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7 【鷹翔X顥穹】短篇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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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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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樓主發表於: 2022-05-07 22:1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7 【鷹翔X顥穹】短篇集中。

※任波罕鷹翔x顥穹孤鳴
※只是一個對夜族和孤鳴王族過去的腦洞，無法接受就請不要看。
※在正劇向建立在對於苗疆、王室和部族的責任之上，部分理解對方的一個關係。
※以及我喜歡的cp關係。鷹翔和顥穹這兩人名字，剛好符合身為天空霸主的老鷹飛翔在蒼穹之上的意象。
※此外還有夜族慘案全體大人服毒自殺的猜想，建立於鷹翔擔心是族人中混有內奸，會影響到苗疆的前提下作出的選擇。
※關於萬神祭的賜婚，我不認為顥穹會完全因為榕燁的舞蹈很美便賜婚，從他心思繁複的個性來看，應該是綜合和各部族的利益關係決定蒼狼的婚約；但又因為他對蒼狼的愛護，不是只看利益，所以才會選擇他「可以相信」的夜族。也就是在與鷹翔有過一點交往的前提下，認為如果是對方的女兒應該可以託付。

[ 此帖被iris74在2022-05-07 22: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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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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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

一、少時曾經

當時顥穹孤鳴尚且年少，千雪孤鳴甚至還未出世，為了商討如何鎮壓夜族南方邊境—祝族部落發生的動亂，年僅十多歲的顥穹孤鳴被當時的苗王派往苗北，與還未繼任夜族的少首領任波罕鷹翔一同在營地駐紮。

他過去只對其沉默寡言之舉略有耳聞，據說其作戰前計謀穩固，年紀輕輕卻也有所樹功，但也更被提出來與戰場常勝軍的大皇孫比較。

而他對顥穹孤鳴的初次印象，便是這人怎麼老是一臉嚴肅。雖說自己也是少有表情的人，但顥穹殿下卻常是皺著眉頭，似乎無時無刻都有煩心事纏身，一點也不向個少年人。

直到某日，他那隻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鷹撒爾罕，在自己一聲口哨下，從遠處疾馳飛來，並準確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帶來戰前回報時，鷹翔注意到了顥穹的眼神投往自己。

好奇，有帶了點欣羨的眼神。

他忽然想到，顥穹殿下初來營地不久，或許對夜族飼鷹的習慣感興趣吧。思索片刻後，他走上前搭話。

「我們一族慣用老鷹作為戰時的通訊方式。」他讓撒爾罕停在自己的手臂上，在顥穹孤鳴還未意識到自己正被搭話時，他自顧自地開始解釋。「狩獵時也會帶上訓練過的老鷹，竄逃出的獵物將由他們獵捕，每年秋季族內會舉行鷹獵來補充冬季糧食——」

「我知道。」一直默不作聲的顥穹孤鳴忽然插話。「我以前曾從遠處見識夜族鷹獵的盛況。」

他這般突如其來上前搭話，其實是對王族的不敬。若是放在未來，定是要被顥穹孤鳴訓斥的。但此時的顥穹還年輕，未習得那份難以靠近的距離感與冷漠，仍保有少年人對於初次見識事物的好奇心，接著他的話繼續了關於夜族飼鷹的話題。

末了，他問。

殿下不介意的話，要不試著摸摸這孩子？撒爾罕很溫馴的，定不會傷害殿下。
於是他看見顥穹孤鳴因為他的提議楞了下，隨後才緩緩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順著撒爾罕的羽翼撫摸。當撒爾罕輕輕地用頭蹭了下他的手背時，他見到了總是蹙著眉頭的殿下無意識的淡淡笑容。

那時他想著，雖然貴為王族，顥穹孤鳴實也還是個小他數歲的少年而已。

二、立誓

苗疆內亂前，任波罕鷹翔便繼承了夜族首領之位。

夜族好幾世代皆侍奉孤鳴王室，如今有三位皇孫，雖說以大皇孫天闕孤鳴為苗疆多數部族所支持之主，但其作風過於強烈張狂也引起不少部族的反抗。
二皇孫顥穹孤鳴行事謹慎，雖說勝出戰役與軍事行動不如大皇孫的數目，但同時穩定的對攻下的部族恩威並施，收服疆土。

