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4【宁离】樊笼·章一一二（囚禁与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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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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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樓發表於: 2023-08-25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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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三

“若不是形势所迫，我必不能让他活着走出仙舞剑宗！”亲手释放仇人的感觉并不好，即便敖鹰心里顾念着大局为重，前往思过堂的路途中仍是忍不住抱怨。莫离骚却在这一瞬想到不久之前，慕容宁咬牙切齿的质问，心里有个念头闪过，与敖鹰的想法截然不同：“活着，未必是更好的结果。”
“为何这样说？”敖鹰不知这三人间的纠葛，无法理解莫离骚的有感而发，而这位脾气难以捉摸的师弟显然不愿深谈，对师兄的疑问置若罔闻，兀自专心往思过堂走。敖鹰在他身后看了片刻，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师弟，走错方向了，去思过堂要往西拐！”
莫离骚修长背影僵硬一瞬，很快便从容地转了个方向，一本正经地走在敖鹰身旁：“师兄，往西面思过，是为了让弟子向佛祖忏悔吗？可我派祖师信奉龙虎天师，是否将思过堂放在东面更适宜。”
明明是他久不在宗门之内，连各处的布局方位都记不清，竟能从一次拐错弯牵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更可怕的是，敖鹰竟觉得此言有些道理，若非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思过堂，还想与莫离骚深入讨论一番。
思过堂内的狻猊安静得连多余的哼声都没有，行天教除慕容宁外谁也没靠近过，负责看守的三老着实闲极无聊，索性各捡了一根树枝比划起来。敖鹰与莫离骚还未走近，便看到三人战成一团，口中还有对彼此的埋怨不断。
意外让莫离骚看到辅剑长老如此不持重的一面，已有宗主自觉的敖鹰顿觉脸热，连忙猛咳一声以作提醒，偏偏三老太过投入，没有一个察觉到有旁人到来。莫离骚倒也不在意他们老顽童的模样，且饶有兴致地品评起各人的出招与应对，还同敖鹰讨论起门派剑术的优劣之处，直言师侄们疏于练习，连一个剑阵都开不好。虽非亲眼所见，但敖鹰也听说了邾城之乱的详情，知道莫离骚曾以一剑破开千百人包围，对门下弟子的点评非是无的放矢，才更不知要如何接下这话题。
好在，二人交谈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三老，其中一人忙把手中树枝往旁随意一抛，端正了站姿低声喊道：“别打了，有人来了！”余下两人立即如法炮制，眨眼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惜都已是白费功夫。
敖鹰深深呼吸两下，竭力将方才所见所闻从脑海中抹去，几步上前，一本正经地开口：“行天教的人质可还安分？”
银剑长老才丢了脸，很是不高兴地哼道：“关进去以后就像死了一样，能有什么不安分的。”
“我去看看。”敖鹰率先朝着紧闭的大门走去，莫离骚与三老则相继跟上。
已过了正午时分，日头有些偏西，正好沿着推开的木门洒落在思过堂内，却将狻猊所在的角落衬得愈发昏暗。门外的五人只见一道低垂着头的身影斜靠在墙上，对身外之事没有丝毫反应，若不是还能听到极轻的呼吸声，险些让人以为已经身死魂消了。
“刚才还坐着，现在怎么就倒下了？”银剑长老嘟囔着越过敖鹰，伸手就想去将狻猊拽起来，却被莫离骚出声制止了：“别动他，状况不对。”
五人之中属莫离骚修为最高，其余四人本能地信服他的判断，齐齐往后退开一步，异口同声道：“哪里不对？”
莫离骚趋步上前，在狻猊身前屈膝半蹲，观望片刻后将手指落在对方仅余的手腕内侧细探，眉头渐渐拧紧，语气不甚轻松：“他被废了功体。”
“被废了？”敖鹰倏然一惊，疑惑的目光才扫向三老，便听到三人大喊起来：“我就知道，行天教那小子果然不是善茬！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下手竟然这么狠！”
行天教为何对自己人下手，难道是无意谈和，特意栽赃仙舞剑宗？但慕容宁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也根本不在乎江湖名声，若真有意踏平仙舞剑宗，直接动手就是，何必如此曲折。
敖鹰被三老吵得思绪有些混乱，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结论，便转头向莫离骚求证：“确实是慕容教主做的？”
莫离骚的声音很低，但很肯定：“是他。”
狻猊身上的穴位一直未解开，加上被莫离骚重创后没有得到治疗，几人先入为主，便觉得他的虚弱合乎情理。经莫离骚提醒，敖鹰再沉下心细听，果然也从狻猊的吐息中感觉到了异样。见到对方如此惨状，敖鹰心中的怨气散了一半，可这毕竟是伤了门下弟子的仇人，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叹道：“生死不过头点地，慕容教主何必用这样凶残的手段。”
“他……”莫离骚喉间溢出一点轻响，很快又被压制下去，换作了无声的叹息。他面上不显，实则心情远比敖鹰复杂。眼前这人曾动过杀他的念头，但也正是那一次失败的试探，给了他逃离无瑕山的机会。不久之前，两派又险些因此人擅自出手而血流成河，可他不仅被废了经脉，如今体内还有一道真气在流窜，时时刻刻饱受剜肉刮骨般的折磨。
慕容宁的真气有多霸道，再没有人比莫离骚的体会更深，那是连半途红尘都能抗衡的强横力量，在经脉中游走时如刀似火，能让人生不如死。
狻猊的惨状令思过堂内变得静默无声，许久之后，敖鹰开口道：“他还能活吗？”
莫离骚问：“师兄想救他？”
敖鹰被问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死在仙舞剑宗地盘内总是不太好。”
“我明白了。”莫离骚微微颔首，而后沉心静气，试着引导慕容宁留下的真气。随着莫离骚的内力引导，仿佛有无数刀锋从狻猊经脉中流淌而过，令他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余下的小半条命好似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可能就此熄灭。好在莫离骚极为熟悉慕容宁的真气，经过一阵耐心引导，总算是将所有乱窜的气息聚集在一处。
此时，狻猊面上的痛苦神色已淡了许多，敖鹰不知不觉攥紧的心也略松了些，又见莫离骚忽然出手，在狻猊颈下璇玑穴用力一点，紧接着飞速起身后撤。被击中的狻猊浑身猛地抽搐两下，喉中发出一阵呃呃声响，突然倾身朝着地面吐出好大一口血，还有细小血滴飞溅而起，落在围观四人的衣袍鞋履上。
早就躲到远处的莫离骚又往外避了避，躲过新鲜浓郁的血腥气味，笃定道：“可以了。”
“这就可以了？”三老低头凑上前，发觉狻猊呼吸依旧微弱，但已恢复平和稳定，五官也松弛地回归原位。
“走吧，将人交还给行天教。”敖鹰还未弄清慕容宁的目的，更怕夜长梦多，便亲自将狻猊架起来，出了门后交给两位亲传弟子，一行人前去与行天教众人相见。
行天教一众已在两派发生冲突之地枯等了许久，等到将要日落西山了，终于又看到仙舞剑宗的人出现。无聊地绕着一片废墟转了足有上百圈的魔医仿佛重获新生，满心欢喜地对慕容宁道：“教主，剑雅过来了！”
“嗯。”慕容宁应了一声，吩咐道，“准备回邾城。”
“现在就走？”孟长定与韩半山双双朝正在走近的莫离骚瞟了一眼，都深感意外。
