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8【聞武中心/蒼總攻】紅塵朝露二十六 21F 朱蒼肉渣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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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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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0樓發表於: 2015-06-18 08: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真忘了襲滅天來...(其實我比較想要一步蓮華，噗)

朱武恢復記憶了嗎？序章裡朱武還是和北地王一塊住在封地，
怎麼一回事?

這兩天也在追樓主的Doctor & Boss...樓主筆下的蒼朱永遠都這麼有趣

樓主留言︰

233333桃子不行，桃子對我來說跟蒼的關係很特殊，心之摯友神馬的我反而沒法西皮他們 .+TriPL
niIjatT
嘛，至於為什麼回復記憶還是會變成序章，慢慢會寫的 !rMl" Y[
(G:K?o)
感謝追了另一篇- w -

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 ;
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

頂端

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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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11樓發表於: 2015-06-20 07: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多謝小雪兒道友的小花

十九

“臣領旨。”九章伏藏接下黃商子遞來的聖旨，看上去還是笑吟吟的，不過跟著他身邊多年的人都有些汗流浹背。他們知道，自家主人的心情現在一定不會好，他一朝傾覆了自己在後宮多年的蟄伏換來這個中宮之位。然而現在不過半月有餘，雖然仍保持了同等于中宮的地位，卻是……被稱為了西宮。

聖旨的意思很簡單，從即日起，仍尊朝露殿為中宮殿，改長生殿為西宮殿。

送走了黃商子，還來不及讓九章緩一緩，外頭宮人就已揚聲通報。

“朱皇駕到。”

九章本就細長的眼瞇的更細，帶著笑容輕輕一句，“來的好快。”

銀鍠朱武只帶了華顏無道一人隨行，九章伏藏看見他，一時禮數該如何沒想好，楞了一愣，呈現一個要行禮不行禮的古怪姿勢。

便聽見那人帶笑的話音，“我本就不要你們行禮，何況現在你與我之間地位同等，你給我施禮……我還得回給你，多麻煩，省下吧。”

好一個地位同等，話是這樣說，可語氣里渾然天成的吩咐口吻又是怎樣呢？

銀鍠朱武隨意的撿了個位置坐下，他看看還站在那裡的九章伏藏，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坐吧。”

他沒選主位，九章自然也不好坐上主位，於是便在他對面坐下。而後揮揮手，叫祖祭司等人退了下去，只留哭麻衣立在身邊。

“朱皇有何訓示？”

“訓示可不敢當啊。”銀鍠朱武懶洋洋的繞著自己鮮紅的發尾，“我是來謝謝你的。”

“謝我？”九章露出驚訝的神色，倒也不是完全裝的，他確實聽到這個答案很是驚訝。

朱武點頭，“對啊，謝謝你呀。”

“臣……”他突然頓住，然後改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值得你來謝我的事。”

“你是清楚的，我這個人自己無拘無束慣了，不太理會規矩體統。以前這玄宗的後宮在我手裡，總是沒規沒距，雖然有藺無雙多番提點，但總是不夠的。”銀鍠朱武的表情看上去誠懇極了，“如今雖然九章你執掌後宮時間不久，卻是比我十幾年下來立的規矩都要合乎體統，管理得當。自然是要來謝謝你，并誠心的來請求你，望你日後好好掌理後宮，讓我這個懶人能閒閒過日。”

“我如今忝為西宮，怎敢越過你做事。”

“誒，中宮西宮，不過個說法罷了……要真論起來，你還是明典正統冊封的呢，比我這個自己跑上門連個儀式都沒有的可正式多了。”

“言重了。”

仿佛覺得無聊似得，朱武又輕輕撥弄起身邊華顏無道惡露天斧上的花紋，“總之呢，日後就麻煩九章西宮你了。”

“好說。”九章笑如暖風融融，“不過若有大事，我還是希望能與你商量一下的好。”

“沒問題，我閒人一個，隨傳隨到。”說完卻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後笑起來，笑容里有種刻意的天真爽朗，“要是我沒空，那必定是叫蒼絆住了。你也是知道的，有什麼新奇玩意兒，時鮮貢品總要拿來給我……總也不好不理他的。到時便等上我一等，反正，你叫我，我若無事總會盡快來的。”

這番話天真的近乎殘忍了，你是不好不理他，卻又可知道有人見他一面都是難於登天？九章伏藏差點兒繃不住臉上的笑容，緩了緩才道，“不敢，自然是我去朝露殿。”

“隨意吧，你覺得怎麼方便就行。”朱武顯得很爽快，九章覺得他對這種事的態度跟當年沒什麼區別，還是那麼不上心。

九章含笑點頭，然後眉目間露出一點擔憂，“雖然你剛回來我不該讓你太過操持，但……黃泉國的宵王子來玄宗也有一陣子了，事兒總要有個著落。”

“哦？”

“夜重生喊他來說是做質，實際卻是想要用這個心智不完全的孩子和親的。”

朱武想了想，“宵王子太小了……進後宮不合適。”

“那皇太弟那邊？”

“雪飄？”朱武搖搖頭笑起來，“他自己都還是個大孩子，若是他的親事還是擇成熟些的人好，何況他現在還是孩子心性，不急。”

“皇太弟也十七了……”

“我說不急。”

九章伏藏看他一眼，銀鍠朱武的嘴角還是有笑紋的，不過眼神里已經沒有了。哈，什麼地位相等，看看……這不就給他臉色了么？九章伏藏也不點破，點點頭應了，“是，不急。”

“其實宵王子心性如孩童單純，雖然身體已是成人……這種事，總要他自己樂意，也不好隨便尋一個宗親王爺給他，還是慢慢來吧。”

“其實……”九章伏藏語氣有些遲疑，“有個人選，不知當不當用。”

“哦？”

“北地王蕭中劍。”九章伏藏說出這個名字后，一雙眼緊緊盯著對面人的反應，卻是沒看出什麼端倪，“王爺今年二十有六，府裡只有一位王妃。他坐擁北疆富饒地界，手下百萬精兵，藩王之中也當屬佼佼者。無論年齡家世，夜重生都挑不出錯來。最重要的是，他們倆人也熟悉，宵王子十分依賴北地王，之前又已搬入了王府。至於北地王那邊……對宵王子也是照顧的十分妥帖，應也是有情的。”

朱武笑了笑，讚許似得點點頭，“倒是不錯的建議。”

“那？”

“若是你覺得合適，遣人去問問也可。只要宵王子和北地王都認可，也沒什麼不行。”

“此話當真？”

聽見九章伏藏這樣問，朱武露出了聽見什麼好笑事的表情，“我好好的幹嘛同你說假的？”

九章伏藏細細打量他的表情，確確實實看不出一絲破綻。

“那我便喊人去問了。”

“好，問過了有了答復，我們再商量。”

“是。”

“那我先走了。”

說著也不等九章起身要送，自己就站起來往外跑，走到了宮門邊兒又突然響起什麼的回過頭，遠遠的同九章說話。

“敢問九章西宮，您今晚的飲宴穿什麼？”

今夜是為了慶賀朱皇歸來起的盛宴，無論如何即使不願，他也要顧全體統，“今夜是國宴，自當禮儀周全，大禮盛裝。”

“哎呀，那豈不是……我倆沖了？”朱武看上去有些苦惱，“我們都穿著那玩意兒，場面一定很好笑。讓我想一想……反正我也不喜歡那衣裳，穿起來太麻煩又厚重。這樣吧，你穿著便是，我著常服。”

九章這才知道自己入了套，這國宴是為了他的，他才是主角。若今夜里他穿常服，自己著禮服，可不叫群臣落了口實，說他欺人太甚？

“不，是九章考慮不周，九章自著常……”

朱武匆匆打斷他，“誒呀，千萬別。你就當委屈一下，我可真不想穿那個……光是打點行裝都要一個時辰，我可要活不成了。九章啊，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別同我爭了。”

好一個朱皇，好一個銀鍠朱武，竟是硬要他做這個醜人。

“那九章便只好卻之不恭了。”

“多謝。”

————————————————————

九章伏藏有些佩服自己，他覺得自己能維持笑容坐在這裡，接受群臣偷偷掃來的或諷刺或嘲笑的目光簡直太有涵養。金鎏影已經在不久前拂袖而去，走的時候一張臉青的跟他鄰桌翠山行的衣服幾乎同個顏色。

穿著厚重繁瑣的禮服，九章伏藏正襟危坐在天子御座的左側，而另一頭右側為中宮準備的席案則空蕩蕩的。

銀鍠朱武並未缺席，他只是不在他的座位上。

寬大的龍椅上，玄天子只佔了一個角落。他的中宮沒骨頭似得趴在他腿上，身體稍稍踡縮著整個躺在龍椅剩餘的空間里，半瞇著眼，像一隻懶洋洋的貓。

天子的右手順著那頭火焰似的髪，左手時不時持了酒盞去喂懷裡人飲上幾口。

群臣對此等放肆而毫無體統的畫面沒有意見，反而曾經追著天子成天喊廢了中宮的老臣子，看到這久違了三年多的放浪形骸幾乎要感動涕零。追著上折子不過是想讓他稍微收斂一點，但經歷了連彈劾都找不到人的三年時間，就真沒什麼可計較的了。

反正也沒領邦之人在場，都是自家朝臣，明玥劍都沒暴起發威呢，他們有什麼好在乎的。

蕭中劍就是在這宴至喧鬧時來的，眾人已都飲了不少，行為舉止間大多放鬆了起來，沒有開始時那麼規矩，席案邊躺倒不少。

月漩渦猜測他肯定會來，但真看到他出現在門口，并撿了個末尾的席位坐在暗處時，還是歎了口氣。年輕的月瀧侯捧起一壇酒，朝他面色冷峻的結義兄長走了過去。

“二哥。”月漩渦在蕭中劍身邊坐下，“陛下不是說了，你若身體不適就不要來了。”

蕭中劍還沒說什麼，跟著他來的忘殘年卻疑惑起來，“這叫什麼話？二弟什麼時候身體不適了？”

月漩渦冷冷瞥了他一眼，“二哥身體不舒服，你快帶他回去。”

“我沒事。”

“你看，他明明沒事。”

“忘殘年你……”月漩渦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忘殘年是不知道朱聞、朱武什麼亂七八糟的糾結內幕的，“平時挺聰明的你怎麼今天犯渾。”

被說的人不樂意了，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老三你說誰犯渾你個小鬼我太久沒教……”

話尾戛然而止，忘殘年瞪大眼睛看著那臥於天子膝上之人，“他……朱……朱聞……”

月漩渦一把將他拽回地上，冷冷的提醒，“朱聞蒼日不適應京城生活，已經被二哥送回北疆了。”

什麼？忘殘年想這不是睜眼說瞎話么？朱聞蒼日什麼時候被送回北疆了，而且上面那個，就算打扮不一樣但明顯就是啊……何況他還親眼見過朱聞蒼日打扮成這樣呢，那天還是他親自把人從朱雀門接回府上的呢。

看著忘殘年瞪大的眼，月漩渦又多補了一句，“上面那個不是朱聞蒼日，那是我的堂兄，銀鍠朱武。”

“朱皇？”忘殘年驚訝的喊出來。

月漩渦點點頭。

“中宮殿？”

月漩渦還是點頭。

忘殘年狠狠的低頭往酒案上撞，砰——的一聲。

月漩渦連忙伸手把他拉起來，“大哥你幹嘛？”

“疼的很，不是做夢。”忘殘年揉揉額角，去看自家二弟，發現蕭中劍冷著面孔，綠色的眼睛幽幽的盯著上面那團火紅。

看自家二弟這架勢，分明……那果然還是朱聞蒼日嘛。再說，朱聞蒼日有沒有回北疆他還能不清楚？問題是，朱聞蒼日怎麼就成了銀鍠朱武，而且又為什麼就變成眼下這詭異的狀況了？

“三弟，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現在不方便說，再等等。”

“等什麼？”

“等……”月漩渦瞥了一眼御座左側正襟危坐的九章伏藏，“總之就是等。”

雖然蕭中劍一來就撿了個暗處，還是末席之位，但要不發現他，實在是難。即使隔的這樣遠，蒼依然感覺到了那刺向自己的劍意，冷冽徹骨。行動是想要隱藏自己，可惜……心卻是完全控制不住。

實在是個坦率的人。

蒼隨手揀了顆龍眼，捏開薄脆的殼，將剔透瑩白的果實含入了口中。俯身，嘴對嘴的餵給已經半起了睡意的人。

“你要起來麼？”
“他一來我就起來，豈不是讓九章看出端倪。”

