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25【默雁/雁默】琉璃樹下百年後2，7-2，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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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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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樓主發表於: 2022-10-19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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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5【默雁/雁默】琉璃樹下百年後2，7-2，15F

【置頂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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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百年情

　　昔日羽國，各家王儲暗中較勁，唯一人置身事外。上官鴻信素來剛毅木訥，不顯競爭意識，其人立於朝堂孤立無援，語無分量，話不動聽，他不願討國主歡心，亦不願與諸子共處，如此之人自是難得美名，但也沒有太差風評，名聲不好不壞，終歸是他自己所求。上官鴻信本不在意眾人加諸之虛名，只管鞏固自己於朝中不上不下的地位，日復一日持續既無謂又無趣的棋局，未及弱冠的他已然心如止水。

　　羽國之中，與上官鴻信親近之人唯比鵬元帥和霓裳公主，上官鴻信自出生以來便一直由比鵬元帥負責守護，雖國主並不特別疼愛上官鴻信，然指派比鵬元帥之守護任務，始終不存撤銷之意，可見國主之沉默仁慈。至於霓裳公主，其乃上官鴻信同父異母之王妹，自幼便喜跟著上官鴻信，兩人同進同出時常玩在一塊，直至公主及笄依然不減交情，兩兄妹感情好得令旁人稱羨，同時也令人感到費解，因何像上官鴻信那樣清冷難處的兄長，能得霓裳公主一生敬愛。

　　霓裳公主溫婉善良，就連一隻螻蟻也捨不得殺生，如此良善之人，奈何天生孱弱，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可他性格開朗，從不埋怨，興許如此正向樂觀，因而格外討人喜歡。霓裳公主的人際關係不差，國主將之捧在手中視若明珠，若非顧念霓裳公主身子孱弱，也許早已下詔將王位傳授予他。

　　某次因緣際會，上官鴻信結識策天鳳，意欲迎其回府，奉為師者，為此上官鴻信上書聘師函，然而國主對於上官鴻信所書所言本不看重，自然沒將此事當一回事，因而一再拖宕。身為上官家之王儲，所聘師者皆須取得國主核許，上官鴻信想名正言順迎回策天鳳，定然得經過國主那關，但若私聘師者則是另一回事，策天鳳當知上官鴻信處境艱難，仍令他先行拜師，拜師後為其取得聘師許可，此為第一道考驗。

　　即使策天鳳不如此指示，上官鴻信本就打算為其取得聘師許可，對待策天鳳那樣神秘的人物，神秘得甚至讀不出情緒，上官鴻信仍認為對待此人須盡禮數，名正言順迎回師尊才最合宜，於是上官鴻信再再上書聘師函，可惜總等不到核許。朝堂之事，無論多麼細小，總有辦法傳開，霓裳公主探聽此事，二話不說立即找尋上官鴻信，親向王兄確認此事真偽，為此上官鴻信親自引見策天鳳，讓王妹一會自己所擇之師。那日，三人會晤，並無深談，三人皆知彼此底蘊，話不說破，自成默契。

　　待霓裳公主見過策天鳳，過不多久，國主即核許上官鴻信之聘師函。策天鳳成為上官鴻信之師，踏入其府，坐鎮其間，從此一切不再平靜。自上官鴻信拜策天鳳為師，向來不被重視的上官鴻信，漸漸引起國主注意，甚至派其平定內亂，豈料上官鴻信於三年內平定內亂，班師回府，風風光光，百姓讚譽有加，贏得各方美名，如此結果始料未及，惹得王儲佞臣議論紛紛，向來置身事外的上官鴻信，因何三年內便能平定長期內亂？簡直異軍突起，大放異采，莫不是他本人原有實力，該是那名新聘師者出策相助！於是各家王儲紛紛將矛頭指向策天鳳，此事上官鴻信當有耳聞，為保策天鳳周全，更下令讓比鵬元帥加強駐守策天鳳之居所。

　　王儲之師，入住王府，安於客居，王府重兵理當守護王殿，對於客居僅安排一般兵力。比鵬元帥對於上官鴻信有違常理之命令，自是有所斟酌，無奈上官鴻信除比鵬以外無兵可用，他只能選擇相信比鵬，且在相信之餘留有一分疑慮，於是乎上官鴻信每晚皆落腳策天鳳客居之旁側偏房，暗中守護策天鳳安危。

　　比鵬對於上官鴻信之命令有所斟酌，僅照平時兵力再添兩名駐守，形成客居四方皆有守衛之勢，但這樣還不夠，上官鴻信想給予策天鳳的保護，不僅要守得四方，更要守得周全，至少需八名駐兵，守得四面八方。

　　上官鴻信知比鵬僅派四兵駐守客居，雖已添加駐兵仍然不足。比鵬並非無法溝通之人，但若一再令下恐損及顏面更甚引起猜忌，那之後的事就不好辦了，於是上官鴻信親自夜守偏房，是夜，上官鴻信來到偏房，竟見己所期待之八名駐兵守得四面八方，其中四名是比鵬的人馬，另外四名身著黑衣融入夜色，單從外表可知是暗派的人馬，既然比鵬僅添兩名駐兵，那麼額外四名黑衣該與比鵬無關，上官鴻信身於暗處靜心細觀，見黑衣客身上兵刃烙有熟悉紋飾，此紋飾已將他們的出處說得清楚明白。

　　那夜，策天鳳於客房中聽聞一聲嘆息，那聲嘆很輕，卻嘆得很重。策天鳳當然知曉，上官鴻信正待在偏房守夜，而客房外的駐兵有半數來自王府，半數趁夜潛入。

　　※

　　某日夜裡，策天鳳所在客居，終於一如預期遭遇了襲擊。對方僅投以暗器並未正面交鋒，警示意味濃厚，暗器為派駐客房之駐兵擋下，其中上官鴻信也收下了一枚，之後上官鴻信便藉此暗器要求比鵬加派駐守兵力，好讓霓裳收回暗派兵力，此後更藉此暗器掀起王儲之爭。

　　隨著一枚暗器，揭開血海之路，在此之前沒人認為上官鴻信對於朝堂存有野心，他曾經所書所言，一派理想，過於艱難，眾人只當他於亂世中仍懷抱理想，空口說白話，聽過便罷，豈料當他偕同策天鳳一同上朝，那時，眾人才知，他所謂理想，是認真的。

　　得策天鳳之輔佐，上官鴻信越漸強大，強大到國主無法忽視，甚至得留他幾分情面，羽國之主與王室宗親皆感受到隨著上官鴻信越漸強盛所迎來之威脅壓迫，他們必須尋得出口，一個讓上官鴻信挫敗的機會，好讓他們能稍喘口氣，於是上官鴻信憑藉暗器緝凶之事，反成有心人操弄手段，布局心機，最終將此事反嫁上官鴻信，不料策天鳳竟挺身擔保上官鴻信，趁此時機有心之人何不落井下石，既然藉由緝凶一事尚不足以除去上官鴻信王儲之名，那麼退求其次，藉此除去輔佐之師可就容易多了。

　　策天鳳此舉無非直接引出檯面上各方敵意，逼迫上官鴻信親身體認朝堂無情，他之不慎足以令自己覆滅，三年仁德一夕盡化烏有，明箭難防何況暗箭尚未水落石出，這一次借計使計是上官鴻信輕敵了。策天鳳不惜以自身為餌，讓上官鴻信首嘗束手無措，不得不仰賴霓裳善意代上官鴻信求得策天鳳之命，這一局由霓裳化解，完全憑藉霓裳得寵而求解，然因此局，向來得寵的霓裳公主漸漸失了國主之心，因他替國主不喜之人說話的次數，太多了。

　　上官鴻信如何不明白，霓裳為了策天鳳不惜讓自己陷入險境，失了國主寵愛，等同失了原有的人際交好，無論霓裳對他人而言多麼無爭無害，一朝選錯了人站錯了邊，他便必須飽受冷眼，可他從來都不是上官鴻信，本不該承受上官鴻信之無奈，何況霓裳天生孱弱，次次艱險又能承受幾回，上官鴻信如何不知，他之付出是何原因，他對策天鳳究竟是何心思。

　　經歷此事，霓裳又一次代上官鴻信守住了策天鳳，對上官鴻信無非當頭棒喝，他總無法一直仰賴霓裳的守護，他總不能一直看著霓裳為策天鳳付出，然而其後之事越演越烈，成王之路充滿陰謀、算計、利用，以及無可避免的犧牲，儘管上官鴻信盡量不讓霓裳捲入風波，霓裳從旁看著，何不感同身受。

　　終於，策天鳳輔佐上官鴻信登基封王，以為往日風風雨雨終能止息之時，霓霞關竟突發戰事，那原是策天鳳與上官鴻信對付比鵬之最終戰役。比鵬身為前朝重臣，守護上官鴻信多年，他比誰都清楚，就連前朝國主都不看在眼裡的上官鴻信，其實並非無意帝位，而是不願與一眾昏昧王儲較量，上官鴻信所書所言之理想看似荒謬，他人也許難以理解，但就上官鴻信所考量的一切，他皆有辦法實現，絕非紙上談兵。羽國滿朝文武，真正清醒且有抱負之人，在比鵬眼裡唯有上官鴻信一人，比鵬曾想親自輔佐上官鴻信，使其踏上王者之路，並藉恩威施壓讓其服從自己，可最終比鵬並未這麼做，因上官鴻信在他面前，始終不顯競爭意識，儘管比鵬曾試圖引起話題，上官鴻信仍舊避重就輕，他讓比鵬以為他是真得無心，豈料自從上官鴻信迎來策天鳳，局勢驟然逆轉，更甚最後上官鴻信成為羽國之主｜｜雁王。

　　霓霞關戰役，比鵬也曾想過此役也許是場陷阱，但憑比鵬對上官鴻信之認識，他不認為上官鴻信捨得犧牲霓裳，既然戰場上有霓裳在，比鵬等同握有上官鴻信軟肋，既如此上官鴻信怎可能設局，卻不料此役乃策天鳳藉霓裳為餌，誘使比鵬入局，一次殲滅心懷謀逆之臣，寧可錯殺絕不輕放，三萬大軍無一生還。

　　「小妹……是最愛你的人！」

　　「也許我並不愛他。」

　　霓裳對策天鳳付諸無私愛情，最終成為策天鳳用以澆灌上官鴻信的養分。策天鳳並非不愛霓裳，正如策天鳳愛杏花君、愛俏如來，那是無私的愛，是友愛、親愛甚至大愛，但卻無關情愛，真正讓策天鳳動了友愛、親愛、大愛乃至情愛之心，乃因上官鴻信，然而上官鴻信當時並不明白，他以為霓裳才是最愛策天鳳之人，霓裳所給予的愛甚至超越自己，殊不知策天鳳想死在他手中之意，正如上官鴻信想救贖策天鳳之心。

　　如若情感能放在天秤上衡量，對策天鳳而言，上官鴻信與霓裳孰輕孰重。經歷霓霞之戰，霓裳自我犧牲，上官鴻信追尋一生，答案盡是殘忍。

　　「愛不愛皆無所謂，我只想要一個結果。」

　　「你死或活皆無所謂，你既不能成為鉅子，我便再找下個傳人。」

　　「只是希望，一個可笑的希望，無論我在不在，你都能好好活下去，火爐邊、涼亭中……你的笑聲依舊。」

　　生於帝王家之無奈，霓裳不曾有怨，亦不曾聽上官鴻信抱怨。若非生於帝王家，也許便不會與策天鳳相遇，霓裳不知上官鴻信是否曾後悔認識策天鳳，然霓裳始終無悔認識策天鳳，直至上官鴻信與策天鳳送回喜餅，並要求霓裳親嘗之後，霓裳這才覺得自己後悔了，後悔生於帝王家，後悔與策天鳳相識，後悔昔日無悔犧牲，更後悔做餅相贈。

　　霓霞關之後，上官鴻信便不再是霓裳所熟悉的王兄了，現在的默蒼離與上官鴻信無論幸或不幸，霓裳已不在意，不在意了。

　　※

　　血色琉璃樹下，上官鴻信難得神色糾結，他眼神幽怨，嘴角低垂，沉聲嘆說：「請霓裳吃餅，果然還是太殘忍了。」

　　默蒼離明知故問：「不捨嗎？我做錯了嗎？」

　　上官鴻信再次嘆息，回說：「天鳳，你沒錯，霓裳自己做餅自己吃，本是應該，只是吃餅之後，恐怕他會後悔，後悔昔日對你付出，後悔他的感情曾付諸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凝視默蒼離，其面色無波，不顯情緒，想必他對如此結果，早已心知肚明，卻又何必。

　　果不其然，默蒼離回說：「我本如此。」

　　上官鴻信一瞬失落，自言：「對於霓裳，你始終感謝，霓裳亦知，我以為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為何還讓霓裳吃餅，讓他坦白得無地自容，甚至讓他感到後悔，後悔曾經的自己太過愚蠢，後悔曾經的愚蠢一文不值。

　　默蒼離知上官兄妹情深，對於上官鴻信之不忍，他不欲指責，僅表示：「羽國異誌之中，公主是最愛策天鳳的人。」

　　聽聞此言，上官鴻信旋即明白過來，不打自招：「我也曾說過，小妹是最愛你的人。」見默蒼離靜靜看著自己，無聲中似質問「知道了嗎？」上官鴻信不禁蹙眉，坦承認錯：「我錯了，不知當時那一句話，值得你……唉。」

　　聽懂就好，默蒼離這才鬆口：「鴻信，你若想陪霓裳公主，你就去吧。」

　　上官鴻信難得無奈，嘆說：「還是讓他靜一靜吧。天鳳，這一次我不知道怎麼說你。」怎麼說都不是，默蒼離的心堪比海底針。

　　默蒼離回說：「那就安靜。」持鏡拂拭，恍若萬般本無事。

　　上官鴻信陪伴默蒼離身側，仰望一樹琉璃，任默蒼離靜默拂鏡，此時若有言語，未免擾了寧靜。上官鴻信既已明白默蒼離回敬霓裳喜餅之用意，知其如此內斂而殘忍之表示，無非是要曾經的錯誤能徹底認清，默蒼離飽受世人誤解，他能承受九界所有的不諒解，唯獨不能承受那人的愚蠢。

　　上官鴻信突然自顧自說：「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默蒼離不疑有他，回說：「也許我並不愛你。」相似的言談，如果百年前能有這番對話，相信之後一切仍不會有任何改變。

　　上官鴻信莞爾，自信說：「沒有也許，沒有並不。」起手握住默蒼離手中銅鏡，稍一施勁便將銅鏡給搶走了，惹得默蒼離睨視自己，他的眼神訴說「愚蠢、無聊」而上官鴻信並不在乎，續說：「你知道該怎麼取回銅鏡。」上官鴻信輕笑，笑得有些狡黠，這一局默蒼離鬧得有些過頭，上官鴻信不過想索取丁點代價，就當認錯後的回饋，總要有點表示。

　　默蒼離將布巾收回袖裡，從容說：「餅還有剩，我可以現在就去找霓裳公主。」

　　默蒼離跨步將行，上官鴻信立即擋在默蒼離眼前，傲然說：「我在這裡，你應該先找我。」面對那張自信的臉，默蒼離毫無猶豫轉身背對，上官鴻信遂順勢環抱默蒼離，即使他背對自己，擁入懷中仍是安順。