鷹翔的父親從未表示過自己對皇位繼承人的偏好，他總唸叨著，夜族侍奉孤鳴王族，無論最終由誰登基，皆會在其手下一同守護苗疆。

而任波罕鷹翔，卻是在繼任首領後，向顥穹孤鳴獻上了忠誠。

「大皇孫的行事過於張狂，性子剛強非壞事，但君王性格若是殘暴無虐，難免不為往後留下災禍。」

他單膝跪下，向著眼前的人說著。

「夜族忠誠於孤鳴王族，過去是，未來亦是。只是任波罕鷹翔希望，那是由殿下領導的江山。」

他抽出常年配刀，橫置於自己面前的沙地上。

這是夜族的傳統，本為狩獵民族的他們，身上總揣著各種武器以備作戰。交刀者為現其忠心，卸下一切武器；得刀者選擇收下與否，來確認彼此間的信賴。

「吾願，將一切奉獻吾主。」

而顥穹沉默許久，終是彎下腰，拾起那把刀。

「那便，隨我來吧。」

三、祭典前夕
那年她初此負責萬神祭的舞蹈之位，以往皆是由她的姑姑-族長一脈的女性所負責。

舞蹈方練到一半，小榕燁就聽到了屋外傳來自家父親的呼喊。向姑姑說了聲後，才放下手中扇子走出門外。

她很少看見表情一向嚴肅的父親如此歡欣鼓舞。正當她詫異之時，便聽見父親說，今年的萬神祭，孤鳴王族將親臨觀禮。

父親特別囑咐自己，眾神祈願一舞要更努力練習。雖然榕燁不討厭練舞，卻也有些疲乏，但在見到父親難得連日的好心情後還是練得更加勤奮。

父親高興，那很好。她想著，又跳起了舞。

王上是一位頗有威嚴的君主，雖然難以猜測其想法，作事手段強硬，但面對苗疆大業毫不拖沓，確是造就如今苗疆強盛的基石。

說著這番話的父親臉上可說是神采奕奕。

她當時還不太懂所謂的軍事手段，只認為既然是父親敬仰的人，那一定很厲害吧。而後她又想到，父親曾說王子是個溫柔的人，他們定能建立良好的關係。

榕燁想著，如果他們和王族的關係能夠更親近，也許父親會更加高興，也許她也能再交上年齡相仿的朋友。

於是，數個月之後，她的眾神祈願以堪稱完美、奪人目光的美譽，獲得了當今王上的稱讚。

四、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夜鷹的女兒。

約莫八歲的女孩在木樁架成的台子上翩翩起舞，手執一只繪有金色花紋的扇子，扇柄連著數片羽毛，隨著女孩舞動而擺盪，像極了老鷹展翅的瞬間。榕燁嘴角帶笑，起舞的動作十分熟練，看來是費了許多心力練習。他身旁的蒼狼和千雪連聲讚嘆，現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築的祭台上。
就在鼓聲響起的前一秒，原是隨竹笛伴奏下伏在地上的榕燁，突然一躍而起，右手上伸轉動一圈，似是祈禱之舉。而顥穹此刻第一次清晰見到那孩子的面容，銳利卻不失溫度的金色雙眸，與她的父親如出一轍。
身後營火高起，靜默的夜晚被祭典照亮，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正坐在高台一側的夜鷹，卻和對方眼神交會。剎那間，彷彿時間倒回，他想起了自己與任波罕鷹翔的初見、戰場上第一次的合作，以及對方誓言效忠自己的場景。時至今日，那雙眼睛也沒變過。在來訪前，他便為了臣屬諫言擇定王儲婚約一事思考數日，仍是未得出個答案。