“雖然你判斷應對九章是必須的，但其實也是為了躲他不是么？”

“什麼時候開始你喜歡把話挑的這樣明了？”

蒼的食指帶著溫柔的力度撫過朱武的眼角，“你又能躲到何時？”

“躲到我能做出抉擇的時候。”

“為何不躲我呢？”

眼裡暈起笑意，“因為我知道在我做出抉擇之前，你是不會逼我的。”

“我並不覺得他會。”

“他不會主動這麼做，但他會下意識的造成這種後果。”

“就如同他默認了這場戲，卻又忍不住來。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卻又用森然的劍意問候我么？”

“無人年紀小，對於感情總是比較坦率激烈。”

蒼發出一聲輕笑，“為何我年輕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像他這般。”

朱武伸手繞起他栗金色的髪，“因為你十七、八的時候心態已經進入七、八十了。”

“是啊，所以當年坦率激動的是你啊。”

“怎麼？開始嫌棄當年我自己送上門了？”

“你說呢？”

沒有回答蒼，嘴裡被喂的龍眼已經只剩下核。他抬手摟住蒼的脖子，用舌尖抵著圓潤的小巧的核推回蒼的嘴裡。然後放開手將天子推開，翻了翻身，閉起了眼睛，換個姿勢繼續懶洋洋的趴在那裡。

蒼將龍眼核吐在面前的玉盤里，朝不遠處的赭杉軍喚了一聲。

“赭杉。”

跟襲滅天來說著什麼的赭杉軍回過頭，看著蒼的眼神，會意的點點頭，“你們去吧，這裡我會打點。”

銀鍠朱武低頭趴著，眼睛都沒睜，“能走了？”

“我抱你回去？”

“別，丟不起這個人。”

緩緩的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睜開眼，見到蒼已經站起，手伸在了自己面前。

握住那手，起身時交錯的形影間，聽見蒼說，“也許，我開始希望你做出抉擇的那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朱武握著他的力道緊了緊，“可惜，你永遠不是這樣自私的人。”

“自然，你也不是那種會永遠逃避的人。”

最有可能的結局，他果然已經猜到了。

是不是蒼足夠強大，足夠理智，就可以對他越來越殘忍？

那麼，至少，在逃避中，在未作出抉擇之前，能對他更好一些。

如果你能更自私一些，如果你能更不顧大局一些，如果你能放下理智和原則。

是不是，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可惜，如果從來都沒有如果。

二十

蕭中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壇醉倒的機會，他生在北疆嚴寒之地，又曾久居傲峰，十幾歲開始就把烈酒當水飲，幾乎可以毫不謙虛的說自己千杯不醉。結果，竟在這京城之地，為入口甘甜清冽的喜迎春所醉。

簡直，不可思議。

原來，酒入愁腸愁更愁，這話是真的。

蕭中劍覺得自己飄飄忽忽蕩在水裡，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他感到不安，覺得環繞周身的水快要將他淹沒、吞噬。他不知道如何得救，他不知道能抓住什麼，他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停止這沉沉浮浮。

“唉……”

聲音是熟悉的，歎息是陌生的。

蕭中劍下意識的伸出手，探向了聲音的來處，他的手指終於觸到一點真實。幾乎如同將要溺死的人一般，他緊緊抓住了唯一能抓住的，整個人都攀抱了上去。

蕭中劍很不開心，他心裡堵得慌，只覺得難過。

那聲讓他辨明方向的歎息如此的無奈、悲傷，那樣的不痛快，蕭中劍覺得心裡更堵了。不該是這樣的，這個聲音的主人不該發出這種歎息的。

他的朱聞總是快樂的，任何時候都是無憂無慮的，他的朱聞從來不會這樣悲傷和痛苦。

這該死的京城，這該死的後宮，這該死的天子。

這些該死的……將他的朱聞變成什麼樣了？竟讓他這樣不快活……

他的朱聞應該是快活了，永遠都快活的。

蕭中劍覺得難過極了，他緊緊的收攏起雙臂。

“我們回去，回北疆去，再也不要回來。我們開開心心的，像以前一樣，再也不回這鬼地方來，再也不回來。誰敢阻止，便要問過我北疆百萬雄兵。誰也不能阻止我帶你回去，誰也不能。”

他的聲音因為醉酒而嘶啞，顯得這番話像是從他靈魂里嘶吼出來一般。

蕭中劍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他額頭上，帶著趁夜而來的夜露涼意，緩解了他因為大醉而又疼又脹的腦袋。

隱隱約約的，他聽見一聲帶笑的輕語。

“傻瓜。”

這笑聲真好，這樣才是他的朱聞，快樂的，會笑的朱聞。

年輕的北地王滿意的舒展開了眉頭，沉沉睡去，他帶著笑意的睡顏，純真的像個孩子。

—————————————————

斷風塵張開眼，然後嚇的差點一頭撞上床柱子。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睡醒睜開眼，就看到華顏無道站在床頭俯視著他。問題是，她手上提著寒光閃閃的惡露天斧，雖然並沒有做出試圖砍掉自己腦袋的舉動，但……總令人心悸。

“三……三妹。”

華顏無道冷冷的哼了一聲，“主君，他醒了。”

斷風塵剛因為華顏無道來千秋殿看他升起的一點好心情瞬間降至了谷底，他披了一件衣服從床上坐起來，因為手腳還沒完全好利索，動作顯得有些好笑。

艱難的跪下行禮，卻沒有得到預期中的阻止和攙扶，斷風塵垂著頭攏了眉心。看來，自己是真把他惹的有些火了。

他跪了一會兒，才聽到一聲，“起來吧。”

“斷風塵謝過中宮殿。”

“你……”華顏無道生氣的沖他抬起了拳頭，被朱武阻止了。

“華顏，不用氣，他這麼說也沒錯。”瞥了眼斷風塵略顯諷刺的臉，“我給你送些傷藥來，都是接續斷骨，生肌養脈的良藥。”

斷風塵聽的心裡發毛，他的骨頭已經接好了，雖然行動還不算特別流暢，但這話……

“主君這是盼著斷風塵再斷幾次骨頭？”

“我倒沒這麼希望。”朱武在他沒完全好的胳膊上拍了拍，“只是，你總站錯邊兒，我是擔心你，還得多來這麼幾次。”

“那站你那邊就對了麼？”

“並不需要你站我這邊，只是……若你能置身事外，日子會好過許多。”

“哦？”斷風塵誇張的說，“那臣真要感謝主君提點之恩了！”

惡露天斧架在了他脖子上，“斷風塵，我說過多少次，不要讓我聽見你這樣跟朱武說話。”

“三妹總是偏心，讓二哥好難過。”

“哼。”

伸手把惡露天富從斷風塵脖子上挪開，“你是該謝我的提點，既然被禁足了便乖乖的留在千秋殿，別再出格，多少還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

斷風塵也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他的意思，這是想保他一命。

“你就是這種樣子最令人厭惡，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朱武搖頭，“你啊，也是愚蠢的可以。”

“什麼？”

“你莫非從來沒發現，其實你不是恨我。”

“哈？”

朱武看著他，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你只是太愛他。”

斷風塵瞬間睜大了眼睛，這句話，這句猶如點破迷霧的話，從最不該說的一張嘴里被說了出來。

“你沒有資格評價我對他的感情。”

“也許吧。”朱武惡劣的說，“只是我不明白，你那樣愛他，為什麼不陪他去死，為他千秋萬載永遠把守皇陵？為什麼卻活下來，試圖觸碰你不該觸碰的權力，逼我把你帶入玄宗？你知道麼？我從一開始，只打算帶伏嬰師一人來玄宗。”

“因為我要替他見證，見證異度終有一統天下那日。”

“可笑。”銀鍠朱武的眼神里幾乎有些同情的意味了，“自他立我為儲那日，你想要見證的東西就已經不存在了。他對我產生不該有的期待，至死執迷不悟，難道你這個旁觀一切的人卻看不清么？”

“我是否看清不重要，為了守護他的意志，我什麼都可以做。”

“可憐的斷風塵。”朱武笑了，“可惜你再如何努力，也守不住他的期待。”

斷風塵的眼中旋轉著深刻的憎恨，“是你毀了一切，所有的期待和夢想。我的，他的，甚至伏嬰師的。”

“這樣聽來，你們確實有足夠多的理由恨我。”

斷風塵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你為什麼就不能成為他期待的樣子，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兒子，同他一樣任性啊。”

“你真是無可救藥，先皇……”

這不是第一次聽見斷風塵或者伏嬰師這樣講，實在不痛不癢，朱武揮揮手打斷他，“行了，我們已經浪費了許多不必要的口舌。斷風塵，一切好自為之，別被人當棋子替他人作嫁衣裳。真要同我算賬，與伏嬰師一樣自己同我算。”

斷風塵還想同他爭兩句，卻被突然不經通傳就闖進來的五色妖姬打斷了。
“主君，陛下喊您過去一趟。”

“怎麼？”五色的笑容，讓他覺得這件事叫五色妖姬看來大約十分有趣。

五色笑的整個人都在顫了，“長公主和皇太弟被送去雲琴宮和東宮的各式公卿子弟與閨閣小姐畫像嚇的不敢回去，都逃去陛下那裡賴著不走了，陛下說他連折子都沒法好好看了，讓您快去把他們領回朝露殿去。”

朱武忍不住哈哈大笑，別看蒼平時如何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其實他也有怕的東西。比如赤云染喋喋不休的小嘴和白雪飄淚流滿腮的抽泣，縱使他看上去如何平靜，心內都是方寸大亂，完全失去章法。

他還記得當年白雪飄被紫荊衣打了手心，在紫荊衣跟前是硬咬牙的頂了下來，卻是待後來見了蒼就撲進皇兄懷裡哭個不停。蒼嘴上講了兩句“沒事，下次別犯錯就好”，剩下也沒其他辦法，只一臉淡定的拿桂花糕塞他弟弟。等自己從狼叔處回到宮裡，還有些抽抽噎噎的白雪飄已經快吃完了第三碟桂花糕了。害的他哄完了白雪飄，擦乾淨小臉小手，還得帶他去外面練拳消食。

從那之後朱武就給蒼起了個外號。

蠢哥哥。

哎呀呀，都讓人傳五色來喊自己了，看來蒼這下是真的手足無措了。

————————————————————

銀鍠朱武跨進紫宸宮的時候，天子正一臉平靜的拿著奏本，不過朱武敢打包票，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因為赤云染在他旁邊不停的控訴著什麼，滿面悲憤。而白雪飄則抱著膝蓋坐在金階下一臉愁容，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朱武語氣里有著明顯的調侃和戲弄。

三雙眼睛齊齊的看向他，朱武很確定他從蒼的眼神里看到了“愛卿救我”，從赤云染的眼中看到了“為我做主”，以及白雪飄眼神中不容錯認的，“嚶嚶嚶嚶”。

蒼放下奏折，“西宮那邊給他們送了些說親的畫冊。”

“哦……”朱武這個字吐的一波三折，起起伏伏，用意深遠。

赤云染暫時放棄了自己說了半個時辰都只會點頭“嗯”兩聲的皇兄，蓮步輕挪向朱武方向跑，一副嬌滴滴的溫柔公主模樣。

“皇嫂~”

啪——

朱武一巴掌拍在她額頭上，“再胡鬧就讓西宮隨便找個人把你嫁了。”

赤云染揉了揉自己額頭，挑了下眉，“你和皇兄才捨不得咧！”

“講真的，他怎麼同你們倆講的？”

赤云染聽他的問題就皺起了眉頭，因為想起九章伏藏的說辭簡直讓她想直接揍上那張笑瞇瞇的臉，“他說我和雪飄年紀已是適婚之齡，這事兒本該是中宮殿操持的，但你久病初愈不宜操勞。所以他只好勉強硬著頭皮，越俎代庖，為我們的將來好好打算。”

“哈，說的倒是頭頭是道。”

白雪飄在金階上縮的更小了，“我不成親，我都不認識那些小姐我不要同她們成親。”

這時五色妖姬和麝姬捧著幾摞畫卷走了進來，“主君，您讓去長公主和皇太弟那裡取的畫像拿來了。”

銀鍠朱武注意到不管是赤云染還是白雪飄，看見這堆畫卷都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一副嫌棄的樣子。

“先將公主那裡的拿來我看看。”

