方介紹,吞吞吐吐半天,才說:「這是花巷,狗子說,裡頭的姑娘很白很漂亮。」
2m:K %Em6u
鐵驌求衣朝巷口張望一眼,此時尚早,巷裡的生意都還沒開始,顯得有些蕭條。「你去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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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過。」風逍遙頓了頓,又連忙補了一句:「但我……我可沒有、沒去過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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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卻不怎麼在意,只道:「這樣的地方,消息靈通,人也複雜,那允青若是男子,或許偶爾會來這裡,若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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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略顯緊張地望著鐵驌求衣,問道:「老大仔,你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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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今日白天找不到線索,晚上便來碰碰運氣,也無不可。」他說完,看見風逍遙神色有些侷促,道:「怎麼?你沒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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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經驗……」風逍遙才剛發問,立刻就明白鐵驌求衣問的是什麼,登時滿臉通紅,平常伶牙俐齒,此時居然結巴起來:「我、我、我可不怕!我也可以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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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正眼上下打量著他,又伸出手掌,按了按他肩頭和背脊。就在風逍遙不著頭緒之時,鐵驌求衣問:「滿十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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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十七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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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有些驚訝的挑眉,沉吟道:「哦,但你這個頭……」他話到此處一停,改口道:「十七歲,那也應該要有經驗了。這要在苗疆都嫌晚,苗疆人過了十三歲就該準備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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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先是滿臉震驚,而後苦著臉,原先精神抖擻的馬尾都耷拉下來,老半天迸出一句:「要不,現在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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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他們尚未營業,進去也無用。」鐵驌求衣淡淡說道:「走吧,去別的地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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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於是離開花柳巷,繼續前行,風逍遙明顯的鬆了口氣。不多久,兩人來到一條大道上,此時已接近午時,道上有些做生意的小販,還有不少江湖豪客之輩閒晃,吆喝之聲四起,周遭盡是匆忙行走時捲起的滾滾沙塵。風逍遙湊到鐵驌求衣耳邊悄聲道:「這些人,多半都是風聞澤國戰圖而來的。平常明駝鎮上可沒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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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話間,遠處忽然走來了一隊人,身穿或白或淡青的長袍,各個慈眉善目,更古怪的是,那一行人約有十多名,雙手都捧著一支桃枝。鐵驌求衣遙遙望著,向風逍遙問道:「那些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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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碧空觀的信徒。」風逍遙回道,順手將鐵驌求衣從大道中央拉過來,鐵驌求衣四下一看,發覺周遭之人大多都已經退避至兩側,讓道給那一行人。有些人虔誠地低下頭朝隊伍行禮,也有幾個江湖豪客交頭接耳,對著碧空觀之人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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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五月十五是碧空觀的大節日,是他們觀裡玄武真神的誕辰,因此這幾日都忙著準備。」風逍遙一面說,一面歪頭沉吟,又道:「不過我一直不太明白,他們的玄武真神大約也不是玄武大帝,誕辰日子並不一樣,只是我從未聽過道教一系有玄武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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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問道:「你也信道教?是什麼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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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不期然鐵驌求衣會問這個,一愣之後答道:「天師道,可信得不虔誠,都是跟著家裡人信的。你呢?老大仔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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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沉默片刻,而後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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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碧空觀的人已走到兩人左近,風逍遙不是第一次見到碧空觀的修道人,仍舊好奇的拉長脖子張望,忽然發現什麼有趣事物似的,拉了拉鐵驌求衣的衣袖,低聲道:「你瞧……」話沒完,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聽說允青就藏在你們碧空觀,是也不是?」此話一出,四周頓時譁然,鐵驌求衣定睛一看,只見說話的是一個渾身邋遢的男子,背後揹著一柄青鋼劍,一臉挑釁的望著碧空觀的人。那行人卻恍若未聞,依然緩步前行,出言挑釁的男子身邊有個胖子,一時忍不住,上前張手擋住他們的去路,道:「喂!你們倒是說說,允青果然在你們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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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深得高大肥闊,張開雙臂擋在中央,終於讓碧空觀的隊伍停下腳步。為首的那名男子白髮白衣,相貌卻相當年輕,他神色依然平和,道:「先生誤會,我等並不知道先生所說的允青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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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路人冷笑道:「你說不知道便不知道了?那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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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青年道:「世間多的是子虛烏有的傳聞,難道先生全都相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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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攔路人待要再說,人群之中忽有一人說話,其聲低沉雄厚:「允青乃是道域之人,道域篤信天師道,和你們的碧空觀同屬道教,藏匿一個允青,十分合理啊!常勝堡主,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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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聽見前面道域天師道云云之時,僅是眉頭微皺,聽見後面兩句,著實嚇了一跳,扭頭便去看說話之人。只見那男子身材高大,霸氣凜然,臉上神采有萬分自信,正高抬下顎望著鐵驌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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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之間,在場幾百雙眼睛皆朝鐵驌求衣望過來,常勝堡主神色依舊,不顯山不露水,看向青年男子挑釁的目光,沉聲回道:「想不到堂堂苗疆王孫天闕孤鳴,竟為了澤國戰圖來到大荒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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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那幾百雙眼竟又換了方向,齊刷刷轉向了另一頭。天闕孤鳴傲然一笑,雙手負於身後,道:「堡主好眼力。我欽慕常勝堡主威名許久,倒想請教,碧空觀說不識得允青,堡主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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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堡名義上雖在苗疆境內,實際上等同獨立於苗疆,偏偏又處在苗疆西邊,佔據苗疆通往西國的要塞,於苗疆西邊國境而言那是事事掣肘。天闕孤鳴對鐵驌求衣,何來欽慕?只怕忌憚還差不多。這些事,箇中人或者略知時局者皆知,不知者如風逍遙,眼見苗王孫神色隱隱有些不善,言語之間又非如此,不禁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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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心中腹誹天闕孤鳴兩句,眼見對方將允青這事推了過來,便道:「殿下僅憑道域和碧空觀同屬道教一條線索,就說允青在碧空觀,可還有別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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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傲然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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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落,周遭人群便竊竊私語起來:天闕孤鳴所言這一條線索實在薄弱,卻說得如此信誓旦旦。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天闕孤鳴一轉身,緩緩拔出佩刀,指向碧空觀的白髮年輕人。他那柄佩刀乃是苗太祖寶刀所分鑄,刀身厚重,冷冽瘮人,恰與天闕孤鳴氣勢十分匹配。霎時之間,眾人被他氣勢所震懾,竟無人出言嚇阻,再看那白髮年輕人,神色卻也平淡至極,彷彿指著自己的大刀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擺設。天闕孤鳴冷冷道:「說,你們把允青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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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年輕人平靜道:「我們不識得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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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神色一暗,陡然大刀往前送去,眼看就要血濺當場,忽地一道冷白刀光劈來,堪堪架住天闕孤鳴手中刀顎,兩把刀頓時方寸不能一動。苗王孫目光銳利直射向出手的鐵驌求衣,不曾想對方還有動作──鐵驌求衣長刀一翻,牽動天闕孤鳴握著刀的手腕跟著轉開,大刀登時朝下一劃,指向了地上。鐵驌求衣此時方才抽回刀,說道:「碧空觀在明駝鎮是主,殿下遠道而來是客,豈有客人向主人拔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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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怒極反笑,道:「鐵驌求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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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吵吵嚷嚷間,遠處忽然有人大喊:「黑鐵騎來了!大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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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鐵騎」三字一出,明駝鎮上人神色大變,做生意的小販三兩下的收攤,在街上的閒雜人等逃命似的奔走,兩邊店家紛紛關起大門、上了門閂。回過神來,街上只剩碧空觀的一行人,以及摸不著頭腦、正看熱鬧的一干自外地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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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風逍遙皺起眉來,黑鐵騎向來手段狠辣,不按牌理出牌,誰知道如今一來又會掀起多少風浪。少年人心好,倒也沒想過自己開溜,匆匆湊到鐵驌求衣跟前,低聲道:「老大仔,黑鐵騎那夥人殺人不眨眼,可要小心,咱們還是別惹這趟混水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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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沒有看他,卻對他說道:「風逍遙,你說你站在江湖道義這一側,說狗子不配為大丈夫。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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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但怎麼說到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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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陣脫逃,也不是大丈夫當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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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一瞬就被說服,當即直起腰桿,一挺胸,穩穩站在鐵驌求衣身側,彷彿自己就成了男子漢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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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之間,黑鐵騎已從大道另一個方向而來,人數約莫十幾人,各個身著黑色盔甲,配三尺劍,臉上罩著鐵面具,只露出下半張臉,坐騎亦披著玄鐵馬鎧,一路行來金屬摩擦之聲鏗鏘刺耳,萬般攝人。鐵驌求衣忽然見到黑鐵騎馬鞍下都有一個裝著不知什麼什物的布囊,不論裝得多或少,都沉甸甸的,鐵驌求衣直覺不對,再仔細看,卻見黑鐵騎一路行來,大道上落下了點點斑斑的血跡,迤邐不斷,他側頭,向風逍遙低聲問道:「他們馬鞍下的兜裡裝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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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看都不看便嫌惡的皺鼻,道:「多半是首級。大荒北有些異族部落,黑鐵騎每月便會那些部落燒殺擄掠,割下人頭便裝進兜裡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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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默然,袖手望著黑鐵騎浩蕩而至。為首之人在天闕孤鳴面前勒馬,那馬長聲嘶鳴,硬生生被那人拉住。黑衣人環顧四周,一見那白髮青年,一抬下顎,道:「沈先生別來無恙啊,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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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青年道:「沒什麼,就是回觀路上,不慎被一隻瘋狗糾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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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聞言不禁偷覷了一眼天闕孤鳴,見他臉色雖沉,卻未發作,不由暗暗稱奇。黑衣人則仰天大笑,隨即向天闕孤鳴掃了一眼,冷冷道:「他們不過一群修道人,說的話難道還會作假?堂堂苗王孫,與人糾纏不清,原來這就是苗疆的氣度。」說著他一轉頭,望向鐵驌求衣,哼地冷笑,道:「還有一個常勝堡主,北大荒今日可真熱鬧。怎麼?你也是來找允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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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黑鐵騎出自黑天堡,想來北大荒這百里內之事,無所不知。