但此時的他想，如果是任波罕鷹翔的女兒、如果是夜族的話，也許可以託付。

無論是蒼狼，還是自己。

那場祭典過後，苗王親自為夜族族長之女與苗王之子訂下婚約一事，傳遍整個苗疆。

五、某位族長的自白

我看著那位殿下登基為王，走在軍隊之前，戰場之上。
曾經還災他面前為了感情躊躇，為了實力懊惱的少年已不復存在。

他的君王領著他們，一吋吋的掃蕩部落、擴張版圖，近似執迷的與中原不斷互相拉扯抗衡。

而後王子出生了，沒多久，他自己的女兒也出生了

曾經在一次的掃蕩過後，他獨自於朝堂報告後續情況，末了，他的君王極為難得地與他寒暄了幾句，關於他的兒子，他的女兒。

夜族也將會成為王子的後盾，他說。並久違的見到了對方可稱得上是放心的情緒顯在臉上。

吾知曉了，下去吧。

一晃眼間，曾經與自己一同殺敵的，眼神追逐飛鷹的那位殿下似乎又出現了。

儘管那不過是海市蜃樓，在滾滾黃沙中，一眼而逝。

許久後，他在毒發之際，想著女兒、族人、留下的血脈們。他想著夜族，想著那可能性近乎於零的未來，不可免地又想到了他的王。

顥穹孤鳴成了王，早已不復當年稚嫩無力。
深謀遠慮、難測其思緒、作事決斷，他具有了一位君王該有的特質。苗疆得以強盛，確然是他的領導有方。

夜族丕變、蒙冤，他或許該恨、該怨，該將夜族與孤鳴王族的羈絆撕個粉碎。

情、理、執念、願望。人在進行選擇的時候總會被各種情緒和記憶所影響，所幸，他早已習慣於壓抑情感。

於是他選擇一探君王所謀求之景。

作為族長、作為臣屬、作為子民，他無法放下對於族中潛藏的隱憂的猜疑，也無法放下有人藉操弄夜族忠誠來動搖苗疆的一絲機會。

最後一次擁抱了女兒後，他選擇了由全族成人共同承擔這份劫難。
只望留下的年輕一代，能有機會重新開始，再度找回夜族忠誠之名。

閉上眼的那刻，他想。怨也好，恨也好，遺憾也好，任波罕鷹翔不會因此被擊潰。

他打心裡明白，多年前的內亂之後，縱使登基為王，再多的忠誠，都不足已陪伴顥穹孤鳴的寂寞。
身為王子的那人、身為王的那人，他只望其願得以實現。願自己長眠之後，他的君主，得以一償宿願。

畢竟，那便是王子成王的束縛與執念。

夜族世代侍奉孤鳴王室。
任波罕鷹翔，絕不可能背叛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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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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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
那天夜裡，他看見任波罕鷹翔沐浴在月色之下，赤足奔馳在草原上，如鷹展翅。
「殿下！」對方轉過頭向他微笑，又朝他奔來，停在咫尺之距，小心翼翼的攤開手掌，裡頭是一朵發亮的花，「此花十年才盛開一次，又僅僅在夜裡綻放，所以只能在這般深夜冒昧邀請殿下前來。」鷹翔有些抱歉地說。
「無妨。」他看著那朵花，輕輕用指尖磨蹭著花瓣，無自覺地微勾起嘴角。
自那夜起，任波罕鷹翔便是他心頭夜中的一瞥驚鴻，自由、熱烈、神采飛揚。

他中毒的那幾天，每日意識都在深海中浮沈，顥穹孤鳴迫切的想抓住什麼，卻連睜開眼都做不到。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掌。「王兄！」千雪喊著他，他艱難的醒來。
「王兄，你嚇死我啦！」千雪坐在榻邊，俯身探了探他的額溫，又端來一碗湯藥，伸手幫他撐起身。
「你⋯⋯」顥穹皺起眼晃晃頭，試圖擺脫那陣暈眩，此刻時機也不便責問許久未歸的王弟，他的手掌抵著額頭，試圖整理這幾日的思緒。
「下毒⋯⋯找到下毒者了嗎？」他問，卻見千雪一怔，拿開見底的湯碗說：「王兄啊你多休息，這種事完全好了後再操煩。」
他抓住千雪的上臂。「是誰？」他沉聲問。
千雪避開他的目光，嘆了口氣道：「夜鷹⋯⋯任波罕鷹翔。」
「但似乎也與鴆罌粟有關啦！說不定夜鷹是被利用的——王兄？」千雪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顥穹有些好笑，竟還輪到千雪擔心他的情緒了。
「不就是背叛嗎？」他說，嗓音比預期的更沙啞一些，「我們見得還不夠多？」
千雪皺起眉，隨後猝不及防給了他一個擁抱。「王兄啊，我在這呢。」千雪拍拍他的頭說。
顥穹難得未責備王弟的踰矩，只是異常乖順的靠在千雪的肩上。