行天教与仙舞剑宗的敌我关系还未厘清，他们确实不便在此地久留，但剑雅还在这里，教主竟舍得这样就离开么？两位左膀右臂对望一眼，再想到慕容宁对待狻猊的态度，直觉此间必有他们不知晓的内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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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樓發表於: 2023-08-27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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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四

仙舞剑宗这一行由敖鹰领头，其后是几位长老，接着是被两位年轻弟子架着走的狻猊，漫不经心跟在队尾的莫离骚顺理成章成了压阵人。此路沿途有不少被炸毁的地方还未修整，仙舞剑宗顾忌着狻猊的状况，始终走得不快不慢，从韩半山远远瞥见几人身影，直至敖鹰停在慕容宁三尺开外，足足花费了半刻钟。
两派再度照面，气氛不同先前剑拔弩张，但也称不上轻松。敖鹰的目光从慕容宁扫到孟长定、韩半山，连着后方的九煞与其他教众都没放过，而慕容宁却是盯着莫离骚一路走近，而后才分了些眼神给敖鹰，最后转向被围在中间的狻猊。就只是随意一瞥，慕容宁便看出狻猊远不如预想中的狼狈，而他先前留下的那道真气已被化解。整个仙舞剑宗之内，有如此能耐与多余的慈悲的，除莫离骚外不做他想。
——他有如此多的善意，偏偏总是留给不相干的任，甚至是仇人。
思及此，慕容宁的目光愈发冰冷，一道道落在狻猊身上，仿佛化身剑雨刀丛，要将他肉身神魂一并凌迟。男人满身气势不加收敛，带着无数生死搏杀浸淫出的血腥味道，即便不是有意针对，也让在师长庇佑下长大的少年们无力承受，架着狻猊的四只手臂本能收紧，使得半昏迷的狻猊被伤口上的疼痛刺激，猛咳几声吐出一口气，总算真正清醒过来。
护短的敖鹰听到弟子们小小的抽气声，不动声色地侧移一步，拦住那道能杀人的目光，朝着慕容宁沉声暗示道：“慕容教主。”
敖鹰这一声是提醒，也是警告。双方交易还未完成，先对人质动手有违道义，即便行天教我行我素惯了，也不能在仙舞剑宗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慕容宁将目光回转，深邃的眼眸中一道血色隐去，斯文的表象依旧完美无瑕：“依照与剑雅的约定，人由行天教带走，余下的本座会如约兑现。”
敖鹰等了一等，确定没听到莫离骚的反对，便颔首准允：“可以。”
“孟长定。”慕容宁只唤了一声，孟长定便心领神会地往前走了几步。仙舞剑宗众人随即谨慎地往两侧退开，让他得以停在狻猊身前，从两位弟子手中将人接过。狻猊伤势不轻，孟长定却没有过分体贴，仅是一手绕过对方腋下，替他分担了大半分量：“走吧。”
狻猊勉强留住一丝颜面，但着实羞于面对慕容宁，便始终低垂着头，目光只落在足下方寸之间，任由孟长定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行天教。慕容宁与莫离骚之外，在场所有目光都落在移动的两人身上，而韩半山越是打量，越觉得狻猊的态度有古怪。他正想着稍后为人疗伤时旁敲侧击一番，便听慕容宁不冷不热的声音：“谢过剑雅没有？”
明明是对狻猊说的话，敖鹰却更先心弦一紧，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去摸背上佩剑，看向慕容宁的眼神也多添了七分戒备。他下定决心让莫离骚帮狻猊化解体内真气，一是于心不忍，二是怕行天教的人死在仙舞剑宗，会给慕容宁发难的借口。先前两派间的恩怨几乎持平，如今仙舞剑宗妄动了行天教的人，真打起来也是对方师出有名。现在看来，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他们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错。
由始至终，慕容宁都没理会宛如惊弓之鸟的敖鹰，只看着莫离骚的反应。那人在他开口时，确实往此处望了一眼，但很快又将视线转向道旁的废墟，似乎另有心事。
苟延残喘的狻猊反应稍慢了些，等听懂慕容宁话中之意后心神一震，愈发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其实，体内真气被化解后，他的意识已逐渐回笼，知道是莫离骚出手救了他。但这个事实远比身体上的痛楚更让狻猊难以忍受，莫离骚的作为像是在告诉他，不被选择的人即便赔上所有，最终也只会一无所获，甚至要依靠仇人的施舍才能少受些折磨。而被神祇眷顾的人，无论走得多远，依然能够牢牢地牵绊住那颗不该入凡尘的心。
“多谢……剑雅，手下留情……”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愿，狻猊的动作却不敢迟疑，他撑着孟长定的臂膀转过身，远远地对着莫离骚躬身致谢，礼数周全无可挑剔。对于整个行天教而言，慕容宁的意志就是绝对，任何违逆都不被允许，他如今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难以下咽的苦果已经尝试过一次，狻猊不想再有第二次。
“不必。”莫离骚一本正经道，“毕竟我一向与人为善，而且很怕麻烦。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会给仙舞剑宗带来很多麻烦。”
这话和慕容宁的态度一样诛心，狻猊却只能咬紧牙关忍下所有，坚持着又同莫离骚道了声谢，才在孟长定的搀扶下走回同门之间，被交给两个普通教众看顾。
人质到手，交易结束，行天教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抓到玉千城之前，本座会暂留邾城。”慕容宁终于再度正视敖鹰，但莫离骚知道，他的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敖鹰作为新任宗主，立即颇有自觉地客套起来：“慕容教主放心，门内安顿妥当后，仙舞剑宗也会派人加入追捕玉千城。一旦查问出有关玉千城下落的线索，也会及时告知行天教。”
慕容宁没有听漏敖鹰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挑眉道：“哦，贵派也有个叛徒？”
敖鹰不好否认，便敷衍地笑道：“让慕容教主见笑了。”
“不妨事。偌大一个门派，出个叛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本座亦有体会。”慕容宁仿佛是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恰好赶上了话题，颇为主动地表示，“行天教有许多审问叛徒的手段，敖鹰宗主若是下不了手，本座可以代劳。”
敖鹰当即想起狻猊先前的惨状，连忙拒绝道：“本门内务，就不劳烦慕容教主了。”
“那好罢。”慕容宁收起淡淡遗憾，最后看了眼莫离骚，“那本座就在邾城静候佳音。”
自觉所有虚与委蛇都与自己无关，莫离骚对慕容宁的目光仿若不觉，看着远处一处断枝又理直气壮地跑了神，还是敖鹰又主动接了话。
“慕容教主，请。”这帮祖宗总算要离开了，敖鹰简直是迫不及待，也没再让慕容宁他们闯一次剑阵，带着两位长老亲自在前引路。直至行天教一行人走得不见了踪影，敖鹰才真正松了口气，他方才一直提着心，生怕传言中喜怒无常的男人突然翻脸。两位长老没说话，但其实也放松不少。
而另一头，与仙舞剑宗离得越远，慕容宁的态度越冷淡。他甚至没再回头，便对韩半山吩咐道：“交给你处置了，不必超过本座亲自下手。”
莫离骚既然不喜，慕容宁便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对待狻猊，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就此解脱。韩半山的魔医之名不是平白得来的，惩治人的手段不下于慕容宁，一听说可以随意处置一位前九煞，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惊喜：“属下遵命。”
短短两句话间，狻猊的命运再度被决定，可没有人觉得慕容宁的手段残忍。
行天教从不对叛徒手软，从慕容宁落实狻猊这身份的瞬间，他与众人过往的同门情谊便不复存在。