比起成日修道的修士,黑鐵騎更應該知道允青下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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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聞言當即明白鐵驌求衣用意,冷冷一笑,果然在旁的天闕孤鳴眼神一利,插口問道:「你們是黑天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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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道:「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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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轉身,正面對向黑衣人,道:「不如咱們談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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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聞言,頗感興味的哦了一聲,風逍遙有些不安地看了鐵驌求衣一眼,只見他神色依然如故,似是並不在意,只靜觀其變。那邊天闕孤鳴道:「不過我得先確認,你在黑天堡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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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無聲笑起來,烈烈驕陽之下,他那一口白牙頓時亮得刺眼,此時立在天闕孤鳴身後的白髮青年說道:「這位就是黑天堡堡主曲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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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變了臉色,黑天堡主深居簡出,或者說即使他帶黑鐵騎出來,一來戴著面具不好辨別,二來他也極少張揚自己身分,因此極少人識得。風逍遙輕拽鐵驌求衣衣袖,興奮道:「我在大荒北混了這麼一陣,今日也是頭一回知道曲嵩是什麼樣。老大仔,你可真有福氣。」說著,又覺著這實在稱不上件福事,於是轉頭又看了一眼鐵驌求衣。常勝堡主的表情似乎只有一種,看不出喜怒哀樂,可風逍遙不知為何,總覺得此時鐵驌求衣一如尋常的神色中,隱隱有一股期待,彷彿正中下懷。風逍遙揉了揉眼,恰好鐵驌求衣轉頭來,目光透露疑色,風逍遙莫名感到心虛,只好衝著對方笑了一笑,無辜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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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再理他,重新看向天闕孤鳴和黑鐵騎。那邊苗王孫朝黑衣人踏前一步,道:「如此甚好,你們黑天堡幾乎掌握了整個大荒北,找一個允青必定不難。這樣,你們替我找到允青,我以苗王孫的身分答應你們一件事,」他說著一頓,拿刀指著鐵驌求衣,傲然道:「半年之內,苗疆滅了常勝堡,從此黑天堡要往苗疆的貿易之道,再無其他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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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聞言登時「哈」一聲笑出來,道:「哇,你好大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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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也不理風逍遙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輩,單看著曲嵩,等他回應。那邊曲嵩嘴角仍掛著不可一世的冷笑,慢悠悠道:「都說苗疆王孫年輕氣盛,能征善戰,邊疆地帶有大半疆土都是苗王孫打下來的。常勝堡主,他拿你當賭注,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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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從容應道:「樂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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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個樂觀其成。」曲嵩讚了一聲,而後對天闕孤鳴道:「我答應你了。七日之後,等我消息。」言罷,他一揮手,黑鐵騎便掉轉過頭,絕塵而去,徒留一地狼藉血跡,以及在場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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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此時終於轉頭,朝鐵驌求衣得意笑了笑,道:「我本想與堡主交手過招,如今看來,這一戰可得留到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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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無妨,隨時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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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將刀收回腰間,臨走前,這才看了風逍遙一眼,那一眼甚是冷淡,風逍遙卻仍能感覺苗王孫的狂妄不羈。而後天闕孤鳴轉身,昂首闊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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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花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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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仔,我怎麼覺得,你方才是故意讓天闕孤鳴和曲嵩合作的?」離開了大道,鐵驌求衣和風逍遙便也跟著人群散了。時值未時,雖過了飯點,風逍遙仍說要去吃頓午飯,便拉著鐵驌求衣到一間飯館。北大荒一帶荒涼,小二端上來的米飯都夾帶粗糠,倒是有幾道野味滋味不錯,最要緊的是飯館裡的白酒,按風逍遙的說法,整個明駝鎮上,只差春陵樓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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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少年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擱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鐵驌求衣,眨著眼發問。鐵驌求衣靜靜打量他,明明剛喝完半罈酒,卻不上臉,兩頰沒半點紅暈,依然白皙,那張臉實在不似長年在大荒北討生活的,反倒像是水鄉澤國裡養出來的生嫩。「你怎麼覺得,我是故意讓他們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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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一時答不上,吞吞吐吐半天,道:「總覺得是這樣,我也說不上。不過老大仔,你不擔心嗎?那曲嵩若是真先找到了允青,那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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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斟了一碗酒,道:「我能比他先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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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風逍遙聞言一驚,手一抖,酒灑了滿手,他登時心疼得倒抽口氣,忙放下酒碗,手一抬就想舔手上酒水,忽然止住,抬眼瞄見鐵驌求衣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於是尷尬放下手,道:「這麼有把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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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沒有回答,只道:「還有,那個人並不是曲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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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全未料到鐵驌求衣此言,怔了片刻,忙問道:「怎麼不是?老大仔你認得曲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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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關之前,我便查過了。那人只是黑鐵騎的隊長罷了,多年來,真正的曲嵩似乎從未露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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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和你讓黑鐵騎與天闕孤鳴合作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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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真正能掌握允青下落的,不在黑鐵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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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微微收起下顎,清俊的眼瞳驀地刷上一層冷色,他壓低了嗓音問道:「那在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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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靜靜盯著風逍遙,那邊風逍遙道也沒有轉移目光。說起來,鐵驌求衣生得鼻樑高挺,面寬而稜角分明,稱得上相貌堂堂,卻甚少有人敢與他對望──常勝堡主眼神一向精悍,叫人心生畏怯,然而風逍遙不知是無所感覺,又或者扛得住鐵驌求衣凜然的目光,最終,先調轉眼神的卻是鐵驌求衣,他自己斟了碗酒,而後道:「碧空觀或許有線索。我在出關之前,不曾留心,今日見到他們那些信眾,反倒覺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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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沉吟道:「所以允青真有可能在碧空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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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未必。只是碧空觀得查一查,若是天闕孤鳴干擾,那便麻煩得很,用黑鐵騎支開他,免得他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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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頷首,默默喝了碗酒,然後皺起眉,倏地抬起連來問道:「老大仔,你是不是很熟悉大荒北啊?否則怎麼連曲嵩的事,你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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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似是一笑,身體向後一靠,雙臂抱胸,道:「不如今日咱們便開誠布公,說說自己的秘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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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目光顯露疑色,瞅著鐵驌求衣伸手卻去摸了酒罈,這才發現酒罈已空,不由皺起臉,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好吧,說就說。我先來。」他頓了頓,端正身板,鄭重道:「我不是大荒北之人,也並非出自苗疆。我出自道域,四年前,道域發生內戰,我……因此逃了出來,在這大荒北混跡三年。為了討口飯吃,也會……做一些買賣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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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始終默默聽著,並不發問,也未露出驚訝之色。此時風逍遙話語一停,他便追問道:「比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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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略有不安的垂下眼,甕聲甕氣地道:「一些殺人的買賣。」說著,他又抬起臉,正色道:「可我接的那些買賣都是挑揀過的,我只殺不公不義之人,可不是不管什麼人都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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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買賣終究是買賣,並非偷拐搶騙。這買賣雖非正途,然而你一個異鄉人,在大荒北安身立命不易,行如此之事倒也不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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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未曾料到鐵驌求衣會出言寬慰,愣了半天,竟說不出話來。鐵驌求衣又問道:「你就只有這件事瞞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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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有些喪氣地說道:「我……我還有件事,不能說。」他抿了抿下唇,低聲道:「實在抱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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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鐵驌求衣道:「我也有件事必得瞞你,如此一來,也算是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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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大仔你要跟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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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招手向跑堂的又要了二斤酒,也不著急,等酒上來了,這才一邊飲酒,緩緩道:「我曾經來過大荒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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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鐵驌求衣隻身來到大荒北,彼時他不過剛滿十九歲,而那時的大荒北也非如今這般龍蛇雜處、盜匪林立,更不叫大荒北,而是勒闌。勒闌人在此地居住了千百年,雖未發展出強盛文明,倒也自在和樂,直到苗疆先王即位,秣馬厲兵意欲擴展疆土,連年征戰,不少苗疆將士折損在這偏荒之地,散落沙場的白骨皆是故鄉親友的夢中人。再過幾年,勒闌人慘遭滅族,此地也成了萬惡淵藪的大荒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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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前任苗王終究未能併吞大荒北,就忽然退位,徒留一筆難解的國族血仇與爛帳。現任苗王剛上位時,國政動盪,更無暇管控大荒北一帶,苗疆、中原乃至於邊荒的各個部落,就在此地爭雄,也才漸漸有了黑天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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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當年還是少年的鐵驌求衣,隻身來此,又孤身離去。數年之後,苗疆與大荒北之間,忽然冒出一個常勝堡,步步為營,直至雄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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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不由好奇問道:「那你當初來大荒北……還是勒闌?來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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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淡淡道:「遊歷,增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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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半信半疑,哼笑一聲道:「遊歷還到遊沙場上,看來老大仔你從年輕時候就很不簡單啊。咦?對了,」他才笑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瞋目怪道:「既然老大仔你來過大荒北,那為何還要我做你的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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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過去,今非昔比,這地方太亂,有人能帶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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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也不是當地人,說不上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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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也幾乎沒有多少當地人。」