「要滅夜族？王兄，這會不會太⋯⋯」
千雪照樣未通報便進入書房，顥穹冷冷地抬眼看向對方。
「你反對？」
千雪皺著鼻子瞪他，半晌後很大聲地嘆了口氣。
「拜託喔，大哥，我是你親弟誒，不支持你要支持誰啊？」
顥穹以哼聲回答，卻仍是直直的盯著對方，千雪偏頭避開視線。
「但一整個部族⋯⋯是否有點太過分了？」千雪乾咳兩聲後又說：「會不會造成其他部族的恐慌啊？」
「恐慌就隨他們去吧。」顥穹起身走到窗邊，日頭赤燄燄的當空，他瞇起眼睛，「顥穹孤鳴本就非仁君，他們該知道背叛孤王的下場。」
「王兄啊，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千雪急走兩步到他身邊，再次嘆氣，「謀殺君王本就是株連九族的事情嘛，我也沒說你不對。」
千雪頓了頓，又遲疑的開口道：「但這事很嚴重，是否該詳查？我覺得夜鷹不是那種人啊⋯⋯」
「誰又知道呢？」顥穹輕聲道，睜開眼任日光刺痛雙目，白光一閃後是瞳孔難以適應產生的一片黑暗，他想起那個夜晚。
「想查就去查吧。」他說，感覺到千雪緊緊握住他的手背。

那一年。
「你不願為官？」即位大典後，顥穹孤鳴有些錯愕地瞪著任波罕鷹翔。
鷹翔身著正式禮服，背脊挺直，在出席的諸族長中稚嫩卻絲毫不失氣勢。此刻兩人靠得極近，儘管在人聲喧嘩的宴會中益顯突兀。「王上，太近了。」鷹翔低聲道，瞇眼回瞪幾位族長投來的不善眼光。
顥穹於是退了一大步。「算了，你既已決定，孤王也不勉強。」他淡淡的說，轉頭卻瞥見一個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進入宴席中，顥穹快步走向不知為何闖入的千雪孤鳴。
「王上！」他聽見鷹翔有些急促的開口，「但若有榮幸，能求您賜名嗎？」
他向後方隨意地揮揮手，於是聽見鷹翔的腳步聲停在幾步之遙。
只是此刻過後他便留了個心。身為夜族之長，至今仍無稱號的確不妥，儘管欽賜名號恐引疑竇，但一來能顯夜族與孤鳴王室的緊密，使有貳心者更多一層顧忌、二來⋯⋯
他想到鷹翔那雙閃著光的眼睛，不由地笑了。
「阿兄很開心，」千雪拉著他的頭髮，傻乎乎的笑著，「千雪也開心！」
他抓住千雪的手，把它規規矩矩的放在對方膝上。「夠了千雪，你的早課完成了嗎？」
千雪呃一聲，從他的腿上跳下，一溜煙的跑了。
他搖搖頭，又想起那個夜晚，以及鷹翔在夜空中閃亮亮的眼睛。
暗夜之鷹。他提筆沾墨，仔細而謹慎地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夜鷹。

他突然想起賜名那天，鷹翔單膝跪下，以額抵著他的手背。
「任波罕鷹翔願一世跟隨吾主，至死不渝。」
大概是老了，才總想起往事。顥穹自嘲地一笑，鎖上書房中的小抽屜，裡頭泛黃的白紙被再次藏入閣中。
若有來世，還是莫再見。你就做你的鷹，但我可不想再當那片蒼穹了。
顥穹閉起眼，搖了搖頭，緩緩步離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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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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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鷹》

隨筆

任波罕鷹翔死後，真正成為了一隻老鷹。

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自學會飛翔後就喜愛在人群聚集的地區生活，儘管有數次差點被獵捕的經驗。