赤云染宮裡拿來的畫像，朱武只看了三幅就看不下去了，“六禍蒼龍同鬼梁天下的兒子便……便也罷了。可，可這個賈命公的兒子，這個恨……妖姬，他是不是就是我知道的那個恨什麼什麼？”

五色妖姬掩唇輕笑，“回主君，就是當初狂華那樁事里的恨不逢。”

“荒唐，這樣的人拿來同玄宗長公主說親，安的什麼心？”朱武搖搖頭，伸手去拿麝姬那頭從東宮里拿回來的畫像。

這次他仍舊看了三幅，不過第三幅是直接從他手裡抖掉的，那卷畫像被扔在地上，攤開在那裡。五色和麝姬探頭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扭過頭笑的渾身亂顫。

而朱武的手也在抖，不過不是因為笑的，是嚇得。

雖然不管是玉陽君家的不見荷者還是薄紅顏家的瓊缺已經夠嚇人了，但怎麼都不及被他抖掉的這幅。

孤……銀……銀鍠……孤月……

銀鍠朱武顫抖的指著地上那副畫像，上面笑容嬌媚的肖像在他看來比鬼魅還可怕，“麝……麝姬，把這幅畫拿去燒掉。”

“是，主君。”

在那張畫完全消失在視線里，朱武才鬆了口氣，天知道他剛才看到的一瞬間，簡直想跑去白雪飄身邊跟他一起縮成一團抱頭痛哭。

鬆了口氣的朱皇回頭瞪向玄天子，“蒼，你算計我！”

陛下一臉無辜，“我可不曉得會有銀鍠孤月的畫像混在裡面，她比雪飄大了十歲……我哪能想到連她都有。”

“九章伏藏簡直瘋了！”

“愛卿說的是。”

“云染和雪飄的婚事什麼時候輪到他插嘴？”

“愛卿所言甚是。”

想到九章伏藏試圖讓雪飄娶孤月，朱武簡直一陣陣的血氣上頭，“不行，我要去好好教訓他，別攔著我。”

“等等。”

“我說了別攔著我。”

“並非攔你。”蒼搖頭，然後吩咐九方墀，“九方，去天波宮取天炎斬風月。”

當年，朱皇領兵出征識國，隨身所用乃長兵銀邪。而他的愛刀天炎斬風月，與他的血玉凰珮一起留在了玄天子的身邊。

接過許久未觸過的愛刀，斬風月雪白的飾帶被宮門外吹入的風掀的打起卷兒，輕輕的纏繞住他的手腕和手臂，像是深深的眷戀著久違的主人。

銀鍠朱武露出笑容，“陛下真是看戲不嫌事兒大。”

“若你開口，我也可取白虹與你同往。”

“不用了，後宮的麻煩事不需要天子插手。”他撫過刀鞘，“我就是為了這個回來的，不是么？”

“云染和雪飄……”

朱武的眼神打趣似得看著蒼眼中的點點為難，“我會領他們回朝露殿的，你就好好處理國事吧。”

“蒼萬分感激。”

“嘖嘖嘖。”

視線交匯，便能望見，對方眼中的溫暖笑意。

不由握緊手中長刀。

斬風月，斬風月，是否真能為他斬斷這旖旎風月，萬千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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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2樓發表於: 2015-06-20 11: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最近被樓主的蒼朱文搞的茶飯不思啊

追完一個接一個...

怎麼覺得這只是個短暫的甜蜜...接下來該不會是離別了...

喜歡又嬌又驕的銀鍠，更喜歡優雅睿智的蒼，樓主可別下重手虐啊~

樓主留言︰

先謝謝道友的小花~~~ W#^p%?8pR
離別什麼的，讓我再甜蜜一陣子（喂 8 ;=?Lw?
其實他們不算虐……他們都是腦子很清楚的類型，知道結局會如何，特別是蒼，他格外理智和透徹。 -Q1~lN m:
Kn\$\?u
話說我的存文基本發完了，之後速度不能保證了……

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 ;
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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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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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13樓發表於: 2015-06-24 05: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darkblue道友的小花

二十一

銀鍠朱武最終還是沒有提著斬風月殺去長生殿，他又豈不清楚，九章伏藏敢這樣做，就是等著他去興師問罪的。縱使自己去了，大約也沒有什麼結果，不過是賠罪發誓再也不敢這樣的空話。

他連聽都不想聽。

將斬風月交給白雪飄，讓他同赤云染先回朝露殿，自己卻是領了華顏無道去了兩個孩子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若叫他們知道，估計能抱著他的腰不給他走。

銀鍠朱武去了永芳宮，上一次來，他還不是銀鍠朱武。

他來見伏嬰師，有些故意而為的刻意，也有些真正的需要。

與上一次見到朱聞蒼日不同，這回的伏嬰師仿佛冷靜了許多，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面前的人，並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讓華顏無道放下心來，她握緊了手中長斧，無時無刻不緊盯著伏嬰師。若他稍有異動，便要取下他的頭顱。華顏無道至今仍在後悔，三年前沒有隨朱武一同，出征識國。

“你來殺我？”伏嬰師冷冷的說，他坐在床沿上，一雙眼如冰錐一樣釘在朱武臉上。

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不，只是來看你。”

“有什麼好看？”

“我來看從來只有利用別人的伏嬰師，被當作棋子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粉色的嘴唇瞬間抿的緊緊的，朱武能清晰的聽見他牙齒磨動了一下的聲音，但伏嬰師壓抑住了怒火。

“有趣么？”

“還好。”

“你到底來幹什麼？”

“你這樁怨仇，我能替你還給他。”銀鍠朱武露出笑容，可惜他的眼底沒有笑意，“代價是，解決他之前，你安分的待著。”

伏嬰師冷哼了一聲，“解決他之後呢？”

“解決了他之後，再來處理我們的問題。”

“你會殺我么？”

“大約不會。”

“為什麼？”伏嬰師諷刺的笑起來，他陰冷的笑聲仿佛已經被烙印了瘋狂的痕跡，無法去除。

朱武思索了一下，然後說，“我總是記得你最初的那點好的，即使只是最初那一點，何況……姨母過世前我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

“你早就違背了對她的承諾。”伏嬰師的指甲恨恨的刮著床沿上斑駁的漆痕。

困惑的皺起眉頭，仿佛不懂他話里的意思，朱武問，“有麼？我倒不曉得，我哪裡照顧的你不好。”

“你毀了一切，你毀了我的理想……還不夠么？”

“那種理想……”朱武提到這個仿佛有些嗤之以鼻，“不過是棄天帝強加給你的理想，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你會相信。”

“為何不相信？”伏嬰師站了起來，讓華顏無道下意識的往朱武身前擋了半步，“只要你乖乖的按照原本的安排，一步一步好好走下去，那理想就會實現，一切都會好好的。君臨異度……不，不止，不出二十年便能坐擁天下。那時我……我也能……”

朱武揮手打斷他的話，金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伏嬰，就是我真的御宇四海，棄天帝給你的承諾也不可能實現。”

“為什麼？”

“你……”朱武歎了口氣，他聰明的表弟，在這件事上卻糊塗了半輩子，“我從來都把你當弟弟，只是弟弟。”

伏嬰師取下面具，毫無阻礙的看著朱武，“你明明是喜歡我的，明明喜歡我。”

“只是對弟弟的喜愛罷了，對你，對玄影……是一樣的。”

“那又如何？”伏嬰師的語氣激動起來，“若你聽從我與先帝的安排，待你成為異度之君，我做你的中宮……我一定能為你謀得天下。相伴久了，你總會……總會對我產生感情。你一直都是這樣多情善感，不是么？”

“所以你便想這樣利用我的多情算計我麼？”朱武搖頭苦笑，“伏嬰，表弟……我從來不想要天下。”

“說到底依舊只是你無能。”伏嬰師眼神越發兇狠起來，“我恨你，我永遠恨你。”

“隨你吧。”朱武覺得累極了，每次同伏嬰師說話，他都覺得累極了，“只要在我解決九章伏藏之前，你安分一些就行。”

走出永芳宮外，朱武仍能聽見，伏嬰師瘋狂的如泣似訴的笑聲。

“華顏，對伏嬰師，我是不是做錯了？”

烈性的女官開啟飽滿的紅唇，乾脆道，“你只是重情。”

——————————————

本想回朝露殿好好歇一歇，卻不料沒進宮門就見到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

年輕的北地王負手身後，一身冷冽的站在那裡，而他對面，長公主和皇太弟兩雙眼睜的滾圓都瞪在他身上。麝姬和五色妖姬立在後頭，皆是一臉好笑的表情，卻也沒上來替兩位嬌貴的小主人解圍。

“這裡是後宮，是中宮殿，王爺難道不知道，您這樣亂闖是大不敬之罪么？”長公主語氣嚴肅的質問著。

她身邊皇太弟點點頭，“不錯，皇姐講的不錯，王爺還請立刻離開，今日之事我們便當不知。”

只是，被以大不敬之罪論的人卻是面無表情，只當沒聽見一般，仍舊冷冰冰的站在那裡，連一點聲音都沒出。

跨進宮門，同時懶洋洋的開了口，“這是怎麼了？我的小公主和小皇子怎如此動怒啊？”

蕭中劍沒有動，還是負手立在那裡。赤云染和白雪飄則從他身邊跑過，一左一右的連忙跑到朱武旁邊扯住他衣袖。

“皇嫂，北地王太過分了，不經傳召便闖入中宮殿！”

“母后，快趕他回去。”

五色妖姬和麝姬一起低頭吃吃笑起來。

銀鍠朱武瞇起眼睛，視線掃過白雪飄，只見少年低下頭一副心虛模樣不敢同他對視，顯然是被教唆了。自然，能這樣教唆皇太弟的人只有長公主。這倆孩子，怕是故意喊給蕭中劍聽的，實在是胡鬧極了。

“北地王的事我自會處理，你們倆先下去歇歇吧。”

“我不走。”赤云染捉緊他胳膊不放。

白雪飄連忙搖了幾下頭，“皇姐不走，我也不走！”

真是……比跟伏嬰師說話還累人。

“好好好你們不走，那乖乖一邊兒坐著去，別再胡鬧。”

“好。”“沒問題。”

長公主與皇太弟一副乖巧模樣的跑去坐好，為了表明決心還都拿起了點心吃起來，表示已經塞上了嘴。

朱武覺得好氣又好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跟他們鬧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冷冽劍意刺透背脊了。

卻是不緊不慢的越過蕭中劍身邊，在鳳飛凰舞的玉座上穩穩坐定才抬起眼，“王爺，不經通傳，不待召請便闖入朝露殿，究竟所為何事啊？”

蕭中劍未有行禮，冰冷英俊的臉上甚至帶了一點倨傲，綠色的眼中盡是質問之色，“今日去我王府之人，不知可是中宮所派？”

“哦？我卻不知是何人何事？”

“一名年邁宮人，言奉掌六宮令諭，與我商討何日為我迎娶兩位側妃之事。”

銀鍠朱武露出笑容，卻是耐人尋味之色，“兩位側妃么？”

“黃泉國王子宵，淑妃隨侍冷醉。”

“哈。”朱武笑的仿佛十分喜悅，“那位宮人大約是西宮派去的，他之前確實同我提過，宵王子的事……不過冷醉這樁，我倒是頭回聽說。大約西宮那邊覺得，好事成雙，覺得這樣對王爺更體貼些。”

蕭中劍綠色的眼中開始暈起沉鬱風浪，“西宮的意思是如此，那麼……中宮的意思呢？可是要小王立刻擇定吉日，迎娶兩位側妃？”

“王爺這話問的古怪，你要不要娶側妃，自己決定就是。”朱武拿起麝姬奉上的茶飲了一口，“我對西宮那邊的意思，也是讓他若有心，派人去詢問王爺心意。王爺願意便娶，王爺不願意……便作罷。一切，全憑王爺自己而已。”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王爺，若真有人要在意……王爺不如修書一封送回北疆，詢問王妃的意思。”輕輕扣著玉座扶手，“來問我，豈不本末倒置。”

劍氣爆沖，朱武身邊案上所置茶盞頓成兩半，“你當真不在乎？”

“王爺，私闖後宮已是大不敬。眼下，還要對我這個中宮殿動武，再做下犯上重罪么？”

蕭中劍無言，只是身上劍氣不減。

“我念王爺年輕，又初掌北疆大權，看你年輕氣盛不願同你計較。但王爺若要再苦苦相逼，逆行犯上，莫怪本宮不留情面，將你治罪。”