行天教会有新的九煞，新的狻猊。
这一个，不过是魔医手下新的试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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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樓發表於: 2023-08-3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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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五

玉千城逃亡第二日，天幕略显阴沉，似乎有在开春前再下一场暴雪的迹象。莫离骚昨晚连夜确定了修复剑阵所需的材料，一早将筹备的任务分派给了几个弟子，自己又窝回屋内睡了个回笼觉。敖鹰忙于宗务，将近午间才找到这位忙里偷闲的师弟，同他确认：“真要和行天教合作？”
昨日当着慕容宁的面应得热络，敖鹰内心其实对这桩交易颇为顾忌，认为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并不愿与行天教有太多牵扯。莫离骚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仔细斟酌片刻，发自真心地回道：“但是，他们人多。”
“这……”敖鹰一愣。
玉千城这一逃，就像是川流入海，若没有线索、没有人手，很难将他从人群里揪出来。这个问题不解决，就像在仙舞剑宗上方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赔上某个人的性命。敖鹰不愿见到门下弟子成为玉千城的泄愤对象，也怕他们被行天教算计，斟酌良久道：“等从执剑师手里问出线索，我亲自去找慕容宁。”
莫离骚看他脸色沉重，一副即将舍生取义的样子，试图安慰：“师兄要是怕他，我来出面也可以。”
“你？”敖鹰确实有一瞬心动。莫离骚修为高于慕容宁，即便没有那人那样多的心机，也轻易不会吃了行天教的亏，是整个仙舞剑宗里最适合与那群人接触的。但敖鹰也没忘记，江湖上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言，认为莫离骚本心是不愿与行天教往来的。摇摆一阵后，他最终还是良心未泯，含糊道：“我再斟酌。”
“随你。”莫离骚不喜为他人做决定，即便看到敖鹰左右摇摆也无意劝说。反是敖鹰仍举棋不定，在昏昏欲睡的莫离骚对侧枯坐了片刻，终于想起还有一事未决：“昨日的爆炸，是破天雷？”
“嗯，是它。”莫离骚掩唇打了个哈欠，眸中流露出几分不悦。他上一回遭遇破天雷埋伏，是在邾城前往百兵城的路上，距今也才过去几十日，没想到这么快又被摆了一道。这个武林之中，恐怕再没有人比莫离骚更了解破天雷的威力，即便那夜慕容宁与他联手退敌，也没近距离地直面过爆炸的火光与气劲。因此，莫离骚愈发无法理解，玉千城为何会将破天雷埋在自家宗门内。他可以不在乎成百上千弟子的生死，难道也不怕自己万一被波及？或者，他早就设想着将莫离骚引到仙舞剑宗，想用破天雷做杀手锏？
莫离骚揣测着玉千城的阴谋诡计，再想到雷火门原有的六个镇门之宝，其中五个都用于截杀他与慕容宁，结果东西只剩最后一个，而人依旧活蹦乱跳，颇有一种讽刺之感。敖鹰不知他正在走神，更在意宗门的安危与利益，忧心道：“玉千城用了什么代价，雷火门竟会愿意将破天雷给他，别是出卖了仙舞剑宗。”
“雷火门若是上门要账，让他们去找玉千城便是。再不然，先将宗门修缮与弟子疗伤的费用结一笔。”莫离骚道，“反正破天雷只剩最后一个，雷火门这两代都制不出新的破天雷，不足为据。”
“还能这样？”敖鹰仿佛被醍醐灌顶，喃喃道，“要是能知道他们如何交易的，谈判就更有把握了。可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玉千城。”
莫离骚道：“还有一个人，或许也知道。”
经他提醒，敖鹰也立即想到那个人：“执剑师咬定自己对玉千城的计划不知情，辅剑八老至今没有审问出结果。”
“是么。”莫离骚缓缓地眨了眨眼，声音里带了睡意道，“等我午觉睡醒了去看看。”
与还有闲情逸致午睡的莫离骚不同，执剑师现在是寝食难安。他至今没想通，自己为何忽然就变成了阶下囚，又被冠上了叛徒的罪名，还要经受辅剑八老的审问。仔细想来，好像从那夜莫离骚神鬼不觉地出现在宗门内，一夕之间便天翻地覆。
莫离骚！
执剑师在心中反复念着这名字，一次比一次怨念深重，恨不能回到天剑峰决战前，让对方死在慕容宁手上。他垂着头喃喃自语，猛然听到一个声音问：“唤我何事，打算交代玉千城的下落了？”
“你！你怎么来了！”执剑师倏然一惊，胸腔被心脏狠狠一撞，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后倒去，险些磕破脑袋。他对莫离骚即恨且怕，人在面前时恐惧远胜过仇恨，面对辅剑八老都能强辩的一张嘴，如今巴不得用线缝上。
“玉千城昨日来过了。”莫离骚没等执剑师缓过心情就开口，“只是，又落荒而逃了。你觉得，他还能夺回宗主的位子吗？”
执剑师感觉到话语中的威胁，恨恨咬牙：“你想怎么样？”
莫离骚显得很困惑：“方才不是说了么，你记性为何这样差，难道是磕坏了脑子？”
执剑师被堵得怨气更重，不愿让莫离骚如意，嘴硬道：“我不知宗主……宗，玉、玉千城……我、我不知他是否会去那些藏身处！”
莫离骚将手中剑往前又送了半分，在执剑师颈上点出一点鲜红，有商有量道：“无妨，你说出地点，有人去追踪。”
只要那口神兵再往前一寸，执剑师的咽喉就会被切断，而他绝不认为莫离骚会手软。生死交关的刹那，执剑师也生出了几分胆气，迅速高声道：“我可以说出玉千城准备的藏身地，但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立誓，绝不会杀我！”
莫离骚没立即答应他，想了想才道：“我对杀你没兴趣，但你要想活命，更需要另一个人的承诺。”
执剑师脑子有些发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敖鹰？”
莫离骚颔首：“如果他愿意。”
“你让他来。”执剑师道，“只要你们能保证让我活命，我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可以。”莫离骚利落地收了剑，在执剑师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中，出门去寻找敖鹰。经过与敖鹰的一番讨价还价，执剑师最终还是以自身为重，用玉千城的老底交换了许多东西。
敖鹰将线索告知了莫离骚，隐隐有些羞愧：“我答应执剑师，过往的事不再追究，等拿下玉千城之后，随他去哪里。”
莫离骚嗯了一声道：“仙舞剑宗的事情，你做决定。”
敖鹰意外：“你不恨他？”
莫离骚更不解：“为什么要恨？”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敖鹰摇着头道，“既然已经拿到线索，行天教那里……”
莫离骚接过话：“玉千城的同伙实力不差，邾城的这几处地方我亲自去看看，邾城外的那些，你来安排。”
“好。”敖鹰斟酌片刻，没再要求亲自与慕容宁接触。
今日天色已晚，莫离骚又在仙舞剑宗歇了一夜，第二天独自前往邾城。有行天教与仙舞剑宗出人围捕玉千城，他便吝啬了一回，已让百兵阁的二十兵者回去向雁无期复命，总归借他们之力破坏慕容宁计划的目的也已达成。
莫离骚脚程快，辰时还未过就看到了邾城的城门。不等他走进城中，就有行天教的人迎上来，想为之引路。
“不必。”莫离骚没答应前往行天教的落脚之处，只说了两个地点让人转告慕容宁，便径直朝着更近的那处去了。行天教众不敢违逆他，有两人依旧跟在身后，另两个身法更出色的则全速往回赶，生怕走得太慢，万一耽误了教主与剑雅见面，会惹得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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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就没了吗？ 😭，大大什么时候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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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六