　　默蒼離輕喚：「鴻信。」

　　上官鴻信鐵骨柔情，軟聲說：「天鳳，就這樣讓我靜靜抱一會吧。」

　　默蒼離故意問：「想替霓裳出氣嗎？」

　　上官鴻信回說：「短期內他應該會很討厭我。」

　　默蒼離淡然說：「你很傷心。」早已猜知他之心情，還以為他能自行化解。

　　對於默蒼離總是誠實，即使是面對自己情緒。上官鴻信坦言直說：「有一點，但沒關係，因為我愛你。」

　　默蒼離再喚：「鴻信。」見其如此，不免讓他幾分，就當安慰。

　　上官鴻信卻仍說：「我愛你。」默蒼離不再回應，由他任性，讓他抱著訴愛，自有幾分甜蜜，比吃喜餅還甜。

　　※

　　一日，杏花君前來血色琉璃樹，他為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帶來消息，說霓裳公主不知遭逢何種變故，他原本最欣賞、最喜愛的萬軍無兵策天鳳，一夕間竟像失憶，全部從新來過，現在的他堪比看破紅塵，簡直遁入空門，眼中不存策天鳳，甚至他所敬愛一生的上官鴻信也比照對待策天鳳那樣辦理，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百年後頓失心愛的師者與王兄，一夕之間四大皆空不勝唏噓。

　　除此外，杏花君還說了關於還珠樓的消息，他說還珠樓不知何故竟突然興建第二棟環珠樓，如此不知是好是壞，怎麼原本好端端的莫名再蓋一棟，其中恐有內情卻是無從得知。而杏花君特地來找默蒼離與上官鴻信說這兩件事，無非意有所指，就看探不探得出來了。

　　上官鴻信首先回應：「冥醫，聽你這麼說，你見過霓裳了。」一臉關愛別有深意，他之神情遠比所言有事。

　　杏花君難得見上官鴻信如此神情，不禁驚呼：「所以你早就知道！是你！」看看上官鴻信，再看看默蒼離，杏花君趕緊改口：「不對，是你們！是你們對不對！你們怎會讓公主吃餅！太超過了！唉……。」

　　杏花君隻手扶額很是頭疼，一邊續說：「還珠樓的事是聽人說的，想不到那個有點遠的地方，你們也把餅送過去了？」

　　默蒼離語聲無波，淡勸：「杏花，冷靜。」

　　杏花君險些沒氣暈，直言抗議：「要我怎麼冷靜？這麼恐怖的東西，你們也敢請人吃！」

　　上官鴻信悉心解釋：「不是餅恐怖，是吃的人不單純。」

　　杏花君立即反駁：「就算吃的人單純，請吃餅的人不單純，同樣很恐怖！」

　　默蒼離神色從容，淡問：「好友，餅還有剩，要再吃嗎？」

　　杏花君有些退卻，說：「這……還是不要好了，就算我沒什麼秘密，對上你們總會出事。」看看默蒼離，再看看上官鴻信，杏花君忍不住退了幾步，邊退邊說：「我先來去，別留我。」

　　默蒼離清淡回應：「請。」見杏花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目送杏花君離開後，事到如今，默蒼離不禁想問：「鴻信，我們會很超過嗎？」杏花君如此激烈反應，身為好友的默蒼離多少還是看在眼裡。

　　上官鴻信如實告訴：「不會，我們只想分享喜訊。」起手撥弄瀏海，續說：「順道探聽一些消息。」

　　默蒼離悠悠說：「還有一塊餅。」要送到哪去，早決定好了。

　　上官鴻信未免杏花君太受刺激，緩頰說：「來日方長，魔等得起。」

　　霓裳所做喜餅，尚餘一塊，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不將餅送完勢不罷休，就當分享喜悅，這餅總得吃完才算圓滿。　

[ 此帖被醉風在2024-08-05 16: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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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1樓發表於: 2022-11-29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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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琉璃結

　　今日，俏如來欲往血色琉璃樹，不料遭遇異樣結界，不得其門而入。首遇如此異狀，俏如來無法尋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只好轉往找尋杏花君，看杏花君是否知曉關於異樣結界之事。

　　當俏如來前訪簡陋小屋，見著杏花君與修儒正在泡茶，遂對他們提出自己遭遇，而杏花君為之沉默，搖頭嘆息，如此表態可知杏花君是知道的，關於血色琉璃樹外的異樣結界。

　　杏花君語重心長地說：「已經很久沒出現那個結界了，在你來之前，蒼離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但聽說還有兩個，也許今日你所見的便是其中一個吧。」

　　俏如來不解，急問：「師尊遇到什麼狀況嗎？俏如來要如何幫助？」

　　杏花君忍不住嘆氣，既不捨又無奈，說：「那個結界無堅不摧，一旦出現誰也無法幫助，我知道你心急，但還是跟我一起在這裡等吧！」

　　俏如來雙眉微蹙，神色凝重，說：「冥醫，明明你也很擔心。」即使擔心，冥醫仍坐得住，表示他是真得束手無策。

　　杏花君故作笑說：「再怎麼擔心也沒有用，那是蒼離的問題，他必須面對，他自己的罪惡。那個結界也是蒼離設下的，我比你早來，已經看過好幾次了……。」

　　血色琉璃樹，垂掛千萬琉璃串，每一串皆是一個故事，故事中存有各自的希望、成全、遺憾或是怨恨，每一個犧牲不管是否無辜，當犧牲成為默蒼離推動墨家理念的基石，無論是愛、是恨、是對、是錯，是得到或是失去，全部的情緒全留在默蒼離心間。琉璃串所紀念的，不僅只藏於其中的故事，更是默蒼離締結之結，是罪更是束縛，而每一個結終須和解，即使無法和解也須面對，無論提起或放下，百年後的默蒼離親自解開這一樹琉璃之恩怨，仍餘兩個故事遲遲未解。

　　直至杏花君來時，默蒼離仍時常將自己困於琉璃樹下，樹外異常的結界無堅不摧，拒人千里，杏花君知曉無論任何人都無法插手默蒼離決定之事，這一樹琉璃的恩怨要如何化解，唯有默蒼離自己才能處理，於是杏花君時常被困在樹外，看著結界莫可奈何，最後終也想明白了，默蒼離有默蒼離才能做的事，杏花君也有杏花君才能做的事，既然默蒼離選擇以這種方式來處理，身為好友的杏花君只能給予尊重，幫不上忙也就別乾著急了。

　　※

　　今時，血色琉璃樹，驟然布下結界，結界內乍現一人身形，靜立默蒼離眼前。上官鴻信陪伴默蒼離身側，靜觀其人，那人氣度沉穩，長眉善目，雙眼炯炯有神，心懷千軍萬馬，即使有所年紀，絲毫不顯老態，他未開口，靜若寒潭，不顯情緒，想其若是開口依然潭深無波，上官鴻信有種強烈感受，此人該是道中人，卻非一般墨者。

　　「徒兒，你總算肯面對了。」

　　此話一出，一樹琉璃晃蕩不休，唯一串垂掛樹心之琉璃文風不動，絲毫不受影響，那是默蒼離親手掛上的第一串琉璃，紀念他之弒師。

　　默蒼離淡喚：「師尊。」

　　默蒼離一如平常並無任何改變，無論態度抑或語氣，即使他喚眼前人師尊，他仍是上官鴻信所熟悉的默蒼離。儘管默蒼離未曾提起，此時的上官鴻信已然明白，自己究竟面臨什麼處境，樹外結界與乍現之人，一樹琉璃之不安與一串琉璃之安定，此時此刻，竟是默蒼離之設限與和解，是默蒼離決定化解恩怨之執著。

　　「徒孫，你在評估我嗎？你看出了什麼？」

　　上官鴻信毫無懼色，穩若泰山，回說：「也許我該稱你一聲，師祖？但我並非墨家之人，我所認定只有一人。」

　　「狂徒，哈。」

　　默蒼離輕嘆，無言。

　　「徒兒，你做得很好，已經可以了。」

　　那人輕拍默蒼離肩膀，隨之消失無蹤。因著那人消失，樹外結界逐漸化散。默蒼離沉默如常，看著那人消失，他悄然轉身，仰望血色琉璃樹，身旁上官鴻信輕聲呼喚：「天鳳？」至此默蒼離才啟口，說：「鴻信，你認為，我這樣做，已經可以了？」

　　上官鴻信牽起默蒼離，無所遲疑，說：「足夠了，你可以放過自己了。」多麼令人安心的話，即使是謊言也讓人想相信。默蒼離闔起雙眼，對空訴說：「已經夠了嗎？已經可以了嗎？在深淵之前，如果你有逃走的機會，你會逃嗎？你早已陷入黑暗，已經習慣無光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存希望，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樹外結界隨著此言再度織起，結界頑強的守住血色琉璃樹，斷絕一切外物。

　　默蒼離緩緩睜開雙眼，問說：「鴻信，同樣死過的你，能將他救回嗎？」

　　上官鴻信尚不明白默蒼離所言何意，見結界恢復之時，眼前血色琉璃樹赫然化散，點點琉璃散布紛飛，而樹身竟化作熟悉人形，他駐足原地，是另一個默蒼離。

　　「我，還在。」

　　上官鴻信牽著的手不放，呼喚：「天鳳。」他想確認此時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他牽手之人並無回應。

　　「鴻信，你竟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多虧我曾對你懷抱期待。」

　　默蒼離冷然回應：「如今也是我之期待。」

　　「我不配為人，不配擁有人類的情感，唯有消滅感情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

　　默蒼離冷然回應：「我確實犧牲了許多，包括我自己，感情確實是多餘的變數，唯有無情才能墮入無間，所謂和平，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善良能促成。」

　　「我無法擁有，任何我想保護的一切。」

　　默蒼離冷然回應：「我只能放下，任何我想擁有的一切。」說著，不禁緩緩鬆放相牽之手。上官鴻信因而更加緊握，直說：「我不准你放下，尤其是｜｜我。」

　　「我不配擁有愛，因為我本無愛。」

　　上官鴻信神色哀愁，滿是心疼，仍堅定勸說：「天鳳，你已經自責太久了，百年前，百年後，已經夠了，就連師祖也說可以了，你連自己師尊的話也不聽嗎？」

　　默蒼離冷問：「憑什麼？」

　　上官鴻信一改愁容，神情嚴肅，令說：「憑我愛你，你也愛我，但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因為只有同樣死過的我，才能將你救回。」默蒼離仍未回握上官鴻信，僅是任由上官鴻信緊緊牽著，上官鴻信說什麼也不可能放開手，更用另隻空著的手擁抱默蒼離，將宛若失魂的默蒼離緊緊擁入懷中。擁抱懷中人，上官鴻信接續說：「策天鳳也好，默蒼離也好，不管你叫什麼名字，現在，此時，你可以原諒自己了，可以放過自己了，天鳳，已經可以了。」

　　「鴻信。」對立相望之兩名默蒼離同時呼喚，於此聲後虛影逐漸消散，結界逐漸崩毀，上官鴻信背對與默蒼離對立之另個默蒼離，不知其之狀況，他只想緊緊擁抱眼前人，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失去他。

　　隨著結界崩毀，默蒼離緩緩回握那人之手，是他陪伴自己面對絕望，是他將自己從深淵拉回，是他給予的信任使自己有堅強的勇氣，他遠比自己所想的來得強大，他強大得足以肩負自己，他是如此可靠又令人無比安心，他是默蒼離絕對的支柱，是默蒼離永遠不能放下的存在。

　　默蒼離淡然輕喚：「鴻信。」

　　上官鴻信緊緊擁抱默蒼離，在他耳邊嘆說：「天鳳，你太傻了，太傻了……。」

　　默蒼離依然說得平淡：「有時候，我也這麼認為。」只有對著他，才能毫無顧忌，傻傻的承認自己不適任。

　　上官鴻信聽聞默蒼離終於鬆口，反而逗鬧說：「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當鉅子？我當都比你適合。」

　　默蒼離淺淺笑著，說：「也許真是如此。」起手輕拍上官鴻信後背，輕輕拍著，默蒼離有多麼珍惜。

　　擁抱良久，誰也捨不得放。當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再次面對面，相牽的手仍是好端端地牽著，而上官鴻信見默蒼離臉上留有水痕，知他靜靜哭過，上官鴻信只管起手替其擦拭臉龐，什麼話也沒說。

　　靜候一方之守候，等在結界外之關心，此時才啟口說：「走了，俏如來。」俏如來同樣回說：「走吧，冥醫。」雖兩相勸說，卻無人挪步，他們仍凝望眼前，凝望默蒼離的背影，曾經絕對強大的背影，當被上官鴻信攬入懷中，竟也顯得脆弱依賴，就像個普通人，不免令人百感交集，然而除了默蒼離與上官鴻信所帶來之震撼，另外還有件事讓他們很在意，那便是血色琉璃樹的狀況。

　　上官鴻信聽聞遠處語聲，抬眼找尋，目光犀利，卻是語出關心：「不是要走了嗎？」

　　杏花君傻傻笑了笑，回說：「是啊！」如此回應，依然站得堅定，杏花君沒有挪步，俏如來同樣不動。

　　於是上官鴻信又問了句：「不走嗎？」

　　面對上官鴻信的逐客令，俏如來反而說：「不知師尊與師兄是否清楚琉璃樹的狀況？」

　　無緣無故俏如來何出此言？上官鴻信回首一觀，這才驚覺血色琉璃樹竟生變化。上官鴻信不禁疑問：「退色了？」即使親眼所見，仍感不可思議，莫怪杏花君與俏如來怎樣也走不開。

　　面對血色琉璃樹突生變故，默蒼離未有回應，因為他始終面對血色琉璃樹，對其所有變化，他最清楚明白。

　　知上官鴻信才剛看見，一定很吃驚很難接受，杏花君遂故作笑說：「對啊，退色了！這樣比較自然，比較習慣啦！」比起怵目驚心的血色，樹木還是原本色彩較為習慣，即使一時改變仍令人難以接受。

　　杏花君的好意反而出賣了杏花君，上官鴻信順勢反問：「冥醫，你們一直都待在這裡嗎？」

　　杏花君笑了笑，回說：「怎麼可能？泡了一盞茶，閒來無事才過來看看，也沒看到什麼，結界包著能看什麼？」

　　俏如來附和說：「只有看到結界塌了之後的事，也沒什麼，我想師兄已經很習慣了。」

　　對於俏如來的針對，上官鴻信冷冷喚了聲：「俏如來。」

　　杏花君趕緊提醒俏如來說：「俏如來，上官鴻信習慣，不代表蒼離也習慣啊！」

　　經杏花君這麼一說，俏如來眼望默蒼離，誠心道歉：「抱歉，徒兒沒有冒犯師尊的意思，是被師兄所逼一時情急失態了。」

　　上官鴻信饒有興致，故意問：「師弟，我逼你什麼了嗎？」

　　俏如來盯著上官鴻信，坦說：「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你抱著師尊，我都有股想打人的衝動，也許是戾氣太重了。」

　　杏花君聞言驚呼：「俏如來！我給你泡的茶又沒加誠實草，你在說什麼？走了走了，再說下去就真得打起來了。」

　　至此，始終沉默的默蒼離終於開口，他說：「想打就打吧，我的傳人絕非輸家。」

　　上官鴻信別有深意看著默蒼離，且說：「但贏的一定是我。」他眼裡含笑，笑得真心更笑得自信。

　　杏花君哪管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之情深義重或言語交鋒，他喃喃自語：「居然放任不阻止？琉璃樹退色，難道會影響蒼離的智力？」