“治罪……”蕭中劍看著面前的人，眼中閃過痛苦，“你當真如此絕……”

銀鍠朱武迅速的打斷他，“放肆夠了，王爺請回吧。”

蕭中劍站在那裡，卻不知如何反應，只是有些茫然。

銀鍠朱武卻也沒有再趕他，只是轉頭詢問一旁侍奉的五色妖姬，“按歷，陛下今夜當在何處？”

五色嬌聲道，“翠榮嬪那裡。”

“去倚天殿請陛下，便說我有要事相談。再取兩匹綠松錦帶去，當給翠山行賠罪，就同他說我今夜不放人回他那兒去了。”

“主君，這規矩上……”

朱武笑起來，“我要見蒼，何時還要顧規矩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雙那裡不會追究的。好好同我替小翠賠個罪，同他講下個月我初一、十五兩日的常歷讓與他，到時候讓陛下去倚天殿過夜便是。”

“是，主君，妖姬知道怎麼辦了。”

“去吧。”說完，抬起頭去看蕭中劍，“王爺仍不走，是有事要稟陛下不成？若如此，便留下等著，一同用膳吧。”

聽得此言，蕭中劍如夢初醒般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小王告退。”

當蕭中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里，赤云染仿佛讚歎般的拍了拍手，“哇，朱武哥你真厲害，為了趕走北地王竟然破了常歷，把皇兄從小翠哥那兒喊過來。”

“哪兒是特地為了趕他。”朱武哭笑不得，“我是真有事同你們皇兄商量。”

“什麼事這般緊要？連體統都不管了？”

沒回答赤云染的疑問，朱武伸手沖白雪飄招了招，“雪飄來，過來。”

白雪飄聽話的起來跑到他跟前，立刻被扯住了胳膊，叫朱武上上下下的在他身上打量了幾遍。

“朱武哥，你這樣看我幹嗎？”

“雪飄，你今年十七了。”

“對啊。”

“你皇兄十六的時候，身邊已經有藺無雙、赭杉軍和金鎏影了。”

白雪飄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也覺得我該娶親了？”

“年紀是到了。”朱武笑的極溫柔，“只是願意還是不願，仍舊看你的。你若樂意便替你安排人選見面，你若不願……我和你皇兄自也會替你應付下去。”

“宗親老臣可是催的緊？”

“你也不用擔心這些，催的再緊也有你皇兄頂著。”

白雪飄搖搖頭，“皇兄為國事已是疲憊，怎可讓他再為我的事勞頓。何況我身為儲君，到了這個年紀，本也是應該的。說不願只是因為你們縱容我……這樣，不過是自私任性，其實我都懂，太傅也早同我講過。”

“你若真心不願，不用勉強。”

“我的責任，我可以自己承擔，只是……”白雪飄可憐兮兮的眨著眼睛，“西宮送來的那些人，我真的不要……”

九章伏藏的打算，銀鍠朱武豈能不知，不過是為了將自己人的勢力安排在白雪飄身邊罷了。畢竟，這個孩子是玄宗未來的繼承人。

“我還沒死呢，你的婚事，豈容他插手。”朱武抬起手，摸了摸白雪飄的頭，“你大婚的人選，自有我來定。”

“嗯。”

“雪飄，你是東宮儲君，按制初婚當與你皇兄當年一樣，擇三個人選。至於裡面有沒有正妃的人選，你可以等見了人再說。”

白雪飄意識到一件事，“聽這口氣，可是人選已經定了？”

“是，人選我已擇定，要同你皇兄說的便是這個。我想，他對人選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白雪飄皺了下眉頭，倒不是不滿，只是心中沒底，顯得很忐忑。

見他如此，朱武便將本不該說與他的事先說了，“雪飄，這三個人里，有一個你是認得的。”

“啊？我認得？”

“他在玄宗長到十歲，才被接回去。”看到白雪飄眼睛亮了起來，笑著繼續道，“當時你不總把吃好玩的都要先給他，去哪兒都要同他一起，喜歡的不得了。”

白雪飄整張臉都笑開了，滿是喜悅，看的赤云染不禁打趣，“誒呀皇弟，看把你樂的……看來我們的東宮正妃是有著落了。”

沒搭理皇姐的調侃，年輕的東宮儲君激動的道，“真的……真的是黥龍弟弟么？”

“是，正是黥龍。不過他回去之後，改了名字，如今叫黥武。”

黥武，銀鍠朱武的親侄兒。

銀鍠黥武。

二十二

銀鍠黥武，本名銀鍠黥龍，年方十五，是異度現任天子的長子。同現在的異度太子螣邪郎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不過他要比螣邪郎早出娘胎半個時辰。銀鍠黥武的母親在異度天子還只是少人問津的二皇子時便一直跟隨身邊，只是出身微寒封不得正位。黥武的母親在生下他時難產而死，黥武本身也為此留下一點殘缺，他又同皇后所出的螣邪郎同一天降生，還早了一些時辰。

可想而知，此子甫降生便已註定了一名庶出皇長子的坎坷命運。

他的父親知道，如果留在異度，恐怕這個孩子在種種壓力下無法好好成長。甚至……他可能沒命活到長大成人。

為人父的憐惜一出生就失去母親的孩子，思前想後整整三天，終於提筆向遠在玄宗的兄長修書一封，提出了懇求。回信來的很快，並且字裡行間充滿了那名前異度儲君的個人風格。

好啊，送來吧，我自當親兒子養。只是日後若他認我不認你，別哭著來跟兄長訴說委屈。

銀鍠玄影只是笑了笑，然後將出生還不足月的孩子抱給了送信前來的華顏無道。

會專程派華顏無道來送回信，就是打定主意立刻接回去的。

黥龍自未足月起，一直到十歲上，都被養在玄宗。直到十歲之後，才被異度派來的使者接回。那時候銀鍠玄影的身體不大好，怕自己熬不過幾年去，只想在最後的日子里好好同這個緣淺的孩子相處。所以即使朱武不捨得，仍是放那哭紅了眼睛的孩子回去了。先天腿腳有缺陷的黥龍，在十歲離開玄宗時，行動已與常人無異。甚至無論詩詞典籍，還是兵法武功的造詣，都要比與他同歲的螣邪郎還高出一些。

不過黥龍的性格極像他的父皇，謹慎而內斂，低調的並不讓異度群臣察覺，也少了許多風波。

向來低調的黥龍只有一件事做的高調，就是當年一回異度就將自己的名改了，任幾位先知鬼座如何勸說改名如同改命不可胡來也是勸不動。小黥龍執著的同他父皇對峙，口口聲聲都是要改名，執著的說著他想變得同爹親一樣厲害，他要永遠以爹親為目標，做異度最厲害的戰神。

那時候玄影才知道，他兄長說把黥龍當親兒子養不是開玩笑的，他竟讓黥龍自小在玄宗喊了他十年的爹親。

銀鍠玄影拿這個出生之後就沒怎麼接觸過的兒子沒有辦法，倒是應了當年他兄長的那封信……若他認我不認你。異度的天子無奈的搖搖頭，便隨黥龍去了。只是有時看他喊自己父皇時彆扭的樣子有些傷感，明明喊兄長爹親喊的那麼歡……

如今，他又只好在黥武的決定里妥協了。

銀鍠玄影本以為自己病入膏肓，卻不料這幾年倒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此刻看著十五歲的黥武立在面前，恭敬的低著頭，唯有他緊緊捏皺書信的手才顯露出這冷靜外表下深藏的激動。

“黥兒你要明白你伯父這次要你去玄宗的用意是……”銀鍠玄影頓住了，“你可以不答應。”

銀鍠黥武仿佛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的父親，“我會去的。”

“黥武……”

“爹親總有他的考量。”黥武冷靜的回道，“何況也許這對我，對父皇，對螣邪皇弟乃至對異度都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要你同……同白雪飄他……”

“他很好。”黥武像是想起來什麼，隱隱帶了些笑意，他回異度的這五年裡，很少笑，“而且，我很想爹親……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異度的天子重重歎了口氣，“罷了，既然你意已決，罷了。”

“謝父皇成全。”

這孩子，又何時真的需要自己的成全。知子莫若父，雖然他們感情並不深厚，卻仍是血脈相連的父子。黥武看上去最為聽話，實際上主意大的很，決定的事誰都勸不回來。

大約……也只有兄長能讓他妥協了。

————————————————

他心中激動，卻恪守著規矩，撩開下擺就要跪下行禮。卻是還沒待他跪下身，就聽見上座哀怨的語調，竟似帶了哭腔。

“天吶，我的黥兒不要我了……活不成了。雪飄，去告訴你皇兄，我難過的心都要碎了，我的黥兒不要我了……叫他給我準備身後事。”

銀鍠黥武被驚的連忙就抬起頭，什麼沉穩持重禮儀規矩全都不要了，見到朱武側著頭捂著心口一副痛苦的樣子，連忙幾步到他身邊扯住他袖子。

“爹親，黥兒沒有不要爹親，黥兒這些年最想念的就是爹親，沒有一天不想回到爹親身邊！”

聽到少年緊張又激動的話，銀鍠朱武轉過頭來，滿臉都是笑容，哪有一點傷心的樣子，“真乖，我的黥兒就是貼心。”

“爹親你……”銀鍠黥武紅了耳根，小聲的嘟囔，“爹親你怎麼騙我？”

手掌溫柔的撫過他的腦袋，“乖黥兒，爹親哪兒會騙你，方才你那冷漠的樣子，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要給我行禮。爹親可是真的好傷心，不信你問雪飄，他從來不騙你的對不對？”

白雪飄被銀鍠黥武認真的視線注目，一瞬間整個人都坐直了幾分，心中暗暗責怪朱武欺負人。

“是……這個……”白雪飄支支吾吾的好容易擠出一句，“方才你父親他真的是很傷心。”

白雪飄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誠懇，用力的睜大了眼睛，顯得比平時更稚氣了幾分。這樣一來，一臉嚴肅的黥武看上去倒比他還要成熟了一些。

黥武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雖然只是很輕很快的一笑，卻是為了掩飾不輕易顯露的情緒而稍稍低了頭。

他這一低頭，莫名就顯得有些羞澀的意味，白雪飄不禁想到這次銀鍠黥武是來幹嘛的……這念頭一升起來，不由也臉熱了起來，跟著露出傻氣的笑容也低下了頭。

朱武看著他們兩個半大孩子，一個淺笑一個傻笑都低著頭略帶羞澀的樣子，實在覺得可愛極了。

“黥兒，好好歇一歇，用過午膳之後記得去白雲殿一趟。”

銀鍠黥武會意的點頭，他那時雖然還小卻也記得清楚，在這玄宗的後宮里，除了爹親之外，自己最親近的便是藺無雙。而且，爹親若有事的時候也很喜歡把自己往白雲殿送……後來黥武大了一些便懂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明玥劍也會給整個朝露殿都多留一些面子。藺大人那時也是極為疼愛自己的，若得了好的東西，頭一份一定想到送給異度來的小皇子。

“我同你一道去。”白雪飄積極的說。

朱武卻搖頭阻止，“你不用去，你得留在這兒，下午還得陪我見個人。”
“可是黥武才剛回來，我想多陪……”

“哎呦哎呦。”朱武露出戲謔的神色，“瞧瞧咱們皇太弟，這就一刻都分不開啦？我倒第一次知道，咱們玄宗的儲君原來是個情種呢。”

一句話直把兩個孩子都說紅了臉，白雪飄脖子都紅了，羞的話都說不出。

黥武倒還好些，伸手輕輕捏了捏朱武的衣袖，“爹親，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剛回來……我們自小感情好，所以……”

說到後來，迎著朱武越來越趣味的眼神，更是說不下去了，好像越抹越黑。

“不用解釋，爹親還記得清清楚楚呢。那時候是十年前吧？咱們黥兒第一次擔心以後要離開玄宗，要離開爹親身邊，難過的飯都吃不下。好像就是雪飄特別豪言壯語的同你講，黥龍別怕，他們要是帶你走，雪飄哥哥也總有一天要把你帶回來！咱們永遠永遠不分開！果然啊，這不就應了誓么？果然是把我們小黥武給娶回來啦。”

“爹親！”“朱武哥！”

“那是童言無忌。”“我們那時候還小……”

“嘖嘖嘖，好默契，真是好默契。”