依执剑师所言，玉千城此人不仅狡诈多疑，且极为谨慎惜命。他尚未继承宗主之位时，就是个很会为自己谋算后路的人，手中握有权势之后，就愈发舍不得放弃手中拥有的一切。也正因此，天赋卓绝又极受师父宠爱的莫离骚便成了玉千城的眼中钉，甚至不惜与段月虹联手，只为了永绝后患。
可惜，到底是莫离骚命不该绝，没有死在天剑峰上。
莫离骚不死，玉千城就没有一日能高枕无忧。天剑峰决战后，他开始未雨绸缪，防备着随时可能降临的复仇之剑。一方面极力败坏莫离骚的名声，借各方人士之手进行围杀，另一方面又做了最坏的打算，给自己安排了不少退路。玉千城万万没有预料到，那些防范未然的手段不仅有派上用场的一日，还来得这样快。就不知晓，狼狈脱逃的时候，他心里是怨恨更深，还是庆幸更多。
都说狡兔三窟，而玉千城单在邾城的藏身之地就有四五个之多，邾城之外的更是无法细数。执剑师自认为是玉千城心腹，参与了所有的计划，但也仅仅能罗列出六七成而已。他原以为自己手中有足够的筹码，绝不会成为弃子，却在莫离骚开口后才知，玉千城让他知晓的秘密不过九牛一毫。那人何时在宗门内埋下的破天雷，从哪里找到了实力高强的同伙，执剑师完全一无所知。执剑师对玉千城是什么态度，莫离骚并不在意，他从敖鹰手上拿到线索之后，便从中筛出最有可能的两处，率先前往探查。
仙舞剑宗将选出新宗主的消息才传了五日，最终由敖鹰继任的真相却还没对外宣布，邾城的江湖人士仍以为莫离骚才是真正的获利者，忽然看到他现身于此，身后还跟着两个行天教教众，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这两日，行天教搜捕玉千城的动静不大不小，但消息灵通些的已经获知，他已非昔日的名门大派之主，而是正魔两方都在捉拿的祸首。当初千方百计迫害同门师弟，现在自己沦为众矢之的，玉千城可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而他一朝跌落云端，同时引得许多武林人士好奇，想一窥其中的名门辛秘。
莫离骚对所有窥视的目光都无动于衷，径直穿过热闹街市，往邾城西南方向行去。有些不长眼的悄悄跟上他的脚步，意图在这件事中探得一些消息，好转手换些利益，可没走两步就被行天教的人拦住去路，再抬眼便不见了莫离骚的身影。
玉千城精心挑选的几处藏身地，或者是闹中取静，或者是极偏远之处，邾城西南的这一处原是前者，后因几次的山难而变得乏人问津。此地有不少被埋在泥沙下的废屋，勉强留了个屋顶能被人瞧见，重新被收拾出来的人居不多，即便有也十分破败。玉千城置办的就是个看上去极其寻常的独门小院，院内堆满了落叶积雪，院中的屋子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看得出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莫离骚里外转了一圈，确定玉千城没在此地落脚也不急着走，而是将附近还能住人的空屋都看了一圈，确定哪里都不见多余的痕迹，才接着前往下一处。另一处非常偏远，甚至不能说是在邾城之内，而是在邾城背靠的一座矮山里，与此地有三十多里的距离。
跟着莫离骚的两位行天教众考虑到路途颇远，殷勤地备了马车，然而莫离骚却没领情，足尖一点便掠出十几丈，徒留两个追赶不及的人面面相觑，愣了几息后还是顺着相同的方向全力前行。
邾城地处中原偏北，每逢寒冬之际，山中便少有飞禽走兽走动，更别说是活人了。玉千城精心营造的藏身地隐在深山之中，若非有执剑师给出准确的路线，两派再花上三五日也很难找到。莫离骚赶到山脚下时，便见厚重积雪上有几串向上的脚印，从脚印深浅能大致推断出主人的修为，多半是慕容宁与九煞。
“看来另一处没有收获。”眼见仅有黑白二色的山间忽然飘来一片红霞，早已等候于此的慕容宁唇角微扬，不轻不重的声音恰好足够来人听清，“此地也无人。不过，他们应当来过。”
莫离骚像一片来不及被冬雪掩埋的红叶，轻飘飘地落在慕容宁身旁一丈之外，顺着男人抬起的手看向篱笆旁的几株枯木。还未到雪融冰消的时候，山间的秃枝若不是覆着积雪，便是挂着冰凌，那几乎连成一线的几棵树却总有两三根树枝是光秃秃的，细看能瞧出是受了外力影响而掉落。莫离骚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再扫过篱笆内毫无痕迹的积雪，径直推开连木销都没有的栅栏门，朝着前方过于简陋的茅屋走去。
茅屋的木门还算完好，但也并未落锁，轻轻一推便向内退去，露出个不足两丈见方的狭小空间。门开后先看到的是当中的简陋木桌，左侧靠墙有个木板与条凳拼凑起来的睡床，右侧则是个黄泥垒成的灶台，寒酸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此处竟会是仙舞剑宗宗主的藏身地。
不知是过于匆忙，还是认为没有必要，屋中处处都留有暂居过的痕迹。桌上立着半支没燃尽的白烛，木板床上的被褥没有收拾，灶下的黑炭还是干燥的模样。莫离骚穿过屋子来到后门，又看到屋后有几串进出的足迹，雪地里还有没埋干净的血红。
“他们至少在此住了一晚，但这床应当只够一人平卧。嗯——被褥倒是干净，没看到血迹残留。”莫离骚四处找寻着线索，慕容宁凑上来与他同行，不吝于发表自己的看法，“灶下生了火，但没有烹煮的痕迹，至多是烧了些热水。玉千城受的皮肉伤不少，屋后的血迹极可能是他留下的。”
“玉千城找的这个同伙……”慕容宁似乎看出了什么，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在莫离骚偏头看过来时却不曾点破，反而问道，“离骚可有怀疑的对象？”
莫离骚迟疑一瞬，还是给出回应：“尚不能断言。”
这答案着实微妙。
不能断言，那便是有，只是还需再求证而已。
会是什么人？
慕容宁心思电转，迅速地排查着可能的对象，可惜屋中留下的痕迹虽不少，但有用的不多，尚不足以让他立即得出一个结论。
莫离骚也觉得整间茅屋都透着一丝古怪，好像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线索，但眼前所见的又太少。他凝眸细思片刻，忽然仰头看向屋顶，慕容宁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抬起了头，双双看到茅屋的房梁上露出的一个泛白尖角。
“离骚，不看看吗？”慕容宁有意谦让，但莫离骚迟迟不曾动作，他隐约猜到对方的顾忌，索性抬掌运气，五指一收便将梁上之物取下了。
落在慕容宁手中的是份封面泛白的信函，封面上是简单的“致剑雅”三字，莫离骚瞥了一眼，确定不是玉千城的字迹。慕容宁认真地嗅了嗅，对莫离骚保证道：“没有毒。”
“你看吧。”莫离骚冷漠地摇头，依旧没有接过的打算。他既然不避讳，慕容宁也只得再代劳一回，替人将信函拆开，取出其中的信纸一同观看。同样发白的信纸仅有一页，落笔时的墨色浓重，从背面就能看出清晰的轮廓，其上文字分外简洁，短短十二字却透露出意外的讯息：
——二月廿一，天剑峰顶，千城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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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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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樓發表於: 2024-03-01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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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七

