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6 【刀剑林】江山别雪更新70f第五十九章（十雪x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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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7-0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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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6 【刀剑林】江山别雪更新70f第五十九章（十雪x六合）

《江山别雪》

长篇，架空仙侠pa

cp：十雪天子x六合善士

提示：刀剑林不拆不逆，带有一些君子宿x太叔雨，可能还会有其他人的相关cp出现但不确定，有了会说

[上部完结，下部进行中]

一

从九脉山脚一路往北，烈风不竭，雪满千川，极目望去，只见天地被一线分割，宛如两个错位的世界。

中原本与苗疆接壤，然而自一千八百年前那场倾天覆地，波及九界的诛邪之战后，九脉峰一侧便裂开了一道仿若直通幽冥的深渊，这条深渊横贯地脉，宽千里有余，宛如天伤，非是功力高深的修者，穷尽人力难以横渡。苗疆与中原，也因这天伤深渊的存在，除了部分修道宗门偶有必要往来外，凡间已有千年不曾交汇。

今日，阴云漫天，狂风不休，天边压着黑沉沉的积雨云，显然不是一个好天气。因此平日就人烟稀少的九脉峰，更是只有三两个赶路的修者，坐在九脉峰顶唯一一处驿站外歇脚。

几名修者都是中原人打扮，穿着不俗，肩膀一侧坠着一串白玉长穗，人人背负长剑，面色肃穆。

这几人都是来自中原飞剑门的修者，飞剑门靠近天伤深渊。天伤深渊深不见底，又据说连通幽冥，因此常有妖魔显形作恶，飞剑门本已习惯处理此类事物，但十日前，却出了一件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

为了解决此事，飞剑门门主不得不派人前往苗疆，去寻一味名为“九幽草”的灵物解危，此三人便是飞剑门内门弟子，肩负使命至此。

“那‘九幽草’据说只在道域得见，可道域早已封闭百年，没人知道桃源渡口在哪里，这要怎么找啊？”三人中最年轻的一名弟子面露愁容，目光频频看向身前年长者，虽是小声嘀咕，话里话外，却带着一些焦躁。

那年长者乃是飞剑门大弟子，名为秦横云，听到小师弟的话，耐心道：“师父已经将百域图交给我，我们只要能寻到符合‘九幽草’生长环境的地方即可，并非一定要找到道域的入口。”

“就是啦，小师弟就别担心了。”三人中最后一人是个胖子，明明天气不热，他却满头是汗，一边单手扇风，一边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此人名为陆开元，是门内公认的百事通，飞剑门因为地理原因，和中原各派交往不深，以往门内有什么消息，多半都是陆开元打听来的。但他散播消息素来不管真假，有时候也会说些得罪人的话。

凌名远平日就不大待见这位陆开元，眼里掠过一丝嫌弃，闭口不再说话。

风越来越大，三人歇息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继续赶路，就在此时，一道冷冽寒风倏忽而至。

那风极冷，竟如霜月飞冰，凌名远修为最低，生生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三人霎时呼吸困难，不由脸色微变，回头看向左后方。

黑云之下，雪白的天际线边，只见一道霜色身影缓步出现。那人身形修长，白发似披雪，外罩一件同色大衣，腰上挎着一把厚重长刀，通体玄黑，隔着刀鞘亦散发出极寒的气息。

一声清越鹰啸由远至近，须弥，便见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大雪鹰穿云而来，鹰振翅而落，利爪捉在驿站外的旗杆上，竟让那实木做成的旗杆发出了一阵吱呀哀鸣。

秦横云的目光瞬间就变了，他是三人中修为最高者，也是最能感知到来自这个白衣男人身上迫人压力的那个。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仿佛他不是站在平地上，而是站在一座千尺高的雪峰下，峰间寒雪滚滚，似是下一秒就要崩垮没顶而来。

三人不由自主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走到附近，在另一桌前坐下。

“有酒吗？”男人出声询问，声音低沉。这一声打破了驿站外几乎凝固的气氛，飞剑门的三人猛地吐了口气，凌名远更是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要离那男人更远一些。

“有、有的！”驿站老板连忙端酒上前，又问：“客官还需要什么？”

“不用。”男人卸下腰间长刀，将之放在了桌上。

萦绕在他周身的彻骨寒意消退了几分，距离他最近的秦横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十雪……天子？！”

秦横云脱口喊道，凌名远和陆开元目露震惊，面面相觑片刻，同时握住了背上长剑。

被认出的十雪天子头也没抬，只是抿了口酒，淡淡道：“你认识我？”

飞剑门三人咽了咽唾沫，脸色均是苍白如纸。

十雪天子之名，一个月前尚且籍籍无名，但是现在，“鹰尊”十雪天子，放眼整个修道界，恐怕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起因只一件事，中原无华山庄上下一千零三十九口人，其中包括两位化境高手与十三位护庄无上境修者，全庄一夜之间便被十雪天子屠戮殆尽，无一生还。

自正气山庄闭庄三百年来，无华山庄一直为中原正道领袖，百年来对抗魔世、妖界余孽，已是名副其实的中原正道魁首。而这样一个满门高手的正道宗门，却在一夜间被杀得干干净净，毫无疑问引起了整个修道界的轰动。

彼时正道上下通力调查，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现在突兀出现在此地，坐在驿站中淡然饮酒的十雪天子。

秦横云干笑了一声，压下心中恐惧，镇定道：“鹰尊之名，自然如雷贯耳。”

“哦？”十雪天子放下酒杯，抬眼看了看落在高处的雪鹰，“‘鹰尊’这称呼，谁起的？”

凌名远和陆开元对看一眼，秦横云咽了咽唾沫，犹豫是否要说。

鹰尊这个称呼，要说来历并不算好。中原正道早认定十雪天子为无华山庄灭门惨案的真凶，当然不会为他起这样的尊称称号。这个称号，是沿自妖修。

妖魔中多有以兽为帜的称谓，一些不喜正道的妖修也多用兽名为号，“鹰尊”便是从妖修那边传出来的叫法。

飞剑门和部分妖修素有往来，因此秦横云才会叫出这个名号。

“是……是妖修那边起的……”秦横云思索再三，还是老实交代了来由。

十雪天子不再说话，低头继续饮酒。

飞剑门的三人汗又下来了，尤其是手还握在背上剑柄的凌名远两人，两人大气也不敢喘，陆开元给秦横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们现在怎么办？”秦横云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深吸口气，再三确定十雪天子眼里并没有他们三人后，才慢慢退开，低声对两个师弟道：“先离开这里。”

另外两人连忙点头，三人谨慎地退开数十步，同时观察十雪天子动向，对方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秦横云不禁松了口气。

外界传闻十雪天子暴虐嗜杀，凶神恶煞，如今见了真人，虽不是三头六臂的修罗恶鬼，但那一身肃杀气质，刀不出鞘也让人胆寒心惊。他只盼着赶紧离得远远的，别不小心触了这位霉头——倒不是他们没有除魔卫道的正义感，只是面对能一人一刀屠了无华山庄的存在，就是让他们原地飞升多个几百年的修为，那也是上去送死。

秦横云心中计较，看凌名远还频频回头偷看，连忙伸手推了把小师弟，低声训斥：“快走。”

就在三人将要远离驿站时，那一直站在高处的雪鹰忽而引颈长啸，纵身飞扑而下，竟是直冲秦横云而来。

“师兄，小心！”凌名远大叫一声，秦横云脸色一变，瞬间出剑格挡，那雪鹰却掠过了他，在三人头顶盘旋不去，显然并不打算放他们走。

秦横云的额头渗出冷汗，僵持片刻，他深吸口气，高声问道：“鹰尊此举，意欲何为？”

十雪天子一杯酒喝完，放下酒杯，伸手抚过一旁长刀，片刻后，淡淡道：“留下百域图，离开。”

飞剑门三人均是一愣，秦横云神情变换，眉宇紧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百域图是飞剑门传宗宝物，据说是千年前一位大能飞升后所留，飞剑门初代门主机缘之下在一处天人遗迹寻得，此图虽比不上传说中可缩地千里、洞察气运、明晓万物的江山社稷图，也是不可多得的通灵法宝。

飞剑门此次遭逢难事，全要仰赖百域图寻得“九幽草”可解，秦横云作为肩负重任的大弟子，自然不能有人说要图，就乖乖双手奉上。哪怕这个人是凶名在外的杀星煞神。

秦横云按下心中惊异，紧紧盯着十雪天子：“如若我等不愿呢？”

十雪天子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下一秒，九脉峰顶平地起风雪，漫天阴云汹汹而来，眨眼之间，天地便陷入一片昏黑，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十雪天子人未动，桌上长刀猛然出鞘，刀光亮如闪电，一道裹挟雪花的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秦横云面门而去，俨然是要杀人夺物的架势！

凌名远眼疾手快，和一侧陆开元携手出剑对上十雪天子的刀气，惊恐之下破口大骂：“你这混蛋……”

“小心！”

秦横云惊呼一声，紧急出剑拦下第二道射向凌名远面门的刀气。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加凶猛，刀气散去，寒意却凝而不散，三人霎时只觉面如刀割，周身冷如冰窟，而那飞卷不散的雪花，仔细看去，每一朵都是漆黑如墨的色泽。

“黑雪……是幽冥黑雪！！快躲开！！”

陆开元见多识广，立刻认出了这就是让无华山庄两位化境高手变作冰雕碎块的黑雪。

据说黑雪寒比幽冥之雪，凡人触碰便会瞬间化作冰块，即使修为高深也难以抵御黑雪寒气。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秦横云也不过刚刚步入无上境，眼见黑雪袭来，不敢缨其锋芒，纷纷御气向后飞退。

但黑雪速度太快，凌名远撤退慢了一步，雪花落至手臂上刹那，转眼凝冰成片，彻骨寒气刹那侵体，凌名远肝胆俱裂，下意识大喊求救：“秦师兄——”

秦横云和陆开元同时出手抓住凌名远，运功帮他抵挡黑雪寒气。

就在同时，一把漆黑长刀斜刺而来，刀锋平举，不急不缓地架在了秦横云的脖子上。

凌名远和陆开元瞪大眼睛看着秦横云的身后，均是满脸恐惧。

驿站老板早已跑进内屋躲灾，驿站的露天茶棚下只有几人正在对峙，气氛凝冰，静得落针可闻。

十雪天子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矮了他大半头的秦横云身上，他睫毛极长，即使睁着眼也如同半阖，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仿佛不欲正眼看人。