立在兩旁的麝姬和五色妖姬也都吃吃嬌笑，臉上完全是調戲小孩子的表情。

攪的兩個孩子越發沒法反駁，只好用沉默表示抗議。

——————————————————

白雪飄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朱武看了出來卻不點破，由著他唉聲歎氣走來走去。

“朱武哥……”終於，年輕的儲君熬不住了，“那個，我有點擔心黥武。”

“他只是去了白雲殿，有什麼好擔心？”銀鍠朱武挑起眉尾，一臉好笑的看著憂心忡忡的年輕皇朝繼承人，“藺無雙那么好的人，你還怕他欺負黥武啊？”

白雪飄連忙搖頭，“無雙哥當然不會啦，但是我不是怕他萬一路上遇見別人么？萬一遇見小金哥……小金哥也算了，萬一遇見九章伏藏怎麼辦？他那麼壞，要是他欺負黥武……不行，越想越危險，我得去看看！”

說著轉身就跑，朱武一個眼神瞥向華顏無道，惡露天斧就擋在了宮門口，然後白雪飄被拎小雞仔似得拎回了朱武面前。

“放心吧我的小雪飄，麝姬同妖姬都跟著他呢，不會有事的。你都說了，九章伏藏那麼壞，他不至於蠢的立刻跟黥武作對。即使他不給我面子，也得給你這個一國儲君的面子是不是？怎麼敢隨便欺負我們未來的東宮正妃？他就不怕我們皇太弟衝冠一怒為藍顏，治罪于他將他打入冷宮啊？”

“哎呀，朱武哥你別調侃我……”

“我句句真心……你這孩子，為了黥武都敢跟我頂嘴了。”朱武笑起來，“不過我倒是很滿意，你啊就得這樣才行，不枉我遂了你的心，為你把黥武討來。”

白雪飄傻笑兩聲，然後問，“我們在這兒等誰啊？”

“等你要迎娶的兩位側妃中的一位。”

“啊？我……我還沒準備好。”

安撫的拍拍緊張起來的白雪飄，像他兒時一般把他拖到自己身邊，讓他在玉座另一側坐下，“別慌，那人對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極為耐心包容的。”

白雪飄意識到什麼，“那人比我年長么？”

“嗯。”朱武笑著給白雪飄理了理亂了的鬢髮，“他比你大八歲，有個同你一般大的弟弟，他弟弟今年早些時候方大婚親政。”

白雪飄乖乖的不說話，只是聽他給自己講。

“黥武雖然也是沉穩謹慎，但畢竟比你年紀還小，許多事情也不曾好好歷練。便是你皇兄這樣手腕高明的人，身邊也需要藺無雙、赭杉軍和襲滅天來輔佐……將來待你繼承大統，對你來說，只有一個銀鍠黥武又哪裡夠呢？更何況，有很多時候，越是身處中宮殿這種地位，越是不能插手很多事，特別是朝前的事。我給你找這個人來，對你，對黥武都有好處……若日後，我不……我照顧不過來，他也能處置妥當。”

白雪飄有些疑惑起來，“你為什麼說的好像你以後不會在我們身邊一樣？”

“傻話。”伸手拍拍他腦門，“世上的事總要做萬全打算，就像之前，我又哪裡知道自己會一走三年。”

“我和黥武都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們的！”

“少任性。”更用力的拍向白雪飄的腦門，白雪飄不敢躲，閉著眼睛皺著臉給他拍，“你皇兄還指望你能獨當一面，讓他好退位讓賢，去過閒雲野鶴的日子呢。”

白雪飄鼓起腮幫子，“這才是任性呢！我怎麼可能比皇兄做的好！”

朱武抬手又想拍他腦袋，門外傳來宮人通傳。

“稟中宮，月國攝政王到。”

“宣。”

一道挺拔傲然身影緩步入殿，來人面容沉靜如水，眼神堅定。沉穩的氣態間，隱隱可覺睥睨群倫之姿。

“久見了，蒼月殿下。”先開口問候的，卻是銀鍠朱武。

那人只是點點頭，不卑不亢的道，“蒼月銀血見過朱皇，見過皇太弟。”

“哦，嗯……你好。”白雪飄被他的嚴肅感染，端正了坐姿，不敢再靠在朱武身上撒嬌，將背脊挺的直直的。

“哈。”朱武忍不住，低頭笑的渾身發顫。

真是可愛的小儲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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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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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4樓發表於: 2015-06-24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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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4 【蒼/蕭朱】紅塵朝露二十二 13F

看到這章才知朱武的心機啊...

果然是天生王者,處理起後宮的事務那真是個有條有理啊

不由得覺得蒼是個有福之人...有無雙,赭衫,襲滅 (這回我記住了) 自十六歲起就陪在身邊,
還有個看似輕浮沒規矩實則大局瞭然於心的枕邊人 ~~~

還有啊,突然發現朱武天生是帶小孩的料..."皇嫂...母后...爹親..."...噗...

樓主留言︰

其實他就是很心機啊，雖然目前只表現在給“兒子”找後宮上（喂 D^r g-E[L
是，一個好的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總攻，才能有幸得到一群好的沒處找的後宮（助攻 /4Q=%n
就喜歡讓大王帶小孩~不過他帶小孩其實是寵壞系的，雖然不是不會管教，但寵的比例更大一點。如果是小鯨魚這種本來就乖的孩子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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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15樓發表於: 2015-07-06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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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九章伏藏笑起來是很好看的，迤邐嫵媚的眼角眉梢，滿臉溫柔含情。

他就這樣笑著，只是說出的話卻隱隱有些自嘲，“我還以為，陛下再也不會來這長生殿了。”

長生殿里的茶水總是碧綠的一盞，每回的味道卻有些不同，其實很用心思的令人期待，蒼這一回卻沒有動，“常歷排在那裡，又豈是我說不來就不來了。”

“常歷也排著千秋殿，也不見你去，回回找理由推了。”

蒼看了他一眼，略略帶了些笑意，“你如今是要同斷風塵相比了么？”

“在陛下眼裡，如今我與斷風塵又有什麼差別呢？”

蒼是真的笑了，“斷風塵曾是棄天帝的人，你真要同他比么？”

九章伏藏也跟著他一起笑，“他是棄天帝的人，你不願碰他，又何苦留他在後宮里？”

“明知故問，他和伏嬰師在後宮的理由都是一樣的。”蒼頓了頓，“甚至金鎏影，也是不得不在……然而，得不得我的心，招不招我喜歡，卻不是該討論的範圍。”

“為何突然同我說這個。”

“因為你是得我心的，至少，曾經是。”蒼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些少見的遲疑，“其實這話不該是我來說的，只是如今你把自己弄在了這個位置上，若讓赭杉軍他們來同你說，便算是言辭犯上。至於朱武，他是懶得同你講這些的。所以，即使我不想說，能點破的也只有我了。”

九章伏藏不笑了，可他即使不笑，一張芙蓉面依舊是溫潤含情，“我知道自己是得過你喜愛的，所以一開始我也做的很好，不是麼？”

“那為何，現在又做不好了？”蒼的語氣里稍稍帶了些嚴厲，“長生殿吃穿用度一例按四妃規制，他們得了什麼也少不得你一份，節日筵席、大小祭祀本不該你列席的也都讓你列了。這點寵愛仍少么？為了一個名頭，你爭到如此，爭到如今耗盡我所有喜愛，值得么？”

九章想，蒼大約是真的生氣了。不然，他不會一口氣同自己說了這麼多，也不會用這樣帶有情緒的語氣。
是，蒼說的不錯，曾經作為一個小小昭儀，他實際得的卻夠多了。

若要論起感情上的所得，那眷顧甚至遠高於身為貴妃的金鎏影。

蒼是喜愛過他的，而如今，那點喜愛已經隨著今次的佈局，統統消失殆盡了。

可是如何能不爭啊？若一開始便與金鎏影、伏嬰師或者斷風塵一般從不得他一點心思，聰慧如自己，不爭便不爭了。甚至他會選擇不進這後宮，當日詭齡城納入玄宗之後他就會偏安一方，斂去自己眼中愛慕，受封個爵位作罷。

然而，當年他心懷愛戀的那一眼，卻得了回應……才有如今的萬劫不復。

既然得了那點溫情，便會忍不住求取更多，怎麼能忍住，怎麼能不想要他更多的溫情與喜愛。

這個男人的溫柔，是讓人想溺死其中，只能貪圖更多的啊。

九章伏藏緊緊的捏著拳頭，指節都用力的泛白。

蒼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你太貪心了，你所求取的東西，即使是十來歲就跟在我身邊的藺無雙和赭杉軍也未曾爭取過。”

人心，是不一樣的啊，九章伏藏幾乎是慘然一笑。藺無雙和赭杉軍能知足，憑什麼他就也要知足？他付出了全心全意的感情，難道連貪求的資格都沒有么？

“我只是爭上一爭，也不被允許么？”

“你若只是想爭上一爭，又如何會到這一步。”蒼連氣態都顯得冷漠了，“可惜，你卻用了最不能的手段。不止利用伏嬰師牽扯無辜的人，甚至……九章，你豈不知我最厭惡什麼？”

“背叛與威脅……以及行惡。”

“你俱犯齊了。”

九章伏藏恨恨咬著牙，“我只是不甘。”

“你只是貪心。”

“貪心又有什麼錯？”他猛地站起來，面上的深情終於在激烈的感情里變了模樣，“他就沒有貪心么？銀鍠朱武就沒有貪求過你的整顆心么？”

“他不用求。”蒼垂眸微微而笑，“我自會給他。”

九章伏藏幾乎眼前一黑，重新握緊了拳頭，然後就斂去了多餘的心情，恢復成最開始那個笑如春色面含溫情的模樣，“陛下，這些先按下吧，臣尚有一事要稟，待陛下思慮後才得處置。”

“哦？”

“是不是讓黥武殿下同蒼月殿下一樣，搬去離宮居住更為恰當？”

“為何？”

“同樣是要婚配皇太弟的人選，總是一體相同的好。”

蒼卻只是說，“黥武十歲前都在玄宗由朱武親自撫養，情同父子。我想他繼續居住在朝露殿，蒼月銀血那裡也不會介意，認為黥武必須同他一樣居住離宮等待大婚。”

“話雖如此……”九章伏藏露出為難神色，“只是，東宮殿卻為了黥武殿下，往中宮去的太勤了，總叫人閒話。”

“閒話？”蒼的表情幾乎要染上諷刺了，“什麼時候皇弟他去朝露殿也招人閒話了？”

“畢竟是成年的儲君，這般無所顧忌的前往中宮寢殿，雖說是去見黥武殿下，可閒話傳來傳去就……這總是不妥當。”

“你在暗示什麼？”

九章伏藏低下頭，“臣豈敢暗示什麼，只是按禮法講罷了。”

“雪飄亦是自幼在朝露殿長大，中宮于他便是如兄如父，有何不妥？”

“陛下……”

“不用拐彎抹角，你想說便說出來，你不說我只當不知道。”

“那些昏穢之言只怕污了聖聽，臣實在講不出口。”

蒼屈指輕輕扣了扣桌面，“那便不用說了。”

“可……”

九方墀的聲音突然在宮門外響起，“陛下，五色妖姬求見。”

“宣。”

五色妖姬進了殿內，方要行禮便被蒼抬手阻止了。

“不必了，此時前來，可是他有急事找我？”

“主君并不知妖姬前來。”五色面帶憂色，“他甚至不准我們前來知會，只是我們自己判斷得與陛下說一聲。”

九章伏藏發現蒼皺了下眉，雖然只是一瞬，卻讓他牙關又緊了緊。

“究竟如何了？”

“昨夜起主君便古怪的發起熱來，卻也不似寒症或其他……他自己說不打緊，不過是當年七殺咒命的後遺症。可……今日里即便黥武殿下親自侍奉，也只進了一些瓜果，再吃不下別的了。”

“黥武親自侍奉也只如此？”

“是，妖姬不敢胡言。”

蒼站起了身，“九方，知會掖庭局，擺駕朝露殿。”

九章伏藏下意識的往前擋住他的去路，“陛下，常歷……”

“你一開始就說了，只要我想，便能找到到各種理由推了常歷安排。西宮便當我還有幾份重要折子沒看，明日上朝急用吧。”

“臣……明白了。”