“二月廿一，天剑峰顶，选的地方倒是有意思。”慕容宁一字一顿将信中所书道来，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一股看热闹的兴味，不善的眼神透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杀意。天剑峰是他与莫离骚的决战之地，二人的关系亦是在那一日后发生了转变，留书之人特意挑了这样一个地方，让慕容宁感觉到直白的挑衅。
莫离骚没对天剑峰作出多余反应，倒是盯着“千城玉碎”四字陷入了思考。若以字面之意解读，这一句是在预言玉千城的下场——命丧天剑峰，那么，动手的会是谁？
是向他寻仇的师弟，还是大费周章把人救走的同伙？对方特意留书，那就是料到他们会追到这里，想来对玉千城的处境可谓了如指掌，杀人更是轻而易举。莫离骚正思量着，忽听慕容宁问：“玉千城会被反噬吗？”
“……或许。”莫离骚稍一停顿，没有太铁齿。依玉千城的行事做派，不会只有他一个仇人，所谓的同伙未必不是卧薪尝胆，然后在关键时候亲手给出致命一击。杀人诛心，总是最痛快的复仇方式。思及此，莫离骚想到个最喜欢用攻心术的人，下意识地瞥一眼慕容宁，就被抓了个正着。
“离骚看什么？”来自莫离骚的关注让慕容宁心情颇佳，偷看被抓包的人顶嘴道：“看你心黑。”
“是么？”慕容宁对这评价不以为忤，笑得意味深长，“再黑的心，流的血也是红的。”
直觉慕容宁引导的话题有些危险，莫离骚强自镇定，一本正经地说回正事：“不过，天剑峰更可能是陷阱。”先把人救走，又在此地留了书信，那人目的若只是亲手解决玉千城，实无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对方既然特意选了个二十几日后的时间，又点名天剑峰顶，更像是拿玉千城做饵，把他们吸引过去。至于做什么，莫离骚很难往好处猜想。
“自作聪明。”慕容宁本想将手里的信毁了，但到底是给莫离骚的东西，他不好当着人的面自作主张，便多问了一句，“要留着吗？”
莫离骚不解目光在慕容宁与信函上来回扫了一遍，大方道：“你若想要，给你就是。”
要真是莫离骚所赠之物，即便仅仅一封书信，慕容宁必然也会小心珍藏，但不明之辈炮制陷阱所用的饵就罢了，莫离骚甚至没有亲手碰过这泛白的纸页。
“区区小饵，留也无用。”慕容宁五指一收，手中信纸就连着信封一道化作细雪，飘落在地，不可再见。他拍了拍手掌，将不存在的尘灰打落，问莫离骚：“离骚打算赴约？”
“不必明知故问。”莫离骚与玉千城的关系已是不死不休，那人手上握着最大的筹码，无论准备在天剑峰上演内讧或者请君入瓮，他都一定要亲自确认玉千城的死亡。得到答案的慕容宁露出满意表情，为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我想也是，交给别人，总是不能放心。”
既然二人意见一致，慕容宁便不再耽搁，立即调派人手，令随行的九煞之三率先返回城中，领三百门人前往天剑峰，无论探查或拦截，务必防止旁人先登上峰顶。同时告知七卫中的冉谕，要他即刻点一百人南下，盯紧雷火门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查出最后一枚破天雷的所在，确保那东西不会被动用。必要的时候，不妨用些手段当场毁去。
他们已在破天雷上吃了两次亏，绝没有第三次了。
尤其天剑峰的地势与别处不同，无论在峰顶或山腰任何一处引爆破天雷，都能引发极严重的山崩，那威力非是人力能够抵抗的。
再就是，莫离骚对玉千城的同伙有所猜测，但不愿告知，慕容宁便打算从雷火门入手，看看除了段月虹与玉千城之外，还有谁涉入其中。破天雷威力巨大，制造时稍有差池就可能伤亡惨重，雷火门这么多年也不过制成十枚，每一次动用都颇为谨慎。段月虹、玉千城为此付的代价不小，不可能让无关的人出面接洽，救走玉千城的那个人，倒是很有可能作为接头人。
与此同时，慕容宁也没准备放弃继续追查玉千城的行踪。除了先前几种猜想之外，所谓的天剑峰之约也可能只是缓兵之计，想让他们放松围追的脚步，争取到喘息之机。距离二月廿一还有二十余日，从邾城往天剑峰，最快只要六七天，中间十几日的空闲，那两人势必还要找一个地方藏身疗伤，按照玉千城的状况，应当不会离邾城太远。
最为重要的是，按着别人的步调行动，慕容宁只在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如此选择，小风时雨更喜欢亲手把控一切，不介意将目标解决在上山之前。
茅屋内外已无更多线索，过多逗留毫无意义，但即便是个简陋的茅草屋，慕容宁也没打算留给玉千城。走出篱笆圈起的小院后，男人停步回身，手中铁扇猛然一扫，便将整个屋顶打得坍塌下来，震得林中积雪纷落，溅起一阵白茫茫。有几粒飞溅的细雪角度刁钻，不偏不倚地击中莫离骚颈侧，触碰到温热肌肤便化作一点湿润，冻得他微微皱眉，不满地同慕容宁拉开了距离，立即转身下山。
莫离骚只想独来独往，可惜下山的路仅有一条，怎样也无法与慕容宁分道扬镳。没有自觉的男人不仅要与莫离骚并肩，还甚为热络地问道：“离骚打算何时动身？既然都要前往天剑峰，兵分两路不如互相照应，免得他们半途还有什么下作手段。”
二人的关系正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境地，若是由着莫离骚的意愿发展，迟早会变得毫无瓜葛。慕容宁偏偏要加深彼此纠葛，哪怕是一道怨恨的目光，也胜过对面不相识。
莫离骚想也不想，果断地拒绝道：“与你不同路。”
“是么？”慕容宁不信，“离骚不肯坦言相告，如何就能笃定我们非是同路人？还没有抓到玉千城，我们的结盟可不能先分崩离析。”
“我要回仙舞剑宗。”莫离骚冷冰冰道，就差没说不欢迎登门了。他也确实打算先回去一趟，与敖鹰通一声气。莫离骚与慕容宁不同，始终没有将宗门当做后盾，更没想让他们为自己浪费多余的人力。但有关玉千城的下落与可能的阴谋，总是要让敖鹰知晓的，也便于他将宗门顾好，免得费力夺回来的百年基业转头就成空。
“那正好，我与你一道过去。”没想到慕容宁立即接上了话，而且找了个极佳的借口，让莫离骚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前日被狻猊所伤的那名弟子，本座总要去瞧一瞧。他的断臂无法再续，但若能找到个能工巧匠，或许可以借助机关之术再造肢体。即便假肢无法运使如常，至少能稍作弥补，好过现在的模样。稍后，行天教再为他寻一套左手剑的剑法，只要勤加练习，也能添几分自保之力，不至于此生都仰人鼻息。此事行天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本座愿尽些绵薄之力。”
慕容宁一气将所有打算和盘托出，正是拿定莫离骚的脾气，笃定他不会轻易代人做主，又格外容易心软。果然，听来周全又可行的计划让莫离骚再难开口拒绝，不得不容忍慕容宁同行。得逞的男人心中暗笑，对让莫离骚回心转意又多了几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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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樓發表於: 2024-03-22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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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57樓(windrain) 的帖子

太好看了呜呜呜直接熬夜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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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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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樓發表於: 2024-03-24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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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八