鐵驌求衣語氣平淡,說的話細想卻相當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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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一時無可應對,摸摸臉頰,又問道:「那咱們接下來去哪?碧空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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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想了想,道:「去花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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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駝鎮花柳巷,天色還未全暗下來,已有不少人前來,整條街上都是絲竹靡靡樂響,和風送酒香。風逍遙嗅了嗅,猛拽住鐵驌求衣的衣袖道:「老大仔,這聞起來像是南方的紹興,紹興啊!這地方很難得的!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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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被他拽著,不好行動,忍不住皺眉看他,只見風逍遙一臉饞樣,眨巴著眼滿臉期待。鐵驌求衣嫌他黏膩,稍稍使勁要抽手,沒承想一時竟抽不動,像是黏在身上了似的。鐵驌求衣訓道:「小小年紀這般嗜酒,傷身。」說完也不管風逍遙,使了蠻力便拖著身上人形麥芽糖大步就走。行至一高樓,樓裡的老鴇恰巧掀簾出來,一見鐵驌求衣兩人,當即滿臉堆笑,道:「二位官人,要不要進來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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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聽見一個酒字,喜上眉梢的就要答應,硬生生卻被鐵驌求衣截了話,向那老鴇問道:「我想探聽個人,您這兒可有來過一個叫允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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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老鴇微微側頭思索,隨即諂媚笑道:「唉呀官人,到了咱們這,可就別惦記著什麼舊人了。您這般魁武,旁邊這位小官人又這樣清俊,我讓館裡的姑娘好好伺候兩位,定是妥妥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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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也不多言,道了聲謝便告辭離去。他又連續找三四間較大的樓館探聽,依然沒有半點允青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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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華燈初上,花街上越發熱鬧起來,不少江湖豪客成群結隊,在狹小街上行走,偶爾衝撞到了,那便是一場逞兇鬥狠的鬥毆,一條窄小花柳巷,登時熱鬧非凡。鐵驌求衣一面行走一面閃避,舉止從容,風逍遙則緊跟在後,忽聽前頭鐵驌求衣道:「若前頭那一館樓仍找不著,咱們便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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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便已走到一間館樓門前,向門前小廝打探允青線索。那邊風逍遙站得稍遠,仰頭看著館樓大門之上一副匾額,寫著「羽花館」三字,兩邊紅燈籠高掛,暖色燈火充盈四周。他看得認真,未曾注意到有一罩著白色面紗的青衣女子走來,她步履不穩,裊裊婷婷走了幾步,不留神竟撞到風逍遙,風逍遙正要道歉,卻一時愣住,瞪眼看那女子歛衽,款款向他賠了個不是,而後又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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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此時方才回頭,看見風逍遙正皺眉遠眺,遠處燈火闌珊,人影昏昧不清,也不知在看街上什麼人。鐵驌求衣也不問,四下一看,忽然留意到羽花館旁有一僅容一人走入的小路,盡頭有一建築,他來到路口細看,那小小木屋相當簡單,門前懸一盞風燈,照亮旁邊一木牌,寫著「鶴翎」二字。鐵驌求衣暗自思量不語,回頭見風逍遙還愣在原地,便走上前問道:「看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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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一驚,道:「沒、沒什麼。」說著便將收在衣袖裡的手拿出來。「那兒也問不出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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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搖頭,道:「走罷,回客棧。」他剛走兩步,忽又回頭,問道:「或者我帶你去長長見識?我瞧方才那間羽花館有幾個姑娘,相貌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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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必了。老大仔,倒不如咱們買些紹興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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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點頭答應,風逍遙登時樂呵呵的,一溜煙鑽過重重人群跑去找紹興。待鐵驌求衣走回花柳巷口,風逍遙又不知自何處鑽出,手裡提著兩瓶酒,步履輕快地跑過來,馬尾晃得鐵驌求衣覺得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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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喜福客棧,才剛走進堂內,有個跑堂小廝一見到他們便快步走來,道:「二位客官可總算回來了,今日酉時,碧空觀那兒送來了請帖,說是要請前去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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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那小廝便從懷裡拿出一份請帖,交到鐵驌求衣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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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晨霧未盡,鐵驌求衣便出房來,行至客棧院內準備早課──他習武多年,若無要事,任他颳風下雨天,總要至少蹲一套馬步,打一套掌法才足。剛踏入院內,便聽見水聲,正疑惑間,便看見一個人蹲在井邊,不知在清洗什麼。鐵驌求衣無聲走進,看清楚那人背影,倒是挺熟悉的,一身褐色勁裝,腳著黑皮靴,紮著馬尾,鐵驌求衣於是喊道:「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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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聞聲猛然回首,只見他臉上都是水漬,額前碎髮還滴著水滴,修眉之下一雙眼閃過銳意,極不似平常的模樣。他一見是鐵驌求衣,就站起身,笑道:「老大仔,起得真早啊?」那一瞬,少年又恢復尋常,笑容十足親人。鐵驌求衣慢慢踱過去,低頭瞄見井邊草叢有一團黑布,揉成一團看不清是什麼。他卻也不問,只道:「我一向都是這個時候起的,倒是昨日不見你這麼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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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眼珠子一轉道:「昨日喝了紹興,太高興了,早早睡醒以後就睡不著。老大仔,今日什麼時候去碧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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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早飯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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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點頭說好,彎腰拾起草叢內的黑布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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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鐵驌求衣獨自用完早飯,還不見風逍遙出房門,乾脆直接上門找人。他拍門等了片刻,無人應答,便推門進去,只見風逍遙臥在床上,連靴子也沒脫,睡得正沉。他本想叫人,心念陡轉又改了主意,悄悄轉身,獨自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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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揣著請帖來到碧空觀前叩門,來應門的是名道人,見了請帖,便連忙引領鐵驌求衣入觀。鐵驌求衣邊走邊看,這碧空觀建築一概黑瓦白牆,相當素樸,惟中央正殿乃石磚所砌,且牆面頗多損壞,有不少地方一看便知是後人修補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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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道人並未帶鐵驌求衣直上大殿,而是沿著廊廡,來到了西邊待客廂房。才剛進了房門,內中就有一女子站起身來,穿著淺黃道袍和素白下裳,臉上神情從容,舉止嫻雅,大約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引門道人喊那女子「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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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分賓主就坐,奉茶既畢,妝夫人便道:「聽聞昨日常勝堡主替敝觀之人擋下了禍事,鄙人不勝感激,本應親自登門道謝,無奈這幾日修道,不宜外出,這才請堡主前來一敘,堡主切莫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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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無妨,我本就有登門之意,夫人邀請,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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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哦」了一聲,問道:「堡主登門,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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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也不是什麼要事,只是我有一個朋友,長年修道,聽說大荒北也有道教支脈,感到興趣,因此要我親自問一問,但請夫人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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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我碧空觀雖在大荒北,其實立基已久,千年前,此地時疫盛行,民不聊生,玄武真神聽聞便來到此地,砍伐桃木燒成灰燼,調和大澤之水,讓疫民飲用。此法救治了無數災民,這些人便成為玄武真神第一批信眾,如此代代相傳,直至如今的碧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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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沉吟片刻,問道:「那碧空觀,是什麼時候建立的?我聽說北大荒過去稱為勒闌,難道他們也信奉玄武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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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一聽見「勒闌」二字,眉尖微蹙,道:「勒闌人都是些蠻族,也不知何時佔據了大荒北。鄙人先祖是玄武真神的信徒,並守護以桃木雕成的玄武真神塑像,傳至鄙人父母之時,恰逢苗疆入侵,鄙人父母也喪於戰亂之中。先父先母亡故前,將真神塑像交託給我,後來戰事告終,我遇到黑天堡主曲嵩,是他出錢替鄙人建造碧空觀,後再將真神塑像請入。說來戰爭雖是殘酷,倒也肅清了勒闌那幫蠻族。所謂禍福相倚,便是這麼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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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對妝夫人此番言論不置可否,略略思索半晌,道:「可否勞煩夫人引領,讓我參見玄武真神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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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聞言爽快答應,領著鐵驌求衣出了會客廳堂,來到正殿。鐵驌求衣隨著妝夫人拾級而上,一入殿門,鐵驌求衣環顧四周而後內心一凜,只覺似曾相識。他抬頭,看見面前一尊玄武真神坐像,高約五尺,相貌威武,面部容貌雕刻之法,與苗疆或中原流行大相逕庭。那座像服色似是古代帝王,坐像右手拈棋,左手擎著桃枝,卻不似道教神仙人物。鐵驌求衣只望了一眼,便確定內心猜測,口中卻只道:「這樣一尊雕像,夫人一個女子要在戰時守住,實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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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聞言一呆,好半晌才道:「是、是啊。當時情形,太過混亂,我也不大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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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細看妝夫人一眼,只見妝夫人面上顯露疑惑之色,旋即又恢復如常。他正想再問,忽然昨日見到的那沈姓白髮青年慌張上前,道:「夫人,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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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側過身來,安慰道:「別慌,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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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抹滿脖子的汗,先看了鐵驌求衣一眼,這才對妝夫人道:「黑天堡外,懸著一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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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嚇得臉色一白,一時慌了手腳,不斷喃喃自語念道「真神庇佑」,鐵驌求衣在旁追問:「死的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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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黑鐵騎的人。大街上的人都認得真真的,是昨日跟著黑天堡堡主出門的首席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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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这种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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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原本以為比較硬一點的風格較不討喜,謝謝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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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小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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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春陵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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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觀的沈孤軔領著鐵驌求衣來到黑天堡外,那已是人山人海。鐵驌求衣舉目一看,果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懸在梁上,只是距離太遠,看不清傷口如何。沈孤軔似乎不愛與人接觸,離人群稍遠,臉上有些困窘。鐵驌求衣便也不管他,逕自朝人群擠去,也不言語,可眾人一見到他走來,神色嚴峻,步履穩健,不自覺便肅然起敬,紛紛讓道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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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鐵驌求衣大步往前直到階下,凝神細看梁上人頭。