长刀压在秦横云的脖子上，没有再进，秦横云却已然腿脚发软，心如擂鼓。

只听十雪天子缓缓道：“那东西，本就不是你们的，不是吗？”

他神色依然冷淡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秦横云却听得满头大汗，脑中飞速运转，思量再三，才确定十雪天子意思，应是说这“百域图”最开始，也是飞剑门门主从飞升的先人遗迹所得。先人已经登天成仙，自然不会来追究物品所属，可也不代表这样法宝就是属于他们飞剑门的了。

道理是这样，但修道界公认天人遗迹内的遗物都是无主之物，毕竟飞升得道的先人，自是不可能回归凡尘。

千年前东西的主人都没有来追究，十雪天子又哪来立场替人追究，不过是为自己夺物找了个借口罢了。秦横云在内心腹诽，嘴上却不敢多说，只对着两位师弟悄悄使了个眼色，同时回道：“鹰尊所言甚是……只是这百域图我飞剑门代为保管了百年，如今也还要靠此物寻找灵物解我门内危机……”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小心斟酌词汇，商量道：“不如这样，鹰尊若不急用，可否等我等寻得所需之物，届时必当双手奉上‘百域图’。我飞剑门久居天伤深渊附近，与中原各派素来交情不深，以往遭逢危机，也都是独善其身，鹰尊近日想必也备受仇家追击烦恼，我等便当做没有看见您，您看如何？”

秦横云嘴上不停，手下也慢慢掏出百域图，凌名远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陆开元却已经明了，便悄悄背过手，不动神色地掐了一个隐匿气息的法决。

“哦？”十雪天子唇边微微勾起，像是在笑：“你觉得我会在乎？杀了你们，一样不会有消息传出。”

“……鹰尊修为高深，杀我们三个自然不难。但百域图毕竟是一样通灵法宝，百年来也只有我飞剑门人知晓如何使用。鹰尊能专程寻上我等讨要百域图，想必也是有用，我等的性命不足挂齿，但耽搁了鹰尊要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巧舌如簧。”十雪天子确实笑了，却是一声冷笑，“只是，我一向讨厌算计过多的人。”

言罢，手中幽冥忽然发力，就要斩去秦横云项上人头——

“就是现在！！”秦横云猛然大喊，手中百域图忽而铺陈展开，将近五米长的卷轴化作一袭烟云，云中薄雾缭绕，金光闪烁，天罡术式跌宕浮现，飞剑门三人霎时被术法包裹，竟然在十雪天子眼下化作烟去。

十雪天子一刀砍空，挑眉凝视那飞遁而去的一团烟云，冷哼一声，收刀入鞘，抬手指了指烟云方向。只听头顶盘旋的雪鹰长啸一声，闪电般急追而去。

“想跑……天真。”

九脉峰上阴云退散，而那带来幽冥黑雪的至寒身影周身，霜风仍未停息。

十雪天子走出驿站，慢慢步入白色的天际线处，直至无影无踪。

[ 此帖被不見塵在2023-12-17 22: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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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3-07-06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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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缩地千里出来，秦横云三人几乎是从半空中跌落。甫从烟云中幻化出现，秦横云便捂着嘴呕出了一口血。

凌名远惊呼一声，扶住他直喊：“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秦横云深吸口气，平复下翻涌气血，按住凌名远安慰：“我没事……只是强行使用百域图的副作用。”

百域图为通灵法宝，本就非轻易能用的凡物，秦横云虽然能够使用百域图，却也是勉强当作指路法宝的程度，如今强行操使，用了其上点地传送的术法，还一次性传送三人，灵力跟不上消耗，自然引得法宝反噬。

“我灵力有限，无法连续使用传送，十雪天子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快走。”

虽有千里，对于功力高深的修者而言却并不算多远的距离。秦横云当即催促两人，另外两人不敢多言，等陆开元取出一枚回元丹给秦横云喂下，三人便马不停蹄，一路往无极山御剑而去。

百域图即便能够寻物，却也有限制条件，非图上记录灵物所在之地，就只能到其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再行使用，方可得到线索。此番他们要寻找的九幽草，有文书记载以来，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无极山地脉附近。

即使被十雪天子追杀，他们毕竟是背负宗门使命，也不敢耽搁要事。

三人离开九脉峰不过盏茶功夫，十雪天子还未追上，秦横云不敢大意，又接连使用了数道隐匿术法，以确保他们没有丝毫踪迹泄露。

只是术法用得再多，秦横云心中总有不安，这种不安在三人抵达无极山后，听到远处传来的鹰啸时，变成了溢于言表的恐惧。

那是雪鹰的叫声。

凌名远面如金纸，求助般看向两位师兄。秦横云内伤未愈，满头冷汗，一时间竟也是没了主意的样子，眼看天边雪鹰的身影越来越近，一路没怎么讲话的陆开元一咬牙关，猛然道：“我们下去，躲进地脉！”

秦横云和凌名远都是一惊，秦横云道：“地脉里面？可行吗？”

陆开元已经拔出剑在前方开路，边走边道：“无极山地脉早在诛邪之战时就被毁去，此地遗留地气紊乱，最易隐藏行踪。我们下去，就算可能遇到别的危险，也总好过在这里等十雪天子找上门杀吧！”

凌名远一听也有道理，连忙应和：“陆师兄说的对，秦师兄，我们没时间思考了，走吧！”

秦横云无法，只能攥紧百域图，匆匆跟着两人往前走去。

很快，雪鹰就飞到了方才三人所在之地，振翅在半空盘旋不去。又过了一会，十雪天子的身影自林中出现，停在雪鹰下方，目光环顾四周，挑了挑眉毛。

雪鹰失去对方气息，十雪天子却并不着急。

在这荒无人烟的无极山附近，能够为三人隐藏气息行踪的地方并不多。只要稍加思考，就能推断出他们必然是深入无极山内部，躲进了地脉乱流中。

十雪天子对百域图势在必得，自然不会放过三人，微微辨识方向后，便不急不慢地走向了方才三人离开的方向。

无极山内，阴冷渐盛，暴乱的地气犹如实质风暴，将方圆百里摧残地寸草不生，已然同历史记载的地方大相径庭。

作为曾经的六绝禁地之一，这里也是苗疆周边最重要的地脉，据说一千八百年前的诛邪之战时，妖魔大军攻入无极山，要摧毁这最后一处六绝禁地，以开启伏羲深渊，唤醒千古一魔元邪皇，以此彻底支配九界。彼时修道界能人凋敝殆尽，为了守护此地，便有一位世外高人孤身迎战，与千万妖魔大军血战三十三天。

传闻那位世外高人本与登天仅有一步之遥，不想最后一步，他却放弃了登天道，自愿为九界苍生血战。

此后，元邪皇未出，万劫妖海又现尘寰，那位先人为庇护凡人，终在劫海战至身殒道消，合眼崩解。

然而最令人唏嘘不过，先人亡故之后，人族却无几人知晓其名号名讳，反倒是妖修自妖魔界得知其号天枢贪狼，身负命星，本该是注定登天成仙的命格。

“愿贪狼庇佑……”三人顶着乱流往无极山深处走去，凌名远嘴中喃喃，一边祈祷，一边频频看向身后，生怕下一秒十雪天子就出现在这里，一刀将他们三个全都砍了。

陆开元倒是乐观，眼见周边环境已经靠近无极山深处，便对秦横云道：“师兄现在还能使用百域图吗？我看这里也很近了，说不定也能顺便查到九幽草痕迹。”

秦横云当然也没忘记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闻言便检查了下内息，确定恢复的差不多能使用法宝后，便祭出百域图，掐指捏决，欲运用法宝一探究竟。

百域图在三人面前铺展开来，丝绢上山川河流犹如流云飘散，金光闪烁，正随着法决逐渐组成一片星图。

秦横云凝神屏息，仔细分辨图上星图意思，须弥，便见那图样变换，化作了一道实质的金色丝带，从百域图上分离而出，遥遥没入南边山石深处，仿佛一条光芒幻化的牵引线。

“有了！”秦横云面上一喜，陆开元也松了口气，凌名远左看看右看看，问道：“这是找到九幽草了？”

“不算完全，但也有九成可能。”秦横云解释道：“百域图能这样指引出灵物方向，通常就代表此物所处位置非常明确，我们只要跟着光带走，十有八九就能寻到九幽草。”

只要寻到九幽草，他们就能完成使命，直接使用传送门令回到飞剑门，这样即可立即摆脱十雪天子，至于之后，若十雪天子还要找他们麻烦，那要面对就是飞剑门上下数百位修者，总好过他们三人孤军奋战。

念及此处，三人心中均是一松，忙不急待地跟着那光带就要往深处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鬼魅般的鹰啸再度而至。

这一次，比鹰啸更快的，是十雪天子的刀。

“还想跑哪里去？”

秦横云肝胆俱裂，眼睁睁看着那从一侧射来的刀光擦面而过，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紧接着便听凌名远惊恐大叫，秦横云下意识回头，才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已是满面血污。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声甫落，人已近在咫尺。十雪天子眉目淡淡，长刀斜斜挂在腰间，眼睫微垂，仍是不冷不热地睥睨着三人。

“交出来。”他伸出一手，口吻尽是命令。

在场三人仅是听到这催命符般的声音，就已无法动弹。

黑雪悄然飘落，与此同时，三人都感觉到了四肢正在逐渐麻痹，那渗入骨髓的冷就算提尽全功，也无法消解分毫。

秦横云牙齿打颤，大脑飞速运转，还在试图想法解决眼下危机，十雪天子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刀出鞘了，没有人看到刀是怎么出鞘的，秦横云只觉得脖颈一阵凉意袭来，脑袋尚未给出任何反应，眼前突然金光大盛，本已经收起的百域图居然横空出现。

图上术法纹路飞速运转，须弥化出无数丝线，丝线激射而出，不知为何竟引起了整个无极山地脉残骸的震荡，震荡极其剧烈，与不知何处而来的磅礴灵力在乱流中汇合凝聚，迅速变成了几乎能用肉眼辨识的实质气流。