自去岁无瑕山之战伊始，仙舞剑宗一直难得太平，又以近十日来风波最盛，千百弟子经历多番磋磨，终于历练出几分处变不惊的沉稳。可纵有再多的稳重，在看到慕容宁堂而皇之越过剑阵进入仙舞剑宗刹那，也不可避免地对过往认知产生怀疑——他们真的曾与行天教不死不休吗？
乱人心智的始作俑者在莫离骚身侧闲庭信步，沐浴着一道道迷惑的目光，看到一张张难掩惊愕的脸，不禁连连摇头：“皆是如此意志不坚之辈，天赋似乎也不如何出众，难怪无一人能学会你的行令剑围。”
回荡在耳畔对同门的挑剔层出不穷，不是根骨不佳就是悟性太差，慕容宁言语之中满含惋惜之意，若是来个不知情的，少不得要将他与莫离骚的立场错认。莫离骚最知他打蛇随棍上的能耐，一旦回应便会有无穷无尽的争论，始终将慕容宁的逗弄置若罔闻，一路默不作声地把人领到会客的厅堂。
“你在这里稍候，我去请师兄出来与你细谈。”莫离骚在门前停住脚步，往厅内示意一下，抬脚就想离开。慕容宁看出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手中铁扇随意一横，截住莫离骚去路：“将客人独自留下，这不是仙舞剑宗该有的待客之道吧？”
莫离骚一退一晃，躲过慕容宁的铁扇，随手抓了个被二人说话声吸引来的弟子，把人往他身前一推：“有人招待你。”
慕容宁脸上的笑容不变，垂眸瞥一眼不识相地堵在二人中的年轻弟子，又用目光丈量了与莫离骚间的距离，确定无法再轻易对他近身，便遗憾地轻啧一声，抬脚往厅内走去，比被勒令待客的弟子还要自在：“罢了，那我就在这里尝一尝仙舞剑宗待客的茶。离骚记得速去速回，别让我等太久。”
才不要回来。
莫离骚在心里辩驳着，转身便以最快的速度去寻敖鹰。
仙舞剑宗偌大一个宗门，需处理的事务不少，近来尤其的多，敖鹰这一整日几乎都没离开过案牍。莫离骚应声推门而入时，敖鹰仍在奋笔疾书，以为莫离骚是来说搜寻玉千城的进展，头也不抬道：“师弟稍等，待我写完这封信。”
“不急。”莫离骚自觉地挑了把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给了敖鹰一记重击，“让慕容宁等等也无妨。”
“怎么能让……你说什么，谁来了？”敖鹰倏然一惊，写了一半的信纸上瞬间多了道浓重的墨色，可他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压着声音气急道，“慕容宁怎么来了，行天教又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请走的煞星，怎么没两天又转回来了？
敖鹰一时气急，险些患上心悸。他死死捏着手里的笔杆，颇为紧张地看着莫离骚，生怕这人嘴里又冒出什么骇人的话。说起此事，莫离骚的心情也不太妙，用一言难尽的语气道：“他……应当是来救人的。”
敖鹰皱着眉转了转头，再看莫离骚略显不满的表情，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说，慕容宁，救人？”
“嗯。”莫离骚肯定道，“他是这样说的。”
“救什么人？”敖鹰还是忍不住质疑，“他一个魔教魁首，救人救到仙舞剑宗里来？”
“断臂的那个弟子。”莫离骚想了想，索性一次把话说完，“他说，可以用机关义肢，或者其他类似的法子，暂且将右臂接回来，从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至于武学修为方面，改练左手剑便是。总归此事是行天教的过错，他会想法子解决，师兄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不必替他心疼钱财。”
他一气说完，又补充道：“反正行天教有钱。”
这难道是钱财的问题吗？
敖鹰直想拽着莫离骚的肩膀摇醒，可当下显然有个更棘手的对象要处理，只得叹气道：“走吧，先去会会慕容宁。”
“嗯，师兄走好。”莫离骚颇乖巧地应和着，敖鹰听出不对，回头质疑道：“你不去？”
“我在外奔波一日，累了。”莫离骚这理由着实无懈可击，瞬间让敖鹰想到还没下落的玉千城，让人同去接待的话就咽下去了：“你去寻玉千城，有发现吗？”
“有。”莫离骚肯定道，“晚些时候再同师兄说。”
“知道了，我先去见一见慕容宁。”敖鹰放下被捏得变形的毫笔，神色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摆出一张不那样严肃的脸，起身往会客之所走去。
敖鹰将慕容宁视作煞神，打从心里不乐意与之相见，却哪里知道，对方更不愿意对着他一张严肃古板的老脸。两人甫照面，足足喝了两杯茶的男人张嘴就问：“怎么不见离骚？”
当然是不顾同门之谊，独自躲清闲去了。
敖鹰心里对莫离骚偷懒的举动略有不满，面上依旧要为他遮掩：“师弟近来太过劳累，先回去小歇片刻。”
“原来如此，”慕容宁看着手中茶盏，似笑非笑道，“还以为，离骚是不想看到本座。”
敖鹰不知如何接话，索性干笑一声强行换了话题：“听师弟说，慕容教主今日前来，是为了本门受伤的弟子。”
“是，我同离骚商量过，或许有办法稍作弥补。”一谈起正事，慕容宁的神色也收敛了几分，而当他摆出温文尔雅的姿态时，总是很容易让人忘了这男人的本性如何桀骜，连敖鹰都不自觉地松了心神：“平江不过弱冠之年，要是真能补救一二，也能少许多遗恨。”
既然是要弥补匡平江，自然要征得他本人同意，慕容宁也拿出一点诚意，打算与人亲自见一面。不过敖鹰护短，没直接让二人照上面，而是先将种种情况与匡平江道明，把人安抚了一番后才允许慕容宁进屋。
即便早有准备，匡平江一见着慕容宁，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之色。太过熟悉的反应甚至没换来多余的眼神，慕容宁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只断臂上。匡平江的右臂齐着手肘被削去，断面格外齐整血腥，而今已是受创的第三日，断口仍在往外渗着鲜红，其人面色则是虚弱的灰白。
慕容宁对无关紧要的人可没有多余的柔情，直白道：“这伤口再拖延下去，他的义肢也不必接了。”
“已让人去请侠医了。”敖鹰说这话时忍不住叹气。仙舞剑宗虽养了两位医者，但平日也只管治些小病小症，对奇毒、断肢一类的疑难杂症着实束手无策，敖鹰在冲突当日就排人前往连山谷。可因玉千城之故，侠医对仙舞剑宗颇有抵触，此回特意借了莫离骚的名义，还不知对方是否愿意卖这个面子。
“就算程君相愿意出手，赶过来也要好几日。”在此期间，要先将匡平江的命保住。想到此人如果死了，莫离骚多半会对他有所埋怨，慕容宁便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放在小几上：“这伤药能让断口不再淌血，不过，用时会有些难熬，你们自行定夺。韩半山就在邾城，敖鹰宗主要是信得过，本座可以即刻令他前来。”
“多谢慕容教主。”敖鹰将伤药收下，却没贸然答应用韩半山。数月前的无瑕山之战，行天教只靠魔医的毒药，就让联手的各大门派损失惨重，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仙舞剑宗不想过多招惹。敖鹰处事谨慎，慕容宁也不会强求，总归他的姿态已经做到位，有没有胆色领情是仙舞剑宗的事。
眼看着人也见过，事也谈完，可慕容宁还是没有主动告辞的迹象，敖鹰忍不住头疼：“慕容教主还有什么指教？”
“也没什么。”慕容宁轻轻一叹，“只不过，离骚亲自将本座带来，辞别时却连露面打声招呼都不愿么？”大有见不着莫离骚，就不准备挪窝的架势。
敖鹰比慕容宁更想叹气，这时候却只能用力往下咽，先想办法把人请走再说：“慕容教主稍候，我看看师弟休息好没有。”
慕容宁神色瞬变，客气道：“那就有劳敖鹰宗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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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樓發表於: 2024-03-24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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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九