他作為一隻老鷹，卻總覺得自己可以明白人類，但也總不明白自己。

他常飛經過的地方包含一處苗北的藥草園，那兒住著一個紅髮的小女孩，摘著草藥讀著醫書。女孩每每看到他在天上盤旋，都會露出一瞬的高興，以及無盡的悲傷。

老鷹不懂人類的高興和悲傷，可是他也懂。

他也常飛到營帳眾多的地方，那兒的人總帶著武器，老實說對老鷹而言不該是長居之處。

可是他總喜歡駐足在附近的樹上，因為每一段時間過後，就會有一位身材高大壯碩的白髮男子來此，看來像是頭領一般。

每當那人要離開營地時，他就會飛上天，遠遠地看著人變小、變遠。

他很滿足，很高興。
但又像那小女孩一樣悲傷。

儘管老鷹不懂人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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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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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忠》
顥穹孤鳴一如王室與貴族子弟那般，就讀國高中直升的學校，當年顥穹孤鳴入學時未起任何波瀾，全不若天闕孤鳴入學時的光芒萬丈。天闕與任波罕鷹翔同年，兩人並不甚熟識，但天闕孤鳴便是那種要叫天下人皆識得的個性，當時哪個學生不想與他說上幾句話呢？天闕的身邊總跟著夙，以及夙的妹妹希妲，三人便是全校的注目焦點。而甫入學的顥穹孤鳴很安靜、很渺小，或只因全無他置喙之地。
但不久後，誰都知道了顥穹是天闕的眼中釘。王室的愛恨情仇誰敢碎言，可流言畢竟無從查考，仍是滿天的甚囂塵上，在天闕口中顥穹與其母妃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夙和希妲對此皆不多言，卻也不太反駁——希妲倒是曾在天闕面前替顥穹說過幾次話，但惹怒天闕後，便再不言語了。
或許情種便是那時埋下的。鷹翔偶爾會想，殿下是透過希妲爭取天闕王子的認同，或只是又一次的較勁？又或著鍾情從來無甚理由，如同殿下對希妲永遠不間斷且細緻的溫柔。
然而不論如何，他終究沒有合理的身份替殿下不值。
他和顥穹第一次私底下談話，是在一個漆暗的樓梯間。彼時顥穹渾身濕漉，冷冷的看向不知所措的他。
半晌回神後，他急忙脫下外套交給對方，但顥穹只是微微點頭，如同在外交會談上最舉止合宜的招呼。
「心領了。」顥穹淡淡的說，隨後昂首與他擦身離去。
若讓鷹翔說，鍾情便是這樣的毫無理由，於他而言那瞥驚鴻便足以記掛終身。

而後，他們的交集仍未增加多少，畢竟他依舊害怕踰矩，直到那天夜族族長喚他前來，語重心長的提及望他接任族長之事，鷹翔突然滿腦子都是顥穹孤鳴。
等他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顥穹身前，彼時正值黃昏，落日將整條街的影子拉得很長。
待他將開口時，便撞見顥穹防備的眼神，他遲來的感到慌亂，「殿下，我是鷹翔，夜族、任波罕鷹翔。」他說，顥穹輕輕點頭道：「我知道。」
原來殿下記得。他想，只在觥籌交錯中有幾面之緣，竟便能識得。
接下來他說了些什麼？「希望未來能替殿下效力。」似乎是此些言論也者，無論如何，確切言詞他是全然無印象了，腦中滿當當的都是末了顥穹望向他，微微勾起嘴角。
「多謝。」顥穹回答，一雙金眸稍稍彎起，「未來畢竟很遠，但我會期待。」
顥穹的髮色偏淡，於是夕陽黃澄澄的攏在他的髮上、攏在他挺直的背脊上。鷹翔這般年紀仍接觸不了太多生死，卻在那刻動了鞠躬盡瘁的念頭。

那日過後，兩人依然不親近，然而天闕孤鳴似乎察覺了些什麼，對他也沒幾分好臉色。不知是否因此緣故，顥穹偶爾會邀他共進晚餐，是時他便偶爾會見著王子妃，對方不若流言般豔麗狠毒，反而時常笑著，淡雅的妝容勾勒出惹人喜愛的五官。每當面對母妃，顥穹的態度總是柔和許多，甚至在王子妃稱呼鷹翔為「顥穹的朋友」時都不予反駁。
那一日，王子妃正與兩人共進晚餐，卻突然身體不適，顥穹扶著她回房，再回時站在他身旁，垂眼望著他，說：「我弟弟快出生了。」
他愣愣地回望對方，有些失禮儀的應聲，顥穹瞇起眼睛，仍如他們初識般頷首。
「你知道效忠的意思嗎？」在他告別時，顥穹問道：「父上教導，效忠也只是一次利用。」
「但我會讓你得到你應得的。」顥穹微笑著說道。