首級切口相當平整,顯是被利刃一刀迅速割開,手法之俐落,著實驚人。再看死者容貌,表情似驚似怒,似乎是反應不及,可見那兇手絕非凡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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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到一半,黑天堡大門忽啟。厚重大門推動時其聲刺耳難聽,鐵驌求衣側頭望去,門內走出數十名戴著面罩的黑鐵騎,在階上以雁行排開,然後「曲嵩」大步而出,才剛跨過門檻,便拔出劍來,劍尖朝前一劃,對著廣場眾人怒喝道:「看什麼看?還不快滾!」說完,兩邊黑鐵騎像是得到號令,一齊執劍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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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堡素來霸道無情,看熱鬧的眾人之中,雖也有江湖之士,到底畏懼黑天堡威名,相顧片刻,便各自散去。假曲嵩怒氣勃勃,一轉頭,見到階下的鐵驌求衣,嘴角一撇,頰下肌肉登時緊繃,他雖戴著面具,卻仍能見到面具之下一雙眼怒意正盛。鐵驌求衣也不理他,與他對視一眼便轉身離去,並暗自沉吟──兇手要殺,不殺領導黑鐵騎的假曲嵩,偏偏只殺他身邊的首席護衛,又將首級懸在門口,威嚇意味十足。至於要威嚇什麼?昨日黑天堡才與天闕孤鳴搭上線,今日便發生這樣的事,並引人聯想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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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沈孤軔方才走了過來,與鐵驌求衣相偕離去。半途中,鐵驌求衣對沈孤軔問道:「明駝鎮上,可有人敢殺黑天堡之人,又有如此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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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孤軔搖搖頭,道:「近日來了太多江湖之人,我不能一一都識得,不敢說。」他沉默片刻,又道:「但若僅僅是明駝鎮上的人,有一個人,或許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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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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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沈孤軔頓了頓,補充道:「此人神祕莫測,行蹤詭秘,總是戴著一頂斗笠,沒有人知道他的相貌,連年紀也不清楚。只知此人幾年前來到北大荒,刀法了得,若有殺人的買賣,也可請託他。不過此人頗為仗義,據說若非窮凶極惡之徒,他也不肯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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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登時默然,想起昨日才一臉歉疚、向他自陳會接殺人買賣的風逍遙,又想起初見時,少年頭上戴著的斗笠。他正暗想這謎底是否太容易,忽然心念一動──早晨之時,他又撞見風逍遙在井邊清洗,應當就是在清洗血跡。正是因為這謎底太過容易,說不定,風逍遙已料到鐵驌求衣在知道黑天堡之事後,便能猜到風中捉刀即是風逍遙、以及出手殺黑鐵騎首席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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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這少年早上怎麼叫也不醒,只是裝睡,實則是要趁自己出門時悄悄離開?他雖與風逍遙相處不過數日,卻已略知他的脾氣,遇事不能辦,頭一條想到的不是解決,而是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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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是逃之夭夭再找不著了,那可難辦。鐵驌求衣暗自沉吟,念頭既起,便怎麼樣也揮之不去,於是辭別沈孤軔,直奔喜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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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而來,大步走到風逍遙房門前,先敲了敲門,心裡卻只想著若無回應,他便準備撞門進去。沒想到,才剛敲門,便聽見裡頭傳來一聲懶洋洋的「來啦」,下一刻,房門一開,露出少年一張鼓著腮幫子的臉,嘴角黏著顆飯粒,顯然正在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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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見他一臉悠閒,登時反應不過來。風逍遙一見是鐵驌求衣,當即瞪大了眼,不滿地嚷嚷:「老大仔,你是不是去碧空觀了?太不夠意思了吧,怎麼沒叫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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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把飯吞下去再說。」說完便閃過風逍遙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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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一扭頭,看鐵驌求衣找了位子坐下,於是將門闔上,跟著進來,坐在凳上端起碗筷,問道:「怎麼樣?在碧空觀查到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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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鐵驌求衣來時,只道風逍遙已不在房中,即便在場,勢必也需與他攤牌。此時見他沒心沒肺的只顧扒飯,乾脆作罷,反正攤牌也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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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默默盤算完畢,便將在碧空觀所見所聞一併告訴風逍遙。風逍遙抄著筷子便聽便吃,津津有味得很,待鐵驌求衣說到一個段落,開口問道:「這妝夫人所言之事,頗多古怪。比如你說以前這兒名叫勒闌,是異族領地,那玄武真神的信徒如何在此紮根?又說十八年前戰亂,以你的推測,那妝夫人不過才八九歲,一個小女孩怎麼守得住一尊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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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拿了旁邊的茶壺倒了一杯,一面道:「你說得不錯。但我見妝夫人說話之時,臉上神情不似偽作,倒不是有意欺瞞……」他話到此處啜了口茶,卻皺眉一頓,抬眼,瞪著風逍遙道:「怎麼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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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笑瞇瞇地答道:「我這兒都是以酒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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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無奈地放下杯,揉揉眉心,續道:「此事暫且按下。我在碧空觀看那神像,沒多久就有人來報,說黑天堡外忽然懸了一顆頭顱,也不知是何人所為。不過既然死的是黑鐵騎的首席護衛,昨日大街上,又上演了這麼一齣……多半有人不樂見天闕孤鳴與黑鐵騎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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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聽此處,忽緩緩放下碗筷,微微苦著臉,似是欲言又止,一會兒才道:「老大仔,我看這件事頗不容易。要不,你別追查允青之事了?常勝堡在擁雪關內好好的,幹嘛跟著找什麼澤國戰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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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覷著風逍遙,道:「天闕孤鳴已拿常勝堡興滅當作賭注,此事我早已入局,再不可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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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聞言默然不應,鐵驌求衣也不理他,出門叫了小二,讓人送來茶飯,在風逍遙房裡將就吃了。期間風逍遙難得的不發一語,托腮坐在窗邊沉思,連句玩笑話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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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鐵驌求衣用完飯,客棧的小二又找上門,交給鐵驌求衣一封信。風逍遙瞄見,探頭探腦看著,那邊鐵驌求衣展信讀畢,隨手點了火燒了。風逍遙問道:「什麼人送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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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堡送來的消息。」鐵驌求衣將灰燼撥至角落,道:「不出一日,天闕孤鳴的部下就會來到明駝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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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又苦著張臉,道:「唉呀,他們要是跟黑鐵騎聯手找允青,若是讓他們找到人了,老大仔可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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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挑眉看他,問道:「你覺得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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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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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理所當然的一攤手,睜大眼看著鐵驌求衣,常勝堡主卻悠然笑了笑,道:「我倒覺得是好事。毋寧說,我就等著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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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歪頭思索片刻,順手撈起扔在地上的大斗笠把玩,半晌道:「罷了,我不明白。話說回來,老大仔,我總說大荒北最好的酒是春陵樓的葡萄酒,今晚要不同我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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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陵樓在喜福客棧對街,距離頗近。風逍遙領著鐵驌求衣進來,隨即登樓,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跑堂的忙趕來抹桌子,風逍遙便要了三罈葡萄酒,以及隨便點了幾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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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跑堂的酒菜送上來,風逍遙聞見酒香,臉上神情樂開了花,自斟一碗,又替鐵驌求衣倒酒,一面問道:「老大仔,敢不敢拚一拚酒?」他說著,抬眼含笑望著鐵驌求衣,可眼神之中毫無笑意。鐵驌求衣默然望著他半晌,隱約感覺風逍遙似是有所圖謀,他雖猜到,卻不點破,亦不迴避,對著少年一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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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兩人分坐東西,各持酒碗,手中酒一碗接著一碗飲下。他們初到時值傍晚,尚餘天光,此時漸漸暗下,店裡跑堂的便將燈火點起。鐵驌求衣酒量向來不差,然而在兩人喝完第三罈時,卻已經有了醉意。春陵樓葡萄酒不愧是酒鬼風逍遙的心頭好,濃烈香醇,卻也異常醉人,喝到第四罈,鐵驌求衣覺得眼前模糊一片,然而風逍遙還是原來那副模樣,臉上絲毫不見酒意,手端著酒碗又是一仰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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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哼了一聲,提起酒罈要倒,不料醉眼昏花,灑出了大半。風逍遙忽然伸手,鐵驌求衣原以為是要替他倒酒,不想卻是一把壓住他的手,鐵驌求衣一愣,眼皮一掀睨向風逍遙,模糊之中,只見少年露出猶豫之色,勸道:「老大仔,別喝了,你喝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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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心道說要拚酒的也是你,說喝不過的也是你,哪有這般容易?脾氣一上來,也不顧其他,用力掙開風逍遙,甕聲甕氣道:「喝不過,也得喝。」說完端起酒碗,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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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碗酒酒勁極大,衝上腦袋引人發暈。鐵驌求衣慢慢擱下碗,瞇眼瞪著風逍遙,燭火搖曳,兼之醉酒,怎麼樣也看不清眼前人容貌,只見得影影綽綽的一道人影。他緩緩抬手,食指遙遙點著風逍遙,朝他比劃了幾下,說聲「你啊」,猛然往桌上一趴,便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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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四周聲響此時方才如潮水一般,湧入風逍遙耳中,不知何時,春陵樓已是高朋滿座。他呆坐片刻,身子微微前傾,小心翼翼喊了兩聲「老大仔」,又搖了搖對方,卻見鐵驌求衣悶哼幾聲,除此之外別無反應,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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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無聲嘆口氣,忽然露出十分落寞的神色,他凝視鐵驌求衣良久,終於又替自己倒了一碗酒,而後輕輕敲在對方的空酒碗上,低聲說道:「老大仔,我敬你,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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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喝乾了碗中酒的那一剎那,臉上神情已然改變,十足決然。他起身將鐵驌求衣撐起,而後攙扶著對方踉蹌回到喜福客棧,客棧的小廝見到,連忙問了聲,風逍遙朝他擺擺手,笑道:「無事。」然後獨自將人送回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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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鐵驌求衣躺下,安頓完畢,便拉一張凳子過來,才要坐下,就看見鐵驌求衣掛在床角的大刀,心生好奇,就上前一瞧,並微微拉出鞘來。風逍遙自小學刀,也見過各種各樣的刀,眼前這柄長刀刀面之寬、刀背之厚,竟是前所未見,他心裡暗讚了一聲,乾脆拔刀出鞘,卻感覺握刀在手的重心極好,刀身弧度俐落,不由讚了聲好刀。雖然如此,這刀對風逍遙而言還是嫌重,再回想起鐵驌求衣揮刀時,能大開大闔,卻也能勾挑撥刺,不禁萬分佩服,登時卻又十分惆悵。他沉著臉,回刀入鞘放好,吹熄蠟燭,於凳子上坐了,在黑暗之中楞楞聽著鐵驌求衣沉睡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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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客棧內還有來來往往的人聲,間或有人提著燈籠經過時,便自外透露些許火光,直到人定時分方才歇止。大荒北是無主之地,沒有更鼓,夜深之時周遭寂靜非常,連蟲鳴也不聞,側耳傾聽,只能聽見寒風呼嘯,十足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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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風逍遙忽然站起,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條黑布,矇在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後他無聲拔出身後短刀,悄無聲息地朝鐵驌求衣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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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昏暗,惟見稀薄月光,映照刀光冷冷,透出森然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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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風逍遙手起刀落那一剎那,鐵驌求衣猛然睜眼,坐起身一掌就往風逍遙胸口拍去。風逍遙猝不及防,慌亂之中只得微微閃身,然而那一掌雖未命中要害,終究拍在他右胸之上,頓時氣血上湧,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卻被他生生吞下。