那磅礴的气流仿佛人的呼吸，一起一落间，就与百域图中的丝线共鸣呼应。仅是眨眼的功夫，一道白色人影便在灵力汇流的中心凝合成形，在十雪天子的刀即将斩落秦横云头颅刹那，一剑横贯而出，当啷一声架住了以雷霆之势落下的刀。

十雪天子动作一顿，微微瞠目，视线自阻拦自己的长剑上滑过，停在了现形于身前的白色人影之上。

只是一眼，他的目光就无法再挪开。

眼前的剑者白衣白发，气质静谧如清泉，面容温雅俊秀，是个一看就很好说话的人，却唯独一双细眉微微压下，让整个温和的五官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凌厉。

而更让人难以忽略的是那一对湛蓝的眼睛。

那双眼里映着十雪天子的脸，瞬息掠过千情万绪，终归于含着几分悲的无奈。

十雪天子并未错过他眼中闪过的波澜，忽而笃定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奇妙直觉，就像他自有意识来便能分辨出所有有着那个气息的事物。这个人的身上，也有那种让他无法忽略的熟悉感。

与十雪天子的沉默相对，在场数人，那剑者的眼中也只有一人。

他凝视着十雪天子，柔声道：“放过他们吧。”

十雪天子静默不语，挑起眉峰，刀未收，反又往下压了几分。

那人脸上无奈更盛，手中长剑却分毫不让。

十雪天子露出了一丝兴味的笑，这是自他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能够挡住他手中之刀的人。

于是他难得多了几分耐心，对着此人问道：“你是谁？”

剑者嘴唇微颤，片刻后，回道：“在下……六合。”

[ 此帖被不見塵在2023-07-06 14: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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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07-06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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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六合束发戴冠，一身雪白衣物纤尘不染，腰间珠玉琳琅内蕴灵力，皆非凡物。这样的人，自然也该用举世无双的神兵，但他手中所握，却只是一把十分普通的青锋剑。以十雪天子对兵器的判断标准，这剑甚至不如飞剑门三人身上的门派配剑，更遑论与他手中玄刀幽冥相比。

而能用如此普通到简陋的一把凡铁剑挡下幽冥一击的剑客，其修为必然深不可测。

“六合……”十雪天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剑客身上审视良久，慢慢道：“你并非是人。”

一句非人评判，霎时吓得飞剑门三人面如土色。

能以人形如此存在于地脉附近，不是人就只能是鬼，但鬼多数并无生前记忆，只是残余灵识执念而成的集合体。且一旦意识到自身已经非人，往往狂性大发，丧失理智，变成极其凶残的煞魂。

但听完十雪天子之语，六合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如若一定要定义，大概……算是一缕神魂吧。”

十雪天子挑了挑眉，“神魂能做到你这样？”

六合回道：“在下的情况比较特殊，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在此地现形。”

“讲清楚。”

六合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要怎么讲，或者是否要讲。

十雪天子看出了他的迟疑，幽冥忽而微微一抖，削铁如泥的刀锋轻而易举斩断了六合手中的青锋剑。

“不说，我便杀了他们。”

六合立刻道：“与他们无关，是百域图上气息引动了此地灵气，我才得以借此凝形现身。”

“借气凝形，非是一般人能会的术法。”幽冥刀锋徐徐抬起，隔着半指距离，悬停在了六合的脖颈前。

“你究竟是何人？”

六合垂眸凝视眼前刀锋，眉宇间再度浮现出了晦涩悲意。他久久不语，而后轻叹一声，抬眼直视十雪天子，重复道：“在下，名为六合。来自仙岛。”

仙岛在九界之中，自古以来便是最为神秘的一界，其全名为“蓬莱仙岛”。有史记载，蓬莱为传说中的世外仙地，据说是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凡是诞于此地之人，生来便能感知灵力，几年功夫即可登峰辟谷，通达大道。在他界的历史中，不乏各族修道者花费百年千年寻觅仙岛踪迹的记录，其中人族流传下来的最多。

但即便如此，真正见过仙岛人、找到仙岛所在的记录却寥寥无几。最近一次有明文记载的，便是诛邪之战时。

听闻仙岛，十雪天子握刀的手一顿，“蓬莱仙岛？”

“没错。”六合应答，又补充道：“不过我已被困良久，对现在的情况了解甚少，鹰尊若是要询问仙岛之事，我也无法回答。”

六合的语气十分诚恳，以他现今状况，也确实不可能知道更多。十雪天子轻哼一声，总算收起了刀，转而斜睨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飞剑门三人。

“你要救他们，你认识他们？”

六合摇头，“他们来此只为寻物，鹰尊……”

“十雪天子。”

六合一怔，十雪天子淡淡道：“我的名字。”

“……”

六合抿了抿唇，从善如流道：“十雪……我可以直接这样叫吗？”

十雪天子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六合眼里浮光闪烁，微微一笑：“十雪，你要百域图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十雪天子似笑非笑，颔首又道：“我可以不杀他们，但百域图，必须留下。”

十雪天子的态度十分坚决，六合无法，只好转头面对飞剑门三人，劝道：“诸位，你们需要这百域图，是为了寻物，眼下九幽草近在咫尺，我便可助你们取得。这百域图与我多少有些关联，可否看在六合的面子上，将此物交予鹰尊？”

飞剑门三人面面相觑，秦横云和陆开元对视一眼，心知眼下状况也容不得他们选择其他。一边是索命阎罗，一边是神秘高人，相较之下，态度温和的六合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秦横云压下心中忐忑，开口道：“若鹰尊需要，自是可以。但百域图毕竟是飞剑门传宗法宝……”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迟疑道：“我们总归还需要向门主交代……”

六合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意思是这么强大的法宝，被带出来弄丢了，就算他们说是十雪天子夺取，门内必定还要追究责任。

十雪天子显然也明白秦横云的意思，发出一声嗤笑：“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身外法宝。”

这般幽微的人情世故，十雪天子这种孤狼散修自然不屑考虑。秦横云却无法不考虑，只是敢怒不敢言，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六合身上。

好在六合看起来和他的长相一样好说话，略微思量片刻，他道：“我身上尚有一样与百域图品质相当的宝物，用此物与诸位交换可好？若是交换，就不算诸位丢失，只要解释详情，想必贵门门主亦会体谅。”

“这……”

秦横云还在踟蹰，十雪天子却已露出不耐神色。见状，秦横云也不敢再计较，连忙回道：“可以可以，等我们取得九幽草后，必将百域图双手奉上。”

事情解决，六合回头看向十雪天子，微笑道：“十雪，如此可好？”

十雪天子没有回答，冷冷地扫了眼三人，默不作声地向方才百域图指示的九幽草所在走去。

无极山深处，越是深入地脉灵核所在，暴动的地气便越来越平和，没多久，便见怪石嶙峋间，萋草葳蕤，绿水潺潺，竟是一副和外围截然不同的繁茂景象。

飞剑门三人从未进入过六绝禁地遗址，更未见过这般一步之遥就天差地别的极端状况，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

“千年过去，六绝禁地地脉虽然已经无法恢复原状，但这里曾经是灵核所在的地方，乱中生序，否极泰来，也算是地脉灵流自我修复的结果。”

六合似是感慨，言罢，又道：“九幽草喜极阴之土，生长时却要阴阳两气不断相撞，原本多存在于仙岛一线天与道域的桃源仙地……此地地脉损毁后，倒是刚好满足了九幽草的生长环境。你们采摘时，需要注意只取其叶，不要损坏根须，否则，九幽草会变成剧毒之物。”

三人连连应诺，当下便分头去采摘九幽草。六合则跟着秦横云，往溪涧旁一处灌木丛走去。不一会，就只剩下十雪天子一人站在原地，抱臂靠在山壁一侧，似是闭目养神。

秦横云走远了一些，胆子大了点，回头看了眼十雪天子，对六合小声道：“六合前辈……可是认识十雪天子？”

“……如何？”

秦横云斟酌道：“您似乎才刚刚苏醒，不知道此事也情有可原。十雪天子于一月前屠灭中原无华山庄，如今正被中原正道通缉追杀，我看前辈一身正气凛然，不似奸邪凶恶之辈，您……还是小心为上。”

六合神色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自有判断。不过，听你刚才所言，无华山庄被灭，是已有确凿证据证明，为十雪天子所作？”

“有能力屠灭无华山庄的人，世上本就没有几个，根据线索，现场残留黑雪痕迹，而这幽冥黑雪当世只有十雪天子功体方有……”秦横云咬牙低声道：“如今见到此人，我观其个性暴戾好杀，喜怒无常，实力又深不可测，真凶是他也不意外。”

六合不语，秦横云顿了一会，又试探道：“方才前辈言及来自仙岛，又说这百域图与前辈有所联系，难道……前辈也曾使用过百域图？”

或者，就是百域图原本的主人？

秦横云没有把第二个猜测说出口，且不论百域图本是飞剑门主自天人遗迹中取得，已经飞升的先人又怎会仍然留存尘世，光是想到六合可能以如此形态在人间徘徊千年，就足以让人心惊。

凡人修道，皆为登天。登天于凡人而言，就是修道的终点，也是生命的终点。人与妖魔不同，即便问道修行之人，最多也只能活上一两百年。这是无法改变的生死命数。

但与之相对的，人族虽先天寿命短于妖魔，却得天赋慧根，往往更容易斩三尸，开灵眼，破碎虚空登天道，飞升成仙。

而百载修行，如若未能在寿元结束前窥得大道，便只能坐化故去，重入轮回。

是以以人之身，断然不可能活上千年，而若是已经非人，却还能保持灵识完整，神念不散，甚至借地气灵力化身凝形……以秦横云的见识，很难想象真有人能做到这般程度。

如此世外高人横空出世，无论他要做什么，必会引起整个修道界的轩然大波。

“我确实曾经使用过百域图。”六合回答了这个问题。秦横云眼皮一跳，还想再问些什么，六合却没有继续进行话题的意思，反问他：“你们找九幽草，是为了解妖毒？”

秦横云一愣：“是的……前辈怎么知道？”