　　默蒼離轉而看向杏花君，正色問說：「杏花，你想知道嗎？」

　　對於默蒼離之認真，杏花君想都不敢想，只想一把抓著俏如來趕緊離開現場。瞧默蒼離跟上官鴻信一雙相牽的手始終不放，就算要打，這樣是要怎麼打？杏花君只嘆，人生難，百年前難，百年後更難。

　　※

　　血色琉璃樹，最初的紀念便是默蒼離自己。一顆枯樹，渾身血色，出落深淵，怵目驚心，血樹象徵默蒼離渾身浴血，不求超脫，甘願沉淪之決意與哀悼，樹上首掛琉璃串即其師尊，掛於樹冠中央，紀念默蒼離永遠的莫可奈何，踏入血海，從此不歸。

　　而今血色消退，樹仍存在，當默蒼離終於得見師尊，也許默蒼離也覺得累了，他也想原諒自己，也想放過自己，無奈墨者背負原罪，重重提起豈能輕輕放下，默蒼離不放不忘，若非上官鴻信之存在帶給他一絲希望，使他有所期盼，甚至冀望，等待能有一絲隱於黑暗中的曙光，帶走他，救贖他。

　　歷任鉅子所受煎熬，凡表現得越加出色便越是痛苦，墨家之原罪，深淵之悲鳴，默蒼離如何能得解脫，縱然上官鴻信也曾想救，但他清楚沒有人救得了鉅子，除非鉅子願意自救，於是百年前徒留唏噓，莫可奈何，而百年後上官鴻信終於等到轉機，遠比恨還要強大的力量，是愛，因著上官鴻信的愛，因著默蒼離認了愛，他們始能自深淵中尋得一絲曙光。血色琉璃樹的原型即是默蒼離，上官鴻信既溫柔又霸道的為其退去血色，即使默蒼離仍選擇背負，同樣的琉璃樹，同樣的一樹琉璃，至少比之先前，身於深淵之人，該已稍減一分沉重與沉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溫暖與溫柔。

　　前時經杏花君與俏如來這麼一鬧，恢復兩人世界的此刻，上官鴻信望樹興嘆：「樹還在。」樹還在，默蒼離的背負就不會少，而他認為默蒼離不會再讓步更多了。

　　默蒼離當知上官鴻信想說什麼，於是不應不答，上官鴻信只好繼續說：「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學習重拾笑容。」

　　此話一出，默蒼離直瞧上官鴻信，喚了聲：「鴻信。」沒有指責之意，但也不表贊同。

　　上官鴻信建議說：「用不著像我一樣，總是笑得瀟灑。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想讓旁人看見，那就只需對著我。」見默蒼離仍是瞧著自己不發一語，上官鴻信便又續說：「你想掩藏的情緒，只需讓我知道就夠了，你知道，我是最好的保密者。」說到保密者三字，上官鴻信以食指置於唇前，顯示自己可信可靠。

　　默蒼離回以一聲冷哼，這人雖是可靠，有時也讓人覺得煩躁。他聰慧、瀟灑，他有自信也有理由驕傲，他雖強大也曾挫敗，一個從光明處墮至黑暗，見識過深淵且有能力從中爬出之人，他選擇待在深淵，為想與默蒼離看著同樣的風景，究竟該說他是聰明還是傻瓜。執著，太執著了，就這點與默蒼離相同，執迷不悟。　

[ 此帖被醉風在2023-11-29 16: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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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11-29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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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攜手行 3-1

　　某日，琉璃樹下，上官鴻信看著繫於樹幹的髮信，他想了想，竟對默蒼離說：「既然琉璃樹是你，髮信的位置便是腰帶吧？」

　　默蒼離嗤之以鼻，冷應：「胡謅。」

　　上官鴻信對於默蒼離的回應並不意外，但仍堅持己所推測，他緩步來到默蒼離身旁，站在默蒼離身後，起手順撫其之腰帶更順勢將人圍繞一圈，緊緊環抱。默蒼離被環腰擁抱，仍是文風不動，站得挺直，而上官鴻信說：「這樣抱著，我就像是你的腰帶。」

　　無論上官鴻信如何胡言亂語，默蒼離總有辦法應付，他說：「我能取你頭髮，製成腰帶或是踏墊皆不成問題。」

　　上官鴻信輕笑應之，回說：「我沒什麼能給你，唯一能給的，只有我自己。」髮織腰帶或踏墊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默蒼離才捨不得。

　　對於上官鴻信看似胡鬧的撒嬌，默蒼離毅然直問：「鴻信，你到底想說什麼？」

　　一雙手拴著默蒼離的腰帶，上官鴻信挨在默蒼離耳邊輕聲細語：「天鳳，我們一起到外面走走吧，不為什麼，只是走走。」

　　默蒼離反問：「你無聊嗎？」

　　上官鴻信嘴角勾勒一彎弧度，回問：「和你一起怎會無聊？」

　　聞言，默蒼離起手拉開上官鴻信環抱的手，這回上官鴻信倒是配合，任默蒼離就這樣掙脫了。離開上官鴻信的懷抱，默蒼離逕自往前走了兩三步，隨後回首看向上官鴻信，理所當然地說：「不是要走嗎？」

　　上官鴻信不禁輕笑出聲，說走就走，毫無猶豫，這回默蒼離可真得想開了。上官鴻信來到默蒼離身旁與之並肩，牽起默蒼離的手，兩人背著琉璃樹直往外頭去，這時上官鴻信才說：「要告訴冥醫或俏如來嗎？」

　　默蒼離不以為意說：「走走而已，很快回來。」

　　上官鴻信柔聲說：「也可以走到天涯海角。」隨意走走究竟會走到何處，上官鴻信並未多加預設，而這回倒也不是毫無準備。

　　※

　　那年，策天鳳首到羽國的第一個冬季，上官鴻信見其身子單薄，憂其受寒，便於入冬後每日都為策天鳳送上火爐，陪策天鳳一起在客房烤火。其實策天鳳的身子並不如外表所見那般柔弱，但對上官鴻信之關心照護仍是虛心接受了，就當他之尊師重道，冬日送暖，未嘗不可，只是不料此後每年冬季，上官鴻信便都這麼送火爐來，他之關心已成習慣，到此地步策天鳳反覺說不說破皆已無謂。

　　一日，策天鳳與上官鴻信同聚客房，圍在火爐邊烤火。窗扇微敞，偶有雪花飄來，在寒冷的季節有人陪伴烤火，策天鳳確實感到幾分暖意，即使他於看似清閒的此時，心中仍懷揣國家大事。

　　陪在策天鳳眼前的上官鴻信，知策天鳳無論一年四季，他之情緒總藏得深，即使一起待在火爐邊也難看出他之心情是好或壞，面對這樣一個神祕莫測之人，上官鴻信仍是始終深信不疑，他相信彼此曾締結約定，那便誰也不會失約，策天鳳輔佐上官鴻信，上官鴻信終將成為羽國之主。

　　坐在火爐邊，上官鴻信一邊添加柴薪一邊說：「由我成為羽國之主，開創羽國和平盛世，這是我們的約定。」

　　對坐策天鳳冷冷問了句：「後悔了嗎？」

　　上官鴻信笑得自信，語氣謙和說：「即使前路崎嶇，徒兒始終不認為自己會失敗。」

　　策天鳳不忘教訓：「有自信是好事，過度便愚蠢了。」

　　上官鴻信謙虛受教，頷首回道：「徒兒謹記教誨。」添好柴薪，上官鴻信眼望窗扇，眺望屋外一片銀白，不知還要等待多久才能溶化這片雪色。上官鴻信心有感觸，無意說出：「羽國總有一天將迎來和平盛世，徒兒希望能於和平之後，陪師尊看千山萬水。」想和眼前人一起走下去，即使無法想像前路盡頭會是何種風景。上官鴻信對於策天鳳懷揣一分難解情緒，深究無由，深情不知，每當對著他卻總無法坦白，因他似也知曉，似也不願多說。

　　策天鳳淺淺一嘆：「不如細水長流。」上官鴻信聽懂了，如此嘆息，帶著遺憾，不知策天鳳所願真正為何。

　　上官鴻信於心暗嘆，仍是再續啟口，溫言表示：「希望和平之後，能有個人，陪師尊看細水長流。」即使那個人不是自己，也不願看他一人孤單。

　　聞言，策天鳳喚了聲：「殿下。」眼前的上官鴻信還看不透墨色盡頭，仍溫和的說著如此希望，策天鳳不知自己能否期許，如果他能永遠不變。

　　此喚之後，房中僅餘柴燒聲，屋外的雪持續飄落，落得安靜，落得沉默。策天鳳眼中的上官鴻信，在與其相見之前，策天鳳已探查攸關他所有情報；在與其相見之前，策天鳳隱於街市只待看他一眼。而當真正相會，策天鳳布局引君入甕；直至此時相識，策天鳳同樣身在局中。

　　隔著火爐的他，素來溫和，沉靜寡言，情緒內斂，不似同齡少年該有的表現，即使當他面對策天鳳，有問有答應對如流，然而私下的他依然安靜。相識至今，一如那日街市匆匆一瞥，他仍是策天鳳所擇之人，無奈彼此各自隱忍，難言憂傷，如若真能冷情，也許那才是好。

　　※

　　離開琉璃樹，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前往西北一處棧道，此處棧道清幽宜人，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先前欲往環珠樓曾行經此處，當時上官鴻信見著此處，覺得此處適合與默蒼離前來走走，這便記下了，如今終於如願，默蒼離與上官鴻信雙手相攜，沿著棧道走。

　　棧道兩側分別是川流與綠林，默蒼離擇行水岸邊，上官鴻信倒不怕突然有什麼意外能讓默蒼離落水，反正雙手牽著，怎樣也有上官鴻信穩著。既來之則安之，這一路漫步徐行，悠悠地走，默蒼離沒說什麼，上官鴻信隨口一問：「這趟隨意走走，要不走遍千山萬水？」

　　默蒼離淡然說：「不如細水長流。」一語勾起往日回憶，上官鴻信不禁輕喚：「天鳳。」凝視默蒼離容顏，與往日策天鳳重疊，昔日種種原來他還記得。

　　又一次見他情深默然之眼神，默蒼離悄然揪心，便故意撇開視線眺望旁處川流，他說：「鴻信，到現在你還想著千山萬水。」

　　回憶如昨，火爐邊之隱忍閒談，上官鴻信未曾忘卻，而默蒼離亦然。上官鴻信面帶笑意，鬆口氣，說：「所幸，是我陪你看細水長流。」

　　默蒼離故意問說：「不然你希望是誰？」上官鴻信當時年少，話說得淺，情放得深，他所言希望是認真的，默蒼離如何不明白，可除他以外，默蒼離何曾想與誰細水長流？想都不曾想。

　　上官鴻信饒有意思，說：「如果不是徒兒，師尊定然孤單。」這話在當年是怎樣也不敢想，更不可能說出口，彼此心思彎彎繞繞，其中深意豈不知曉。

　　默蒼離依舊邊走邊眺望水面，淡然回說：「如果沒有你，我也還是我。」

　　相牽的手未有任何改變，上官鴻信自然而然地說：「這是當然，你會繼續守在樹下，等我。」默蒼離依然神色無波，眼望身旁水面，默然以對，不與之爭辯，答案已說得明白。

　　上官鴻信與默蒼離沿著棧道走了好一段路，路上看看樹木，看看水波，靜靜地走彷彿將能窮極天涯。就這麼走著走著，來到一處岔道，沿著水岸有座木橋接往對岸，而足下棧道尚未走到盡頭，在面臨選擇之時，上官鴻信牽著默蒼離直往木橋而去，惹得默蒼離說：「你此時轉向，不像隨意走走。」

　　上官鴻信坦言解釋：「會在這裡過橋，是因續行將遇斷崖絕壁，有過前車之鑑，我跟俏如來要了路觀圖，即使他的圖主要記載斷崖絕壁且尚繪製不全，至少有圖參考。圖上有記載的我們可以避開，圖上沒有的我們也能順手補上，如若遭遇特異物事，也好留個紀錄以利查探。」

　　默蒼離淡說：「採藥採到消失十九天，如此經驗讓你謹慎了。」

　　上官鴻信深深凝視默蒼離雙眼，猶如告解般坦言：「天鳳，我不怕冒險，但現在的我不想冒險。」無懼不代表絕對無畏，無畏不代表絕對無懼，有所取捨，有所背負之無懼無畏，現在的上官鴻信已非百年前，他承認了如此自己，更讓默蒼離明白，彼此的存在即是彼此底線。

　　默蒼離知其轉變，垂眸淡說：「謹慎為好，我也不願再有意外。」上官鴻信不再無懼無畏，百年後他為自己設限，為了守護這雙相牽之手。默蒼離自是知曉，明白他之轉變與妥協，顯示他有多麼在意，而默蒼離又何嘗不是。

　　行經木橋，前往對岸，木橋終點呈現左右岔道，往左是上坡，往右是下坡，無論上下坡皆沿著水岸座落成列房舍，單看外觀不知其中有無人居。這回面對岔道，上官鴻信沒有意見，默蒼離便隨意拉著他往左前行，才走幾步便與一佝僂老婦擦肩而過，老婦走往木橋，步伐緩慢倒是走得平穩，默蒼離初見老婦其實有所警覺，對於任何人他皆有所警覺，只是不動聲色罷了。

　　別過老婦後，又見行人兩三，有的往上坡走，有的往下坡去，男男女女各有方向，而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不過隨意走走，順坡上行，他們見著其他過客，在旁人眼中他們亦是過客。

　　爬坡續行，再遇岔道仍由默蒼離任意擇行，上官鴻信未有意見，因這一帶未有斷崖絕壁，任默蒼離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沿途經過幾處房舍，繞過幾處後院，見過成排路樹，而後轉入住宅地區，道途變得平坦，兩側不見自然景觀，取得代之的是左右成列的房舍建築，然而此處杳無人跡，越往前行越覺異樣，行至此處上官鴻信一語道破：「嗯？如此氣息，與那名老婦如出一轍。」曾經熟悉的氣息，相信默蒼離更為清楚，前時所遇佝僂老婦，原是有跡可循。

　　看來彼此所見相同，默蒼離只問：「鴻信，你吃掉了嗎？」

　　上官鴻信無奈一笑，呼喚：「天鳳。」

　　默蒼離直說：「那就走吧。」

　　相牽的手續行，接著將前往何處，他們已心知肚明。隨意走走，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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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3-12-02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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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攜手行 3-2

　　琉璃樹下，杏花君與俏如來一同前來，見樹下無人，杏花君疑問：「不在嗎？」俏如來未有回應，似在思考，杏花君便直接問：「俏如來，你在想什麼？」

　　俏如來回說：「師兄曾跟我要路觀圖，我想他們可能外出了。」

　　杏花君聞言疑問：「你的路觀圖不是只畫斷崖絕壁嗎？」想了想才說：「也對，這樣外出才能避開那些。上官鴻信跟你要路觀圖，大概是想帶蒼離去走走吧，這樣也好，蒼離需要散散心，總不能一直待在樹下。」