他一擊不中,竟不退縮,頂著那一掌之傷,側過身,趁著鐵驌求衣還坐在床上閃躲不便之際,短刀猛然刺向鐵驌求衣心窩,鐵驌求衣伸手隔擋,不料風逍遙十分滑溜,一瞬刀勢又變,轉而直取鐵驌求衣咽喉,卻又被對方一閃身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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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身負內傷,又連刺兩刀皆不中,此時忽然一口氣接不上來,猛彎下腰咳了一口血。鐵驌求衣見機不可失,抬腿踹他小腹,風逍遙頓時往後翻了個跟斗,還沒站穩,黑暗中一隻手無聲欺來,朝他猛力一拍,風逍遙只覺頭昏眼花,站立不穩便摔倒在地,隨即身上被重重一壓,頓時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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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兔起鵠落,風逍遙腦中一片空白,都來不及反應,只覺胸口悶痛,幾乎喘不過氣。突然聽聞「嚓」一聲,火光頓現,他仰躺在地,看清壓在他身上的鐵驌求衣神色冷冷,手裡拿著火摺子,正垂眸盯著他,跳動的火光照耀之下,常勝堡主恰如一尊怒氣勃然的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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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緊張時候,他居然還忍不住笑出聲,卻牽動內傷,一口血又湧了上來。隨即他臉上的黑布被鐵驌求衣扯下,扔到一旁。霎時之間,四目相對,火光明亮,從前隱藏的種種暗事,此刻終於大剌剌全攤在眼前。風逍遙身不能動,只問道:「你方才是真醉了,還是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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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答,伸手輕輕握住他的咽喉,問道:「昨日是你殺了黑鐵騎護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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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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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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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笑了笑,道:「買賣,有人要我殺,便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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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感覺鐵驌求衣加重了手上力道,鎖住咽喉,他頓時呼吸急促起來,又聽鐵驌求衣再問:「那為何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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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買賣,有人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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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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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張口拚命呼吸,不由自主伸手緊緊扣住鐵驌求衣手腕,乾啞著嗓音卻依然嘴硬,道:「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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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猛然鬆手,就在風逍遙禁不住狂咳之際,又被一把抓住衣襟,提了起來,而後猛然被壓在牆上,後腦杓一撞登時頭昏眼花。他不及回神,便覺鐵驌求衣湊近,一股強烈的熱氣和酒氣滾了他滿臉,並著一聲逼問:「你跟我說你接買賣只殺惡人,難道在你眼裡,我也是惡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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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一半是為了逼問風逍遙,一半卻也出自真心。而直至此時風逍遙終於變了臉色,唇角微微一抖,竟回答不出。自口中溢出鮮血緩緩淌下,落到鐵驌求衣手背上,鐵驌求衣手微微一動,短短一瞬間手指竟鬆了一鬆,風逍遙眼瞳猛縮,抬腳踢中鐵驌求衣肋骨,在對方鬆手之際,睜開桎梏,矯健地閃過身,拍開窗,縱身一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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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冷眼一掃,卻不急著去追,以手上火摺子點燃蠟燭後,旋身出來,穿過院落,拍開一扇房門,大步入內。燭光熾盛,房中大明,裡頭竟或坐或臥了四條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老趙和狗子等人。他們見了鐵驌求衣進來,便一一無聲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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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沉聲道:「風逍遙剛走,你們追上去。」老趙聞言,臉上露出不豫之色,卻也不反駁,揮手便與手下幾個人出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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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手持蠟燭,回身走向風逍遙房內,他在房中細細搜索,翻過床鋪,打開各色櫥櫃,卻不見任何奇特之物。惟有一個酒葫蘆擱在桌上,那葫蘆頗為陳舊,底下還磕碰出一個缺口。他將葫蘆瓶塞拔開,嗅見裡頭裝的,正是春陵樓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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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將酒葫蘆揣進懷裡,回房取刀,這才出門去追。直至此刻,他忽然想起,方才風逍遙從形跡敗露、被自己逼問,直至逃出客棧之間,始終不曾放下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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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等人暗夜追蹤,順著人跡血跡一路追趕,不一會兒竟奔至花柳巷前。子時已過,街上並無行人,今夜月色明亮,灑落滿地冷冷銀光,老趙同狗子站了片刻,一揮手低低說了聲:「追。」便躡足奔進花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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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粉香樓前,行過春紅燈下,不一會兒便來到羽花館旁的小巷口。老趙等持刀大漢走了進去,抬眼一看,幾個大粗人當然看不懂木牌上寫的是什麼,只是相互使了眼色之後一齊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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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小築裡頭傳來女子驚叫之聲,不多時燈火燃起──只見老趙等人將擺在房中央的臥榻團團圍住,榻上坐著一年輕女子,釵鬢散亂,面紅耳赤,身上好好穿著一襲青衣,好可憐的樣子,卻哪裡有什麼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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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頓時掩面哭起來,道:「你們是什麼人?別、別害我……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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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等人驚疑不定,見那女子楚楚可憐,哭得如梨花帶雨,相看一眼,訥訥的就要收刀。就在此時一低沉渾厚之聲自門外傳來,道:「你們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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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之間,老趙等人以及那女子同時吃了一驚,抬頭,只見鐵驌求衣大步走進鶴翎小築,他背著一把鑲金大刀,目光凜然看著房內四周。老趙皺了皺眉,卻也不想多事,向狗子等人使了個眼色,便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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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老趙等人將鶴翎築的門掩上,鐵驌求衣又點亮兩盞燭火,小小閨閣房內頓時明亮起來。鐵驌求衣默然無語,似是雅興十足,緩緩在房中踱步,仔細查看著房中各色擺飾,其中大多是閨閣之物,有些鐵驌求衣也辨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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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看得仔細,卻也不曾動手碰觸。那女子似是承受不住漫長的靜默,抬起頭來,顫聲問道:「這、這位大哥深夜來到,究竟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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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聞言側頭,此時方才正眼看她。暈黃燭光照得鐵驌求衣臉上明暗清晰,單眼皮下一雙目光凜冽有神,令人看不清深淺。女子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因為寒冷或者畏懼。鐵驌求衣又回過頭,緩緩走到牆上掛著的一幅潑墨山水掛軸前,舉起蠟燭細看──畫中筆意蒼勁肆意,中央一座絕嶺青山,山下溪水湍急,間有怪石嶙峋,雲霧繚繞。這畫擺在女子閨閣內,相當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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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看著畫,此時終於開口道:「聽聞道域陰陽宗主如畫江山,善畫山水,用墨更是一絕。看這幅畫,頗似如畫江山筆跡,不知是也不是?」言罷,他迅速轉身,望向女子,那女子一驚,低聲問道:「您……您是什麼人?認得如畫江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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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走來,從旁拉過一張椅子,擺在女子面前,而後座下,正面迎著女子,道:「不如姑娘,你先說說,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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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細聲道:「小女子白翎,是羽花館的歌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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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自懷中掏出一枚銀子,忽然扔到女子懷中,下顎一抬,道:「唱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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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霎時臉色一白,秀目底下微露慍色,隨即垂首道:「小女子前幾日病了,壞了嗓子,如今還在調養,還望這位大哥見諒。這銀子,小女子萬萬不能收。」說著,她將銀子拾起,雙手送還給鐵驌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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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卻不收下,竟又掏出一枚銀子,照樣扔到女子懷中,那女子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卻聽鐵驌求衣道:「既是清官又不賣唱,如何使得?不如我向羽花館的老鴇要了你作妾,多少銀兩我也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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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頓時臉色慘白,似羞似怒,竟是說不出話來。鐵驌求衣見她反應,便知此法已然奏效──他早猜到女子身分,絕非歌技之流,故而如此對待,以激起那女子之怒。此時見女子眉目中微有怒意,鐵驌求衣變本加厲起來,身體向後一靠,試圖擺出幾分紈絝的樣子,只是偏偏學得不像,那模樣,反倒更似官府問案:「我雖不是皇親國戚,但包你一生吃香喝辣,卻也絕無問題。一個歌妓,能嫁作妾室已是極好的出路,你這般惱怒,為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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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顫聲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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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堡主鐵驌求衣。白翎姑娘,或者我該稱你一聲,允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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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登時說不出話,只狠狠瞪著鐵驌求衣,半晌,道:「你派人追查風中捉刀行蹤,才找到這裡,是麼?但我不明白,你如何知道風中捉刀刺殺不成,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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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一是他自己破綻太多,掩藏不住心事;二來,他是道域人,你自道域出逃,能信的人本就不多,他又是個實心眼的人,你孤身在大荒北,倚靠他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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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哼了一聲,道:「那麼你待如何?想要澤國戰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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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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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沉默半晌,爽快道:「好,我可以給你,但在這之前,你得先解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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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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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忽然狡黠一笑,道:「你不想知道,風中捉刀如今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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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思緒飛轉,臉上神情漸漸凝重,道:「你……難道你讓他去殺天闕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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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聞言擊掌大笑,神色動作天真爛漫像個小姑娘,道:「不愧是常勝堡主!不錯,我是讓他去殺天闕孤鳴。那個苗疆人與黑鐵騎合作要找我下落,上回你們來花柳巷,我悄悄聯絡風中捉刀,一是讓他去警告黑鐵騎,殺了他們首席護衛,二是讓他盡快對你下手。哦,你不知道吧?殺你這事,恐怕在你離開常勝堡之前,我便與他定下的了,卻也不知為何他遲遲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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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話至此處勾唇一笑,很有趣似的觀察鐵驌求衣的臉色,閒閒撥弄手指,續道:「方才風中捉刀來找我,說他殺不了你,這筆買賣要跟我算了。我想,技不如人,也就罷了,只是買賣怎麼能說算了便算了呢?我又想,既然黑天堡今日依然派人四處尋我,那麼若是天闕孤鳴死了,苗疆與黑天堡的合作也會一筆勾銷,不如讓風中捉刀去殺天闕孤明。這對常勝堡而言,也算是件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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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冷冷道:「風逍遙殺不了天闕孤鳴,你應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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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微微一笑,似乎更高興了,道:「你也料到了嗎?是啊,雖說風中捉刀刀法精湛,少有人敵,但那可是苗疆的天闕孤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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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道,你還讓他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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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死,也不會白死。」