“九幽草可以制毒也可解毒，制毒则需整根拔起，你们既然听了我的话，选择只取叶，便不可能是为制毒，除此之外，就只有解毒了，不是吗？”

秦横云没想到六合刚才一句提示，原来也藏着这层试探，呆了呆，才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前辈推测没错，确实是我门下弟子中了妖毒。”

六合皱起眉，沉吟道：“能够使用妖毒的妖族，至少也要五百年以上的修为。但诛邪之战后，万劫妖海早已被封，月凝湾的通道也被破坏，除了修为低微的小妖外，大妖理应无法再越界进入中苗，怎会如此？”

“具体我等也不知晓，但应该是天伤深渊的缘故。”秦横云解释道：“飞剑门址就在天伤深渊不远，十日前，天伤深渊突然动荡，肉眼可见天显异象，灵气暴动，空间出现波纹状的裂痕。为了查看情况，门主命人带了二十多名弟子前往深渊内部，不料竟了无音讯……之后动荡停止，门主亲自前往，那时众人已经全部身中妖毒，至今昏迷不醒。”

六合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时，凌名远和陆开元走了过来。

凌名远道：“师兄，我们已经把那片的九幽草采完了，你看够了吗？”

秦横云检查了一下两人采集的九幽草，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任务顺利完成，想到门内的师兄弟也都有救了，秦横云微微松了口气，收起九幽草，对六合恭敬道：“这次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日后若有需要，尽可前往飞剑门。”

六合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着挥手变换出一样玉石材质的东西，递给了秦横云。

“此物名唤‘剑珏’，是一样剑石，只要静心触碰此石，便可沉入问剑领域，在其间领悟剑法、修习招式，耗费时间仅有外界百分之一。修道路漫，遥遥无期，我观你们皆是用剑之人，此物应对你们有所帮助。”

秦横云自然听过剑石，剑石这样珍贵的东西，整个中原都不见几个，不光练剑的人视若珍宝，对所有修道者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机缘，真要说的话，十张百域图都不见得能换到一块剑石。没想到六合竟然以如此珍稀之物交换百域图，秦横云顿时大喜。

“如此可好？”

秦横云心下哪还有半点不满，急忙回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他拿出百域图，交予六合，又小心翼翼接过剑珏，对六合躬身一礼。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前辈。”

只要离开地脉乱流所在，就能使用传送令符，三人急着回去复命，告辞过后，便绕过十雪天子站的地方，匆匆离开了此地。

不多时，四处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水声不息，清越缠绵。

六合拿着百域图走到了十雪天子身前。

十雪天子半睁开眼，道：“费这么多功夫，何必。”

六合笑了笑：“剑珏于我而言并无用处，但百域图对你而言却是必得。如此交换，也可让飞剑门人心安，不动干戈，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十雪天子哼了一声，伸手拿过百域图，不做停留，转身往外走去。

六合跟在他身后三步开外，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十雪天子的背影。

走了一会，十雪天子突然停下，侧头道：“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六合仍然在笑，回道：“在下只是要离开地脉。”

“你也可以选择刚才三人那个方向。”

“但六合觉得，这条路更好走。”

“哦？”十雪天子冷笑刁难：“好走？刚才那家伙不是提醒过你，我这人暴戾好杀，喜怒无常，就不怕我杀了你？”

六合道：“你若要动手，早可以动手。既然开口说了这么多，想必是不会杀我了。”

“就这么自信？”

“那你会杀了我吗？”

十雪天子不答，深深看了眼六合，忽而轻轻一笑。

“暂时。”他道：“我不杀你。”

六合弯起眼，眼中湛蓝如水，温柔潋滟。

“那六合在此，多谢朋友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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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3-07-0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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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离开无极山的范围，天色已然昏黑。极目望去，只见稀薄血色在地平线处晕开了淡淡一层，犹如一张未能洗净的染血之布。

天际无星无月，四下寒风呜咽，荒芜萧瑟，直到无极山脚百里之外，临近天伤深渊所在，才在悬崖边缘出现成片针叶林，葱葱郁郁的松木多是百年老树，树冠繁茂，遮天蔽日，步入林中，便见满目云杉，无处落脚，罕有人迹。

夜很快就更深了，如此深夜，又靠近天伤深渊，即便是修道者，大多也不敢久留此地徘徊。但十雪天子却并无忌惮，脱离地气乱流后，便就近寻了一处所在，拔出幽冥清理出一片空地，竟是直接席地而坐，准备休息的样子。

六合在一旁看了全程，见十雪天子将绝世神兵当作砍柴刀用，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十雪天子问他：“你笑什么？”

六合忍着笑意，跟着坐在树下，回道：“只是觉得，朋友果然不拘小节。”

十雪天子一个人在外日久，又辟谷不食，对风餐饮露这事早已习惯，听六合此话，哼了一声，道：“你若嫌此地寒酸，尽请自便。”

“这倒没有。”六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怀念。虽然他已经尽力想要遮掩自己的情绪，但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而他显然也并不是个擅长掩饰的人。

那对十雪天子而言一览无余的感情，自然也变得更加醒目。只是短短一段同行，对于这个见了没多久的人，十雪天子却生出了许多难言感觉。

像是有烧红的针轻轻刺入心头，起初不觉疼痛，直到针入三寸，深入心扉，才惊觉那刺烫如烙铁，锋利尖锐，似是要扎穿心底，势必挖出些什么来般令人无法承受。

十雪天子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六合的身上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他不能不去关注，不能不去在乎。

“你认得我。”

十雪天子盯着六合，语气十分肯定。

六合默然片刻，道：“这么明显吗？”

“也许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能忍耐。”

“……”

六合低低一笑，轻声叹道：“在你面前，确实如此。”

即便声音很小，十雪天子依然清楚听到了六合这几乎自语的话。一时间，穿透心扉的不再是一根针，而是千根万根，一阵无法忽视的痛楚清晰地在他的心间泛滥蔓延。

“……我们，怎么认识的？”

突然，十雪天子这样问了。

六合微微瞠目，完全没预料到十雪天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或许是他呆愣的样子太过好笑，十雪天子勾起唇角，罕见地，露出了一抹不带任何讥嘲的真切笑意。

“你不是认得我吗，总该记得怎么认识的吧？”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身体放松靠在身后树上，玄刀幽冥被放在一侧，深色刀鞘上，映着透过树冠洒下来的几缕朦胧月光。

原来不知何时，阴云退去，月正高挂枝头。

六合眼睫颤抖，眨了眨眼，才垂下头，笑道：“我只说认得你，又没说你也认得我。十雪怎就确定，我们是互相认识？”

十雪道：“那我认得你吗？”

“这话怎能叫六合来回答？”

“因为我不记得了。”十雪天子淡淡道：“一年两个月又八天。从我醒来，脑中除去模糊画面，就只记得我名十雪天子。手中之刀，叫做幽冥。”

“……后来也没有想起其他了吗？”

“没有。”

六合久久无言。

一个记忆全无，孤身在这世上醒来的人会是怎样的感觉。六合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那种举目无亲，天地皆苍茫的寂寞与孤独，哪怕是道心再坚韧的人，都不可能长时间忍受。

人终归是人，需要在这漫漫红尘里寻找自己的存在，需要知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更需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六合突然明了，为什么十雪执意要得到百域图了。百域图除了可以寻觅灵物，点地传送外，还可根据使用者提供线索，锁定舆图上所有相似的地域，指引使用者前往。这点不比江山社稷图好用，搜寻范围也不算准确，但江山社稷图毕竟失传已久，退而求其次下，百域图便是最好的选择。

熟悉的地方也好，熟悉的事物也好，或许，他在人间匆匆奔走，不停不休寻觅四百多个日夜，也只是为了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十雪……是想用百域图寻找关于自己的线索吗？”

这一次，十雪天子没有再说“与你何干”之类的话。他拂过幽冥刀柄，闭了闭眼，再看六合，问道：“你觉得，我能找到吗？”

六合捏紧了袖中的手，良久，温声道：“百域图使用方式繁琐，若要用作寻路指引，还需通晓推衍之术。六合不才，对此恰好略懂一二，若十雪不嫌，我会助你。”

十雪天子神色淡然，不见喜悦，反道：“你对谁都这般推心置腹吗？”

六合怔了怔，道：“六合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哦？”

“方才不是说了，我认得你。你曾经是我最重要的友人……至今依然。”

“友人？”十雪天子眯起眼，道：“只是友人？”

“是……唯一的至交挚友。”

“……”十雪天子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

“什么？”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的时间很充足。”

六合忍不住笑了，笑容却极其苦涩，再抬头，那双湛蓝的眼就似蒙了层雾一般的水汽，仿佛仅是回忆，都足以令其肝肠寸断。

“但那并不是一个好故事，尤其是对你而言……过去的就让它就此过去，不也是一种重新开始的天赐机缘吗？我相信，我们曾经能成为挚友，现在依然也可以。”

十雪天子凝视着六合，嘴唇动了动。

或许是六合脸上的表情太哀愁，太悲切，以至于连他这般冷清之人，都能感知到那难以言表的伤心。又或者，如六合所言，他们曾是挚友，记忆会失去，感情却仍有残留，所以他也不想，看到六合如此伤心。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逼问。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找回来。”

十雪天子移开视线，望着天上明月，平静陈述。

晚风习习，吹过两人身畔，静谧深夜里，林中只有六合身上琳琅挂饰发出的清脆响动。

良久，十雪天子才听到六合道：“就算好友没有找到，若是坚决要知晓，六合也不会隐瞒。只是在那之前……”

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一阵叮当声过后，六合坐到了更靠近十雪天子的地方。

靠得近了，身上的气息便更加清晰，十雪天子毫不费力就能辨认出，这就是他一直追寻的，熟悉到忘记一切，也没有忘记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又看向六合。

剑客生得温柔儒雅，含笑时更甚。十雪天子突兀想到，面对自己，六合似乎一直在笑，哪怕那份悲伤已经满溢到压抑不住，也依然在笑着说：“就让我们珍惜现在，好吗？”

十雪天子是个执着的人，九界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叫他放弃自己想做的事，但这一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中有了动摇。