“你还想做什么？”睡下没多久就被人闹醒，莫离骚连不悦都带着一种没睡够的慵懒，质问时的语速比平日还要慢三分。慕容宁盯着他泛着春意的眼尾目不转睛，直看得人秀眉轻蹙才缓缓道：“离骚还未给我一个答复。”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彼此早有约定，而非自己强人所难。莫离骚在看到那份留书后就另有打算，确实不甚乐意与慕容宁同行，皱眉道：“我若是不说，你要一直在仙舞剑宗守下去？”
“离骚便是这样看待我的？”慕容宁轻轻一叹，语气似有些受伤。莫离骚不为所动，轻哼道：“是你素行不良。”
“是么？”被当面指责的男人却不见恼怒，唇角扬起的弧度反而更高，当是默认了这说辞。
若是在一年之前，慕容宁要想知道莫离骚的任何计划，哪怕这个人不肯开口，他也能派出大批人手守在仙舞剑宗外，随时掌控对方一举一动。但他如今所求的不单纯是一个答案，而是莫离骚亲口给出的答案。他想要莫离骚主动退让，今日妥协一个微不足道的答案，明日后退的就可能是长久累积而成的重重心防。
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野心十足，看着莫离骚的目光背后分明透着志在必得，当下却克制住肆意妄为的念头，摆出小心翼翼试探的姿态。
最运筹帷幄的猎手，最明白该如何让猎物放下戒心。
忽然的沉默让二人间的气氛变得莫名古怪，也教敖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想到慕容宁如此难满足，见了人还不够，似乎还要勉强莫离骚做些什么。不过，师弟虽有些不悦，但似乎还未动怒。
如此念头又是一闪而过，敖鹰不及深究，便听慕容宁道：“当然，为防离骚独自涉险，途中又遭什么人暗算，本座守一守也是无妨。”他如此说着，目光自然地转向敖鹰：“就不知敖鹰宗主是否乐意？”
让慕容宁守在仙舞剑宗？
敖鹰当然是满心的不乐意，否则不会亲自去将莫离骚拽过来，好将这难缠的客人送走，只没想到送神比他想得还要困难许多。敖鹰心里长长一叹，一对上慕容宁的笑脸便觉得头疼欲裂，再看厅外天色已晚，恐怕再耽搁下去又会给此人留宿的借口，当下也顾不得计较慕容宁古怪的举动，立即找了个借口：“我还有宗务未处理完，师弟，你代我送一送慕容教主。”
“师兄？”忽然被强加了棘手的任务，莫离骚还没回神拒绝，敖鹰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单剩下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慕容宁。以莫离骚对慕容宁的了解，若不能让他满意，这个人可能真的会在仙舞剑宗赖下去。是一直不得清净，还是先安静几日，此二者之间，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莫离骚权衡利弊，不刻便妥协道：“十日之后。”
“那就如此说定了。”好似怕他反悔，慕容宁立即做好安排，“十日后，我来接你。”
莫离骚忍下一个哈欠，没好气道：“能走了吗？”
“离骚忘了一桩要事。”慕容宁得了答案，本该见好就收，却对着不愿动弹的莫离骚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莫离骚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晰，目露怀疑：“还有什么？”
“敖鹰宗主方才说了，让你代他送客。”慕容宁将手中铁扇一摇，形如翩翩君子，行却胜过成精的狐狸，“离骚确定不想同我一起走走吗？”
“送就送。”莫离骚懒得再与他周旋，当即身形一闪，人已朝着出山的方向掠去，慕容宁粲然一笑，双手负在身后紧追而上。
才与慕容宁说好了十日后启程，把人送走的隔日，莫离骚就收拾行囊出了门，但到底是往何处去，就连敖鹰都不知晓。他身法飘逸超绝，出行时又特意避开了邾城，没让行天教的教众察觉分毫，慕容宁也就无从知晓。
连着两回造访仙舞剑宗之后，慕容宁也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暂且安分了几日，直至听闻侠医已经抵达仙舞剑宗，才又带着韩半山不请自来。
为匡平江之伤，仙舞剑宗借了莫离骚的名义，派人往连山谷请侠医出手。好在程君相虽不待见玉千城，但还愿意卖剑雅一个人情，得了消息后便亲自赶到邾城。
侠医一动，魔医便也坐不住了。
他二人一魔一侠，行事、立场多有不同，但在医、毒两道都各有建树，早在十数年前就听过彼此名号，却始终未曾见过面。韩半山从前对程君相的侠医之名多有不屑，但自从知晓半途红尘是出自他手后，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直想要亲自一会，如今总算能够得偿所愿。
程君相年方而立，素来待人和善，韩半山较他年长些，因心怀赞赏也显得极好说话。两人甫一见面，就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当即以匡平江的伤势为契机，开始谈医论毒。
一间弟子房容不下许多人，且慕容宁在意的只有莫离骚，对程韩二人的话题毫无兴趣，粗略听了两句后便转到门外，向同样主动避让的敖鹰问道：“怎么不见离骚？”
莫离骚出门前就有交代，不让旁人知晓他的行踪，慕容宁一开口，敖鹰便拿出二人一同商议好的借口应对道：“师弟说大战在即，需闭关一段时日。”
救走玉千城的人修为不俗，莫离骚有闭关的念头倒也不反常，慕容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没起什么疑心。敖鹰见状暗暗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问：“慕容教主可知晓，玉千城为何会约你们在天剑峰见面？”
慕容宁自然也有过猜测，得出的结论不下三种，但对着敖鹰没有多说：“也许是因为天剑峰的地形易守难攻。”
敖鹰又问：“对方既然抢占了先机，必会做好应敌的准备，慕容教主可有必胜把握？”
“先机未必在他们手里，”慕容宁微微一顿，看着敖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还是说，敖鹰宗主信不过离骚？”三年前的莫离骚独来独往，与宗门几乎没有瓜葛，身边最多一个不成气候的云斯年，而今不仅主动出手回护，对敖鹰也很有几分信赖，让慕容宁生出几分危机感。
“怎么会。师弟的天赋有目共睹，放眼整个江湖也少有对手。”敖鹰看似与有荣焉，对莫离骚全然放心，实则忧心忡忡。莫离骚此行若是独自赴约，他未必会如何担心，坏就坏在其中有行天教的人横插一脚，许多事情就难以掌控。敖鹰最害怕的，就是两年前的不测会再度上演，莫离骚万一再落到行天教手里，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脱身出来。但莫离骚直言不愿仙舞剑宗介入此战，敖鹰也不好强求，如今只能暗自干着急。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都猜不到彼此戒备的是什么，简短的试探也不了了之。
此后，因侠医要留在仙舞剑宗为匡平江诊治，魔医便拿着为其打造义肢的借口，日日拖着慕容宁前来拜访。敖鹰渐渐从戒备到麻木，甚至有一日还准许韩半山在门内留宿，与程君相秉烛夜谈。
十日之约的第八日近午，在外奔波多日的莫离骚终于赶回仙舞剑宗。他才穿过剑阵，就对上一张意想不到的脸，还有两道审视的目光。猝不及防打了照面的二人四目相接，都有些欲言又止，慕容宁盯着风尘仆仆的人，语气微妙：“离骚的闭关之地，原来不在仙舞剑宗之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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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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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219樓發表於: 2024-03-24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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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零