允青一攏秀髮,柔聲道:「我告訴他,若事不成,那就留一句話:此次暗殺乃是常勝堡主的請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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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天闕孤鳴將矛頭轉向我嗎?」鐵驌求衣冷笑一聲,道:「驅虎吞狼,姑娘好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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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對著鐵驌求衣溫柔一笑,道:「風中捉刀殺不了你,也殺不了天闕孤鳴,但總能引你二人相殺,也算是功德圓滿啦。所以,常勝堡主若要向我討澤國戰圖,不如先阻止風中捉刀出手。後續之事,再談不遲,你說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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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無語起身,道:「好,不過今日離去之前,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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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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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域琅涵天,是我的同修。我那同修,雖與我不合,但我倒是不介意將你在大荒北之事透漏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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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鐵驌求衣吐出琅涵天三個字時,允青登時臉色大變,露出悲憤之色,緊緊握住拳頭。常勝堡主冷冷掃了她一眼,接著道:「兩日之內,我會找到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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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撇過頭不理,臉上神情十足難看,好半晌,她才微微頷首。鐵驌求衣見了,也不告辭,當即提刀轉身離開鶴翎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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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老趙等人來喜福客棧找鐵驌求衣時,已過了午時。恰巧鐵驌求衣剛寫畢一封信,正要放進信封。他聽見老趙等人前來,也不抬頭,逕自問道:「可有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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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垂首,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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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拿著信站起來,又問:「那麼消息可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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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點點頭:「我讓狗子放話,說常勝堡主要捉拿風中捉刀。狗子行事你也見過,必然鬧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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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一面聽一面緩緩站起,朝老趙身邊的吳余招了招手,吩咐道:「拿到對街的雁回樓,你一進門,便會有人找你要信,交給他便是了。」吳余滿臉堆笑的應了聲,揣著信轉身離去了。老趙立在門邊,望著鐵驌求衣,問道:「常勝堡主這麼做,不怕風逍遙逃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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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負手看了老趙一眼,見他問得真誠,便道:「他走之前,我便有辦法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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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默然半晌,又問:「常勝堡主,我老趙在江湖打滾多年,見過無數英雄好漢,但與堡主這幾日相處下來,發覺平生所見之人,倒也沒幾個人能與堡主的氣量見識相提並論的,對於堡主,我是誠心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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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聽聞這番話,不露喜色,亦無謙辭,只問:「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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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抬頭,露出凜然之色,道:「堡主,那風逍遙只是個少年,他刺殺你,多半也是受人之託。風小兄弟雖然生性挑達,但也有熱血心腸,還請堡主放他一馬。」他說完,躬身行禮,言語態度十分誠懇。鐵驌求衣見了倒有幾分驚訝,他伸手將老趙扶起,道:「我明白,你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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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趙聽鐵驌求衣言語簡單,站直了身正想再多說兩句,一見到鐵驌求衣神情凝重,當即放心,拱手告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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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掩上房門,坐回榻上閉目養神。昨日深夜自鶴翎築出來以後,鐵驌求衣並未將風逍遙要刺殺天闕孤鳴一事說出,只是吩咐老趙找風逍遙,並在明駝鎮上放話,說風逍遙刺殺常勝堡主,如今堡主派人四處捉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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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日午時,天闕孤鳴的手下精兵已至明駝鎮近郊,消息傳來,整個明駝鎮上人心惶惶,鎮上居民也好,遠道而來的江湖之士也罷,打了照面便談起苗疆精兵,也不知苗軍究竟只是來護衛王儲,或者要主動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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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並不顧慮天闕孤鳴和苗疆的行動,而今他只須盡早拿到允青手中的澤國戰圖,遠離大荒北是非之地,而後從旁推波助瀾,最好讓天闕孤鳴引發戰亂。至於老趙所問,鐵驌求衣倒也想過,卻早已料定風逍遙若聽聞風聲,也必會先刺殺天闕孤鳴以後再走。如今消息放出去,迫於壓力,只怕他會提早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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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閉目思索,若他料得不錯,刺殺一事,必在今日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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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來到明駝鎮近郊的駐紮營地,怒氣沖沖,才剛跨進轅門,立刻對左右怒道:「什麼人讓你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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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王孫發怒,左右之人登時嚇得面無血色,不敢說話,正當天闕孤鳴又要開口,一個青年從營內走了出來,道:「祖王孫,都是屬下一意孤行,祖王孫若要降罪,夙甘願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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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猛一側頭看向夙,雖仍舊橫眉怒目,臉色卻比方才稍緩:「我不是交代過了?澤國戰圖之事我負責即可,你們不必管,更不能出兵。我私自出國已犯了大戒,你又帶軍隊出來,朝中那些老不死的會怎麼說?私自領軍出國,說不好,便是謀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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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聞言立刻跪了下來,道:「屬下明白,但……但屬下不久前接到消息,說常勝堡已派奸細潛伏大荒北,目標便是您,又聽說黑天堡黑鐵騎動作頻頻,屬下實在擔憂不已,這才不顧祖王孫之命,挑了三十人前來……請祖王孫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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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皺眉,露出十分無奈的神色,一揮手道:「罷了罷了,起來。就三十個人,我還怕了朝中那幫人搬弄口舌?帶來也罷,我正要找人,你們就然來了,明日便入明駝鎮找允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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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謝恩過後便起身打點手下,待安排妥當,已是落日時分,天闕孤鳴乾脆便在營中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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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天闕孤鳴一人睡在主帳,其餘人十人為一營各自歇下,夙又安排了六個人夜裡輪班巡邏。今夜月明星稀,夜中猶能看得分明,到了中夜,只見巡防之人剛剛走過,便有一條人影竄來,身手矯健,無聲無息地直往主帳而來。他悄悄伏於角落,一動也不動,直至帳前守衛交班之際,那條人影便趁這一空檔,竄入主帳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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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帳內極暗,那人夜中眼力卻不錯,稍站半晌,便能夜中視物,行動自如。然而他才走兩步,猛然覺得不對,卻幾乎來不及反應──半空中不知自何處出現冷冷劍光,朝他當頭斬下,那人忙就地一個打滾,同時往帳內滾去,而後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抽出身後短刃猛地刺向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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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刀落之時,卻只感刺中一綿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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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暗叫聲不好,隨即,火光在身後燃起,刺客猝地回身,短刀橫前,十分戒備,卻看見天闕孤鳴披著披風,手持蠟燭,冷冷望過來,在天闕孤鳴身邊,則是手持長劍的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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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冷笑一聲,道:「我當是什麼人物,看這身形,不過是個小小毛賊。夙,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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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那一個「下」字剛落,蒙面的刺客便已經往兩人衝了過去,這一舉動倒頗出兩人意料之外。夙連忙持劍逼來,劍尖不住抖動,罩住那刺客身上幾處要害,不想那刺客腳步詭譎,一時竟捉摸不得,兼之短刀劈斬刺劃,辨不得走勢,只叫人眼花撩亂。也是天闕孤鳴兩人輕敵,轉眼之間,竟讓小毛賊鑽出了營帳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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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不發一語,提劍衝出營帳直追。那人輕功極好,轉眼便奔出數丈以外,夙牢牢跟在其後。才剛奔出營帳不遠,那刺客不知為何明顯慢了下來,夙見機不可失,快步奔去,而後長劍朝前一遞,刺向那人後心,刺客有所察覺,半空中硬生生一個迴轉,避開夙的那一劍,只是腳步登時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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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眼神一凜,手中三尺長劍剛烈無匹,一招快似一招朝刺客猛攻,那刺客根本招架不住,左閃右避,身上登時添了不少傷,狼狽至極。忽然夙一劍挑向刺客咽喉,刺客慌忙閃避,劍尖便挑中臉上覆面,黑布落下,露出底下清俊的少年容貌,正是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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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卻不認得他,只微微瞇眼,不曾想過這刺客如此年輕,手上的劍登時慢了幾分,眼見這正是風逍遙逃脫之隙,偏偏此時天闕孤鳴已率人趕來,對夙大喝道:「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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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眼見夙手中長劍再度直刺過來,一咬牙,橫了心,提著捕風短刃以攻代守,腳下步伐踏得飛快,竟反而漸漸逼近夙身上要害,就在他短刃要劈向夙的頸脖之時,眼瞳忽然一縮,只見對方長劍以意想不到的方向刺來,劍光將他全全壟罩,竟無半點縫隙。那一劍,雖然招式與風逍遙的小碎刀步大相逕庭,可卻暗合小碎刀步靈巧變化、出奇不意之旨,夙和風逍遙對手也不過一刻,卻能在極短時間內吸收對手武學,也算是武學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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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風逍遙根本沒有心思讚嘆,對手長劍已逼近胸口,轉瞬他就要命喪當場。就在此時,風逍遙忽然覺得耳邊一陣冷冷刀風,刮得臉面生疼──眼角餘光瞥見一柄大刀無聲刺來,不偏不倚,恰恰格擋住夙的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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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霎時一動也不敢一動,雖未回首,可看那刀和招式,身後之人為誰頓時瞭然。下一刻,他感覺身後人一把抓住他的後頸,猛力將他往後一帶,同時夙手裡劍光再度刺來,那人一手抓著風逍遙,另一手揮著大刀,卻尚有餘裕。轉眼之間,這兩人便已鬥了二十回合,忽然兩人刀劍相擊,「鏘」地一聲巨響,夙手上長劍竟攔腰而斷,半截斷劍飛出,插在不遠處沙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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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人方才停手,各自退開。天闕孤鳴大步走來,越過夙,手扶刀柄,望著眼前二人怒然道:「好啊,鐵驌求衣,竟是你派人來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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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放開風逍遙,冷冷瞪視著天闕孤鳴道:「殿下這話未免小瞧常勝堡,我若要刺殺你,怎麼會派一個身手如此稀鬆之人?」他說完話,眼角餘光便瞄見風逍遙瞪大眼看他,大敵當前,居然還辯駁道:「我怎麼就身手稀鬆了?老大仔,若不是你昨日那一掌,我早就逃走了。」鐵驌求衣本不想不理他狡辯,哪知他竟敢說到昨日的事,心下微惱,又伸手,一把捏住少年的後頸,直捏得風逍遙連聲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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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冷笑一聲,十分不信,道:「那為何你恰好此時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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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輕描淡寫地道:「殿下今日沒聽說嗎?昨夜這小毛賊刺殺我不成,我正暗中追蹤,不想竟追到殿下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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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少胡說八道。」天闕孤鳴十分不信,伸出指頭在兩人之間來回指點,冷笑道:「前幾日才看見你們兩站在一起,今天又看你們倆這動作,他會刺殺你?他替你殺人還差不多。我看,你是為了救他,隨口扯謊的吧?」