可是对于人而言，没有过去的现在，就如同空中阁楼，他做不到时时立于危墙之下，更做不到无视六合话中分明的伤心。

这个人，只是又在忍耐而已。

如果不想让人回忆起过去，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承认，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只是人再怎么忍耐，总也有忍不住的东西，忍不住满目怀恋，忍不住满腔渴望，忍不住一颗思之若狂，想要靠近心。

“你说我们是挚友，又说对我而言那不是一个好故事。”十雪天子道：“我只问一句。”

六合道：“什么？”

“以我个性，此生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唯有背叛，你背叛过我吗？”

“……”

六合心神俱震，嘴唇颤抖，久久不语。

即使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却也说明了一切。

十雪天子顿觉索然无味，他突然不想从六合口中得到答案了。

于是他拿出百域图，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能助我找到我想找的地方，可还算数？”

“……自然。”

百域图被丢到六合身上，十雪天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六合，冷淡道：“那就现在开始。”

六合没有拒绝，跟着起身打开百域图，并指捏决。

须弥，百域图铺陈展开，卷上山川流水光芒四溢，已是启动状态。

六合道：“好友现在可将手放置百域图上，在脑中思考想要找寻的地方特征。记忆里的画面越清晰，百域图搜寻的结果便越准确。”

十雪天子闻言，伸出手，指尖触碰百域图绢布，同时闭眼回忆，将自己苏醒时，脑中残余不多的画面一一还原。

那是一个祭坛一样的地方，四面壁石仿若金玉材质，上面阴刻着无数术法纹路，纹路复杂晦涩，还会不时变换，而他视线前却始终罩着一层迷蒙雾气，令他无法看清那些术法纹路走向，以分辨作用。

紧接着，第二个画面里是一把朴实厚重的长剑，剑身映月，锋锐非凡，谁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只是现在，神兵上血迹斑驳，半身扎于地底，周身黑雾缭绕，魔气弥漫，费力辨认，还能看到剑上裂痕交错，俨然是经历过长久血战，以至于磨损严重，近乎毁坏。

而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人的背影，那人走在前方，身影朦胧如雾，只能看出一身雪衣白发，背负长剑。他走了一阵，像是听到了什么，忽而停下脚步，转身看来，十雪天子却看不清他的脸。

“怎样了？”

六合的声音传了过来，十雪天子睁开眼，收回手道：“可以了。”

六合见他已经回忆完，便催动术法，将方才十雪天子提供的思能转入图中。

这百域图他曾用过不少次，即便过去千年，也不见生疏。很快，图上术法光晕变幻，并列成星图模样，图阵和先前秦横云使用时截然不同，也没有化出牵引丝线，而是在几番星图更替后，逐渐凝聚成了一点，落在了绢布舆图上的山川流水间。

六合收起法决，又运推衍之法算出舆图上的地点和现实中对应的位置，片刻后，露出讶异神色。

十雪天子问：“没找到？”

“不是……找到了。”六合摇头，道：“只是位置，令我有些意外。”

“在哪里？”

“天伤深渊，就在距离此地九百里之外的地方。”

而六合想到的，是先前飞剑门弟子所述，十日前天伤深渊内突生异象，甚至出现空间震荡之事。

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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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3-07-06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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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天伤深渊横贯中苗边界，长近万里，最宽处亦有千里，深不见底，飞鸟难渡，仅有一条天险道贯通两界，成为了两境唯一的联系。

而在八百年前，天伤深渊的环境更加险恶，不但内中煞魂肆虐，常有妖魔出没，上空还有经年不散的剧毒魔雾，即便是功力高深的修道者，若非身负法宝，或者成群结伴，想要横渡都是极难的一件事。

但中苗毕竟素有交流渊源，当年诛邪之战时又是最亲密的战友，如若任由这样断绝联系下去，万一哪天妖魔大举反扑，届时各个击破，终究还是不利。

于是，在昔时中原正道领袖，正气山庄的带领之下，中苗两方高手交涉互通，决定合力开辟出一条能够安全渡过天伤深渊的道路。

这条道路，就是现在贯穿九脉山峰，跨越天伤深渊的天险道。

那时中苗两界结集了近十名化境高手，又有百名灵念、无上境的修者参与，两界高手齐心协力，净化剧毒魔雾，歼灭近万妖魔煞魂，又耗费数月，将深渊内明显的空间裂缝修补，断绝了高阶妖魔来此的可能，至此，才算解决了中苗两界极难交流的状况。

但机缘通常伴随危险而生，天伤深渊固然险恶，又一度是人族禁区，却也因为当年诛邪之战，在此陨落了无数高手大能，而有不少法宝遗物四散流落。加之极恶之境必生极灵之物，日久天长，深渊内更是遍地奇珍异宝，其功效作用都比外界高出不少。如此诱惑之下，千百年来，纵使危险，天伤深渊仍然不断吸引着各界修道者前赴后继，冀望在此觅得高深机缘，一步登天。

与之相对的，天伤深渊附近，也诞生了不少以探索深渊为主要历练手段、提升实力的宗门派别。

其中飞剑门，就是在天险道开辟后，深渊周边环境转好之时，于此挑了一处灵脉所在开宗立派。

百年以来，凭借着地理位置，飞剑门发展极快。在正气山庄闭庄，中原正道迭代之际，更是凭借百域图与神剑劫寒，让门派地位一跃而上，成为了边境数个宗门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门。甚至在两百年前，就已近乎脱离中原修道界，不再听从尚同会等组织的调度。

“倒是挺会投机取巧。”

听着六合从驿站老板口中打听来的消息，十雪天子冷哼一声，显然不甚瞧得上飞剑门的发展方式。

六合笑了笑，道：“他们能在天伤深渊周边立足，非是单凭实力就能做到，把握时机，顺势而为也是必然。”

十雪天子对此不感兴趣，斜睨他一眼，不耐道：“问完了吗？”

“完了。”六合知晓他个性，对驿站老板道了谢，便和十雪天子离开了九脉峰顶，往方才得到的飞剑门地址而去。

昨夜，在确定了十雪天子要找的地方位于天伤深渊后，六合就提起了飞剑门人所述的深渊异状。六合本就对此心有疑虑，眼下又要进入深渊，为以防万一，他便提议先去一趟飞剑门，探听情报，届时若有异常情况，也能有所准备。

十雪天子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他素来厌烦和不入眼的人交流，此行交涉的重担自然落在了六合身上。

考虑到十雪天子在中原还有个被通缉的身份，六合在飞剑门外一处林地停了下来，对十雪天子道：“好友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十雪天子挑了挑眉，冷笑：“他们还没杀我的本事。”

六合心道：我真正担心的也是他们没那个本事，还非要来杀你，才更难收场。于是耐心道：“六合相信好友实力，自是不畏飞剑门人。只是我们此行为情报而来，若牵扯上了无华山庄的事，冲突扩大，总归会耽搁好友前往天伤深渊，不是吗？”

飞剑门毕竟也是中原正道门派，要是屠灭无华山庄的十雪天子本人亲自出现，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摆出除魔卫道的姿态，否则传了出去，飞剑门的名声必然受损。

六合深知，万一真动了手，十雪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而自己又不可能袖手旁观，届时进退两难，总归麻烦。只有让十雪天子留在外面，才能防止这种局面出现。

相处不久，十雪天子也已经摸透了六合的性格，是个能动口绝不动手，坚信以和为贵，与人为善的柔性子。

十雪天子不免会想：善良温柔，却也天真。这样的人若非拥有强大的实力，恐怕早就被搅碎在这滚滚红尘里了吧。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人，便也没有刻意刁难。

见十雪天子抱臂靠在一旁树上，作势等待的样子。六合不禁弯起眼，心下柔软更甚。

即使失去记忆，十雪天子依旧是十雪天子，是他所认识，了解的那个人。

“还有一物。”六合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银色镂空小球，小球内部是一团灵力凝聚而成的光团，正散发着淡淡银色光晕。

“此物名为‘留声石’，共有一对，只要两人分别灌注灵力进去，留下烙印，远隔千里也能借此留言沟通，十雪就拿着这枚吧。”

十雪天子接过留声石，灌注灵力探查一番，继而抬起眼皮，似笑非笑：“这里面已经有我的灵力痕迹了。”

六合微微一笑，只说：“不用重新烙印，也省去一道麻烦，不好吗？”

十雪天子收起留声石，没有再说什么。

六合道别离去，很快就来到了飞剑门前。

作为一个百年宗门，自是恢宏气派，甫穿过一条百米长的青石路，就见“飞剑”两字笔走游龙，恣意潇洒，重重印在一块巨大石碑之上。再往后，便是飞剑门敞开的大门，门内一条齐整大道直通深处，尽头依稀可见飞檐翘角自葱绿中若隐若现，应是飞剑门的宗门正殿所在。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气派归气派，却有些过于冷清了。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有着数百名弟子的门派，本不该如此萧索寂静，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六合皱了皱眉，上前走到一名守门弟子前，道：“在下六合，有事前来拜访贵门弟子秦横云。可否劳烦通报？”

那弟子打量了六合一会，见他样貌儒雅清俊，气质凛然，态度也十分礼貌，便点了点头，道：“请稍等。”

随后飞鹤传书，向内门通报了消息。

等待间隙，六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飞剑门情况，却许久才见有弟子走过，均是满脸肃穆，神情惶惶。

“前辈，没想到是您来了！”

不多时，秦横云从远处跑过来，见到六合，难掩脸上喜色，匆忙上前一礼，恭敬道：“快快请进。”

六合回了一礼，道：“在下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就是您不来，我本来也想重回无极山，碰碰运气去找您的。”

果然有事。

六合暗忖，问道：“看你神色忧愁，难掩疲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横云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下声音道：“先请进吧，详情容我稍后再跟前辈解释。”

六合本是打算问完情报就走，但看飞剑门现状，心中也有些关心，思量少顷，还是决定先看看能否帮上秦横云，再问天伤深渊之事。

“可以，不过我还有同伴在外等候，要是太久的话……”

话未说完，秦横云就露出明了神色，先带着六合入内，等到行至无人处，才对六合低声道：“前辈的同伴，就是十雪天子吧？”