若讓鷹翔說，他與顥穹自然並非朋友關係，兩人維持最淡的交際，甚至鷹翔感覺顥穹有意隱瞞兩人的往來，他暗地猜測，自己或成為了顥穹一張最隱密的王牌。
直到數年後，孫王子間的爭執越演越烈，然天闕孤鳴之聲勢如日中天，早以最年輕上將之身份打下苗疆又一片江山，顥穹看似毫無勝算，或著誰也未將兩人以競爭對手觀之。
又一日，顥穹孤鳴邀他共進晚餐，對方仍如初識一般，冷漠、平淡、又更銳利的無以復加——然而顥穹膝上坐著的奶娃娃卻減了他幾分鋒芒，剛滿週歲的千雪孤鳴被顥穹抱在懷中，正笑得開懷，這般笑容與他的母妃確有幾分相似，但更增一股天真無憂。
「母親的身體狀況越發不穩了。」顥穹允他入座後，開門見山的說：「任波罕，我能信任你嗎？」
「我非族長身份，但有一定的話語權。」鷹翔語帶保留的說，見到顥穹滿意的點點頭：「夠了。」
鷹翔頷首，卻見顥穹盯著他身後，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你是屬於我，而非父上，是嗎？」顥穹仍錯開視線，輕聲問道。
「若論任波罕鷹翔，是的。」他肯定的說，顥穹隨意的應了一聲，突然他懷中的千雪癟癟嘴，隨即呀呀的哭起來。
「餓了。」顥穹無奈的說，又望向他，鷹翔第一次看見對方的眼中閃著光。顥穹捏了捏千雪的臉頰，此舉令千雪哭得更加厲害。
「可愛吧？」顥穹竟似在炫耀一般的說，臉頰上漾起極淺的酒窩。
日後鷹翔回想，那日或許便是兩人最無距離的一刻。

先王駕崩、太子即位、天闕孤鳴謀反坐實，被囚入七惡牢、希妲與已為太子的顥穹成親⋯⋯
孤鳴王室經過翻天地覆一番，終究恢復平靜，他與顥穹也幾如初見那般，止於點頭之交。
直到千雪孤鳴結識了藏鏡人、更在江湖闖出名號後，顥穹突然邀他一同飲酒。
酒至半酣，一直沈默的顥穹突然道：「你不覺得孤鳴一姓十分淡薄嗎？」
「總有一日，或許我連千雪都能不在乎了。」
他抿著唇，陪殿下再飲了一杯又一杯。半晌，顥穹望著遠方山巒，淡淡的開口：「希妲懷孕了。」
他的回應隨黃湯一同下肚，而顥穹支著頭，樣態少見的慵懶。
「我曾說過效忠是一次的利用。」顥穹的嗓子因為酒而有些沙啞，他頓了頓問道：「我能擁有第二次嗎？」
鷹翔執起對方的手，見他並未抗拒後，以唇貼上他的手背。
「您能擁有我一生的利用。」他說。
顥穹笑了，笑聲中帶了些鼻音，仿若嘲笑，卻又讓他想起那日的夕陽。
「傻子不長命啊。」顥穹閉起眼，喃喃地說。

顥穹孤鳴登基的那一刻，千雪孤鳴站在他身側，神采飛揚、像高掛著的最閃耀的光，照亮他的王兄的盛世。而顥穹仍是那樣平淡、沈靜卻銳利的俯視眾生。
彼方，任波罕鷹翔領著夜族，與各部族並立，一齊見證苗疆又一個嶄新的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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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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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5-07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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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中秋。