天闕孤鳴一面說,一面拔刀,直指兩人,道:「我早就想會會你了,鐵驌求衣,若你還自認是個人物,趁此機會,少說廢話,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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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釁在前,常勝堡主依然不動如山。而今他身在敵營,自是越快離開越好,便道:「我常勝堡的規訓一向是,從不畏戰,卻也不作無意義之戰。」他說著,竟將手上大刀收回鞘裡,而後將風逍遙往旁一推,在少年腳下踉蹌之際,出手將他的捕風奪來。那邊風逍遙憤然嚷道:「喂!你奪我刀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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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仍舊不理會他,對天闕孤鳴道:「殿下若不信,我當場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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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莫說是風逍遙,就是天闕孤鳴一干人也吃了一驚。天闕孤鳴猶豫一陣,森然道:「好啊,不如你現在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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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語,回頭看了風逍遙一眼,與他四目相對。然後鐵驌求衣猛握住風逍遙後頸朝前一壓,另一手握著捕風,背著天闕孤鳴眾人,對準背後心臟位置眼明手快直刺而去,又猛然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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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大股鮮血霎時噴出,血沫子噴了鐵驌求衣滿臉,而那邊風逍遙僅悶哼一聲,隨即重重摔倒在地,並揚起一圈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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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不遠處看得分明,此時那少年受了那一刀,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而殷紅鮮血自背後汩汩流出,漫延一地,染濕了地上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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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神色十分淡然,他仔細拭淨了捕風刀面,完畢以後,抬頭望向天闕孤鳴,道:「殿下若有疑慮,可以親自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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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緊緊皺眉不語,臉上有不甘之色。旁邊的夙見了,正要上前驗屍,天闕孤鳴卻伸手制止了他,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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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還刀入鞘,又道:「今夜之事,到此為止也罷。若來日再見,」他微微一頓,瞇眼狠狠瞪著常勝堡主,略略壓低了嗓音,威嚇道:「鐵驌求衣,你可不准再避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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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孤鳴率領夙等人離去,走了幾步,忽又回首,只見鐵驌求衣已將風逍遙屍身扛起,朝天闕孤鳴等人反方向離去。那少年軟軟的掛在鐵驌求衣肩頭,馬尾散亂,半截衣袖上血跡儼然。天闕孤鳴不再多想,率眾回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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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碧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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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偏西,彷彿懸在明駝鎮入口牌樓頂上,照亮眼前路。鐵驌求衣扛著風逍遙大步走過牌樓,行到半路,肩上那具「屍體」忽然微微一動,隨即聽見少年低聲道:「老大仔,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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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彷彿沒聽見,依然快步行走。原來方才那一刀,不過是演給天闕孤鳴等人看的,就在兩人相視一眼、鐵驌求衣按住風逍遙將血囊塞至他背上之時,風逍遙當即猜到鐵驌求衣的意思,於是在鐵驌求衣那一刀刺破血囊之際,他便十分配合的倒地裝死。說來兩人事先並未串通,片刻之間互通心意且合作,倒也是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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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風逍遙等了半天沒等到鐵驌求衣反應,半掙扎起來,晃著身子道:「老大仔啊,我說你聽見沒……嘶!」他話沒完,鐵驌求衣猛然將他往前一摔,虧風逍遙反應夠快,落地同時打了個滾,這才沒摔到腦袋。只是這一番動作牽動身上多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摀著身上傷口站起,惱道:「哇,老大仔,你是不是想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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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昨日才要刺殺我,怎麼今日倒像沒事一樣?我就算真要摔死你,也不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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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臉皮薄,頓時紅了臉,他乾咳一聲,攤手耍賴道:「我昨日便去找買你性命的人說了,我殺不了,沒奈何,這筆買賣不作了。我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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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睨著他,道:「那麼你今日欠我一命,這點時務還看得出來吧?這位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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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笑瞇瞇地道:「自然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說著對鐵驌求衣一拱手,還沒起身,當即腳底抹油抽身就跑,並喊:「後會有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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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目光一利,反應也是極快,身形一掠奔去,同時拔起大刀,對著風逍遙背心直砍。這一刀竟用上了十成功力,風逍遙聽見身後刀風凜冽,知道厲害,慌忙閃身要避,就這麼慢了一瞬,一隻手便又捉住他的後頸,然後鐵驌求衣也不管風逍遙如何掙扎,將人一甩再次扛到肩上,順便從懷裡摸出一塊布塞到他嘴裡,免得他哀哀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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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直到了喜福客棧,跑堂小廝一抬頭,有些摸不著頭腦──前兩天是年紀長的不省人事、年紀輕的扶著他踉蹌回來,這會兒又是年紀長的把年紀輕的扛回,也不知道這兩人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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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暗自搖頭,自忙自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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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逕自推門入房,然後將人摜到床上,趁著風逍遙反應不及,從床頭拿了兩條牛皮繩,分別綁住風逍遙雙手雙腳,這才將他口中的布塊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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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風逍遙可是半點也掙脫不得,只能任人擺布,此刻總算鬆口氣,微微一掙,立刻明白這牛皮堅韌,不能掙開,憑他插翅也難飛,於是端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直看著鐵驌求衣道:「老大仔,這繩子綁太緊了,你鬆開些,好不好?」
<^_?hN8.
鐵驌求衣不理他,坐到椅子上,略略放鬆筋骨,然後滅了燭火,雙手環胸靠著椅背,就這麼閉目歇息。那邊風逍遙見他不理自己,又苦苦哀求道:「老大仔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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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睡覺。」鐵驌求衣截了他的話,道:「傷口不痛麼?還有心思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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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這麼一說,風逍遙這才感覺胸口和身上幾處劍傷隱隱作痛,他只好安靜下來,眼珠轉了轉,就著窗外透來的微光,看向閉目養神的鐵驌求衣發怔。他自昨夜刺殺脫逃以來,白日躲著老趙等人尋他,夜裡則潛入營中刺殺天闕孤鳴,此刻總算放鬆下來,片刻之後,強烈睡意頓時襲來,風逍遙又恍惚眨了幾次眼,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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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悠悠轉醒之時,仍覺得腦袋隱隱作痛。他微睜開眼,半晌才藉著窗外天光明白時辰不早,側頭卻不見鐵驌求衣,不由皺眉,於是掙扎起身。只是牛皮繩綁住了手腳,行動不便,只能乾坐著等。等了半晌猶不見人,正當他要大聲嚷叫之時,房門一推,正是鐵驌求衣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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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頓時大喜,衝著鐵驌求衣點頭並舉起雙手,以眼神示意對方解開手腳束縛。然而鐵驌求衣不予理會,自顧自拉了椅子,在床頭邊坐定,開門見山道:「待會兒允青便會過來,與我交易澤國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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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大吃一驚,道:「你……你該不會見過允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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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我怎知你昨夜要刺殺天闕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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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連串事件太過倉促緊急,風逍遙並未有心力多想,此刻方將這事從頭到尾理了一遍,心中霎時一片雪亮,抬頭問道:「原來你早料定,我和允青有關係麼?從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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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也不隱瞞,道:「第一次見到你,便知你是道域人,那時就有懷疑。後來在花柳巷內,羽花館旁,便有八成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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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聽聞,倒也豁達,他雙手雙腳被縛,坐著十分拘束,有些不爽快,乾脆又翻身躺回床上,側身而臥,腦袋枕著枕頭調整好姿勢,這才望著鐵驌求衣問道:「那你和允青師姐談了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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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這就要看你師姐怎麼想了,究竟是你的命重要,還是澤國戰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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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登時苦著張臉,默然片刻,小聲道:「恐怕還是澤國戰圖重要。老大仔,你殺我之前,能不能再讓我喝一口春陵樓的葡萄酒?那我就能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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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答話,風逍遙只好獨自唉聲嘆氣,身子一歪,就在床上打滾起來。此時忽有人在外叩門,接著便傳來老趙的聲音:「堡主,允青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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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微微繃緊身子,睜大眼看向門口,只聽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允青依然一身青衣,步履款款走進,舉止從容,一雙妙目瞅見側躺在床上的風逍遙,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不可思議、又覺得十分好笑的神情,而後轉頭不再看他,走到鐵驌求衣面前,微笑道:「堡主果然不簡單,風中捉刀向來油滑,堡主還能捉到他。」她說著,四下一看,自顧自挪了張凳子過來,在鐵驌求衣面前緩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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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道:「既然如此,姑娘可以交出澤國戰圖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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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瞇著眼睛笑,道:「我要是不給你,你是不是就要殺了風中捉刀?哎喲,那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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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他是未必,對你動手更有可能些。」鐵驌求衣看著她,臉上神情不變,卻無端增添幾分威嚇之意。允青仍舊氣定神閒,輕攏頭髮,噘嘴道:「說句笑話也要較真,真沒意思。」說著,她便自懷裡拿出一個小鐵盒來,遞了過去,鐵驌求衣伸手去拿,握住鐵盒之時,允青卻仍拿住鐵盒不放,並從容望向鐵驌求衣睨來目光,隨後微微一笑,道:「實話告訴你,這盒中的澤國戰圖只有半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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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聞言皺眉,緊緊盯著允青,那青年女子在常勝堡主威逼的目光之下,也不顯慌張。此時,她終於鬆開拿著鐵盒的手,道:「你這麼聰明,又是琅涵天同修,要不要猜猜,我是什麼身分?又為何有澤國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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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將小鐵盒拿過來,置於膝上,道:「你是陰陽學宗弟子,宗主如畫江山碧松影之徒。我聽聞道域大亂之前,如畫江山曾帶著一名弟子──如今想來必然是你,你二人來到大荒北,為了……」他話到此一頓,也不知是否有所顧慮,然後沉聲道:「為了藏匿天師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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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原來是風逍遙此時按捺不住地坐起身。卻聽鐵驌求衣續道:「澤國戰圖乃學宗秘寶,我雖不甚清楚,但也料想其中藏有學宗武學之秘,不過更重要的是,如畫江山盜走道域至寶天師雲杖,藏匿於大荒北,並將找尋天師雲杖之法,藏於澤國戰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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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仍然笑臉如故,右腳疊在左腳膝上,抱膝微笑道:「確實不錯。那堡主覺得奇怪不奇怪,我們千里迢迢來到大荒北,無人照應,就隨便將這麼重要之物藏匿在這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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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沉默片刻,道:「與你們合作的對象,是真正的曲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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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雙掌一擊,笑道:「不錯!