　　那日上官鴻信向俏如來要路觀圖，其未言明取圖目的，俏如來便已猜知，既然需要路觀圖，無非需要外出、需要指引，當時俏如來只知上官鴻信可能有想去的地方，至今才知原來上官鴻信是為與默蒼離一同外出，如果真是散心，倒也無須多想，然而俏如來想起一事，不免在意，心所猶豫仍是坦言：「冥醫，最近我聽聞關於還珠樓的事。」

　　杏花君知俏如來想表達什麼，便接著說：「我也知道關於霓裳公主的事。」

　　一人提一事，其事背後真相，無非攸關琉璃樹下之人。兩人並未將話說破，俏如來有感而發：「散心，究竟要如何才能散心？」

　　杏花君拍拍俏如來肩膀，試圖安慰：「說不定這次你家師尊與師兄，只是出去隨意走走，你就別多擔心了。」

　　杏花君望著退去血色的琉璃樹，自言說：「不知蒼離要怎樣做才能散心，但他確實需要出去走走，不為什麼，只是與上官鴻信一起走走也好。」

　　俏如來當知杏花君所言之意，仍是輕嘆一聲。不捨師尊連散心這點平凡小事也難享有，而那樣難纏的師兄為了師尊可是體貼溫柔得令人刮目相看，但願此行師尊與師兄外出，真能排遣煩憂，得以暢懷。

　　杏花君明白俏如來對默蒼離之關心，但就這麼待在樹下發呆也不是辦法，遂勸：「俏如來，既然人不在，我們晚點再來吧。」

　　俏如來回喚：「冥醫。」見杏花君爽朗笑著，俏如來終也舒顏展眉，跟著杏花君的腳步，一起離開琉璃樹。

　　※

　　數個時辰後，有魔兵送信至尚同會，俏如來收信一觀，竟見「大哥，你老師在魔世，快來把他帶走！」俏如來頓感迷惘，眼神空洞。收下來自魔世的求救訊息，俏如來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最終只得輕輕嘆息，邊將信件收入懷中，邊往簡陋小屋走去。

　　簡陋小屋，杏花君與修儒正在熬煮藥草。杏花君見俏如來前來，心知他是來找自己再走一趟琉璃樹，不禁笑說：「蒼離如果知道你在等他，他應該會覺得安慰吧！」

　　俏如來神情凝重說：「師尊恐怕並不在意。」先前與杏花君約好晚點再走一趟琉璃樹，然而俏如來此行並非單純為了這件事。

　　杏花君察覺俏如來神色有異，關心問：「俏如來，你怎麼了？先前分開你回尚同會，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俏如來不禁一嘆，坦白告訴：「小空派人送信，說師尊正在魔世，他希望我能將師尊帶回。」說著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話，俏如來忍不住再嘆。

　　杏花君為之一驚：「什麼？蒼離散心散到魔世去？」隻手扶額，很是頭疼，但又覺得事情古怪，便說：「現在魔世不比以前封閉，雖有開放固定通道，但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地方，就算真要散步到魔世，由我們這邊出發至少也需一天以上，真不知蒼離他們是怎麼走的，怪哉。」

　　俏如來同樣疑惑：「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現在的我沒有墨狂，對魔世並無威脅，小空沒必要騙我。」

　　聽俏如來這麼說，他應有所打算，杏花君便直問：「俏如來，你打算怎麼做？」

　　俏如來心中有數，毅然表示：「前往魔世，若是師尊之意，我該如何將人帶走？何況師兄也在。」

　　杏花君關心問：「所以你決定，不管小空的求救？」

　　俏如來輕嘆：「愛莫能助。」

　　杏花君同樣一嘆，改口勸說：「那就一起來熬藥，這是類似青草茶的藥草，退火降火氣。」

　　簡陋小屋正在熬煮藥草，炊煙裊裊，滿屋藥草香。如若默蒼離與上官鴻信真在魔世，即使如今默蒼離手中並未握有墨狂，單憑兩人對魔世之威脅仍舊不可輕忽，如此一想，更加證實小空發出求救訊息的真實性。俏如來惦掛小空，愛莫能助，對魔世而言，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反而更像魔王吧。

　　※

　　數日後，琉璃樹終於等來歸人，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回來之後，過不多久即見杏花君與俏如來一同前來，他們一來便是一臉寫著有事，默蒼離遂不多問，就等他們怎麼說。

　　杏花君先是看了看俏如來，俏如來下定決心，由自己率先表態，問說：「師尊、師兄，你們可是去過魔世了？」

　　默蒼離毫無猶疑，直接回答：「你知道我們去過魔世，是因戮世摩羅？」

　　俏如來為之一驚，默蒼離真得去過魔世，不知小空遭遇何種情況。

　　杏花君疑問：「我以為你們只是出去散心，怎會去到魔世？」

　　上官鴻信嘴角勾勒弧度，笑說：「我們確實外出散心，這趟魔世之行，是不經意發現的驚喜。」

　　如此驚喜未免驚人，杏花君再問：「驚喜？難道這幾天你們都在魔世？」

　　上官鴻信似笑非笑，解釋：「帝鬼以禮相待，甚至邀我們留宿。」

　　杏花君無法想像默蒼離與上官鴻信留宿魔世會是何種局面，對著默蒼離愣問：「蒼離，我聽你說過，來此之後你曾見過帝鬼，但我不知你與帝鬼的交情，好到可以留宿魔世？」

　　默蒼離冷然反問：「杏花，你怎會以為，我與帝鬼有所交情？」

　　杏花君額冒冷汗，再問：「不然你去魔世做什麼？」

　　默蒼離坦言：「西北方一帶存有魔世密道，我們不過是為確認事實。」

　　杏花君仍覺不可置信：「只是這樣……嗎？」

　　上官鴻心出言關心，說：「冥醫，你是在替魔世擔心嗎？我看師弟他並不擔心，你又何必多操心？」說著關心杏花君的話，看著俏如來一臉有口難言，上官鴻信又找到有趣的事了。

　　俏如來對於上官鴻信所言回以一聲輕笑，接著便對默蒼離說：「既見師尊與師兄平安歸來，可知小空該是安然。現今局勢難得和平，我們與魔世並無衝突必要，相信師尊看法應與徒兒相同。」

　　豈料默蒼離竟說：「戮世摩羅的情況，我無法確認，你若擔心，我可以告訴你那條密道怎麼去。」

　　俏如來不禁驚呼：「師尊！」

　　上官鴻信取出路觀圖交還俏如來，俏如來驚愕不已。默蒼離此番言語，更難判斷小空情況，而眼前上官鴻信一臉好整以暇，等著看戲的模樣，更讓人感覺有氣。

　　知俏如來情緒複雜，杏花君忍不住再次問說：「蒼離阿，所以你去魔世，到底做了什麼？」

　　默蒼離依舊淡然，回說：「不做什麼。」

　　杏花君繼續追問：「那你怎麼這樣跟俏如來說？」

　　默蒼離從容以對，說：「我確實不知戮世摩羅的情況，數日以來，我只見過他一面，如果你想了解他，你可以與俏如來一同前去魔世。」

　　聽聞此番話，俏如來竟是歉說：「抱歉，是徒兒錯了，徒兒並沒懷疑師尊，只是不夠相信。而今局勢師尊無須煩憂，即使面對魔世亦泰然自若，魔世絕對安好，何況是小空。」

　　上官鴻信依然笑著，從旁觀角度評論：「第一步，關心則亂；第二步，撥亂反正。師弟，這一次師兄無法誇獎你。」

　　俏如來直視上官鴻信，直言：「我不需要師兄認同，現在俏如來只想一個人靜靜，請了。」語畢仍謙恭告辭。

　　杏花君知俏如來走得有點情緒，仍不忘幫俏如來說句話。杏花君向默蒼離解釋：「俏如來關心小空，兄弟親情本是天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他也不是不理智，就急了點。」

　　默蒼離當然明白，說：「親情，始終是他的弱點，也是他可貴之處。」

　　確認默蒼離不與俏如來計較，杏花君忍不住再問一次：「你知道就好。所以這次你們真得是去散心，只是不小心走到魔世？」

　　默蒼離有些不耐，冷問：「杏花君，你不願信又何必問？」

　　杏花君急忙回說：「我信！只是想再確認一次。我很開心你們能去散心，不存任何目的，可惜還是出事了，唉，我先去找俏如來，走了。」

　　杏花君有些無奈，離開琉璃樹邊走邊想，於心暗道：「看來俏如來青草茶喝得不夠，等等再給他多灌兩罐，退火降火氣。」

　　※

　　琉璃樹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目送俏如來與杏花君一前一後離開，他們原本應是來樹下閒談小聚，奈何心有牽掛，自不得閒。

　　上官鴻信對於俏如來此次表現，提出自己看法：「俏如來之情緒，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但他這次太亂，太急了。」

　　默蒼離明白俏如來之表現，雖不完美但這就是他。對著上官鴻信，默蒼離淡然說：「如果是霓裳公主發出求救訊息，你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你仍能保持從容。」默蒼離所言，未有丁點懷疑，這便是上官鴻信與俏如來之不同。

　　若面對默蒼離所言狀況，上官鴻信只嘆：「不能也得能。」面對默蒼離，上官鴻信不禁雙眉微蹙，告訴：「但若是你對我發出求救訊息，我可能就不是這樣了。」勢必比俏如來更加心亂，勢必無法冷靜，勢必更加衝動。

　　對著默蒼離，上官鴻信難得埋怨，任性表示：「天鳳，你明明一直在等我解救，為什麼，從來不直接說？」默蒼離沉默以對，上官鴻信遂續說：「我知道你絕對不會說，所以你變成默蒼離，而我死過三次。天意，天也許故意，人又何嘗不是故意。」百年前之血海，百年前之注定，該說天意，無非人意。

　　上官鴻信微偏頭，湊近默蒼離，兩唇相接，便輕易探入齒貝，彼此糾纏汲取，心悅接受如此愛意體現。一吻過後，意猶未盡，上官鴻信問說：「血色消退之後，琉璃樹還能進去嗎？」默蒼離默然垂首，顯示答應，上官鴻信隨之將默蒼離打橫抱起，踏入樹中，再陷耽溺。

　　不知何時，有人前來琉璃樹下。

　　「大哥，你老師不在啊？我想向他好好請教，他怎能不在？還有你師兄雁王，他是跑到哪了？一起躲起來嗎？」

　　琉璃樹中，默蒼離知來者何人，淡說：「戮世摩羅。」

　　上官鴻信回應：「別管他。」手裡動作不停，他正忙著。

　　「小空，師尊與師兄雖曾造訪魔世，但魔世如何轉變本是魔世之事，與他們無關。」俏如來跟著小空來到樹下，一路上不忘勸阻。

　　「大哥，到現在你還替你老師和你師兄說話？你知道你老師和你師兄來魔世之後，魔世變成什麼模樣？」戮世摩羅滿是埋怨。

　　「若非如此，你會回來嗎？」俏如來反而問說。

　　「每次家裡吃火鍋，我都會回去不是嗎？」戮世摩羅甚是無奈。

　　「小空，今晚吃火鍋。」俏如來如是說。

　　「那就走吧！」戮世摩羅爽快答應，兩人一同離開琉璃樹。

　　哪管誰人家中吃火鍋，琉璃樹中正蒸騰。

　　即使行探討，默蒼離向來冷靜，向來沉浸，他坦言所欲：「鴻信，還不夠。」

　　上官鴻信眼裡含笑，柔聲傾訴：「人之欲望，難有滿足的一天，而我希望，你能對我貪得無厭。」陷溺相吻、相擁、相愛之無邊情海，默蒼離與上官鴻信皆無法自拔。

第三章完

[ 此帖被醉風在2023-12-02 22: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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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3-12-04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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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3-12-09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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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3-12-09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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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羽花簪

　　當年羽國，儘管地勢奇特，易守難攻，仍在不知覺中落入墨家手裡。墨家九算深入羽國，凰后慧眼識人，知上官鴻信天賦不凡，天生具有王者之姿，若加以栽培定成大器，然如此聰明才智之人易專於自我而不為所用，於是凰后捨棄上官鴻信，擇其相對勢力與之抗衡。

　　凰后擅長攏絡人心，朝堂多數皆他心腹，隨著凰后勢力逐漸擴展，相對孤立上官鴻信，即使上官鴻信心知朝堂隱有不安因素，無奈當時的他束手無策，直至遇見策天鳳，他才終於明白展現於眼前的層層波瀾其實深不可測，猶如深淵。

　　墨家之爭，鉅子為清算動盪羽國之九算，以策天鳳之名進入羽國。鳳凰，鳳在前，鉅子以此名明示最終勝者將是策天鳳，而凰后唯有敗退一途。

　　當上官鴻信上書聘師函，宣告鉅子開始動作，凰后何不奉陪，既然策天鳳成了上官鴻信之師，凰后自當順勢上諫送這對師徒出宮平定內亂。引爆羽國內亂之本源，一半在於羽國本身，一半出自凰后算計，即使凰后並不親身入局，單靠他之心腹便足以將羽國掌握手中，凰后於羽國長年培養一方勢力，即使是鉅子也難在一夕間完全弭平，最終上官鴻信花費三年平定內亂，短短三年即重拾往日平和，實令眾人不敢置信，就連凰后也不敢置信。

　　「三年平定羽國內亂，他，太慢了。」上官鴻信想起凰后曾言，此言意有所指。

　　三年平定內亂，對當時的上官鴻信已是極限，但對鉅子而言，簡直浪費時間。何故策天鳳不惜浪費三年栽培上官鴻信，除了栽培傳人之外，會否藏有其他心思，例如耽誤三年，換取上官鴻信三年捨得，換取策天鳳三年不捨。

　　究竟答案如何，上官鴻信未曾懷疑。當年他不曾問，因他已用盡全力仍無法留他在身邊，百年後也不曾問，因已不必再問，然而除此外，還有件有意思的小事，上官鴻信此時想起，便對眼前默蒼離隨口一說：「也許凰后愛你。」

　　默蒼離冷冷看了上官鴻信一眼，毫無情感回說：「也許我並不愛他。」

　　果不其然默蒼離會這麼說，上官鴻信淺淺笑應：「若非他心中有你，兩個仇人怎可能因你而合作。」

　　面對上官鴻信，默蒼離僅淡淡回說：「目標相同，狼狽為奸。」話雖如此，卻無指責之意。

　　上官鴻信搖搖頭，解釋說：「不對，他有私欲，我是為你。」

　　默蒼離擺手負後，一邊說：「我沒叫你跟他合作，你之選擇同是私欲。」

　　上官鴻信一聲笑，不反駁亦不承認，無論私欲、利益，一丘之貉的合作，在其複雜關係底下，可悲的是同樣緊握一絲無聲之悲。

　　凰后之心意，即使隱晦深藏，默蒼離又如何不知，而默蒼離也清楚，當世上再無默蒼離之時，便是上官鴻信與凰后合作之時，即使那樣的合作直令默蒼離為之窒息，然默蒼離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他無法阻止事情變成如此，或者說如此定數便是由他親自布下，即使當他真正窒息也無能為力。

