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31 書道，作者：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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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寧

天風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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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2)

樓主發表於: 2006-06-01 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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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 書道，作者：十羽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貼ˇ

雲紫寧.秩序冊和關切忙不完啦QQ 說:
我可以把書道轉貼到36嗎XD
Firmament．──六極──．說:
可以啊XD

－－－－－－－－－－－－－－－－－－－－－
文：十羽／圖：雲紫寧

書道。

　　當他收到那人久違的書信，信上滿紙嘮叨的交代一如以往他讀過之後便不想再看，倒是那人的筆法留住了他的目光。

　　「這人寫字是什麼時候飄逸起來了？」白紙黑字墨色酣然，草書的力道是很夠了，只是飄逸的氣勢顯然還差了那麼一點，整封信看起來這書法可還草得真天地有正氣，某人那張總是沉穩微笑的清聖俊臉彷彿就這麼隨著筆跡印在信紙上了。

　　若是從前，那人送來的信他大概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會信手扔掉，現在還肯耐著性子讀完算是很給昭穆面子了——他優哉游哉搖著羽扇，別有深意地看了手中的信簡一眼，終究是動手將信妥貼收起。

　　嚴格說起來，他和昭穆甚少有書信往來。從前他還留在六極天橋的時候是沒有必要，反正每天一大早推開房門就會見面何必寫信；出走後自修於斷極懸橋時則是沒有心思，當時一翻兩瞪眼直要將那人視同陌路，連話都不想講半句還寫什麼信？

　　「不過，感覺只是眨個眼，卻已經是那麼久的時間了。」若是沒有這封信，他幾乎不會去想起。畢竟下定決心遠離塵世以後，時間相對也就失去意義了——所以當年儘管還是小小的孩子，今日儼然已是江湖上傳說的世外高人——縱使他們自己常常缺乏自覺。

　　呼，所以，換句話說，這段冤孽也結得久到讓人數不清了。

　　明明是南轅北轍的個性，可以成為生死知交也著實神奇。就拿剛剛那封書信的筆法來說吧，他還記得以前還（算）是師兄弟的那段時日，僅從師父要他們習字這件小事來看就已能很精確地斷定出他和昭穆的個性，且日後的相處模式亦然。

　　「哎，那種龜毛的個性吶，只是寫字就能看得出來。」

　　是，說好聽叫一絲不茍嚴謹認真，講難聽便是龜毛。話說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們都還是孩子必須被師父押著練字的時候，昭穆一板一眼的性格已經在他一手方正沉穩的龍門魏碑裡得到完美的詮釋，後來他總是喜歡借用師父一次在昭穆字上的批注來形容那人——「天地有正氣」。

　　相反的，他寫起字來則是一手狂草，任性叛逆的個性從他的手跡來看已足堪證明，加上孩子特有的古靈精怪，師父要他們習帖時，他和昭穆事先都會私下各自說好負責範圍，行書草書等等讓他包辦；隸楷魏碑交給昭穆，利人利己藉此節省習字時間。

　　所以直到後來步出師門，昭穆的行書草書都還是欠了點飄然的英氣；他的隸楷魏碑還是少了分端正之風，只是他們深自了解自己的缺陷在那裡，故從不用自己不擅長的筆法書寫。

　　「……所謂的年少輕狂啊，哼哼。」

　　他微笑。

　　偶然，他曾經問起那人，說，覺得自己寫得最好的，是哪一個字？

　　大概是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有這樣的問題，那人俊朗眉目略為一沉，很是慎重地逕自思考了會，答曰，「道」。他望了那人沉靜的臉龐一眼，藍眸眸光旋即若有所思起來，然後微笑說，那麼自己練得最好的一個字，應當是「悟」。

　　——不過，都是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

　　「我說，」他端出茶具，對趁著公務之餘溜上斷極懸橋的某人揚起冷冷的一抹笑，「都已經是幾歲的人了還有那種心情定下性來好好練習草書，真是好興致。」

　　俊逸臉龐閃過一瞬的不解神色，但很快明白他言下所指何事，於是不解的神色裡復再加上些微難為情的信息，轉變成一種微妙的表情。

　　「那是之前在六極天橋上自修時，利用閒暇時光練的。」其實他也是無意間發現自己提筆時仍會下意識地揮出幾筆不成草書的草書，似乎白紙黑字之後猶能看見當年有個孩子因為貪玩而提議與師兄交換日課的狡黠表情。

　　「你也真夠無聊了。」記憶中，他最初尚留在六極天橋時不曾撞見昭穆習字，那麼，是在他出走之後才開始的？

　　他微微一笑，默默喝了口茶。

　　「昭穆，當年我是不是問過你，自認為寫得最好的是哪個字？」
　　「嗯。」
　　「若現在再問一次？」
　　「依然是『道』。」

　　「哦？」聞言，他一挑眉，唇畔勾起興味獨具的笑弧，茶水沁起的熱煙在同時也模糊了那人的神情。「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你還是找不到自己的道嗎？」

　　他看過昭穆在書房裡的那幅「道」字，蒼勁的筆劃如刀，隱隱然含有天地之間亙古的蒼茫與寂寞。當年一聽見「道」這個回答，他立即知道，昭穆始終都還在出世與入世之間尋找他自己的道；無論是蒼茫虛無的天地之道，或者是他自己何去何從的世道。

　　那雙俊若朗星的褐眸仰首凝望天際，溫和眼神別有深意。那日斷極懸橋上難得夜空清明，遠方星光明滅，向一種瞭然的指引，「所謂道啊，並不是筆墨可以輕易形容的東西。」

　　長久以來在六極天橋的遠世自修，簡單而言，對他而言等同於一種尋道的過程。在臥看千秋的時日裡他了悟世間一切原是虛無，彷彿勘破了外相，卻又無法更進一步澈悟，是故他總是回答自己習得最成功的一字是為「道」——因為之於他，道的「相」仍如此清明，他猶未得。

　　「若是你已悟道，那麼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了。」他涼涼地說。

　　「不悟天地之道，然而，至少找到了今後大略的方向。大概，有別於天地之道，這是屬於我自己的道吧？」
　　「還真令人好奇你想走什麼樣的路。」
　　「總該先把某人刻意製造的麻煩解決。我道易哉。先解決應該解決的，再做自己想做的。」
　　「聽起來我罪孽之重，倒是阻了你的道啊？」

　　那張俊逸沉靜臉龐有些時候笑起來，是會令人火大莫名的，好比現下。

　　「尹秋，相較於我的『道』，你的『悟』呢？」
　　「就悟吧。」

　　他說。然後很張狂地笑了。

　　大概要等到有朝一日，那人的「道」字再也不是筆墨能夠兼容的曠闊蒼茫，他的「悟」字才會成為空前絕後的一劃。

　　「那幅『道』字還掛在你書房裡嗎？」
　　「嗯。」

　　我道猶在啊。我道，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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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 書道，作者：十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