——————————————————

蒼未令宮人通傳，便直入了朝露殿寢臺，銀鍠黥武正一臉擔憂的立在床邊說著什麼，叫朱武伸手摸了摸腦袋才止住話語。

而那隻手沒有能收回，被蒼握了住。

蒼只覺手心裡握著的仿佛一團火，熱燙無比，臉色不禁就嚴肅了幾分。

黥武驚訝的回過頭，他並未聽見通傳，此時再要行禮卻又顯得古怪，只好暫時默不出聲的立在一旁。而且……他看的出來，鮮少在面上流露表情的玄天子，眼下臉色並不好看，非要找個詞來形容，應當是生氣。

“她們還是去知會你了。”銀鍠朱武的語氣很是無奈，並且顯得沒什麼氣力。

蒼握著他的手在床邊坐下，讓倚在床頭的人靠在自己身上。何止是手，渾身都熱的如火燎一般，已經這樣竟還想瞞過他。

“她們判斷的無錯。”

“不是大事，每年夏末秋初都是如此，熬一熬就過去了，何必讓你費心。”

“現在不過夏初。”蒼臉色更差了，“可是因為這次同命蠱……”

朱武很快的打斷他，“大概吧，不過我自己知道，跟以往沒什麼區別，不出半月一定會好的。”

“還會更熱么？”

“會。”朱武也並不隱瞞，“所以，以往這種時候，都會上傲峰第十三巔。”

此刻即使有心送他去北疆，也是無用之舉，京城距傲峰十數日路程。人送到說不定已熬過了熱症，更何況一路顛簸勞頓，更是不妥。

想了想，主意已定，現在只能盡量讓他好過一些。

“九方，五色，麝姬。”

“在。”被點名的三人立刻應聲。

“九方，使司計司冰窖取八面一人高寬冰屏，化至半再取，依次輪轉不得有停。”

“諾。”

“五色，去知會司膳那頭，近日朝露殿只供各色瓜果涼食，不得重樣。何時停止，待我諭旨。”

諾。”

“麝姬，令尚寢局暫停常歷，何日復需安排寢事，我自有旨。”

“諾。”

看著三人領了旨退下，燒的吐息間盡是熱氣的朱武搖了搖頭，“便是怕你如此才不講，這樣不合體統規矩，你……”

卻是並不讓他講下去，“黥武，初夏京城夜間仍是霜冷露重，一會兒冰屏到了更是冷的厲害。你讓華顏為你收拾一下，這幾日夜裡便上襲滅那裡去，白天再回來。”
“黥武沒事，不怕冷，我想留下陪伴爹親。”

天子卻是斷然拒絕，“不可任性，若你受了寒，你父親必定擔憂，莫讓他更難受了。”

銀鍠黥武抿了抿嘴唇，卻也無法反駁，“是，黥武知道了。”

“去吧。”

黥武一臉不捨，道了句，“爹親，我明日天明便過來看你。”

見到朱武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他才乖乖退下。

待得黥武腳步聲遠了，朱武才又開口，“冰屏到了之後，你並未打算離開是麼？”

“自然。”

“會教訓孩子，怎麼自己又這樣胡來。身系天下福祉，若你受了寒，可比黥武的影響更大。”

“黥武是十幾歲的孩子，不經凍，我又哪有這樣容易受寒。”

“蒼……”

“好了，我意已定。”

“你生氣了。”

“是，所以別勸了，你勸不動我。”

勸是不再勸了，只是一雙金色的眼裡滿是擔憂之色，不讚同的盯著蒼的眼睛。

見他難受的吐息都是微弱，卻還在擔心自己會否受寒，蒼心內一軟，臉色也跟著緩了下來。

將人更摟緊幾分，溫柔的落下耳語。

“懷裡跟擁著個火爐似得，哪里還會冷。”

費力的笑了一笑，額頭蹭在蒼頸子里，仿佛舒服些的吐出一聲低音。

“怎麼？”

“自己燙，便覺得你涼了。”

聞得此言，蒼彈指一道劍氣，劃斷攏著重帳的數道金鉤。

四周紅帳舒卷，掩去人影。

帳內蒼盡除兩人衣物，裸身相熨。

“可好些？”

“嗯。”

“再等一等，待冰屏送來，便好受些。”

“你啊。”朱武眼中露出不忍，“只為讓我好受些，卻讓自己難受。”

“還好。”

朱武笑了起來，“還好？那頂著我腿根的是什麼？”

“我為你忍耐，你卻要取笑我麼？”

“你若想要，我此刻無力阻止。”

“我說過，我不會逼你。”

朱武抬起頭，將唇印在蒼唇角，“若我說，我也要你，我也已經忍耐了很久，你還忍不忍？”

“我自不忍。”蒼勾起唇角，露出淺笑，“那你說是不說？”

“我要你。”朱武的話像是某種歎息，帶著掙扎了許久許久之後才認命的那種歎息，“從我記起之後，每一次觸碰，每一個眼神交錯，我都發瘋的想要你。”

不過是輕吻的溫度，卻比自他體內延燒的那股熱度，還要火熱。

仿佛一把毀天滅地的天火，要將他燃燒殆盡。可是不想逃避，只想投身這無邊無盡的火海，盡情被焚燒，被吞噬。

朱武想，這大概是錯的離譜，這大約是罪犯滔天。

可是無論感情還是身體，都已經無法掌控，無法壓抑。

他渴求他，只是如此而已。

他們曾經如此相愛啊。

然而，也並不止是曾經。

如今，仍舊如此相愛。

他無法欺騙自己。

二十四

冷醉的聲音聽上去很為難，甚至帶了點請罪的意味，“屬下沒攔住。”

帳子後頭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響，人影坐起來但沒有掀開隔絕在他們之間的床帳，“以他的身份，你也沒法攔。現在是什麼時辰？”

“還未至五更。”冷醉說完想了一想，補了句，“怕是要驚擾聖駕。”

襲滅天來聽見這句話，竟是笑了，明明冷醉用的是那般擔憂的語氣，他卻只是想笑，“擔心什麼，蒼還能為這個罰他不成？”

“是屬下多慮了。”

冷醉等著襲滅天來喊他退下，卻不料他的主人神來一筆的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誰？”冷醉被他問的莫名其妙，下意識反問道。

“蕭中劍。”襲滅天來并不同他繞彎，“你要是真喜歡他，我們便應了西宮那邊的請託，順水推舟。”

“我喜歡他。”冷醉答的很平靜，然後搖了搖頭，“但九章大人的提的事兒，不成。”

襲滅天來故意表現的很疑惑，“哦？他不喜歡你？”

“我想他也是喜歡的。”

“那為何？”

冷醉想到那張英俊的面孔和他漂亮的眼睛，於是笑了，“他同很多人不一樣，認定一個人之後，便不會再分出心思了。我與他，還是做朋友最好。”

“他是個王爺，再納也沒什麼。”

“蕭中劍不會的。”

襲滅天來接下來的話隱隱有些試探意味了，“那若是他認定的人，不能回去他身邊呢？”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認定了，便不會改的。”

“這可真是麻煩的性格。”

冷醉忍不住問他，“大人，您的意思，那個人不准備回去了么？”

“這不是你能過問的。”

“屬下失言。”

襲滅天來輕笑，“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給不了你答案。”

因為襲滅天來也不知道答案。

—————————————

銀鍠黥武進了寢殿，總算意識到剛才替他開門的宮人為何一副想阻止的模樣，只可惜他當時太過焦急，一心想早些見到爹親，哪兒能顧得上這許多。

寢殿里沒有點燈，眼下五更方至天光仍暗，銀鍠黥武只好憑著昏暗的光看清站在那裡的人。

那是只著了暗青色玄端，披散著頭髮的玄天子。

銀鍠黥武未料到此刻天子仍未上朝，冷不丁叫他嚇了一跳，便沒管住嘴被嚇出了久已不用的稱呼。

“父皇……”

才喊出來就臉色僵硬的低下了頭，黥武恨不得地上有個坑讓他鑽進去。

雖然最初他是被比自己僅年長兩歲的白雪飄帶偏的，可後來白雪飄都在眾人的努力下修正了稱呼，他卻反而被眾人坑的一直沒能改口。直到十歲上異度派了使者來接，才曉得這麼些年自己一直是喊錯了。

但這真的不好怪他，說起來，除了故意誤導他的五色妖姬和麝姬……最該怪的就是眼前的玄天子本人。

明明都會好好糾正白雪飄，同他一遍遍講該喊皇兄，不是父皇。

到了他這裡便就只剩誤導的本領了，什麼黥兒到父皇這裡來嘗嘗這西域進貢的金絲蜜瓜，什麼黥兒父皇新得了一盒琥珀珠子你同雪飄分著玩去，還有最近學了什麼講給父皇聽聽之類簡直不勝枚舉。

想銀鍠黥武自小在玄宗長大，自然是大人們怎麼教他便怎麼喊，哪兒想到會是坑他的？好似爹親確實在自己三、四歲的時候趁著白雪飄被糾正，試圖挽救一下，不過最終沒能敵過所有人聯手坑害的力度。

所以，回到異度之後，每每看著他真正的父皇因為自己喊不出父皇，或者喊的一臉僵硬彆扭而傷心，他也沒法解釋。

他難道要給銀鍠玄影說，兒臣在玄宗喊了玄天子十年父皇，實在是想到這兩個字就心情複雜。

都不曉得聽完解釋，他親父皇是會因為了解兒子並非不喜歡自己而釋懷欣慰，還是氣的要昏過去，然後第二天就撕毀和約同玄宗再度宣戰。

神遊一圈後的黥武還是尷尬的低著頭，這時候若再喊一聲陛下更顯得刻意。

被喊的人倒是并無所謂，並且也察覺到他此刻見到自己被嚇著了，於是稍稍做了解釋，“朝會推後了一個時辰。”

“這不好吧？”說完又想捂自己嘴，怎麼偏偏認真的性子這時候顯露出來了？

然而被質疑的人還是很溫和的回答他，甚至帶了些笑意，“我未罷朝，他們就知足吧。”

銀鍠黥武生生壓下了那句，若是罷朝，您這是非逼得老群老臣又來上折子求廢中宮了。主意都是您下的，回回被指責的都是爹親……好吧，黥武覺得這樣講也是偏頗，要不是為了他爹親，確實這人也不會不顧體統。

但是人心總是偏的，反正在黥武的心裡，自家爹親哪兒都好，絕對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黥武把心裡話憋下去，輕輕的“嗯”了一聲當是懂了。

“你父親才睡下不足一個時辰，別吵他。想你也是一夜沒睡好，才會這時候就跑來，去偏殿歇一歇，天亮了再過來。”

黥武想了想，才說，“我能就在在歇么？”

蒼看了他一眼，“別太累著自己，你父親會擔心。”

“我知道。”

“你與小時候沒有什麼分別，總是很有分寸，也乖巧懂事。”蒼自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想到你與雪飄大婚之後便要改口喊我皇兄，倒有些不捨得……我還是喜歡你喊父皇多一些。”

黥武愣是叫這句說的紅了臉，好在此時天光還暗，並不太看得出。

蒼推開寢殿的門，外頭九方墀已經捧著天子冕服候駕，華顏領著手捧梳洗所用的宮人們也看上去也久候多時了。

殿門重新合上，黥武在一旁的矮榻上靠著坐了，閉上眼睛靜靜養神。

這樣，待爹親一醒來，他便能侍奉在側了。

少年從來嚴肅的面上揚起笑容。

——————————————

蕭中劍在用午膳，他看見被忘殘年引來見他的人，有些驚訝。

“小醉？你怎麼來了？”

冷醉看了他一眼，好像又臨時後悔似得，竟是轉身就要走，“沒，沒什麼……我還有急事先回去了。”

忘殘年覺得莫名其妙，冷醉明明說有要事要跟蕭中劍講，他才在王爺用膳中就把人帶進來的。

想走的人沒能走成，蕭中劍放下碗筷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到底怎麼了？這樣沒頭沒腦……你從宮裡出來找我肯定有事。”

“不，現在沒事了。”

“小醉。”

冷醉歎了口氣，“我覺得我有點兒多管閒事，還是不說了。”

“小醉。”

那雙幽綠的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冷醉有些受不住的偏過頭，“行了行了你別這樣看著我，說……我說還不成麼。”

冷醉甩開他的手，尋思了一下，盡量簡單的說給蕭中劍聽，“那個人突然染了緣由不明的熱症，我想你是有權知道的。”

蕭中劍的臉色沉了一下。

“怎麼會這個時節……不過好在趕上了。”蕭中劍抬起頭對冷醉說，“小醉你等一等，我派幾個人跟你回宮，你替我送一件東西給他。”