　　落於沉默此刻，默蒼離反而故意問說：「怎麼？無言以對。」

　　上官鴻信坦然回說：「是啊，曾經我與凰后合作，終究是你不樂見卻不得不。」早知如此，依舊不悔當初，默蒼離該也清楚。

　　默蒼離不欲責怪上官鴻信，亦無認同之意，索性話鋒一轉：「來此之後，你還沒見過凰后。」

　　上官鴻信憑自己對凰后的認識，如是說：「我想，你也還沒見過吧？」雖是問句，倒說得自信。

　　默蒼離語聲平淡，悠悠回說：「鴻信，你對他很清楚。」

　　上官鴻信淺笑說：「天鳳，你也是。」

　　默蒼離起了點心思，遂說：「可惜無餅，否則你真該送給凰后。」

　　上官鴻信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而又無關緊要地說：「可惜最後一塊給了帝鬼，更可惜直至現在才想起凰后。」

　　他不來見，我不去找，才是最好。無論對上官鴻信、默蒼離，還是對於凰后自己，百年後不聞不問才是最好，他豈不知琉璃樹下是何種光景，就怕觸景傷情，見了人更情傷。

　　※

　　簡陋小屋旁，一顆大樹開滿黃花，花色澄黃，璀璨亮眼。今時杏花君與俏如來同在樹下休憩，欣賞滿樹澄黃，杏花君不禁有感而發，想起一樁往事，遂對俏如來娓娓道來：「百年後見到蒼離，他給我一串黃金串，和這樹上的黃花一樣亮眼，我很開心，我的話他有聽進去，但我這串黃金串是普通琉璃串的數十倍，又長又重，掛到樹上反而突兀。蒼離曾說琉璃樹掛得太滿，我就在想，如果再加上我這串黃金串，他那棵樹恐怕應聲就倒，所以我知道蒼離給我與眾不同的黃金串其實是在為難我。」

　　聽聞杏花君所言，俏如來感到疑惑，便問：「嗯？我看琉璃樹上的黃金串並沒特別大串。」

　　杏花君忍不住嘆了口氣，才接著說：「那是我重新串的，入境隨俗遵守墨家一視同仁的原則，我把我的黃金串截短成一般琉璃串的長度。」

　　初聞此事，俏如來不知黃金串還有這些故事，帶著些微訝異輕聲回應：「嗯。」

　　杏花君知俏如來不知該說什麼，便又繼續說：「所以我還有一大串黃金串，本來以為等你和上官鴻信來了之後用得到，我們三個把黃金串分一分也還綽綽有餘，可惜你們都沒用上。」

　　俏如來略垂首，嘆說：「我是一般的琉璃串，師兄他……。」師兄的連掛都沒掛上去。

　　俏如來不欲多言，杏花君遂直接了當地說：「你師兄不給掛到樹上，他那串才是真正的特例。」杏花君甚是無奈，深深嘆息，不禁再添一句：「說什麼一視同仁！」

　　俏如來趕緊勸說：「冥醫，你是格外耀眼的黃金串，是一眼就能看見的存在。」比起一般的琉璃串，黃金串確實有違師尊的原則了。

　　杏花君反問：「我還剩下一大串黃金，分你要不要？」

　　俏如來毅然婉拒：「不了，我有一串就夠了。」即使只是一般的琉璃串，也是師尊親自掛上的，那樣就夠了。

　　杏花君不顧俏如來拒絕，自懷中掏出一袋布包，更從布包取出一大串黃金，數量約可串成數十串一般的琉璃串，俏如來為之一驚，慨歎：「若在百年前，用這些黃金拿去換銀票，足夠生活一輩子了。」

　　杏花君一臉無奈，一邊抱怨：「蒼離用黃金串支付我這位醫生的費用也算給得大方，偏偏他留在百年後才給，現在根本用不上。」

　　俏如來認真評估：「倘若不實用，可曾考慮鍊金再製？」

　　得俏如來建議，杏花君喜說：「我還真沒想過，不愧是俏如來，是說你有缺什麼金飾嗎？我可以找人鑄給你，要多少有多少，哈！」

　　對於杏花君的好意，俏如來再度婉拒：「不用了，俏如來不缺金飾。」

　　豈料黃金串竟成累贅，杏花君只得苦中作樂，笑說：「百年後我什麼沒有，就黃金多，哈！」

　　俏如來投以關愛眼神，喚了聲：「冥醫。」

　　杏花君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待笑夠了就沒事了。抱怨歸抱怨，好交情也不是幾句抱怨就能影響的，於是在抱怨完後，杏花君提議：「這花開得這麼漂亮，去找蒼離和你師兄一起來看吧。」

　　俏如來神色溫和，回說：「也好。」總歸還是掛念師尊與師兄，尤其是找到好東西的時候，如果能一起分享就更好了。

　　杏花君與俏如來一同賞花，在黃花樹下，說了一個黃金串的故事。一番閒聊後，兩人起身前往琉璃樹，至今從未找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一同賞花，只嘆時過境遷，什麼事都有可能。

　　來到琉璃樹下，聽聞默蒼離正說：「你之垂紳……。」語未竟，察覺有人來訪，默蒼離便不再說了。杏花君有所察覺，便喊：「蒼離阿！」此喚換得默蒼離一個冰冷眼神，杏花君有些心慌，急忙問：「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一旁上官鴻信則直接回說：「是時候。」

　　俏如來心想：「是時候，真得是時候嗎？莫不是自己與冥醫來得是時候，恰巧解了師兄的難題？」

　　上官鴻信見俏如來從抵達琉璃樹到現在都不吭一聲，自也不難料他在想什麼，於是上官鴻信故意喊了聲：「俏如來。」

　　俏如來不閃不避，回喚：「師兄。」

　　默蒼離當知杏花君與俏如來皆有口難言，那又如何，誰叫他倆來得巧，既然如此就讓他們暢所欲言。默蒼離啟口便拋出問句：「俏如來，他之垂紳，你怎麼看？」

　　俏如來當知所指垂紳乃其腰上紳帶之垂者，無端談及師兄的垂紳，實非俏如來該為之事，然師尊既已開口，徒兒豈能不從，於是俏如來於心一嘆，瞥了一眼上官鴻信身上大帶，不多思考便直接回答：「師兄身為雁王，從王者之裝，墨色藏鋒，絳色點睛，乍看無華，實則尊貴，紳帶繁複低調奢華，恰如師兄此人。」避開垂紳，改提裝束，點到為止。

　　聽聞俏如來如此看法，上官鴻信嘴角勾勒一灣滿意的弧度。默蒼離倒沒多說什麼，得此看法後便接著再問：「杏花君，你怎麼看？」

　　杏花君先是一驚，直喊：「我？我哪有什麼想法？上官鴻信就是這副模樣，看不膩也看不厭，這不就得了？」

　　聽聞至此，上官鴻信忍俊不禁，惹得默蒼離無語直視，上官鴻信遂收回笑意，湊近默蒼離耳邊，低聲說：「天鳳，我之裝束，繁複難解，下回，我自解便是。」

　　默蒼離冷哼一聲，先前提及垂紳，便是針對他之大帶及其下裙擺，層層疊疊，有紗有帛，雖是富貴過人，賞之亦覺雅趣，但行探討便覺多餘，難免有怨，然而話說到底不過一番情趣罷了。

　　杏花君與俏如來自然沒聽到上官鴻信對默蒼離說了什麼，見默蒼離神色平淡一如往常，猜想上官鴻信所言應不是什麼要緊事，否則默蒼離也不會無所表示。待上官鴻信說完話後便退回默蒼離身旁，這時杏花君不知自己該不該說此行目的，只好輕喚身旁的他：「俏如來。」究竟該不該說？

　　俏如來讀懂杏花君之意，其實俏如來同樣有所遲疑。正當此時默蒼離適時出聲，一語道破：「你們似有話要說。」

　　俏如來頷首致意，杏花君便再不管其他，直接了當地說：「小屋附近有顆黃花樹，此時盛開，想找你們一同賞花。」

　　默蒼離僅是聽著，無所表示，其仍猶豫，上官鴻信遂喚：「天鳳。」

　　看慣琉璃樹之人，何曾想過純粹欣賞，無論山水花鳥。前陣子與上官鴻信外出散心，默蒼離別有體悟，賞花微不足道，重要的是賞者心情，默蒼離於心輕嘆，啟口回說：「走吧。」

　　上官鴻信見之欣然，與默蒼離並肩同行，跟著杏花君與俏如來的腳步，前往賞花之地。

　　四人同行只為賞花，這事在百年前任誰也沒想過，如今此舉，於前往途中，舉步之間，皆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和平日子中的平淡安然，原是這般難能可貴。

　　隨杏花君帶領，四人來到黃花樹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首見花樹並不覺得如何特別，然其神色溫和，該是悠然愜意。杏花君臉上洋溢笑意，此情此景可謂奇蹟，就連作夢也不敢想。俏如來難得放鬆，感謝這一樹黃花，讓他所珍惜之人能齊聚共賞，於此平和之時，俏如來隨口一說：「師兄身上滿是紅花紋飾，莫不是喜歡紅花？」就這麼靜靜賞花亦無不可，但這樣可不適合他所認識的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聞之一笑，望向默蒼離訴說：「萬花不入我眼，獨鍾蒼色如淵。」

　　默蒼離平淡輕喚：「鴻信。」

　　杏花君則笑得更加燦爛，起手拍了拍上官鴻信肩膀。

　　有風徐來，一朵黃花飄落俏如來頭上，上官鴻信遂說：「師弟，這花適合你。」

　　俏如來拾起頭上黃花，持花慨歎：「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杏花君跟著說：「賞花哪需要什麼大道理？之後我們能常常像現在這樣不就好了。」

　　知杏花君此時並無多想，默蒼離仍是提問：「杏花，你真有心賞花？此樹不知名，此花不知效，你當真無謂？」

　　杏花君起手搔搔頭笑了笑，只管抬頭仰望一樹黃花，醫者求藥若渴，偶爾也有只想旁觀的時候，在這花樹下，無仇無怨，自在安好。

　　※

　　生於簡陋小屋旁的花樹，怎可能不好好研究一番，即使目前只知此樹無毒，尚不明是否存有功效，然而現在只需這樣就好。

　　有些事當靜下來才有想法，但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杏花君悠哉賞花，看著看著突然萌生一念，便對俏如來說：「我現在才想到，你師尊和你師兄成親，我應該送一對金戒指才對啊！」此話一出，默蒼離僅是平靜地看著杏花君，而上官鴻信一如平常帶著一張自信深沉而又似笑非笑的神情。

　　聽聞金戒一說，俏如來啞然失笑，不知杏花君是否仍在意那過多的黃金串，抑或只是真心的想為他倆送上金戒。深知眼下默蒼離之平靜不過假象，俏如來幫不幫腔皆無濟於事，偏偏上官鴻信此時選擇沉默就連笑也不吭一聲，逼得俏如來非得出面緩頰說句實際中肯的話：「若依中原習俗，成親金飾是由娘家準備。」試想點醒杏花君，莫再堅持金戒一事。

　　豈知杏花君旋即反駁：「習俗歸習俗，蒼離是我好友，我送也可以吧？」至此俏如來不欲再言，反而是上官鴻信回應：「有何不可？」

　　默蒼離冷冷說了句：「不用。」隨之起身欲離。

　　上官鴻信見狀自當跟著起身，然而就在跨步之時，為杏花君給喊住。

　　「上官鴻信。」杏花君喊住了上官鴻信，上官鴻信為之留步，可眼前默蒼離倒是故作不聞逕自先行。

　　上官鴻信眼望默蒼離背影，不禁淺淺一笑，他知自己定會跟上，所以他不打算停留，既如此，上官鴻信回首看向杏花君，喊了聲：「冥醫。」見杏花君正抬眼看著自己，他說：「你要找的東西，目前我還沒看過，也許此地不存，若不太過苛求，倒有一物相似，有興趣就去青草坪看看吧。」

　　「多謝。」上官鴻信道謝後，遂隨默蒼離而去。

　　黃花樹下，四人齊聚，這會兒又只剩兩人了。俏如來不甚明白，上官鴻信究竟想尋何物，他已得默蒼離之心，該是什麼都不缺才是，於是俏如來故意說：「不知師兄想找何物，也許俏如來能幫忙。」

　　杏花君先是搖搖頭才解釋：「那是一種羽國才有的花草……。」

　　※

　　即使默蒼離不刻意等待，他知上官鴻信定會趕上，他已不會再丟失羽國之雁。

　　待上官鴻信取得情報，旋即返回默蒼離身側，兩人靜伴同行，默蒼離率先打破沉默，主動探問：「杏花喚你，所為何事？」

　　上官鴻信淺淺笑著，默蒼離果然在意，然而上官鴻信仍故意反問：「已經不在意了嗎？成親金戒。」對於上官鴻信之逗鬧，默蒼離僅冷冷哼了聲。

　　上官鴻信牽起默蒼離，提議：「天鳳，我們不急著回去，先繞到青草坪走走吧。」

　　默蒼離應說：「看花看草，看來你閒得慌。」即使如此，他並無反對，既然上官鴻信有想去的地方，那便去。

　　這次出來，先看花樹，再訪青草坪，雖不知上官鴻信因何執意前往青草坪，默蒼離既與同行，既來之則安之。

　　離開花樹之後，繞過一彎小徑，終於抵達青草坪，此地生有誠實草，不刻意尋覓倒也不容易看見，然上官鴻信此行目的非為誠實草而來，他一來到青草坪，環顧四周，用不著太費勁便已尋得欲尋之物，即使與原本期待有所落差，至少眼見之物尚能替代。

　　上官鴻信暫時鬆開相牽的手，到草叢裡摘取特定花草，默蒼離則靜待原地，好好看著正在草叢裡穿梭的上官鴻信。上官鴻信所尋花草，零星散布於青草坪中，數枝成叢，每叢都隔著一段距離，其草生花，形如稻穗，花如羽絮，花色紅粉有深有淺，乍看如羽似翼，飄然夢幻。

　　上官鴻信花了好一會才取得一小束花草，他帶著花束來到默蒼離眼前，這束緋紅羽花，是他特意挑選，至於他為何費心採花，默蒼離已了然於心。

　　上官鴻信牽起默蒼離的手將花束交給他，默蒼離輕輕握著花束，問說：「鳳羽草，是嗎？」略有存疑，是因花型似是而非。

　　上官鴻信自默蒼離手中花束挑出一枝緋紅羽花，邊說：「就當是吧。」邊將羽花當簪，插於默蒼離的髮冠上，如穗羽花自然垂掛，更加襯托默蒼離之淡綠髮色。

　　上官鴻信仔細端詳配飾羽花的眼前人，紅綠相配果然相襯。默蒼離瞧上官鴻信滿臉喜色，仍是淡然表示：「看來你和杏花都過得太清閒了。」欲尋花草當找杏花君，豈知這兩人暗地裡尋花，都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見上官鴻信依然笑得歡喜，默蒼離遂隨手挑了一枝緋紅羽花為上官鴻信插於冠上，仔細瞧看配飾羽花的上官鴻信，可謂莫名合適，合適到令人覺得只配單邊羽花還不夠，於是默蒼離又為上官鴻信插上另枝羽花，使其髮冠左右各自垂掛如穗紅羽。

　　任由默蒼離為自己插上兩枝羽花，上官鴻信都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仍是滿臉喜色地說：「天鳳，你喜歡鳳羽草嗎？」從前這樣問策天鳳，他總說天生花草，何須喜惡。從來等不到他說一句喜歡。