既不是黑鐵騎隊長馮首,也不是你特意跑去探查的碧空觀,而是黑天堡主曲嵩。想不到吧,他祖上也出自道域。師父來大荒北請他協助,將半截澤國戰圖交付給他,另外半截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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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又默然良久,道:「那麼姑娘此次出道域,也是為了尋找天師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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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嘆了一口氣道:「是啊!不過曲嵩這人啊,陰陽怪氣的,如今將黑天堡一切事物都交給黑鐵騎,自己躲在黑天堡深處不管事。我拿了當年信物,在黑天堡門前說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進門。可是那曲嵩見我師父死了,只剩我一個弱女子便要欺負,他告訴我,要交還半截澤國戰圖可以,只是有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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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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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輕笑了一下,壓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殺了常勝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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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不理皺眉思索的鐵驌求衣,輕輕巧巧地站起身,道:「好啦!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半截圖也給你了,另外那半截澤國戰圖,你自己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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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看著她,道:「那天師雲杖,你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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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青眨眨眼,纖纖手指輕點下顎,道:「是了,天師雲杖。嗯,事成之後,你還我澤國戰圖,至於天師雲杖是道域神君之物,反正我師父死了,再也當不成神君了,道域愛怎樣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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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子轉身離去,在她剛剛跨過門檻,忽又回首,對著風逍遙嫣然一笑,道:「委屈你了啊,刀宗小師弟,你就幫著常勝堡主去找澤國戰圖,也算是替咱們道域做一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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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她回過身,轉瞬便不見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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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將地圖展開來,指著圖上碧空觀與黑天堡的位置,道:「果然,這兩個地方看似位在不同街上,實則後院對著後院,根本比鄰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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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鐵驌求衣已鬆開風逍遙手腳上的牛皮繩,總算讓他離了床鋪。少年坐在桌旁,歪著脖子看,半晌道:「哇,還真不錯。老大仔,你當初怎麼看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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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答,只是收了地圖,道:「兩日後十五日,正是碧空觀大節日,不如那時候去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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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黑天堡黑鐵騎與鐵驌求衣不睦,風逍遙又殺了他們護衛──此時刺殺一事雖未暴露,但恐怕也只是一時。若要見到曲嵩,非得悄悄潛入不可,鐵驌求衣便以為,與其從黑天堡硬闖,不如另尋他法,便將主意打在碧空觀頭上。風逍遙托腮望著他,心裡實在有諸多疑惑,問道:「老大仔,你之前說來大荒北,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原先允青師姐說要殺你,我沒多問原因,不想竟是因為曲嵩。他為什麼要殺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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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之間,十八年前往事一一於腦中重演,故人在回憶之中面貌模糊,只殘餘一些難忘的細節以及話語。鐵驌求衣微微恍神,很快又恢復過來,看見而今坐在眼前的風逍遙,正不解地望向他,日光透窗而來,把少年人的眉目照得純然而本真,他莫名心中一動,隱約領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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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是不是也是這麼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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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將這些念頭都放下了,轉頭沉默地將地圖重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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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風逍遙見鐵驌求衣不理會他,便不再多問,將小鐵盒中的澤國戰圖又取了出來,展看一看。那圖歷時久遠,不過保存甚好,因此圖紙邊緣處雖有磨損痕跡,圖內卻無絲毫破損。風逍遙小心攤開,比劃著上頭的山石和八卦標誌,好半天,才隱然看懂了一兩分,不由嘆道:「這陣法太難了,幸虧我不是生在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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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隨口應道:「那圖畫不全,陣法也只有一半,如今看了也是無用。」他話雖這麼說,兩眼卻也盯著那半截澤國戰圖,暗暗謹記。風逍遙不由得暗自好笑,想了想,問道:「話說回來,天闕孤鳴跑來搶咱們道域的東西幹什麼?難道也為了天師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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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收回目光,道:「他不知道這麼多,他多半只知,百年前苗太祖出兵道域時,連道域的土地都還沒踏上,就敗在澤國戰圖裡所記載的陣法之中。不久太祖病逝,為了此事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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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點頭道:「澤國戰圖裡的陣法精妙,若不通陰陽五行,那根本沒有破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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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續道:「天闕孤鳴心高氣傲,時常以苗太祖為榜樣,知道此事,又聽聞澤國戰圖流出,他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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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想了想,鄙夷地皺皺鼻子道:「該不會要偷學我們道域的武功陣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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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有點好笑的看著他,道:「他自負武功,怎願意學其他武學?我猜他要奪圖,只是為了將之毀壞,以祭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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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啊」的怪叫一聲,更加鄙夷地道:「太過分了吧!」於是快手快腳將澤國戰圖收好,放回小鐵盒後,將鐵盒小心揣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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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玄武真神誕辰之日,鐵驌求衣與風逍遙連袂來到了碧空觀。還沒到門口,便見碧空觀門前那一條大道之上,立著兩排朱色長桿,上頭懸掛五色彩帶,熱鬧非凡,至於碧空觀中人則將替代神像的牌位請出,放上一座金色小轎,亦用五色彩帶裝飾,那小轎前後一共八人同抬,一路有樂隊吹奏,巡迴整個明駝鎮。跟在轎子後頭的碧空觀中人,以及在屋舍等候行伍經過的信徒,各個手持桃枝,肅穆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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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從前曾經看過,拉著鐵驌求衣到了個人少卻視野絕佳的巷口觀看,然後他輕輕拉著鐵驌求衣的手臂,道:「就這樣了,後面也沒什麼可看的。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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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一頷首,便與他轉身到碧空觀門前,只見熙來攘往,都是進香的信眾,兩人混進觀內,倒也不難。風逍遙左瞧右看,一面對鐵驌求衣悄聲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碧空觀行禮儀軌和我知道的道域風俗很是不同,雖說咱們道域長年不通他地,但既然同出道教,總該有些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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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低聲說著話,不一會兒便走到了正堂,鐵驌求衣抬頭看著堂中供奉的神像,口中道:「此事也不意外,碧空觀真正供奉的,本就不是道教,更不是什麼玄武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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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呆了一呆,吃驚不小,問道:「怎、怎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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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不及回答,身後卻有一人柔聲道:「這位不是常勝堡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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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連忙回頭,卻見妝夫人一身杏黃道服,眉目和善,淺淺帶笑,正望著鐵驌求衣與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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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臉上一陣尷尬,悄悄退了一步,鐵驌求衣仍是不慌不忙,對妝夫人一拱手,道:「來到寶剎未曾向夫人問候,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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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夫人笑道:「堡主何出此言?今日乃玄武真神生辰,招待不周,還望堡主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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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客套了一番,絮絮叨叨說著話,那邊風逍遙向來不喜這些,聽不到三句便覺得無聊。就在這當兒,有名年輕侍從外趕來,神色略顯慌張地走進妝夫人,並低聲對妝夫人說了些話,妝夫人聞言眉尖微蹙,而後微笑著暫辭了鐵驌求衣,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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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待妝夫人走遠,方才轉頭,卻已不見了風逍遙。他微微皺眉,四下張望,只見周遭香火繚繞,人群匯雜,尋人實在不易。忽然又見到大殿之上的玄武真神像,不由又皺起眉來。十八年前,他也曾在這石砌的祠堂之中,見過這尊神像──只是當時祠堂不如今日宏偉,更非屬道觀,當日的神像,其名也並非叫做玄武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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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妝夫人似乎並不知道這些事,甚至堅信當年這尊神像出自於其家族。顯然,應是有心之人所為,以至於妝夫人對當年往事竟有如此誤解。他才思量到一半,冷不防有人猛拽他衣袖,他心中一凜,頭一個念頭便是哪個人這麼大膽、居然敢拽他?第二個念頭便想,自己如何沒有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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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霍然側身就看見風逍遙笑嘻嘻地望著自己,並湊過來低聲道:「老大仔,我問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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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一時不解其意,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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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黑天堡的密道呀!」風逍遙壓低嗓音說道,並朝身後努嘴,道:「喏,我剛剛問到了那個小廝,叫做雲青,他說他們碧空觀後院的廂房,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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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打量那小廝兩眼,見他身材瘦小,仍舊是個少年模樣,只怕比風逍遙還小幾歲,神情有些畏畏縮縮。鐵驌求衣收回目光,對風逍遙問道:「他可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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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哎了一聲,道:「我聽他說他在這兒老受欺負,這才向他打聽的。況且,老大仔,你藝高,我膽大,還怕有什麼陷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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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見風逍遙滿臉躍躍欲試,點點頭。風逍遙便高興地對雲青招手,道:「好極了!你快給咱們帶路。」雲青應了一聲,便領著二人往角落一處小門走去。行走其間,鐵驌求衣始終無話,只默默觀察周遭,並暗自記著來路,那邊風逍遙則不時和雲青說兩句話,大多都是問他在觀裡過得怎麼樣、怎麼受人欺負之類的話。不多時,三人穿過小門,走過曲折迴廊,直奔屋後,過了一道月洞門,穿過影壁,便來到一處後院。只見院內靜悄悄的,種了幾棵病懨懨的桃樹,都還不及一人高,顯然之後也活長不久。最後方是一排廂房,看起來相當簡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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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立在院中,指向院內的那一排廂房,道:「觀裡人傳言有密道的所在,就、就是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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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驌求衣與風逍遙相看一眼,正要推門進入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響,三人聞聲同時回首,隨即,只見幾名黑鐵騎奔到後院,一見到鐵驌求衣和風逍遙兩人,立刻大喊道:「找到了!人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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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0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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