“啊？”冷醉看上去有些為難，“我本不該跟你講這件事，你現在還讓我送東西，這不好吧。”

“你放心，東西送去之後絕不會有人怪你，大約還有賞。”蕭中劍說完，扯過一旁忘殘年耳語幾句，忘殘年吹鬍子瞪眼的看他半天，最後妥協的小跑出去。

蕭中劍讓冷醉坐下，給他斟了茶。

冷醉心中忐忑，想到自己惹了這事兒興許還得給襲滅天來添麻煩，覺得自己來的錯了，只拿雙手捂著杯子，也不飲。他這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好，抬眼便想拒絕蕭中劍請託，早早回宮去。

卻還沒張嘴，就感到一陣寒冷，凍的他仿佛回到了北疆傲峰。

冷醉回頭，見到六個身穿厚實棉服的家丁小心翼翼的托著個仿佛白玉造的屏風進來。屏風上畫著桃源仙境一般的山水，活靈活現的像是讓人身臨其境。但是這屏風傳來的森森寒意又讓人置身凜冬，而絕非如上頭畫的那般春意盎然。

這種寒意，冷醉一下便認了出來，“這是傲峰第十三巔上的不化之冰？”

“是。”

“這東西很難弄下來，我記得當年只撬得一小塊，就把家裡幾把好刀都折了。”

蕭中劍看著那屏風，綠色的眼眸里一片溫情，“他的熱症每年都要犯的，以往總要帶他去傲峰才好過一些。如今作為新藩王進京，三年都回不去北疆，他熱症發作時必定苦不堪言。於是我便早早遣人去傲峰弄這不化之冰，給他造一座屏風。”

“原來如此。”

“小醉，你替我送去，這能讓他好受些，宮裡定不會有人怪罪你多事。”蕭中劍露出笑容，“這可比宮裡的冰窖頂用多了。”

冷醉看他的模樣，只覺得這人癡的可愛極了，“我說你啊，你真的不生氣么？”

“氣什麼？”

“我聽說你前幾日在朝露殿得了一陣訓。”

“你都知道了？”

冷醉笑的調皮了些，“宮裡傳這些總是特別快。”

“那日我氣急了，做法也有不妥，他與我爭執也是不想我壞事。”蕭中劍搖了搖頭，“一點小事罷了，我怎麼會真心怪罪他，故意看他受苦。”

“好友你這般癡情，也不怕到頭來一場空？”

“不怕。”蕭中劍一臉確定，“他同我說好的，他不會騙我。”

冷醉想起襲滅天來仿佛試探的話語，忍不住問，“也許他會身不由己，你不擔心？”

蕭中劍突然想起了兩年多前的那件事，那件讓他徹底下定決心此生非朱聞蒼日不可的事。

傲峰上是那麼冷，朱聞蒼日其實很怕冷，除非犯病時他是決計不會靠近那種天寒地凍的地方。可是那時候，他背著中毒的自己，躲避著冷霜城的追兵，身上流出的血都被凍成了冰。

第一次，讓他放下自己，他說不行，你救過我的命，我怎麼能這樣對救命恩人。

第二次，讓他放下自己，他說不成，你還沒答應跟我海誓山盟，我才不放你跑掉。

第三次，讓他放下自己，他說不要，大不了，死在一道。

“喂，好友？回神呢！”冷醉的呼喚讓他從回憶里回到現實，蕭中劍笑起來，回答了冷醉先前的問題。

“若他會身不由己……”蕭中劍的臉色很溫柔，卻也很堅決，“大不了，死在一道。”

冷醉心裡仿佛炸響一個雷，他看出蕭中劍是認真的，他確確實實的在考慮著，若不能將朱聞蒼日如同來時一般好好的帶回北疆。那麼，他不惜同他一起，死在這異鄉。

“別胡說啊，我隨便講講而已，一定沒事的，你們肯定能回北疆去的。”

“謝謝你小醉。”蕭中劍看向散發著寒氣的屏風，“快把這屏風送給他吧，現在他一定很難受。”

待冷醉走後，蕭中劍將所有下人遣了，只獨身一人坐在廳堂里，他手裡重新端起碗筷，卻是沒有接下去的動作。

剛才與冷醉說的那些話，讓他又想起許多往事，許多自己同朱聞蒼日的往事。

他越想就越覺得，冷醉所講的那些假設都是沒有道理的，完全沒有道理的。

朱聞不可能背棄自己的，他那麼的喜歡自己，為了自己命都可以不要。

而自己也是一樣的。

有什麼理由，這樣的蕭中劍和朱聞蒼日，必須被分開呢？

沒有任何理由。

蕭中劍笑了起來，他想起了當年擺脫蠱咒之後，朱聞蒼日同他說的第一句話，和他當時的表情。

那樣虛弱的躺在床上，卻是有著那般動人心魂的笑容，又是狡黠又是溫暖的笑容。

他說，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怎麼一副哭喪臉看著我，難道是要咒我死么？

蕭中劍記得自己當時直接嗆了他，你睜眼之前，我確實以為你要死了。

誒呀呀，真不可愛，明明長得這樣漂亮卻不可愛。

回應這話的，是自己轉身要走的動作，卻被那虛弱的人扯住了衣角。

哎，別走呀，我渴呢。小公子你行行好，給我些水喝。

於是弄了杯溫水，將人扶起，喂了他水喝。

而喝了水的人，卻是更有精神的調侃起自己。

小公子長的好看心腸又好，你若是姑娘家，我定要娶你過門。

自己當時冷著臉，問他，你便這樣打趣自己的救命恩人？

於是那雙眼眨了眨，笑容越發甜美起來。

哦，原來如此，你救了我的命……那就算你我都是男人，我也該以身相許了。

然後自己皺起眉，冷冷的說，不用。

那人卻只是耍賴一般的，扯著他袖子說。

誒呀，大不了，我吃虧些，嫁你便是。

自己冷聲甩開他的手，荒唐。

將回憶中斷，蕭中劍終於拿起飯碗重新開始用膳，雖然飯菜已經涼了。

這就是他的朱聞蒼日。

狡猾貧嘴，卻也甜蜜貼心。

他不會離開自己。

自己也不會放開他。

沒有什麼能分開他們。

大不了，死在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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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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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5-07-06 10: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6【聞武中心/蒼總攻】紅塵朝露二十四 15F

看了這篇既開心又有些心塞啊...

不管是樓主的 Play boy/Doctor & Boss 還是這篇 (笨妖精不算..那篇很搞笑啊), 樓主對於蒼的性格描寫是最貼近我這個蒼的腦殘粉的想像的...冷靜優雅又睿智的蒼總是能給人安心的感覺,就算有天塌下來的事他也會替你擔著 ~~ 雖然不能接受九章的所做所為,但我可以理解他是多麼想要獨佔這樣的蒼,這樣的溫柔...

銀鍠也是啊 ~~ 性格就如同他那一頭火紅的髮色,熱情坦率,和蒼在一起再適合也不過了 (老頭子氣場減弱不少啊 ~)... 我已經被樓主洗腦到只能接受蒼朱,蒼X其他接受不能啊...

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樓主有空的話能不能也更一下 Doctor & Boss 呢? 以前聽了Adele 的 "Someone like you" 沒啥感覺,但當樓主寫到金二把蒼的來電答鈴設成這個簡直太有畫面了,結果我現在每天在車上都得聽個幾遍 ~~

最後謝謝辛苦的樓主,獻上小花 ~~~

樓主留言︰

因為我雖然不是蒼的腦殘粉，但是也是他的小崇拜者，看著他武戲一副迷妹臉（快夠） < ,0D|O,Y
嘻嘻嘻嘻嘻，洗腦到人好開心（喂） W&Fm;m@M
DB有空一定會努力更的，最近事情比較多，然後坑也比較多……因為有些散坑章節不多還沒發出來，所以一個個輪流填速度變慢了（躺 `!Z?F]):G
感謝小花花~

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 ;
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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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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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5-07-06 12: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篇看得略心塞啊，最虐的情节不过就是曾经相爱然后忘却，我去看D&B回一下血再来战！

樓主留言︰

這篇最開始寫的倒是很愉悅（撒狗血最愉悅，我很少有機會撒這種狗血） rgzra"u)
不過我也承認劇情走向很心塞……現在每次更完要靠其他兩篇不心塞的撒撒土自我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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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ody6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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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5-07-15 15: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兩邊都是情深意義重相知相惜
到底該怎麼抉擇
真的好難歐...
而且造成這樣的結果也不能怪朱武阿
只能說非常的命運弄人
蕭中劍這種死腦筋不惜玉石俱焚的個性
實在非常危險
也讓人對他多了一份責任跟牽掛
朱聞是一個很多情的人
他捨不得看著蕭中劍就這樣為了自己毀滅的
即使捨再不下蒼也要強迫自己捨下吧
畢竟蒼是個足夠冷靜堅強的人
失去了他還是會為了大局著想
不至於出太多岔子
這樣想想
好像因為堅強而被捨棄了
很無辜也很無奈不是？
選誰都不對
要是能分出雙魂三體就好了
朱聞分蕭中劍
朱武分給蒼
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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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事……不能怪朱武，蕭中劍也是無辜的，當然蒼也是完全無辜的，都怪表弟（喂） \ZLi Y
其實當感情天平原本是平等的時候……如果要抉擇，真的是只能看誰比較能承受不公平的待遇。 (kLaXayn
這樣確實，反而因為堅強冷靜和強大，被做出犧牲了。 K'ZNIRr/C
這個酸爽的狗血故事，就源於無法分出雙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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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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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19樓發表於: 2015-07-22 04: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五

殿內很冷，冷的他吐息都凝了成淡淡白霧。但蒼月銀血卻很適應，這種溫度反而令他懷念起來，近似于故土的溫度。玄宗京中的氣候，對他而言，反而太過濕潤溫暖了。

“傲峰十三巔的不化之冰，蒼月殿下應是熟悉的。”

月國地處北疆之北，國境之間以傲峰為界，所以對於傲峰的一切，身為月族人的蒼月銀血自然不算陌生。

蒼月銀血看了眼斜靠在床頭的銀鍠朱武，他臉色是蒼白的，兩頰卻呈現病態的潮紅。他笑著在同自己說話，好像沒什麼不適，蒼月銀血卻很容易分辨出這種硬撐。同自己之前見到時，眼中的神采差的太多了。

所以蒼月銀血覺得有些狐疑，究竟是什麼樣的事，需要他這樣病中宣自己前來見面。

未開口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朱武的話。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突然宣你前來。”

“確實。”蒼月銀血總是沉穩的，眼神里有種令人安寧的力量，“特別是，你屏退了左右。”

銀鍠朱武嘴角越加上揚，“我與蒼月殿下，其實並不熟識。”

“是。”

“我對你的了解，僅僅源於嫇娘書信中的隻字片語。”

“所以？”

朱武伸手稍稍挪了挪身後的靠枕，“所以，雖然我利用對貴國內外形勢的狀況判斷，作出對你的不情之請……我卻不知道，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蒼月殿下是否真的考慮清楚了。”

“哦？”

“這是一生之擇。”朱武看上去更乏了，他金色的眼睛半瞇半睜著，“所以我現在多給殿下個機會，再考慮一次。”

蒼月銀血平靜的看著面前微笑的人，“我從不做會後悔的決定。”

“雖然都是庶出的皇長子，但蒼月殿下與黥兒是不同的。他若留在異度，身份太過尷尬，擁護太子的臣子和外戚亦不會放過他。而蒼月殿下在貴國代理朝政已久，如今雖然貴天子大婚親政，朝內盼望殿下你的呼聲卻是……”

銀鍠朱武話說到這裡，並未繼續，意思到了便好，也不用說的那樣明白。

蒼月銀血在月國之內是相當受到子民與群臣愛戴的，從幾年前開始，族內長老便有進言，使他替幽溟繼位。而更巧的是，幽溟自己也有此意……所以，若蒼月銀血繼承皇位，對於月國反而皆大歡喜。只是他這個人，太過認真，曾于先月王之前立誓便不肯破除。結果令幽溟大婚親政后，擁護他的暗湧仍是在月國之類不肯停歇。這也是銀鍠朱武料準蒼月銀血會答應自己請求的最大理由，蒼月銀血覺得自己留在月國之內，會影響幽溟王權。

所以，他寧願犧牲了自己。

不止能平息那些要幽溟禪讓的呼聲，而且……還能有效的解決月國外部所處的戰略矛盾。

“所以，我更不會後悔。”