六合没有否认。

秦横云又道：“我知晓前辈顾虑，让鹰尊在外等候太久也确实不妥，前辈若是同意，我可安排一处避开其他弟子的地方，先让鹰尊入内歇息可好？”

言罢，又急忙补充：“当然，此番是我等要仰赖前辈相助，自然要尊重前辈意愿。若前辈有急事在身，我等也不会强留。”

秦横云语气急促，举止也不似先前所见沉稳，可见飞剑门内必然遭逢巨变，以至于这位大弟子如此慌张，甚至急病乱投医地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只见过一面的六合身上。

秦横云态度十分诚恳，六合又是无法见他人危难而不顾的个性，心中思忖片刻后，沉吟道：“如若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协助，只是不可太久。”

秦横云大喜：“多谢前辈，我们绝不耽搁前辈要事！”

六合颔首：“我先告知鹰尊来此等候，地方就劳烦你安排了。”

秦横云忙道：“没问题没问题，请跟我来。”

飞剑门所在位置，是一处山谷，也是原为六绝禁地之一的落陨之谷。

诛邪之战时，落陨之谷地脉被毁，本已变成和无极山一样寸草不生的荒地，但因天伤深渊的出现，落陨之谷原本的地脉走向被改变，地脉灵核残骸跌入深渊不见踪迹，而原本的遗址，则历经千年演变，借残余地气，竟奇迹般诞生了新的灵脉灵流，反成了一处极其适合人族修炼的宝地。

六合曾经来过落陨之谷，如今时过境迁，故地重游，禁地已成为一方宗门，早已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景象，心中不免也浮现了一些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怅然。

“就是这里了。”

在秦横云带领下，两人一路深入谷中，到了山谷南端一处梅林，梅林边是一座古朴庭院，门前挂着“栖霞居”的牌匾，入眼可见院中打扫得很干净。

秦横云道：“此地原本是门主清修之地，平日无人会来打搅。”

六合点头，拿出留声石，捏决施术，以留声石千里传音，对十雪简单说明了情况，随后留下所在位置信息，告知他前来。

两人距离不远，很快，留声石就给出了回应，内中光团闪烁收缩，缓缓浮出两字。

“麻烦。”

六合忍不住轻笑一声，知道这是十雪表示明白的意思，遂收起留声石，对秦横云道：“好了。现在四下无人，可以来说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秦横云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事情要从我们带回九幽草说起……师父他，也就是门主他，在我们带回九幽草，替所有弟子解毒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受到妖毒感染，目前正昏迷不醒，急速衰弱。即便用九幽草也无法解开毒性。”

————————————————

六·鹰尊翻译器·合，解读鹰尊每个“麻烦”和“哼”言下之意的本事，六合称二无人敢称一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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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人所中妖毒，通常都是被大妖的妖气、妖火侵袭造成。根据妖物自身内元特性，引起的症状也大相径庭。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人体对妖气或妖火的排斥所致。因此妖毒一般都不具备传染特质，也大都能通过九幽草入药，外敷内服，调和妖气，治愈妖火造成的伤害。

根据秦横云所言，飞剑门先前身中妖毒的弟子，一开始在服用九幽草后都苏醒过来，但不过数个时辰，却有三分之一弟子再度毒发。当时情况危机，甚至有数名功力较低的弟子直接身亡，飞剑门主情急之下，急运灵力为弟子调息，才暂时以深厚功力协助余下弟子稳住了毒性。

只是谁也没想到，盏茶功夫不到，飞剑门主竟也出现了毒发症状。

听闻详情，六合沉吟道：“这确实不像一般妖毒所致，可有请医者来看？”

“请过，都说看不出是什么状况。实不相瞒……在前辈来之前，师父就快要不行了。要不是飞剑门与妖修素有往来，暂时借鳞族封元转息之法拖延时间，恐怕已经……”秦横云愁容满面，苦涩道：“有幸同前辈一面之缘，我见前辈见多识广，便想着无论怎样，总要试试能否找到解法。所以才想着再去寻您。”

所谓封元转息之法，是鳞族特有的天赋术法，危机之时能封住神元，隔绝八脉，让人陷入冰封假死的状态。在此状态下，人虽会意识全无，毫无防备，却也能维持一线生机，令寻生途。

“我明白了。”六合颔首，宽慰道：“世间万法皆有解，封元转息之法我略有所闻，术法不解，门主便暂无性命之忧，你莫要心急，先带我去看看。”

六合的语气始终平和，语调不急不慢，天生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秦横云毕竟年轻，门中遭逢巨变，门内长老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泄露门主情况，满腔焦灼恐慌无处宣泄，还要安抚其余弟子，内外压力一夜间全都塌在他这个大弟子的身上，早已身心俱疲。如今被六合一番宽慰，只觉眼眶发红，一时间竟有些哽咽。

“多谢前辈……”秦横云哑声道：“我这就带您去看师父。”

“走吧。”

六合颔首，跟着秦横云往外走时，背过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个清心决，术法光芒在指尖浮动片刻，悄然笼罩了一旁青年。须弥，秦横云脸上忧愁便减淡了一些，眼底疲惫消退，眉宇间也重新恢复了几分神采。

飞剑门主被安置在谷内北侧剑室内，为配合封元转息之法，剑室内温度极低，肉眼可见墙壁上覆满薄霜，森寒彻骨。进来的人若没有一定功力护身，很难承受这样的低温。

六合运转功体抵挡住寒气，踏入室内，走到房间一侧，低头去看躺在冰床上的飞剑门主。

此人须发皆白，双目紧闭，面上凝着一层寒霜，透过寒霜可见其下肤色青金，不似常人该有。

六合微微皱眉，伸手探看，只觉触手肌肤竟如金石，坚硬非常。

封元转息之法绝不可能让人身变得硬如金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飞剑门主身上妖毒所致。

六合忽而想起一事，立刻仔细检查了对方手臂、腿脚，又探出少许灵力入体。做完一切后，他神色凝重，喃喃低语：“果然……”

站在一旁的秦横云见状眼前一亮，连忙问：“前辈可是查出了什么？”

六合收回手，压下心中惊异，道：“门主所中并非单纯妖毒，而是一种以妖力炼化而成的剧毒。此毒我恰好见过，名唤‘金缕封隙’。”

“金缕封隙？”秦横云瞠目道：“我从未听闻过此种毒物……那此毒可有解法？”

“有。”

秦横云顿时大松一口气。

六合道：“虽然有解，却非常人能解。详情我们出去再说。”

“好，好。”

秦横云迫不及待地应诺，和六合一道离开剑室，又去通知了门内长老。很快，众人齐聚议事厅中，眼巴巴地看着六合，等他说明情况。

六合知晓他们着急，也不拖延，直接开口道：“金缕封隙毒性特殊，对功力低微和功力高深的人反映出的毒性也不尽相同，且可以通过灵力互通感染，门主应是在为弟子压制毒性时，不慎摄入毒物中毒。现下情况，最好把所有中了金缕封隙的弟子，都以封元转息之法冻住，切勿以功力协助压制。”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又有一名长老急切追问解法。

六合道：“据我所知，金缕封隙世上只有一人能够炼制，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此毒解法。如今要救人，就只有找到他。我先前听闻贵门弟子是在天伤深渊中遭遇变故，或许可以从此入手调查。”

六合说完，议事厅里气氛就变了，众长老一听要去天伤深渊追溯毒源，均是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飞剑门遭此变故，门下有实力进入天伤深渊的弟子已所剩无几。加之这是去追溯毒源，寻找解药，而非探索历练，更需要对毒物有所了解之人方能有效，但飞剑门内显然没几个人对妖毒有所了解。

见众人反应，思量过后，六合便明了他们发愁的原因，心中已有打算。

“天伤深渊内情况不明，又刚发生异象，此时深入寻药，更需慎重。在下不才，实力还算可以，对金缕封隙也略有了解，诸位若是信任，前往寻找解药一事，尽可交给在下。”

此话一出，议事厅里一扫颓丧气氛，秦横云更是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长身一拜：“前辈愿意协助，我等自是感激不尽！怎会不信任您！”

余下三名长老也纷纷点头，拱手道：“阁下善心，此番恩情，飞剑门上下没齿不忘！”

六合摇头：“不敢。烦请诸位将当时发生异象所在，以及所知详情告知在下。此事在下会尽力而为。”

即使不一定真能找到解药，但有希望总归是好事。飞剑门的人全无保留，巨细无遗地将所有知晓的情报都告诉了六合。

一番情报整理，回到栖霞居时，天边已经暮色渐显。

时至秋令，入夜便冷，秦横云识趣地将六合送到栖霞居外就告辞离去。于是只有六合一人走到门前，推门而入，看到院中坐在石桌边的人，露出一笑。

雪鹰的叫声从上空传来，六合抬眼望去，只见楼宇飞檐处，白色的巨鹰合翼立于其上，正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他对这雪鹰有印象，此鹰体型远远大于普通鹰隼，利爪堪比神兵，双眼寒光闪烁，神情生动，显然是极具灵性的灵兽。

六合走到桌边坐下，问道：“先前怎么不见雪鹰踪迹？”

十雪天子淡淡道：“自己去找吃的了吧。”竟是一副很随意的口吻。

六合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十雪也曾养过一头灵兽，同样是雪鹰。而那时的他，对待雪鹰亦是随意放养，反倒是自己，比主人还要挂心，时时照料，以至于那雪鹰后来和他比和十雪还亲。

“看它样子，也是跟随你许久。”

十雪天子“嗯”了一声，一副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的样子，只问：“情况如何？”

六合顿了顿，回道：“是金缕封隙。”

“金缕封隙……”十雪天子皱起眉，脑中倏然闪过一丝熟悉，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等他想要深入思考时，已经了无痕迹。

六合凝视了十雪天子一会，见他似乎没想起什么的样子，也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心中自嘲过后，才道：“此毒尚有解法。刚好也要去天伤深渊，我便说帮他们一道寻觅一番，看看能否找到解药。十雪不介意吧？”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又何必再来问我？”

十雪天子戏谑挑眉，伸手拿过桌上杯子，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六合轻咳一声，低头笑道：“抱歉。”