　　對於曾經熟悉的問句，如今默蒼離已能釋然回應：「插在你頭上，合適。」合適，代表他不厭惡，也就是喜歡了。

　　得此答覆，上官鴻信不改喜色自信而言：「羽國之人，頭飾羽花，可比中原金戒，是為成親之禮。我們沒有華服、盛宴，至少有髮信、羽花。」

　　默蒼離神色柔和，說：「這樣就夠了。」

　　猶記當年，上官鴻信拜策天鳳為師，同住王府，朝夕不離。當時，策天鳳之客居桌案，常置玉瓶以飾花草，最常見的花款當是鳳羽草，鳳羽草花色紅粉深淺不一，而策天鳳最熟悉的即是緋紅羽花。據知緋紅羽花乃上官鴻信親自採取，其遣人更換，不欲人知，他以為默蒼離也是不知。

　　生於羽國之鳳羽草，羽花深淺別有意涵，粉花常見一如尋常，絳紅稀少視為祥瑞，其色越深則越罕見，越罕見則越珍貴，羽國之人採取絳紅羽花做為成親禮，而上官鴻信總有辦法為策天鳳擺上一瓶緋紅羽花，情深默然，寄情花草，每枝羽花皆尋之不易。

　　至今回首，默蒼離何不感慨，於心暗訴：「除你父王之外，你最重視者應為霓裳，霓霞關之戰本在我掌握之中，豈料你最重視者並不是他，唉。智者並非全能全知，你之情感是我當年錯算，或是我故作不知。」

　　上官鴻信觀默蒼離似有心事，關心探問：「天鳳，在想什嗎？」

　　默蒼離坦白告訴：「想雁王府中，常備緋紅花。」

　　如今回首，已能釋懷，上官鴻信縱聲一笑，說：「哈，可惜天生花草，不足以動搖師尊。」當年為了讓玉瓶插上緋紅羽花，上官鴻信可是費了一番心思。身處內憂外患的窘境下，為策天鳳尋花，乃上官鴻信於紛亂局勢中難得之平靜，既平靜且堅定，從而逐漸勇敢。

　　如今默蒼離終也鬆口：「也許當年，情深不知。」

　　默蒼離與上官鴻信深情對望，上官鴻信為之輕嘆，柔聲告訴：「如今，幸甚足矣。」

　　一雙人漫步青草坪，一雙手十指交扣，朝琉璃樹而去。

　　百年後，不存鳳羽草，即使存有相似亦不是，但至少，花已改，人不換。

　　※

　　杏花君指引上官鴻信，前往青草坪找尋與鳳羽草相似之花草。在這之後便不曾見上官鴻信，杏花君心猜，若此款相似花草不合他意，他早該來了，可見等不到他主動來尋，該是他已尋得所需，既如此也就用不著多掛心了。

　　某日，杏花君一如往常前去琉璃樹會見故友，甫一越過迷霧即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雙雙佇立樹下，但這次見面似有不同，待杏花君走近他倆，待看清究竟有何不同時，杏花君忍不住倒抽口氣。

　　上官鴻信見狀遂關心問說：「冥醫，怎麼了嗎？」

　　杏花君曾居於羽國，自是明白鳳羽草對於羽國之人有何特別意義，既知上官鴻信想尋鳳羽草，其中原因用不著多說，豈知當真正看見時仍是感到震撼了。

　　默蒼離頭上垂掛一枝緋紅羽花，上官鴻信則是左右各一，看來喜氣且更添風采，有別尋常且引人注目，杏花君對於上官鴻信之關心只得回說：「你這樣……我不知該怎麼跟你說話。」羽國習俗，髮簪羽花是為成親之禮，一般夫妻各配一枝羽花，偏偏上官鴻信配了一對羽花，想也知道上官鴻信不至於在自己頭上插花，那副模樣鐵定是默蒼離的傑作，偏偏他如此配飾竟意外合適，令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見杏花君既糾結又無奈的表示，上官鴻信不禁笑說：「鳳羽草嗎？哈。」險些忘了自己頭上還插著兩枝羽花。

　　默蒼離一邊拂鏡，一邊淡說：「真該讓俏如來也看看。」默蒼離可是很滿意自己的手藝，即使有點故意，但那樣的上官鴻信依然英姿煥發、光彩奪目，配飾羽花的他反而風姿神采，如此結果可是敗給他了。

　　杏花君知其近況，便代其回說：「小空剛從魔世帶東西回來，晚點俏如來會帶來給你。」

　　默蒼離細細分析杏花君所言，平靜提問：「魔世之物，你已見過，你覺得我需要嗎？」杏花君所透露的訊息，已說明太多了。

　　杏花君坦言：「不錯，方才我確實見過俏如來與小空，小空帶的東西雖然出自魔世，但並不是什麼壞東西，是能吃的，而且還不錯吃，等等俏如來送來，你就別推辭了，好歹是他一番心意。」

　　上官鴻信在旁聽著，只覺有趣，不知俏如來將帶來何物。琉璃樹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杏花君一番閒談，這次杏花君帶來一些新見草藥的情報，以及其他與鳳羽草相似的花草介紹，談論花花草草不知多久，終於等來了俏如來。

　　俏如來抵達琉璃樹下，又一次承受目瞪口呆之震撼，即使先前聽過杏花君對羽國鳳羽草之介紹，但當真正看見師尊與師兄頭上配花，仍是感到深深震撼。他的師尊是默蒼離，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頭上插花的默蒼離，如果你有膽識在他頭上插花，你就要有被滅九界的覺悟，偏偏那名出自羽國的師兄，他改變了一切，甚至他頭上插著比默蒼離多一倍的花。

　　對此，在給予祝賀之前，俏如來饒有興致想針對上官鴻信說些什麼，有禮的他深知先禮後兵，於是拜見默蒼離後先說了一段祝詞，祝賀師尊與師兄永浴愛河、百年好合，接著讚許緋紅羽花，配花的他們確實十分好看，比以往都好，最後再調侃他的師兄，你來我往，也算禮尚往來，多虧羽國習俗，讓俏如來都要忘了他原本是來送東西的。

　　「雁王頭上插鳳羽，昭告天下，此雁有主。」

　　「雁主是你師尊，不服嗎？」

　　「我服師尊不服你。」

　　「又再吵了，蒼離你不說句話嗎？」

　　「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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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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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7樓發表於: 2023-12-17 23: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五章、買醉香

　　戮世摩羅從魔世帶來的東西，雖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但仍讓俏如來費了一番口舌才讓默蒼離答應收下。來自魔世之物，杏花君所指還不錯吃的東西，其實是一種色如墨塊，一口大小，甜膩滑順，口感奇特，名為巧克力的甜食。

　　先前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到過魔世，請帝鬼吃了一塊甜餅，這會兒魔世送來甜食，可想而知戮世摩羅該是聽令行事，其背後策動者不外乎是帝鬼。至於其中目的，默蒼離懶得去想，既然魔世送來甜食，杏花君已先吃過沒有問題，俏如來也敢用人格擔保，那麼，默蒼離又何妨一試。

　　此時琉璃樹下只有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上官鴻信對魔世之物並無太大興趣，默蒼離更甚，儘管如此，默蒼離仍是主動打開形如掌大的麻袋，取出一塊巧克力，逕自送到上官鴻信嘴邊。上官鴻信為之一笑，疑問：「我該吃嗎？」

　　默蒼離勸說：「甜糖與甜餅，同樣是甜食。」語甫落，知上官鴻信勢必反駁，默蒼離遂直接以手中巧克力堵住他的嘴。

　　如此餵食，未免直接，上官鴻信吃下巧克力，笑得有些無奈。被迫吃下來自魔世的甜食，上官鴻信仍是細細品嘗，最終得到一番心得，他說：「這份回禮甜得不單純，偏偏無毒無害，甜得很單純。」

　　默蒼離拋出問句：「你認為只是禮尚往來？」

　　上官鴻信回應：「以德報怨，可能嗎？現在的魔世，也許不無可能。」

　　默蒼離淡應：「若非不得已，斷崖絕壁尚有奇花異草。」

　　上官鴻信別有見解，說：「如今和平地境，何必興風作浪，帝鬼該是明白，魔世雖因我們到訪而有所改變，然其改變值得他回敬這一塊墨色甜糖。」

　　默蒼離不帶情緒，再問：「值得嗎？」上官鴻信僅是一笑，值不值得，如人飲水。

　　單就食物亦可引起戰爭，而這一次應能輕鬆看待，百年之後的世界已不屬九界，經歷生滅的規矩，未知的法則，不知天堂與地獄的所在，萬般計較，終有盡頭。

　　上官鴻信吃了一塊巧克力，可默蒼離仍不打算嘗試，於是上官鴻信作勢要取默蒼離手中糖袋，默蒼離隨即再取出一塊巧克力，置於上官鴻信嘴邊。默蒼離如是說：「看你吃糖，比我自己吃有意思。」

　　看來默蒼離真不打算吃，就連一塊也不肯。上官鴻信輕笑出聲，問說：「真當我是那年尚未及冠的上官鴻信？」

　　默蒼離平淡反問：「不是嗎？」此言一出，上官鴻信索性咬下默蒼離刻意擺在自己嘴邊的巧克力，隨之一個箭步故意湊近，惹得默蒼離直言：「別湊過來。」豈不知上官鴻信想做什麼。

　　既然他不願，也就不勉強了，上官鴻信吞下第二塊巧克力，此時默蒼離隨口一問：「比之你愛的甜餅，如何？」

　　上官鴻信不疑有他，答說：「小妹的甜餅略勝一籌。」比之甜食，這是唯一答案。

　　默蒼離遂順勢提議：「很好，我手上這袋，交你拿去給霓裳公主。」自從霓裳吃了喜餅，便再也沒來琉璃樹下，想必上官鴻信很難不在意。

　　知默蒼離關心，上官鴻信不禁一嘆，而默蒼離卻故意問：「你不捨嗎？」

　　上官鴻信語重心長地說：「我將因此損失你餵我吃糖的機會，何止不捨可言？」

　　這回換默蒼離不禁一嘆，雙手拿著糖袋，面著上官鴻信，出其不意在他唇上點落輕淺一吻，嘗得他嘴裡糖甜滋味。

　　※

　　「戮世摩羅，聽說你要去找俏如來？」

　　「是啊，我要回去找我大哥。」

　　「很好，順便帶一些東西去給默蒼離。」

　　「什麼？要我帶東西給他老師？他老師之前來魔世，把魔世搞成什麼模樣，帝鬼你忘了嗎？你竟要我帶東西給他，他老師卡好？」

　　「默蒼離送甜餅來，我也回送甜食，中原人講求禮尚往來，一物回一物。」

　　「哦，我明白了，不知帝鬼有心，一物回一物，魔世定要他老師付出代價！」

　　「出發前去膳房拿吧，已經準備好了，記得一袋給默蒼離，其餘隨你分送。」

　　「甜食有加料嗎？」

　　「無。」

　　「默蒼離能吃，俏如來也能吃？」

　　「是。」

　　「這是什麼意思？帝鬼若要毒我大哥他老師，我沒意見，但若毒到我大哥，我絕不允許！」

　　「無毒，你也可以吃。」

　　「什麼？你到底在想什麼？以德報怨？對他老師？我有聽錯嗎？」

　　「默蒼離送甜餅來，正因甜餅才有如今局面，我同樣回送甜食就是要他知道，比之甜食，我們魔世絕不會輸！」

　　「帝鬼！你！」

　　「要回中原趁早，戮世摩羅你該出發了。」

　　「帝鬼啊！」

　　※

　　就在上官鴻信吃了兩塊巧克力後，過不久便與默蒼離一同前去找尋霓裳，且將手中唯一一袋的魔世甜食轉送給他。此回聚首，始知霓裳這段期間不再前往琉璃樹下，無非是與上官鴻信賭氣，霓裳想試試，若自己不去琉璃樹下找上官鴻信，不知上官鴻信要多久才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妹。

　　「王兄，虧你還記得我這個小妹，我若不去找你，難道你就不來了？」

　　「小妹，你可是在跟天鳳吃醋？」

　　「霓裳不敢，霓裳只盼王兄能與策先生好好在一起，霓裳是最祝福你們的人，否則先前何必送餅呢？雖然霓裳嘗了餅也後悔了，甚至想過乾脆就不理你們了，但你一樣是我王兄，策先生也還是策先生，都來到這了，還能有什麼不好嗎？這不就是最好的安排嗎？」

　　「小妹，現在的你，也許大智慧會很歡迎你加入地門。」

　　「王兄！」

　　吵鬧鬥嘴，終歸兄妹情深，此回聚首，冰釋前嫌，話說開了也就沒事了。

　　霓裳取得來自魔世的甜食，除了一嘗異界食物，更將其運用於糕點製作，做出了夾心圓餅。霓裳首次製作之夾心圓餅，完成後不忘送往琉璃樹下，親自帶給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並交代務必留給杏花君。

　　琉璃樹下一雙人，先是收到來自魔世的甜食，之後又收到結合羽國與魔世甜食之創意糕點，豈料這般繞來繞去仍舊擺脫不了魔世甜食，如此發展可真意外了。然而默蒼離對這類事物總是平淡以對，興致缺缺，即使是霓裳送來的餅，他也不如上官鴻信那般喜形於色。

　　這回，換上官鴻信拿著夾心圓餅湊到默蒼離嘴邊，笑臉勸說：「天鳳，霓裳的餅，總該試試。」

　　默蒼離起手接過上官鴻信刻意湊過來的餅，應付般的咬了一口，神色平淡不期不待，吃在嘴裡無思無想，儘管如此，上官鴻信仍充滿期待關心問說：「好吃嗎？」

　　「普通。」默蒼離依然淡然。

　　當真普通？上官鴻信完納了默蒼離只咬一口的餅，他之心得與默蒼離顯然不同，他反駁說：「不差。」

　　剩下要留給杏花君的部分，就等杏花君自己來取，默蒼離並不打算特地去找杏花君，反正只要待在琉璃樹下，三天兩頭就能看見他或俏如來，夾心圓餅放著也沒甚影響，索性暫且擱著。

　　豈知這回真要等人，竟等了三日才等到人。這回杏花君與俏如來一同前來，百年後常見他倆走在一起，看來交情較百年前又更好些。

　　琉璃樹下，四人聚首，上官鴻信見了杏花君隨即完成霓裳交代，將餅盒交給杏花君。

　　杏花君打開餅盒，又驚又喜說：「哇！看起來很好吃，是公主做的嗎？」從上官鴻信手中接來的餅，八九不離十，該是出自霓裳公主。

　　上官鴻信自信笑說：「是。」果不出杏花君所料，然而盒中只餘兩塊圓餅，杏花君遂問：「你們有吃嗎？如果只有我吃就太不好意思了。」

　　知杏花君明知故問，默蒼離便回：「吃過了，那些是剩下的。」

　　杏花君故作笑說：「啊，也是，我就覺得奇怪。」盒中尚餘兩塊圓餅，杏花君取其一交給俏如來。

　　俏如來不好意思收下，婉拒說：「那是霓裳公主的心意。」

　　杏花君勸說：「我吃跟你吃，有差嗎？」想必餅之數量霓裳公主都計算過了，該有俏如來的份。

　　俏如來不再推辭，收下一塊圓餅，觀其形，不禁嘆：「如此夾心圓餅，彷若魔世風格。」餅中夾心即是魔世甜食，該是師尊轉送給霓裳公主。

　　上官鴻信見俏如來若有所思，故意說：「險些忘了，師弟曾在魔世待過，不知這塊餅可有讓你想起什麼？有心人、無心人，或者是哪個魔世公主？」

　　俏如來受上官鴻信刺激，難得見他一瞬慍怒，直喚：「師兄！」上官鴻信意有所指，不外乎是魔伶公主。

　　看來俏如來也不是真得不為所動，尤其當提及他所在意之人。上官鴻信笑得詭譎，問說：「怎麼？終於來到你與他皆安在的世界，未竟的故事，不繼續寫嗎？」

　　對於上官鴻信之針對，俏如來坦率回答：「我見過他了，百年後，在見過師尊與冥醫之後，便是魔伶公主。」但也僅只於此，僅只見過。

　　上官鴻信故作嘆息：「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真是可嘆可悲啊。」魔伶的情，俏如來該如何放。