果然，是他預料里蒼月銀血會再度給的答案。

“蒼月殿下心意堅定，對我而言自是再好不過了。”朱武閉起眼睛，微微仰頭將身體更壓低在靠枕上，“而且，這樣一來，貴國多年來的尷尬處境也將得以緩解。”

“大人說的是，即使玄宗之力不會直接介入，但我日後處於這個地位，總有震懾作用。”

“哈，夾在天都城與封刀城之間，蒼月殿下這些年也辛苦了。”重新睜開眼睛，金眸中終於閃現一抹光華，仿佛是方才稍稍閉目養神起了作用，“何況貴國二殿下與先月王賭氣，故意加入了天都城為將……這對原本天平更傾斜于封刀城的月國來說，確實也是個大麻煩。”

蒼月銀血暖棕色的眼中終於出現平靜之外的神色，半點無奈含在眸中，更多的是溫柔，“夜麟脾氣倔強……不過這些年也好了許多，應是不會讓幽溟太過為難。”

“倒不曉得，他會不會讓玄宗為難。”

“什麼？”

“哈哈哈。”朱武大笑起來，這笑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整個人都要趴在床上了，“我聽聞，月國王上與他的兩位兄弟，三人之間，感情其實是極好的。你現在願意給雪飄當側妃，恐怕你那倔強的二弟覺得你太過委屈，不會干休。”

蒼月銀血抿了抿嘴唇，“我自會與書他，說明一切皆我所願。”

“那我便放心了。”說著從靠枕後面取出一軸卷冊，“如此這東西便能交給你處置了。”

蒼月銀血雙手接過，臉色誠懇，“這是？”

“名冊。”朱武的臉色稍稍嚴肅了一些，不過嘴角仍舊帶著笑意，“他日你當可自名冊中，慢慢將這些人添入雪飄的後宮。這件事，交給黥兒並不合適……坐在這中宮殿里，說是掌控六宮，但這得是人家成了後宮才能管的事兒。至於張羅核准誰該入宮，誰不能……中宮殿是不適合插手的。”

蒼月銀血點點頭，“銀血受教了。”

“也是委屈你，分明有經世治國之才，卻要開始慢慢學習這些後宮里的手段。”說完卻又搖搖頭，“哈，不該說這話，說了反倒是在折辱你了。也……也折辱了如今擔著這一份的赭杉軍。”

蒼月銀血聽出這句話里的另一層意思，這是叫他做第二個赭杉軍。

“吾若有不明處，自會虛心向赭大人請教。”

“一點就透，我是越來越滿意自己這步棋了。”朱武笑的滿面喜悅，“蒼月殿下，果然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若赭杉軍不方便講的……”

蒼月銀血知道這是叫他接話，看他是否真的一點就透，“我自會前往六欲殿相商。”

“哈，好，很好。”銀鍠朱武伏在床頭，再度閉起了眼睛。

“大人病中還需多加歇息，蒼月銀血便不多叨擾了。”

“嗯。”

蒼月銀血退出朝露殿外，才打開那卷冊看了一眼，不過看了頭幾個名字，唇邊便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為了白雪飄，這也算是費勁心思了。

詩意天城的三公子碧眼銀戎，碎島兵府的大公子殊十二，儒門天下的桐文公子以及登道岸的靈自靈等等等。

看來，這卷冊里皆是才貌雙全，性子又溫和良善之人。

如此算來，未來的玄皇後宮，最為剛烈執著的，倒反而只有將入主中宮的銀鍠黥武了。

不過能叫他烈性盡展之事當也不多，應不用擔憂，往後的日子若按照這安排來走，想來當平順安寧。

只是……那麼早就將事情全都安排妥當，這裡頭……

蒼月銀血回頭看了一眼朝露殿大門，心中暗暗有了一個猜測。不過很快，他便將那念頭壓了下去。

因為需要他操心的不是現今的玄宗後宮，而是未來的。

————————————————

銀鍠朱武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陣，半夢半醒間仿佛察覺到什麼，於是翻了個身睜開眼。

“誰在外面？”

“九方墀。”

嚴謹的熟悉嗓音傳來，引得朱武微微一笑。

“等很久了？”

“不久，一刻而已。”

寢殿門仍關閉著，只隱約能見到九方墀微躬著身子候在門外。

“讓你來，有什麼事？”

“今日折子有些多，陛下說會晚上一個時辰過來，讓大人不用等他進膳。”

朱武頭還昏著，聽九方墀這樣講便道，“你且回了他，政務既是繁重，想他處理完畢也是乏了，便不用特意過來了。”
外頭九方墀過了一會兒才說，“這話，臣回不得。”

怔了瞬間，朱武終於醒轉過來，“倒是我為難你了。”

九方墀沒出聲，靜靜立在那裡。

“行了，回去說我知道了。”

“臣領旨。”

“九方……”喊住已經轉身要走的人。

九方墀立刻再度轉回身，又維持著方才微躬身的姿態，“臣在。”

“回去的時候順路轉一趟尚膳，讓晚上燙一盅鹿茸酒，再取三錢老參合半隻仔雞燉了送來。”

九方墀自然知道銀鍠朱武近日來是進不下熱食的，所以立刻明白這是給誰準備的，不禁皺了皺眉，“陛下不喜藥膳。”

何況又是藥酒又是燉雞的……

“我知道。”

“那……”

九方墀聽到殿內傳來一聲長歎，“這些日子來他歇的不夠，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又夜夜在這裡頂著那麼重的寒氣……只怕我還未大好，他自己先倒下了。”

其實以蒼功體深厚，本倒也沒有這些顧慮。只是……要說之前同命蠱加身一點影響都沒有，那是假的。不過，朱武也不願同九方墀解釋的太細緻，他想省些力氣養養精神。省的那人夜裡來了，眼中又是暗藏憂色。

“屬下明白了。”

“那就去吧。”

“是。”

九方墀才離去，就又見一道身影映上門扉，這身影來的無聲無息，仿若鬼魅一般。

但銀鍠朱武自然是註意到了，他露出一絲惡質的笑容，向那道身影發問，“如何了？”

“辦妥了。”

“可被人察覺？”

“無？”

“六欲殿那邊呢？”

“亦無。”

朱武滿意的點點頭，“很好，你先回去襲滅那裏去，若有事，吾會喊麝姬知會你。”

“是。”

話音未散，人影已不見蹤影。

銀鍠朱武翻過身面朝內側不再看殿門方向，重新閉起眼又睡了起來。直到大半個時辰後，察覺到床邊靜立的熟悉氣息才悠悠轉醒。

“黥兒。”

銀鍠黥武連忙伸手將他扶起，手心觸到對方手臂上的溫度，不禁皺了皺眉，“爹親。”

“再與雪飄一道聽紫荊衣的課，還適應麽？”

“嗯，未有障礙。”

朱武露出調侃似得表情，“有你伴在身側，雪飄可還聽得進啊？”

“爹親！”黥武耳廓紅了些，“我們有好好聽課的，不信自可詢問紫太傅。”

“逗你呢，什麽都好，就是這點……太認真了，怎麽都不會說笑呢？”

“就是不會，爹親嫌棄我麽？”

拍拍黥武放在床沿的手背，“怎麽會，吾的黥兒無論如何模樣都是爹親最喜愛的。”

“爹親今日可感覺好了些？”

“精神了許多，想來再過幾日就好了，誤不了你們十五日後的大婚。”

“爹親又來了……”

朱武露出無辜的表情，“爹親說正經的，皇太弟大婚何等重要……怎麽叫又來了？”

銀鍠黥武分明知道這是又在戲弄自己，卻被這無辜的表情和鄭重的語氣噎的沒了話，思考再三也想不到要怎麽反駁。

便在黥武一臉糾結的時候，五色妖姬比他臉色更糾結的步入了殿中。

“主君。”

“回來了？”

“是。”

“東西呢？”

五色臉色越發糾結了幾分，“在北地王手裏。”

“他不肯還？”

“不是。”

“那？”

“他拿著東西在外頭候著，說是要見你。”

“不見。”朱武迅速的吐出拒絕之語，“你去讓他把東西還來，喊他回去。”

“他……”五色看著朱武冷下去的面色不禁瑟縮了壹下，才輕聲道，“他說，若你不見他，便砸了……砸了那東西。”

一聲極輕的嘆息之後，是朱武略顯疲憊的語氣，“宣他進來吧。”

待五色妖姬轉過身，朱武伸手沖身邊乖巧的孩子招招手，“黥兒，來，扶爹親起來更衣。”

“爹親……”黥武皺起眉頭，“你不舒服，還是歇著的好。”

“你要爹親這個樣子接見藩王麽？”

銀鍠黥武並不認識蕭中劍，所以方才朱武和五色對話時他只聽的雲裏霧裏，這時才反應過來此刻要召見的人竟是異地藩王。不要說爹親現在這個衣衫不整的樣子，便是穿戴整齊去正殿接見，恐怕都是不妥的。

眉頭皺的更是糾結，黥武臉色冷了幾分，還未見到人心內便責備了起來，什麽樣的藩王，如何這般不懂事。

蕭中劍進得內殿，便見到暖榻上斜倚著的朱武和立在他身側，看著自己眼神不善的少年。銀鍠朱武穿著素色的常服，頭發還未來得及打理，只草草披散著，襯的一張臉越發小了。

見他禮都不行，直挺挺負手站在那裡，一副傲然模樣，銀鍠黥武幾乎發作。

只是朱武扣著他的手，拍了兩下安撫他，才讓黥武按下訓斥之意。

“人你見到了，東西可交還了么？”

蕭中劍一雙綠色的眼睛清澈堅定，“交還給誰？”

“是誰的，便交還給誰。”

“若還給你，是該的。”蕭中劍自懷中取出一件東西，黥武定睛一看，卻是認得，不由微微吃了一驚。他去看朱武表情，卻在那臉上沒發現任何線索，於是也只好壓下吃驚，沉默的收斂神色不叫人看出他的驚訝。

銀鍠朱武眉宇間有些無奈，“我也只是代為保存，此刻物歸原主，又有何不對？”

蕭中劍晃了晃手裡提著的東西，瑩潤喜人的玉色，正是一枚青色盤龍玉璧，以玄紫二色絲條串接的百福扣懸著。

“好一個完璧歸趙。”

銀鍠朱武不太想解釋，卻又覺得若仍是強硬應對，怕要壞事。

“東西是東西，人是人，你卻為何非要混為一談？”

“玉和人，還能分得開么？”

“我現在不想與你說這些事。”朱武臉色一沉，“別忘了你答應過什麼，北地王一諾千金，倒要反悔么？”

蕭中劍身上劍意一凜，“朱聞，莫要逼我。”

“王爺睡糊塗了么？要找朱聞蒼日，回北疆去。”

那雙清澈的綠色眼睛露出一絲痛苦，“朱聞……”

銀鍠朱武只覺幾日來已經壓下去的邪火一瞬間爆沖發作，胸中窒悶不已，抬手揉了揉心口卻覺得喉嚨微癢，輕咳一聲卻是唇邊溢出血色。

“爹親！”黥武驚叫一聲，連忙上前觀視。

朱武伸手拍了他肩膀兩下，“無事，這口熱血堵的我胸中鬱結，咳出來倒好些了。”

“朱……”蕭中劍捏緊了手中玉璧，翡翠似的眼中也是擔憂與悲傷糾纏不休。

只是回應而來的卻是一雙帶煞的金紅眼瞳，“王爺，將玉璧還我。”

綠色的眼與金色的眼對視了一瞬，蕭中劍垂頭斂目，一言不發的走上前將玉璧穩穩的塞進了銀鍠朱武的手心，也不顧這是如何的逾矩。

“我還你。”

“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蕭中劍猛然抬起頭，悲傷的綠眸里滿是不可置信。

卻聽到下一句，令他稍稍安心的話。

“是你的，誰也拿不走。”

銀鍠朱武捏緊玉璧，推開了蕭中劍的手。

蕭中劍驚醒一樣退開幾步，終於發現自己方才有多麼不合禮數。

少年立在一旁，眼中對他的不滿已是深重。

銀鍠黥武察覺到父親情緒不佳，他將這歸結為蕭中劍的無禮和唐突。任何讓父親不高興的人，對他而言，都是敵人。

不喜歡他，銀鍠黥武心內隱隱不安。

總覺得，因為這個無禮的傢伙，以後會發生什麼自己很不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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