每夜中秋千雪似都興致特別高昂，席上有他、有千雪、有母后，以及父王與王叔。競日孤鳴與千雪年紀相近，話卻少得多，僅是微笑著傾聽，父王也笑著摟住母后的肩膀，母后抬手輕撫千雪翹起的髮絲，隨後轉過頭又咳了起來。
他同樣笑著，以王儲身份維持這份闔家團圓。
好不容易哄了千雪去睡，他和母后請安，母后那雙與千雪一致的湛藍眼睛彎起，露出淡淡酒窩與小虎牙，並給了他一個擁抱。
擁抱中，他感到母后的脈搏紊亂，母后枕著他的肩輕咳，「老毛病。」母后說，他配合的微笑，「來年中秋，母上肯定就全好了。」他說。
與母后道別後，他尋來早備好的一罈酒，方才席上他幾乎滴酒不沾，此刻便格外起了癮，或許因著月色、因著那幾聲輕咳與千雪軟糯的晚安聲。
月色正好，他的書案上仍有數疊書卷待處理，而他只是順著月光向前走。
他見到任波罕鷹翔，在滿月之下，月光稀稀落落的散在對方周身。
「殿下！」注意到他的腳步聲，任波罕急忙行禮。他擺擺手。今年中秋父王設宴款待各部族族長，多數族長便在王宮歇下了，任波罕應也是跟著夜族族長前來的。
「喝酒嗎？」他問，任波罕抿著唇點頭，又從衣袖中取出一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頭是三兩顆月餅。
月餅是中原傳來的玩意，苗疆不興此風，在中秋大多取它個不醉不歸。苗人的豪氣。與布包中精緻小巧的月餅很不相符。
若非中原人士來苗疆販售，便是某個女孩精心的禮物了。他抬起眼，在黃澄的月色下打量任波罕，對方有些手足無措地避開視線。
他輕笑一聲，拍開手中酒罈——其實他本想獨自飲完一罈的，然而此刻在旁人眼前，他便得多一份警惕。他喚來宮人，在石桌上擺下酒壺與一雙酒杯，宮人備好一切後便鞠躬離去。
「敬苗疆。」他舉杯說道，任波罕也舉杯，「敬苗疆。」
此酒一如他設想的那般香醇，只是本僅屬於他的夜與美酒，如今多了個任波罕。他大可虛與委蛇一番便回房，不和任何人分享這幕夜色，但他卻糊裡糊塗的邀他飲酒。
或許確是鬆懈了。三杯黃湯下肚，他低垂著眼想。
「殿下。」淡淡的朦朧中，他聽見任波罕喚他，「吃餅嗎？」
他想起希妲，他告病在床的妻子，拒絕一切與他相關的事情。於是他長笑一聲問道：「這不該是一份心意嗎？」
任波罕頓時有些結巴。半晌後，他訥訥的說：「若殿下喜歡，我明日再送幾份來。」
「自個收著吧。」他撐著臉，又飲了一杯。「不想與家人團聚嗎？難得中秋。或著夜族無此習慣？」
「夜族稱中秋為月節，只以祝酒向月神祈願靈魂平靜。」任波罕的語調很沉又很輕，他想起窩在他懷中的千雪，散發著幼童獨有的熱度，「月神指引逝世之人歸往夜空。」
「真美。」他說——父王的笑聲、母后咳了那麼些年依舊未癒、希妲紅著眼怒視他、天闕孤鳴說我必殺你千萬回——「歸往夜空，真美。」
「殿下？」任波罕喚他，而他閉著眼睛，並不想睜開。任波罕似乎褪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他身上。
「殿下，月節是萬神祭的前置祭儀，很美。」任波罕輕聲說，聲音離他很近，他懶得睜眼，隨意應了一聲。「很美，鷹翔希望有機會能邀請殿下——」
很美的萬神祭。夜族擅舞，舞者中會有那個精心烘培月餅的姑娘嗎？任波罕的語調很輕柔，在月色之下、在夜色之下，也是這樣和那個姑娘說的嗎——『萬神祭很美。』
「當然。」他回答，感覺自己的眼皮很沉，「有機會的話，一定。」
今日中秋，他卻沒甚見到圓月。他抬頭見的是苗疆，低頭見的才是月光，只是此刻他真真覺得太過可惜，聽任波罕說來，月色多美啊。
他肩上覆著不屬於自己的披風，很暖；酒不烈，但很醉人。
「任波罕。」他喚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的笑了，「我很期待。」
於是任波罕也笑了，笑容黃澄澄的籠在月光中。

月色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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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7樓發表於: 2022-05-07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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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任波罕鷹翔想起先王登基的那個夜晚。那夜的月色如水，在他與殿下的身上繞出一圈圈漣漪。
月亮將殿下的髮籠成黃澄澄的光，殿下背著光看向他。
「任波罕。」殿下開口，他低頭等著，但未等到下文。
月色將殿下籠成很柔和的模樣，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雷，而殿下站在前方一步之遙，彷彿允許他虔誠地吻上他。只是任波罕鷹翔最終未跨出那步。
或許那夜他本就等不到殿下的下文，他等著夜幕、殿下等著黎明，而他們在破曉之際錯失了彼此。

他想起萬神祭那天，他與王上比肩而坐，彼時榕燁方接受王上賜名，而在歌聲悠遠中，王上輕聲道：「孤允你問。」
他剎那間想了許多，然根本無需思考。
「臣永遠跟隨王上。」他說。
王上很淡的看向他，半是無奈的笑了。

他想，那天他應當問的。
眼前是帶著消息拚命奔回夜族的族人，「族長，快逃吧！」對方說。「王上不會罷休的。」
他等著夜幕、殿下等著黎明，只是在破曉之際他應當問的，求殿下一個允許，允許他的無法自拔。
日頭吞噬了月光繞出的圈圈漣漪，而他們終究錯失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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