　　杏花君從旁聽聞，有感而發，突然慨歎：「是啊，就是一種喝醉的感覺，醉到無法自拔。」這一嘆，引起上官鴻信注意，俏如來暫時是安全了。

　　上官鴻信淺淺笑著，問說：「冥醫，你醉了嗎？」情如醉，若非有情人，何以知此言。

　　杏花君答說：「我沒啊，這個所在又沒酒，要怎麼醉？正因如此，才有人找我討能夠喝醉的藥，唉，真是執迷。」說著說著，不禁搖頭。

　　上官鴻信疑問：「嗯？連那種藥你也有？」

　　杏花君解釋：「冥醫我醫生不醫死，現在無生可醫，四處採藥，重新研究。這裡的藥材稀奇古怪，找不到原有的藥材，原本沒有的卻一堆，像買醉香這種古怪的東西，我竟然煉得出來，我看冥醫這塊招牌可能要改名了。」

　　俏如來從旁聽聞，同感疑問：「買醉香？」真有這種東西？

　　杏花君再續解釋：「是一種以藥丹製成之薰香，聞其香可買醉，然而藥效有限，對千杯不醉的人無效。」看俏如來既疑惑又好奇，杏花君遂趕緊補充說：「俏如來，像你這種不喝酒的，一聞就醉，這種藥你不需要。」

　　默蒼離聽聞至此終於啟口，可一啟口便是直問：「杏花，你有帶吧？」雖是問句，卻一點疑問的意思也沒有。杏花君習慣隨身攜藥，想必這種稀奇古怪的藥他更不捨隨意置放。

　　杏花君立即回答：「有啊，你想試嗎？但我不知你的酒量，不知這藥對你有無效果，如果無效可別怪我。」回答完才覺奇怪，自顧自說：「是說蒼離阿，你怎突然想買醉？難道是遇到什麼事情？還是上官鴻信對你不好？這不可能吧？」一連串的問句，杏花君自己說，自己也覺不可置信。

　　默蒼離神色平靜，語聲冷淡，反問：「杏花君，買醉香的效力到何種程度，你不試驗，如何證明？」

　　杏花君自知自己所言惹到默蒼離了，急忙轉移話題：「傳聞雁王千杯不醉，讓雁王試才有效果！」邊說邊自袖裡取出藥瓶，遞交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自杏花君手中接過藥瓶，他其實不需要，杏花君亦無需給他，突然遞交之藥瓶不過是杏花君想開脫的臺階，上官鴻信只好配合收下了。

　　交出藥瓶後，杏花君拍拍俏如來肩膀，勸說：「走了走了。」一手推著俏如來，飛也似的逃離琉璃樹。

　　默蒼離目送杏花君推著俏如來離開，這回杏花君堅持不試藥，足可見他千杯必醉，此藥效果可想而知，既如此，傳聞中千杯不醉的雁王，面對此藥應是視若無物，杏花君將藥給了上官鴻信可是白白浪費了。

　　送走杏花君與俏如來，上官鴻信倒是一句話也沒有，這讓默蒼離覺得奇怪。默蒼離旋身面向身後的琉璃樹，豈料，竟見上官鴻信落坐樹下，垂首不語，身後甚至垂掛一雙羽翼，墨色雙翼，隱有絳紅，如此雙翼匹配上官鴻信更添氣勢、更顯霸氣，宛若這才是真實的他。

　　默蒼離赫見不同往日的上官鴻信，默然中已徹底封鎖整個琉璃樹外之結界。他看著上官鴻信，開口便問：「鴻信，你怎變成這副模樣？」

　　聞問，上官鴻信抬頭看向默蒼離，他其實毫無自覺，甚至反問：「什麼模樣？」

　　見上官鴻信如此，默蒼離反而更加鎮定。首先端詳上官鴻信之變化，除了多了一雙羽翼並無其他缺損，接著察看他所在四周，見平坦地面擱著一罐藥瓶，瓶上木塞仍好好封住瓶口。

　　默蒼離冷靜詢問：「你開過冥醫的藥？」當是如此，而他尚有餘力封回木塞，可最終仍是弄成這副模樣。

　　上官鴻信坦言：「我打開買醉香，聞到一股藥草味，很淡。」站起身，欲走向默蒼離，卻走得有些顛簸，儘管如此仍是好好的來到默蒼離眼前，見了默蒼離二話不說便起手將之擁入懷中。

　　上官鴻信擁抱默蒼離，垂首倚靠默蒼離肩上。默蒼離見上官鴻信種種異樣，就連背後掛著雙翼他亦渾然不察，即使此時被他擁抱，知道他還是他，默蒼離仍感擔憂，關心探問：「鴻信，你怎麼了？」

　　上官鴻信坦言回答：「醉了。」

　　如此答案默蒼離於心有底，冷冷說了句：「杏花君。」他想去尋杏花君討解藥，上官鴻信豈不知道，遂勸：「天鳳，別去。」

　　默蒼離沉聲喚：「鴻信。」他不願見上官鴻信如此模樣，相信上官鴻信應也不願。

　　現在的上官鴻信，只想陪在默蒼離身邊。上官鴻信直言：「陪我。」有無解藥都沒關係，反正時間一到，藥效自然消退。

　　上官鴻信溫言安慰：「天鳳，放心吧，我千杯不醉，現在不過是九百九十九杯的程度。」他說得自信，默蒼離便提議：「可需我找杏花君再拿一瓶買醉香？」

　　上官鴻信為之笑應：「我需要，你陪我坐一會。」站這些時間，有些勉強了。

　　上官鴻信難得示弱，看來買醉香的效力，短時間內是不會退了。於是默蒼離輕嘆應之，隨後攙著上官鴻信回到琉璃樹下，讓上官鴻信倚靠樹幹席地落坐。

　　待上官鴻信坐定後，默蒼離並不與之同坐，僅蹲身旁側，冷靜探問：「鴻信，你有察覺嗎？有哪裡不對？」

　　上官鴻信落坐時已有察覺，而此時仍是想了想才回說：「背後有東西。」倚靠樹幹似壓著什麼東西。至於那個東西上官鴻信不該不知道，而他並無任何動作。

　　默蒼離再續探問：「你打算怎麼處理？」

　　「羽翼……」上官鴻信轉頭看了看身側，才說：「收不起來。」

　　默蒼離忍不住嘆息，傳聞中千杯不醉的雁王，豈知他醉了是這副模樣。

　　默蒼離甚感無奈，只得勸說：「鴻信，你先休息吧。」

　　上官鴻信拉著默蒼離的手，默蒼離若不願同坐樹下，他便不願休息。默蒼離讀懂他的意思，若他不願好好休息，不過是讓自己因此拉長封鎖結界的時間，但那又如何，默蒼離豈會在意。然而上官鴻信並無鬆手之意，他讓默蒼離別無選擇，默蒼離又如何不心軟，為了眼前張著羽翼的他，暫且順從他的期望，與他同坐一會。

　　默蒼離與上官鴻信並肩落坐，上官鴻信才肯依言休息，靜靜靠著默蒼離肩膀。默蒼離沉默相伴，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過了些時間，默蒼離以為上官鴻信已然入睡，卻又不知怎的，上官鴻信突然嚷嚷：「我不要這樣，我想這樣。」

　　默蒼離不明白上官鴻信在說什麼，只見他突然挪動身子，離默蒼離遠些。默蒼離見其動作，不解其意，而當上官鴻信拉開距離，身後羽翼也收合了些，隨後上官鴻信便逕自躺在默蒼離腿上，原來他想這麼枕著默蒼離。

　　默蒼離忍俊不禁，真不知該如何說現在的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枕於默蒼離腿上，於放鬆之此時，不自覺闔起雙眼。默蒼離起手順了順他的頭髮，一邊說：「睡吧，我在。」

　　上官鴻信語聲呢喃：「即使不可能，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如果你能留下，無論你有什麼願望，我都答應你。你想守護羽國和平，我就守護羽國和平，就算你想九界和平，我也會盡力去做，只要你別走，師尊……策天鳳……。」

　　默蒼離慨歎，輕喚：「鴻信……。」當知上官鴻信在說醉話，而這話，只有當他醉時才敢傻乎乎的坦白。

　　當年寧可錯過，便是怕他醉一場，夢一世，豈知最後回首，才知錯過是錯，而若不錯，又該如何過。當年，確實未留轉圜餘地，只嘆濁世陳酒，釀醉彼此一生。錯過，過錯，不錯便不過，過了便不再錯。

　　※

　　琉璃樹下，默蒼離靜伴上官鴻信，陪他休息，等他酒醒。

　　羽國之人，非是人族，然其族民因千年演化已生得與人族無異，除卻與外族通婚所誕子嗣，傳承羽國純正血脈基本上皆保有天生羽翼，皇脈更是講究血統。羽國之人，無論有無天生羽翼，其視覺及聽覺皆較人族敏銳，其乃原生優勢，而保有羽翼之脈，因著時代演變，通勤日漸便利，日常生活不太需要展翼飛翔，於是多數習慣隱藏，久而久之習以為常，因隱斂羽翼已成常態，民間甚至發展出另類文化，將展示天生羽翼視為展現自我，其中蘊含示愛與承諾之意，而不具羽翼之羽族則以舞蹈代之，因文化之故，羽國之人不輕易讓他人看見自己的羽翼，如此發展也讓天生羽翼逐漸失去原本飛翔的效用。

　　羽國，上官鴻信登基那年，藉由自己生辰，邀請策天鳳同遊觀星原，此行無關公事，僅是單純遊逛。這一次，策天鳳難得鬆口，答應上官鴻信之約，如此結果上官鴻信當然歡喜，但也隱約察覺策天鳳之微妙變化，若是平時的策天鳳，絕不輕談公事以外之事，更不可能答應無關公事之邀約，此回難得，就怕另有隱情。

　　「師尊，我的羽翼很強健，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

　　「可惜。」到不了只屬你我的所在，我們早已，失去資格。

　　那一日，上官鴻信向策天鳳展向自己的羽翼，策天鳳平靜看待，不顯任何情緒，不訝異也不意外。之後，策天鳳竟無推辭上官鴻信的提議，任由上官鴻信開張雙翼，帶著策天鳳一同飛離王府。

　　那一日，策天鳳讓上官鴻信打橫抱起，沉默倚靠上官鴻信懷中，展開人生中首次飛翔體驗。騰空之時，策天鳳僅是靜觀一切，他相信上官鴻信敢這麼帶他遠離，對於自己的飛行技術當有十足保握，而其結果可見一斑，上官鴻信確實值得信賴。

　　羽國之文化，羽翼之寓意，這些民間流傳的說法，有些人認真看待，幾百年如此依循，也有人不欲理會，率性自我。關於羽國之事，策天鳳瞭若指掌，隱於羽翼背後之深意，策天鳳豈會不知，不過當作不知矣。

　　※

　　百年後，琉璃樹下，聞了買醉香的上官鴻信醉倒默蒼離懷中，他身上羽翼乍現，就連他自己也管不住，可見醉得迷迷糊糊。

　　這一醉，上官鴻信睡得沉，不知是否有夢。他枕於默蒼離腿上，不知默蒼離曾梳順他的頭髮，曾輕撫他的羽翼，曾因他而笑也曾因他而嘆。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鴻信緩緩睜開雙眼，一睜眼即明白過來，此時自己處境，全因自己胡鬧，雖如此，上官鴻信仍不打算立即起身，他睡醒的第一句話便說：「天鳳，你真好。」發自內心之珍惜，你真好，真得很好。

　　默蒼離平淡回應：「不好，你限制了我的行動。」即使醒來，仍賴在自己腿上，撒嬌、任性，哪像聖君雁王。

　　賴在默蒼離身上，上官鴻信笑瞇著眼，說著曾經說過的話：「天鳳，我的羽翼很強健，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

　　這一次，默蒼離給出不同的答覆：「可惜，我沒想去任何地方。」

　　上官鴻信毅然說：「陪我，就夠了。」隨之收斂羽翼，瞬間化消。上官鴻信坐起身，凝視默蒼離，一往情深，傾訴：「我的羽翼，是你。」

　　默蒼離起手撫摸上官鴻信臉頰，然而突然加重手勁為之一捏，平淡問說：「鴻信，醒了嗎？」正是這張臉，不管他變成什麼模樣，不管他的羽翼是否深藏，他，上官鴻信，便是默蒼離的所有。

　　上官鴻信被捏著臉，雖被捏著但並不覺得吃痛，可見默蒼離手下留情。上官鴻信笑應：「醒了。」默蒼離見他笑臉，不禁莞爾以對，鬆了捏著他臉的手，兩人同樣笑著。

　　百年前，上官鴻信代他而活；百年後，上官鴻信為他而存。就連醉夢裡，依然惦記他。對上官鴻信而言，默蒼離代表什麼，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是上官鴻信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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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3-12-29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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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墨羽護 6-1

　　這一次，上官鴻信與杏花君一同前去採藥。

　　有過前次經驗，杏花君更加注重採藥安全，為此求助魯家協助。魯家父子悉心研發，特製一款採藥防護衣，其衣具有隔離效果，可避免藥草影響，確保採集者安全，除此外，還準備了特製的採集箱，避免採集物於運送途中可能對外界產生的影響。

　　今時上官鴻信陪同杏花君採藥，默蒼離並無隨行，然而有備無患。他們的行蹤已為默蒼離全盤掌控，無論是採集地點、時間，一切皆在既定行程表內，如不得已超出預估時間，也得想辦法將訊息傳回，倘若發生意外狀況，確保重逢即是最後底線。

　　※

　　此行採集地點，位於南方一處沙漠，沙漠上可見成叢綠意，而杏花君曾在此地遭遇流沙，對於地形之風險難以評估，這才找尋上官鴻信支援，畢竟只要他在，便能壯足膽子，就算真遇狀況也不至於太過糟糕。

　　前往沙漠途中，上官鴻信與杏花君一路閒聊。杏花君說：「我曾在沙漠遭遇流沙，流速緩慢，尚能應付，但不代表其他暗藏地形皆是相同，等等到了務須謹慎。」

　　上官鴻信從容回說：「流沙，多麼難得的險境，可惜師弟無法跟來。」即使人不在，仍要調侃他。

　　杏花君勸說：「小空不肯放人，你就別唸他了。」

　　上官鴻信輕嘆，改口說：「好吧，說點別的，我有些建議想告訴你。」

　　杏花君疑問：「哦？什麼建議？」

　　上官鴻信語重心長，說：「與其製做買醉香，不如改製安眠香。」

　　杏花君有些聽不明白，直接回說：「買醉與安眠，雖然結果相同，但效果不同。」想了想覺得哪裡不對，遂再續說：「上官鴻信，你怎突然想讓我改做安眠香？難不成你試過買醉香了？所以……連你也醉了？」本以為買醉香對於千杯不醉的雁王應無效用，豈料結果竟如此驚人。