怎么就被他撞见了？
偏偏是和最麻烦的人碰了个正着，莫离骚不自觉地微微抿唇，眉梢眼角都透出几分不乐意，但神色间不见半点慌张，反倒义正辞严地质问慕容宁：“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呢？
慕容宁扪心自问，确实并无不可。只是，莫离骚的状态绝不是才出关的人当有的，更像是出了趟很远的门，不仅眉眼间带着长久奔波的疲惫，就连衣裳也不似平日齐整，鞋面更是破天荒地晕开了一块半掌大的脏污。若非累极了，一向爱洁的人绝无可能让自己如此狼狈。慕容宁分明看出了不对，却没有辩驳莫离骚，仅是温和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莫离骚已做好慕容宁随时发难的准备，没料到对方的回应竟如此平和，戒备的目光不由变得狐疑起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此人一贯心眼最多，莫离骚早习惯对方的霸道无理，每每看到他露出微笑，想到的都是温和假面下的雷霆手段，当下也没有掉以轻心。
二人纠缠数年，要论对彼此的熟悉，这世间再无人能及。
直觉莫离骚欺瞒他的一瞬，慕容宁确有过发作的念头，但思绪一转又压下了。莫离骚非是笼中雀鸟，而是翱翔四海的鹰，他从未屈服过，也从未放下过防备，被逼迫太过的时候，也不惧玉石俱焚。慕容宁亦是真切地尝过数次教训，而今才勉强学会如何给予人几分自由。
慕容宁心底的纠结仅是一瞬，展露在莫离骚面前的是不同寻常的温和，疲倦的剑侠半晌没能瞧出端倪，便不再深究慕容宁的反常，语气中带着自身都未察觉的淡淡埋怨：“你如何在此？”他不是妄为的人，却也有几分脾气，何况这几日的奔波着实与慕容宁脱不开干系。若非这人坚持要同行，莫离骚本可以在前往天剑峰的途中绕路处理几桩私事，正是顾虑着慕容宁格外难缠，无法在半途避开他的耳目离队独自行动，才额外耗费了七八日的时光，多奔波一个来回。
听到那一句嗔怪的话语，慕容宁愣了一瞬，而后温声解释道：“侠医正在为你那位师侄诊治，需韩半山从旁协助，本座也就顺路来看看。”
莫离骚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还没往深处多想，便又听到慕容宁的提醒：“你方才出关，可要去洗漱一番？”他自然知道自己一身尘土，颇为狼狈，要不是如此不巧地一出剑阵就碰上慕容宁，本该已回房沐浴更衣了。想到前后因由，莫离骚秀气的眉轻轻一拧，几乎无声地朝着慕容宁轻哼一下，便飞快地朝着后方掠去。
他又生什么气？
慕容宁难得有些不明就里，着实想抓着莫离骚问个明白，可追到人浴房外总归不雅，何况这里是仙舞剑宗，而非行天教。料想莫离骚稍后应会去探望匡平江，慕容宁压下好奇，先一步过去。
不过寥寥数日，匡平江的弟子房便取代思过堂，成为仙舞剑宗弟子最不愿靠近的地方。此地不仅有侠医与魔医出入，每逢二人联手诊治时，敖鹰必会亲自守在门外，时常还能看到慕容宁悠闲踱步的身影，远远一看就觉得危机重重。
敖鹰的心思其实不难猜，他与莫离骚一般，始终难以对行天教交付信任，尤其怕韩半山在诊治时有多余举动，便想在最近的地方守着。慕容宁从远处走来，隔着三四丈就能看到敖鹰松不开的眉头，行到近前便意味深长道：“离骚从外头回来了。”
“是么，竟比计划的早了些。”敖鹰被慕容宁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往别处张望，想要避过那双锐利眼眸。慕容宁却也绕了两步，始终直视敖鹰，少了几分克制，多了些咄咄逼人：“敖鹰宗主想说的只有这些么？”
敖鹰被问得莫名其妙，也显出几许不快：“慕容教主想听什么？”
“离骚风尘仆仆、形容疲惫，并非是才出关的样子。”没在莫离骚面前问出口的话，此刻尽数抛给了敖鹰，“他究竟去了哪里？”
敖鹰也想知道莫离骚去了何处，但他那极有主见的师弟确实未告知，更关键的是，他被慕容宁古怪的态度惹得火起，终于将憋了许久的疑问倾泻而出，不甚客气地质问道：“这是我师弟的私事，不必同任何人禀报。慕容教主这话，是将他视作什么了？”
“我将离骚视作什么？真是个好问题。”慕容宁的表情愈发微妙，可惜没有给出敖鹰想要的答案，“我倒想告诉你，但本座如果贸然回答，恐怕离骚会不欢喜。”
敖鹰眉头紧皱，慕容宁又道：“敖鹰宗主若想知道，不妨等见面了亲自问他。”
这话颇有挑拨之嫌，唯有慕容宁知道自己多么真心。放在一年之前，他能公然将行天教送给段怜山的新婚贺仪署上莫离骚的名，如今心境几番转变，所求亦不相同，行事不再只凭自己喜好，所以连对那个人的心思都不好再轻易坦言了。
可惜，敖鹰不会相信。
话不投机半句多，短暂的交谈不欢而散，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直至换了身新衣裳的莫离骚找过来，才随他一同进屋探视匡平江。
屋内的伤患正倚在床头瑟瑟发抖，不像是被诊治的病人，倒像是被折磨的试药人。
也赖魔医的手段太不同寻常，制出的伤药比毒药还折磨人，匡平江试过一次后就生出了畏惧之心，一见着他就忍不住瑟缩起来。韩半山才不管匡平江有多少委屈，与程君相联手将他断臂处理完毕，便转身向慕容宁说明状况，实则也是说给莫离骚听。
“他这伤先前拖延了几日，累得全身的血都生了毒，我与侠医联手下了重药，总算是将毒性都驱除了。现在就等断口长好，元气恢复，就可以安排接上义肢。”韩半山道，“至于打造义肢一事，最好是能让百兵阁出手，他们最擅这类奇淫技巧，一截手臂不在话下，还能在义肢上添一些自保的机关。”
在场几人之中，就属莫离骚与百兵阁关系最好，敖鹰却没等他表态，先一步抢过话头：“多谢两位施救，百兵阁方面，仙舞剑宗会派人出面商议。”
“那就有劳了。请百兵阁制作义肢的代价，行天教会如数承担。”匡平江的事情到此便暂告一段落，慕容宁也没再找借口逗留，只是临别前那句“好好歇息，后日再见”让莫离骚听出了话外之音，但也没多余的精力细想。
五人相继从弟子房离开，敖鹰照旧送客出门，莫离骚则带着程君相去往暂居之地。一进门，他便问侠医要了只玉瓶。
“现在？”知道莫离骚是要依约取血，程君相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不是又要上天剑峰，等事了之后再取也不迟。”
邾城之乱前，莫离骚亲自将程君相请出连山谷，为他澄清半途红尘的真相。二人那时就有约定，等事了之后，莫离骚允许侠医从他身上取血，用以继续钻研半途红尘的毒理。但侠医知他几日之后又要赶赴天剑峰，还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担忧取血带伤会影响莫离骚对敌，便想再缓一缓。
“再拖延下去，或许又有变化。”莫离骚却是不愿耽搁，言闭便将双指并拢，用剑气割开手腕。白皙腕上立即漫开一片鲜红，程君相拧不过他，只得迅速取出随身的玉瓶递上前，以免莫离骚白白多添一道伤。
赤红液体连成血线，很快就装了满瓶，莫离骚将玉瓶往旁一放，随手封住臂上穴位，下一瞬就有大量伤药覆上手腕，刺得他眉头轻皱，但也没说什么。程君相一声不响地为莫离骚包扎好伤口，又给了两瓶丹药：“玉瓶里是三粒解毒丹，寻常的毒都能解。瓷瓶里是半途红尘的解药，可惜我手中玲珑草不足，只炼制出这一枚，你若是平安归来，记得送回连山谷。”
“多谢。”莫离骚没有迟疑地接下，将两只药瓶在袖中收好。此次天剑峰之行，韩半山亦会跟随前往，有魔医在侧，理应不必担心敌人暗中下毒，但莫离骚无法将身家性命交托给行天教，能有侠医的丹药傍身，确实让他少了几分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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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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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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