夜风缓缓拂过两人周身，薄暮微垂，将一缕金芒撒入院中。六合忍不住又看向面前之人。

十雪天子背光而坐，一身雪白融入昏黑，唯有一圈金色朦胧罩身，勾勒出了一个模糊又清晰的轮廓。

在漫长的沉眠里，六合不止一次在梦中见过这样的身影，有时候距离他很近，有时候又很远。每每梦到，即便知晓只是梦境，他也仍然控制不住想要触碰，想要靠近，想要梦境再长一些，让他能将此身影铭刻在心，无论多久都不会忘却。

与十雪再见一面，曾是他以为永生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没想到时至今日，千年轮转，奢望竟也能成为现实。

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去看，又怕自己看得太久，怕自己更加贪婪，见过面了，就还想要更多更多。

“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六合恍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呆呆望着十雪许久。

“我在想……十雪以后，还是对雪鹰好点吧。万物有灵，它能择你为主，也是缘分。”

十雪天子挑眉反问：“我对它不好吗？”

说着，瞥了眼蹲在房檐上正打瞌睡的雪鹰，雪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对着十雪天子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不好吗？”十雪天子又问了一遍。

六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失语。

十雪天子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六合身前，“喝吧。”

六合一愣，接过茶杯才反应过来，十雪天子一人坐在院中，却放了两个茶杯。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多久，又等了多久，才在六合踏入院中时，一眼就看到他。

杯中茶水热气袅袅，六合捧着茶杯，忽觉鼻尖发酸，眼眶湿润。

他天生怕冷，常年手脚冰凉，入了秋状况更甚，即使修为深厚也无法改变。彼时有人察觉此事，比他还要上心，放到面前的茶总是热的，每逢佳节饮酒，也要温酒才喝。明明修炼至寒功体，却总是迁就自己，热几分冷几分，都要让自己舒适。

他不知道这热茶是否是无心巧合，却难忍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心中酸胀炙痛，只觉千年大梦一场，仿佛那些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记忆才是虚假，眼前一切真实又不真实。

想着想着，心绪汹涌，几乎要动容落泪。

但他又怎能继续放任情绪泛滥？十雪天子已经忘记一切，不该被那些痛苦的过去牵绊，更不该被一个已死之人牵绊。于是他以毕生功力，压下满腔苦楚，只想一切如常，再陪伴挚友最后一程，便是此生无憾了。

盏茶下肚，感觉方才在剑室被寒意冻到的身体渐渐回暖，六合眨去眸中湿润，抬头想要道谢，不料一眼撞进十雪天子目光之中。

夕阳已经没入浓夜，但修道之人不受夜色影响，仅是一点光线，便足够看清那双含着复杂探究的深邃双眼。

幽深的紫色仿若酝酿着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又被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迷惘按下。

六合突然意识到，明知一切却不愿说，只将选择的痛苦抛给对方去做，何尝不是一种任性和逃避？

原来无论过去多久，哪怕失去所有记忆，在十雪天子面前，他总是被照顾，被纵容的那个。

原来自己又让十雪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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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六合想，只要十雪开口，只要他说：“告诉我。”那么不论面临何种结果，他都甘愿承受。

但十雪天子始终没问。

那之后，他们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便整装离开，往天伤深渊而去。

飞剑门中的人本想前来送行，均被六合婉拒，最终只有秦横云跟了过来，将飞剑门的传送令符交予六合，以便他们随时回到飞剑门。

“此去凶险，前辈务必珍重。”

“多谢。”

秦横云眼神闪烁半晌，还想说点什么，但顾及十雪天子在侧，欲言又止。

六合见他神情不对，疑惑道：“可还有事？”

“没……也没什么。”

秦横云内心挣扎片刻，暗忖：既然前辈相信十雪天子，自己也不好多嘴。最终只是拱手一礼，目送两人远去。

从飞剑门到天伤深渊附近，御剑而行不过半柱香。两人抵达天伤深渊时，天才蒙蒙亮，入口峡谷寒气森森，薄雾缭绕，寂静非常。

根据飞剑门的情报，异象出现的范围和百域图锁定的区域几乎重叠，这点已让六合在意，而更让他在意的是“金缕封隙”的出现。

此毒极为特殊，据六合所知，乃是曾闻名仙岛的欧阳家次子，欧阳造化的独门毒物。

欧阳家有半妖血统，寿元本就长于人族，如若遇上机缘，活个千年也非难事。

只是诛邪之战时，仙岛局势风云变幻，各大阵营纷争不休。六合依稀记得，在万劫妖海出现不久，就有听闻欧阳造化不知所踪的消息。如果金缕封隙是他所下，那代表欧阳造化失踪之后不但没事，还好好活到了现在，若是蔺幽兰知晓，也会欣慰吧。

六合一边回忆往昔，一边挑了些能说的告诉十雪天子。

两人在一起时，十雪天子总是寡言，六合说了不少，才听他回了一句：“你与此人都是仙岛之人，难不成还有恩怨？”

六合一怔，没想到十雪天子如此敏锐，仅凭些许感觉就能洞察真相。

“谈不上恩怨吧，只是他……因种种缘故，对我多有怨怼。”

“哦？”十雪天子兴味一笑，“以你处事个性，遭人记恨也不意外。”

六合无奈道：“难道六合真的很惹人记恨吗？”

十雪持刀走在前方，淡淡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世上总是小人多过君子。小人当道，君子自然不容于世。”

“……十雪这是在夸我？”

十雪天子不答，只哼了一声，拿出百域图扔给六合，道：“带路。”

有百域图引路，进入深渊内部的路途还算轻松。只是越往里走，迷雾渐浓，可见距离不足五丈，周身阴寒更甚，不消片刻，人就已呵气成雾。

这里已经不属于各个宗门常来历练所在。苍茫天地间，鸟兽无踪，人烟绝迹，两人身前身后都是参天古木，抬头便见树冠铺开遮天蔽日，将天光尽数隔绝在外，宛若黑夜。

十雪天子修炼至寒功体，不惧酷寒，步伐又快，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回头一看，才惊觉六合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六合？”

十雪天子皱眉喊了一声，林中却只有自己的回音跌宕。

难道是遇到什么危机了？十雪天子心中一跳，不由生出了几分焦灼。但转念又想，以六合修为，想要无声无息地让他消失绝非易事，应该不至于此。

那是自行离开了吗？

十雪天子抿唇，心想：即便一开始是对方主动靠近，但六合确实从未说过会一直跟随自己……罢了，走便走了。这六合本就来路不明，三言两语就说与自己交情匪浅，才是不可尽信。独自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自己竟也还会犯这种轻信他人的错误，真是越活越回去。

十雪天子闭了闭眼，压下复杂思绪，冷脸握着幽冥刀柄，继续向前走去。

迷雾浓稠，视野不佳，若是在此处被人袭击极容易中招，十雪天子提着戒备走了几步，正想着百域图被六合带走，还要寻路又是麻烦，就听身后不远忽而传来一个人声。

“好友，这里！”

十雪天子一愣，转头看去，竟是他以为已经离开的六合。

白衣剑客半举着手，指尖术法光芒闪烁，穿透迷雾照亮了一方天地，正一脸高兴地对他招手。

“我刚刚发现了一些线索……”话未说完，就看到走到跟前的十雪天子表情，声音渐弱，转而问道：“你怎么了？”

十雪天子不语，脸色极冷。虽然他平常就是一副冰冷面孔，但以六合对他了解，冷到这种程度，怕是正在生气。

左思右想，这里能惹十雪天子生气的人有且只有可能是自己。

六合眨了眨眼，诚恳道：“抱歉。”

十雪天子冷笑：“道歉干什么。”

六合一时语塞。

在他们过去的相处中，十雪天子也总是爱生气的那个，大到立场不和针锋相对，小到今日天冷却喝了凉茶。或是借题发挥，或是单纯关心，到了最后，总归都是自己先开口道歉，以求和好。这习惯经年累月，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六合都记不清上一次这样被十雪天子有意刁难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心思玲珑，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十雪生气的原因。恐怕是自己刚才突然消失，让对方担忧了。

“是六合粗心，发现线索急于追踪，情急之下忘记告诉好友，害得好友挂心，自然要好好道歉。”六合柔声解释，又从袖中拿出留声石，低笑道：“以后好友发现我不见，可以直接用留声石寻找。”

“……”

十雪天子忘了这茬，沉着脸斜睨六合一眼：“你刚才发现了什么线索？”

六合指了指地上一处，道：“这里有妖火灼烧的痕迹。”

“怎么说？”

六合半蹲下身，捻起一簇枯草，道：“一般妖族释放的妖火，不似凡火会灼烧实物，而是直接灼烧灵魂、神元。半妖血统不纯，妖火威力不够，则会有凡火特质，被其灼烧之物边缘也会留下明显枯朽痕迹。”

十雪天子低头看了眼，又道：“妖气很重，痕迹留下的时间不久。”

“不错。”六合点头，拍拍手站起身：“沿此路下去，应当会有收获。”

两人身前无路，云杉遮眼，荆棘遍野。十雪天子打量一番，抽出幽冥，凌厉刀气化作寒光急射而出，只听一阵轰鸣响动，霜雪飞扬过后，尘埃落定，眼前已经出现一条足够两人行走的小道。

十雪天子收刀入鞘，颔首道：“走吧。”

这一次两人是并肩而行。六合亦步亦趋，时不时悄悄看一眼身旁之人，十雪天子装作不知，拔刀开路，也不言语。

百米之后，地势逐渐向下倾斜，浓雾稍稍散去，光线却更加昏暗，六合手中术法光芒没有熄灭，一团青光在黑暗之中，便显得分外夺目。

此处妖气浓郁，徘徊不散。六合四处查探了一番，找到不少脚印、食物残渣的生活痕迹。

确定猜想，他熄灭术法，走到避风处，两手拢在袖中道：“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就在这附近活动。我们等等，看能否等到他回来。”

十雪天子抱臂立在一旁，道：“你可想过，若真是你认识的那个半妖，能够活上千年，必有深厚修为。届时寻到对方，他若不愿给你解药，你要如何？”

六合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欧阳造化……也非全然蛮不讲理之辈。”

“你这口气，可不像是对方好说话的样子。”

六合咳嗽一声，笑了笑，回道：“办法总比困难多，试试再说。”