　　上官鴻信坦言：「一打開木塞，便買醉九百九十九杯，這種藥，你沒試過嗎？」

　　杏花君有些無奈，回應：「當然試過，我千杯必醉，一聞香就倒了。」

　　上官鴻信如是說：「所以我說，與其製做買醉香，不如改製安眠香。」

　　杏花君深深一嘆，解釋：「唉，對千杯必醉的人而言，是安眠香不錯。我目前還無法掌控藥量與買醉之輕重程度，因為我一試便倒，倒了就無法做事。原先跟我討藥的人是個酒鬼，他拿走買醉香後就沒再回來找我了，所以我也沒繼續研究了。」

　　了解原因，上官鴻信回應：「原來如此。」看來買醉香雖有買醉效果，然其仍是尚未完成之物。

　　比之上官鴻信，杏花君如何不感慨，遂說：「上官鴻信，至少你還知道自己到了九百九十九杯的程度，比一無所知的我好很多了。」

　　上官鴻信別有深意，說：「無知也許不是壞事。」酒醒後，上官鴻信記起自己所作所為，雖然並沒什麼不好，但總有些難以為情。

　　杏花君有些懊惱，說：「讓你買醉，蒼離大概把這筆帳記到我頭上了吧？」

　　上官鴻信代默蒼離回答：「他不怪你。」

　　難得默蒼離不責怪，否則杏花君大概得在他面前試藥，直接倒給他看了吧。杏花君喜出望外，竟說：「真的嗎？難得他這次不計較，我還剩一瓶買醉香，就當是賠罪，交你帶給他吧！」邊說邊自袖裡取出買醉香遞到上官鴻信手中。

　　上官鴻信一手被杏花君抓著，仍堅決回拒：「冥醫，不需要。」

　　即使杏花君都將藥瓶遞到上官鴻信手中了，上官鴻信仍不願收下，於是杏花君更加積極勸說：「收下吧！只剩一瓶，我萬分真摯的賠罪！」若給其他什麼的，隨身傷藥也不比買醉香來得珍貴，即使以此賠罪勉勉強強，反正賠罪禮先送先贏，免得默蒼離秋後算帳。

　　上官鴻信嘆了口氣，既杏花君如此堅決，也就由他了。當是明白杏花君不願在默蒼離眼前試藥，這才趕緊交出最後一瓶，此瓶買醉香落入上官鴻信手中，意即杏花君平安逃過一劫。

　　※

　　一路漫步閒聊，終至沙漠地帶，放眼無邊沙漠，散布零星綠意，各叢植株看似相近，實則異中求同，同中有異，若要全部採集恐怕勞心勞力。杏花君自知不得貪心，沙漠無邊，藥草無盡，單只物色數叢植株，先行研究再續採集。

　　杏花君取出採藥防護衣交給上官鴻信，交代說：「穿上吧。」

　　上官鴻信輕笑應之，無論有多不願，為確保自身安全，為讓默蒼離放心，即使穿上防護衣行動將有所限制，他也無法拒絕。採藥防護衣能可包覆全身，阻隔任何藥草影響，為求防護效果，相對犧牲行動便利，待穿慣了自知眉角，移動自如應非難事。

　　上官鴻信與杏花君各自換上防護衣，鎖定目標植株，一同進行採集。於初回行動，當踏上目標旁處之沙地便生流沙現象，上官鴻信趕在陷落之前採取植株，與杏花君兩相配合，該叢各式植株各取其一，便算完成。

　　完成初回行動，兩人回至旁處，皆感此行採集不同以往，面對此地務求謹慎。接著鎖定第二處目標，此叢植株單一，杏花君堅持自己行動，由上官鴻信在旁守護，這次行動相當順利，並未遇上任何狀況。

　　再來鎖定第三處目標，此處目標具有多樣植株，且距離較遠，上官鴻信與杏花君各自分配左右兩側，能採多少算多少。設好策略，一同行動，兩人同往目標處，杏花君所站位置平穩安定，而上官鴻信一腳踏入沙裡竟猛然陷落，其崩毀速度，迫使上官鴻信施展絕學，令斷雲石瞬鑿沙地引發爆破，藉此助力脫離險境。

　　杏花君見狀甚感詫異，上官鴻信就在自己眼前遭遇困境，所幸他絕頂機靈，平安脫離險境。上官鴻信先行回至原處等待，杏花君立即趕回，見上官鴻信手裡握著一把植株，知他即使遇險逃脫仍不忘採集，杏花君不禁又笑又嘆，幸好他沒事。

　　上官鴻信表示：「冥醫，我沒事，那處位置不合適，再換一處便是。」邊說邊將手上植株交給杏花君。當時上官鴻信面臨突發狀況，操控斷雲石以求逃脫，事出突然，無暇細分眼前植株，情況危急只得隨手拔取，至少還算有所收穫。

　　杏花君深深感慨：「穿這身防護衣不好跑，幸好你跑得快。」起手拍拍上官鴻信肩膀，杏花君再續說：「上官鴻信，多虧你事先在四周布下斷雲石，否則就麻煩了。」

　　上官鴻信解釋：「方才情況，若無斷雲石我亦能脫出，但不保證能帶回植株。」

　　杏花君再次拍拍上官鴻信肩膀，說：「人沒事最要緊。」

　　經此一遭，因地形特殊，上官鴻信不得不用點手段。鎖定目標綠叢，直接使用斷雲石進行沙地爆破，當植株飛散空中之時，再由杏花君凌空採集，此法稍嫌影響地貌，但讓採集更加順利。因著上官鴻信與杏花君彼此默契配合，此行採集結果遠超杏花君原本預期，意外豐收。

　　在南方沙漠花了點時間進行採集，最終將所有採集植株裝於特製的採集箱中，此行任務便算完成。踏上歸途，上官鴻信利用一點斷雲石碎末，投於空中爆破，形成煙花，以此訊息告知默蒼離，他們平安無事，很快就能見面。　　

[ 此帖被醉風在2023-12-29 23: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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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4-03-03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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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墨羽護 6-2

　　這回因採集數量較多，上官鴻信先送杏花君回至簡陋小屋，再行返回琉璃樹。裝滿一整箱的沙漠植株，看來之後杏花君與修儒有得忙了。

　　待上官鴻信回至琉璃樹下，毫不意外見默蒼離一人佇立。

　　「你有想我嗎？」上官鴻信不禁想問便直接問了。

　　默蒼離平淡表示：「慢了半刻。」

　　上官鴻信解釋：「因為採集順利。」

　　默蒼離知悉他們前往採集的地點，不免關心問：「你沒陷入流沙？」

　　上官鴻信輕笑出聲，如實相告：「有，但也因此想出更好的採集方法，較預期來得順利。」

　　順利就好，默蒼離輕聲應之。

　　至此，上官鴻信仍不忘再問一次：「天鳳，你有想我嗎？」

　　默蒼離平靜看著上官鴻信，不予回應，此即答覆。

　　上官鴻信面帶笑意，自袖裡取出買醉香，遞交默蒼離一邊說：「這是冥醫交我給你的賠罪，他說只剩一瓶。」

　　默蒼離直視上官鴻信，冷問：「你認為我需要嗎？」

　　上官鴻信肯定答說：「不需要。」

　　默蒼離自知杏花君丟來這最後一瓶買醉香是什麼意思，然而即使默蒼離收下買醉香，難道就不能再還回去嗎？或者讓上官鴻信擒住杏花君，讓他在琉璃樹下親自試藥，如果俏如來也在場就更好了，醉倒的杏花君便交由俏如來帶走，也好讓俏如來看看他喝醉是什麼模樣。

　　默蒼離並未說出自己想法，上官鴻信自也清楚明白，他在想什麼。這瓶買醉香確實多餘，上官鴻信何不將之收起，看看之後有誰需要再行轉送，俏如來是個好人選，九算也不錯，若送往魔世又是另一種挑戰。

　　正當上官鴻信準備將買醉香收入袖裡，默蒼離竟早一步攔下買醉香，他問：「要不要試試？」

　　上官鴻信自信笑應：「我醉時所為之事，醒時也能為。」無須買醉香，無論是上官鴻信或默蒼離。

　　默蒼離接過買醉香，打開瓶上木塞，一邊說：「我之酒量。」

　　上官鴻信為之一驚，默蒼離想試的竟是自己酒量。默蒼離打開瓶上木塞，嗅得藥草香氣，隨後便將藥瓶拋擲於地，然其神情依然，彷彿若無其事。上官鴻信印象中，默蒼離滴酒不沾，想其是要自己隨時保持清醒，上官鴻信未曾見過默蒼離飲酒，不可得知默蒼離的酒量，此時默蒼離開啟買醉香且不受任何影響，莫非他之酒量其實遠超任何人想像。

　　上官鴻信暗自吃驚，同時發現琉璃樹外之結界不知何時竟然消失，此結界因默蒼離而生，終年壟罩琉璃樹，只要默蒼離在，結界就在，因何此時結界突然消失，莫非是默蒼離自己所為，然而默蒼離如此看重自己領域，他可能撤下結界嗎？

　　思及此，上官鴻信幾可確定，即使默蒼離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然而此時的他，可能並不那麼清醒。於是上官鴻信出言關心，說：「天鳳，你醉了。」醉得連百年不消的結界都撤下了。

　　默蒼離冷言回應：「你說我醉了，那你呢？你確定你真清醒？或者你寧醉不醒？」

　　即使醉了依然言詞犀利，上官鴻信自當認真應對：「醒如醉，醉如醒，有時不可分辨，無須分辨，至少現在的我，比你清醒一分。」

　　默蒼離提出考驗：「如何證明，你與我之差別？」

　　上官鴻信毅然回答：「現實，需要你去經驗、體會，當你醉過，你便知曉何為醉，何為醒，何為寧醉不醒，何為醒不如醉。」

　　此答惹得默蒼離不悅，他嚴詞質問：「愚蠢，醉或醒，皆是自我選擇，裝醉的人叫不醒，你是嗎？」

　　上官鴻信為之一笑，此時的默蒼離竟是如此嚴苛。上官鴻信回說：「也許我醉了，在你面前醉得一無所有，對於如此的我，你應感到可笑，但你並未因此而笑，因你同樣醉不得醒。」

　　因何眼前人堅持說默蒼離醉了？默蒼離更甚不滿，再問：「如何評斷我醉了？可曾見過我醉了？自以為是，自大妄為，愚蠢，太愚蠢了！」

　　上官鴻信觀默蒼離情緒有異，逐漸失控，看來醉得不輕，遂溫言相勸：「天鳳，冷靜，醉不醉不要緊，保持冷靜才能思考。」不知眼前的默蒼離，能得幾分冷靜。

　　聞言，默蒼離蔑視質問：「有誰比我冷靜？你嗎？你以為你是誰？驕傲，足顯你之空虛。」

　　上官鴻信為之一凜，眼前人之一言一語，他之說話方式宛若初識當時，那最陌生的默蒼離。莫非此時的他，並不識得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眉心微蹙，沉聲探問：「天鳳，你不認得我嗎？我是上官鴻信，你之鴻信。」

　　默蒼離沉默片刻，極力思考，心有所答，然而他卻說得沉說得痛，他說：「鴻信，我之鴻信，我之所有，我之情緒、情感、情慾，皆因為他，上官鴻信！」

　　見默蒼離如此表態，上官鴻信不禁悲從中來，他問：「你憤怒嗎？還是悲傷？認識上官鴻信，讓你感到委屈了嗎？」

　　默蒼離起手扶額，說：「我討厭他，讓我不可自拔，黑暗不存光明，無須救贖，偏偏是他，改變一切。」

　　不知默蒼離起手扶額是否不適，上官鴻信關心呼喚：「天鳳。」不自覺上前想關心默蒼離的狀況，即使此時的默蒼離很有可能推開上官鴻信，然而上官鴻信義無反顧，關心默蒼離即是上官鴻信之本能。

　　默蒼離見上官鴻信一臉擔憂，他一個箭步便已擋在自己眼前，因著他之湊近，默蒼離本想後退，可如此念頭默蒼離豈能允許，不退則進，默蒼離選擇上前一步，抓住上官鴻信的肩膀，直問：「你是我之鴻信嗎？」

　　上官鴻信神情憂傷，蹙眉回答：「是。」怎麼眼前的默蒼離，竟忘了上官鴻信。

　　得到肯定，默蒼離態度稍有軟化，他說：「那就好，你擁有我之所有，你便不該有悔。」

　　上官鴻信深情凝視默蒼離，堅定告訴：「天鳳，我對你，從來無悔。」

　　默蒼離凜然令說：「不用再說了。」雙手搭著上官鴻信肩膀，主動湊近親吻其唇，雙唇貼合，兩舌交纏，醉心纏綿，不由自主，隻手撫觸上官鴻信頸肩，隨之順滑胸膛，忽爾停落，默蒼離沉吟片刻，他說：「你有所遲疑。」

　　上官鴻信溫言解釋：「天鳳，我尊重你的決定，亦知你會在意，這裡是琉璃樹下，此時不存任何結界。」如此提醒，相信默蒼離應知，然他此時無法恢復結界。

　　默蒼離卻說：「結界，需要嗎？」上官鴻信回以一吻，張開背後雙翼，黑羽隨之飄散，化作千千萬萬，圍繞整個琉璃樹。此時的默蒼離無法張開結界，便由上官鴻信擔下。

　　結界，是需要的。此時的默蒼離，只屬於上官鴻信，任何人皆不許窺見，那怕僅是一隻螻蟻，上官鴻信也絕不允許。

　　「天鳳，此時的你，只屬於我。」　

　　※

　　某時，杏花君與俏如來行經琉璃樹附近，見墨色壟罩，景象有異，遂趕往琉璃樹旁，驚見一團黑羽如墨，圍繞成圓，千萬羽片飛旋繞圈，團團包圍整個琉璃樹。

　　杏花君見之訝異，驚呼：「我有走錯地方嗎？琉璃樹怎變成這樣？」

　　俏如來觀察墨色羽團，冷靜分析：「黑色羽毛，其中夾雜極具殺傷力的羽形石。」

　　杏花君推斷說：「那個威力應是斷雲石。」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俏如來提出問題關鍵：「師兄為何布下如此結界？」

　　杏花君為之蹙眉，神色緊張，說：「如果跟買醉香有關，我就慘了。」

　　之後杏花君對俏如來解釋先前之事，就怕眼前這團墨色結界是因買醉香而起。

　　了解背後故事，俏如來冷靜分析所有可能：「不知是師兄醉了，還是師尊醉了，或者兩個都醉了。」

　　杏花君無法想像之後再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會是何種情景，不禁喃喃自語：「我看我還是趕緊研究安眠香，先睡一陣子再說。」

　　俏如來正色提醒：「冥醫，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杏花君轉身走離，邊走邊嘆：「唉，我很煩惱，很頭痛啊！」

　　俏如來跟著杏花君離開，這回換俏如來拍拍杏花君肩膀。不管之後琉璃樹變成什麼模樣，俏如來相信，上官鴻信設下如此嚴密的結界，無論他是醒是醉，無論其原因為何，皆是為了守護其中之人，既然如此，也就用不著擔心了。

第六章完　

[ 此帖被醉風在2024-03-03 19: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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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25【默雁/雁默】琉璃樹下百年後2，7-2，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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