两人谈话间，忽听不远处传来细微响动。六合立时噤声，目光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运气于掌，做好了应对对方发难的准备。

很快，一道矮瘦身影便从迷雾中走出，距离越近，面容越发清晰，片刻，就能看出是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青年人。青年顶着一张庞苍白秀气的脸，黑发盘在头顶，浓密的头发下，一对黑色兽耳轻轻抖动，彰显了半妖血统。正是欧阳造化。

欧阳造化背着一个草篓，毫无所觉地往六合两人方向走来，脸色愤愤，嘴里还低骂着：“这破地方，连个吃的都难找，真是受不了！”

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六合上前一步，显出身形，温声道：“好久不见，欧阳造化。”

乍然听到人声，欧阳造化耳朵一抖，脚步顿住，看向眼前之人。

“你……”他先是迷茫，继而瞪大了眼，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脱口而出：“六合？！”

六合点头：“是我。”

得到肯定答案，欧阳造化原地一跃而起，扭头就跑。

欧阳造化速度极快，饶是六合早有准备，当下也不由一愣，错过了出手时机。

“等——”他急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拦，却见一道刀光比他更快，直射欧阳造化腿部，霎时鲜血飞溅而出，欧阳造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回头抱腿哀嚎：“我的脚！我的脚！”

六合：“……”

出手的自是十雪天子，等六合回头无奈地看向他时，幽冥已经收归入鞘。

“怎么？”十雪天子挑眉：“看你来不及，我才出手。”

六合也不好说他这出手太过，只能走到趴在地上哆嗦的欧阳造化身边，施展术法要帮他止血。

“你……你滚开，我才不要你这伪君子假惺惺地帮忙！”欧阳造化大声怒骂，挥手往后躲开六合。

六合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劝道：“那你先自己处理伤口，我们再谈。”

欧阳造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十雪天子出招时并没有激发黑雪，这种皮肉伤对半妖而言，处理起来也不算太难。

草草处理完伤口，欧阳造化扶着一边树干，咬牙站起来，瞪着六合，眼神警惕又惊恐：“六合……你不是早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究竟是人是鬼？”

六合避而不答，直切主题道：“这不重要，我来找你，是为了金缕封隙。十多日前，可是你在此遇见飞剑门人，给他们下了毒？”

六合说完，欧阳造化眯起眼思索片刻，立刻明白了六合来找他的原因，当即哈哈大笑：“是又如何？你是来给他们讨解药的吧。莫不是死了一次，脑壳也坏了？想让我给你解药，痴人说梦！”

言罢，不等六合回答，又讥嘲道：“我真是没看错你，像你这样只求自己功德圆满，博取贤名的伪君子，来替那帮人讨解药也不足为奇……”

六合深知欧阳造化为何厌恶自己，昔日种种，哪怕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仅就结果而言，终究是自己辜负太多。但有些事，即便知道会粉身碎骨，也总要去做。

这话与欧阳造化讲，对方自然不会听。六合也不欲解释，轻叹一声，正想着询问详情，又是一道刀气忽而飞至。

欧阳造化嘴边的辱骂硬生生被截断，他呆了一会，摸了摸脸颊血迹，这才发现六合身后一侧，原来还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高挑，白发披肩，眉宇冷厉如刀锋，腰间斜挎着的黑鞘长刀，更是欧阳造化再熟悉不过的玄刀幽冥。

“废话什么。要么交出解药，要么交出性命。你选哪个？”

十雪天子的声音遥遥传来，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已叫欧阳造化气焰顿消，浑身发寒，吓得面如金纸，脸上神情比方才看到六合还要惊惧万分。

往年午夜梦回，欧阳造化常常被类似的噩梦惊醒。

他本以为梦中的索命恶鬼早都回归阎罗十殿，自己也再不用惧怕那把寒气森森的刀了，却不料噩梦还会再临，一时神智混乱，只能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之人，颤声呢喃：“十雪天子……你、你竟然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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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十雪天子奇道：“你认得我？”

欧阳造化一呆，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看了看十雪天子，又看向六合，诧异道：“他失去记忆了？”

六合点头。

“……”

欧阳造化默然半晌，呵呵一笑，讽刺道：“什么都不记得还能搞到一起，我也是服了你们。”

十雪天子面露不悦：“你说什么？”

“欧阳造化。”六合拦下十雪，对欧阳造化道：“我知晓你对我有许多意见，但眼下还有要紧之事，还请你暂时放下过去，我们好好谈谈。”

欧阳造化抬起下巴，不屑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十雪天子冷哼一声，手腕微动，幽冥转眼就架上了欧阳造化的脖子。

“……你要谈什么，我时间有限，有话赶紧说。”

六合叹了口气，道：“飞剑门的人做了什么，要你以金缕封隙夺命？”

欧阳造化冷静下来，咽了咽口水，哂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只想着当你的大善人呢……”

十雪压低刀锋：“欧阳造化。”

“——是这帮人胆大包天，妄图亵渎帝女陵寝，咎由自取！”

欧阳造化一口气说完，憋着气怒视两人。

十雪天子看向六合，六合怔在原地，过了会，才找回声音，哑声道：“蔺幽兰陵寝……怎会出现在这里？”

蔺家为蓬莱仙岛正统岛主一脉，蔺幽兰便是蔺家最后一任家主，被尊称为帝女。

仙岛历来由岛主统治，只是后来被司马家族篡权夺位，改朝换代六甲子，蔺家依靠退隐天外天封山自保，才得以留存了一支血脉。

外界不知，诛邪之战前，仙岛内部已因司马王朝腐败昏庸而陷入了长达近百年的战乱中。那时候的仙岛，除却司马王朝，尚有七王割据一方，蔺幽兰便是其一。

彼时七王各有野心，原本共同对抗司马王朝的阵营也分崩离析，逐渐各自为政，互不往来许久。直至七王中的一人带来了一样历史文本，以真相为名宣扬大义，更好的未来为帜鼓动人心，非但将蓬莱仙境彻底化为炼狱火海，而后还演变成了一场波及九界的滔天战祸——也就是后世所知诛邪之战。

而作为蔺家主事的蔺幽兰，则在局势巨变至诛邪之战不久便香消玉殒。那时，是六合亲手埋葬的她。

六合清楚地记得，自己将蔺幽兰遗体带回了仙岛，葬于天外天内。她的陵寝，怎会出现在中苗边界的天伤深渊？

“差点忘了，你‘死’的早，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欧阳造化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万劫妖海虽然被封，但那时地脉已经尽数损毁，仙岛位处无根海，首当其冲遭遇洪祸。没有天权文曲的冰之壁，仅凭玉衡廉贞一人也无法护佑全境，最终……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仙岛在洪祸中四分五裂，卷入空间乱流里，早已不在原本位置了。”

六合默然片刻，才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也是那时和帝女……一起被卷进乱流里的吗？”

“不然呢？”欧阳造化臭着脸，冷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为帝女陵寝布置阵术护佑遗体……”

“意思就是，这阵术刚好也救了你一命。才让你不但躲过洪祸，还能在空间乱流里苟活到现在。”十雪天子总结完毕，收刀入鞘，垂眸睥睨欧阳造化：“你可得好好感谢六合的救命之恩。”

空间乱流中时间流速普遍与外界不通，有的甚至会出现静止状态。十雪天子这话意思，便是暗指欧阳造化并不是依靠千年修为活到现在，而是通过此法投机取巧。若没有六合布下的阵术护持，恐怕他早都被空间乱流撕扯成灰了。

欧阳造化被噎得够呛，又碍于打不过十雪天子，只能炸着毛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十雪天子转头看向六合。

“你还要解药吗？”

六合心绪纷扰，脸色苍白，好半天才回过神，闭了闭眼，道：“若是先前空间裂纹导致帝女陵寝被发现，飞剑门人来此探查，怕是将帝女陵寝当作了无主的先人遗迹，才会有亵渎冒犯之举。虽有错，但罪不至死。欧阳造化，帝女处事素来柔和，不喜乱造杀业，平日对你也多有劝导。如今逝者已矣，难道还要让她为你挂心吗？”

再提起蔺幽兰，欧阳造化明显态度软化，眼眶微微发红。实际上，自打十数日前从空间裂隙里清醒过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之中。好不容易见到活人，却不料外界竟是千年过去，熟知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想到如今世上，自己所认识的人，可能只剩下眼前这两个生平最讨厌的家伙，欧阳造化不禁悲从中来，号泣道：“帝女啊——！”

六合面露不忍，十雪天子却耐心告罄。

“吵死了，速度把解药交出来。”

吓得欧阳造化硬生生把哭泣咽了回去。

最终，欧阳造化还是交出了金缕封隙的解药。

拿到解药后，六合又问：“此地空间裂缝应当还在，你停留在外数日，可还记得帝女陵寝位置？”

欧阳造化明知故问：“你找这个做什么？”

“……时隔已久，多年不见，在下只是想去看看她。”

欧阳造化冷笑一声，想说：人死了才在这里假惺惺地怀念，当初干什么去了。但旁边十雪天子淫威太盛，他实在是怕，于是只能心中腹诽，嘴上暗讽道：“我当然记得。我可不像你这种人，只会嘴上说的好听……”

六合早习惯了欧阳造化的冷嘲热讽，只听他讲述位置信息，然后拿出百域图，对照了先前十雪天子要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是同一个地方。

十雪天子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挑了挑眉梢，道：“看来我也认识这位帝女？”

“废话，你当然认识帝女啊！”欧阳造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十雪天子，顿了顿，又看向六合，震撼道：“你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他？”

六合默然。

欧阳造化又看向十雪天子，更加震撼：“你难道什么都没问他？”

十雪天子神情淡漠，只道：“我也是仙岛人？”

欧阳造化：“……”

他摸不清楚这两人什么情况，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一会，见六合并没有阻止他讲话的意思，便回道：“没错，你在仙岛位列七王之一的‘天权文曲’，被称为‘鹰尊’，与‘天枢贪狼’共创刀剑林对抗司马王朝，是当时最大的反抗组织之一。”

“天枢贪狼……”十雪天子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由自主握紧了刀柄。

只听欧阳造化继续道：“而那位‘天枢贪狼’，就是你身边这位六合善士。”

时至午时，天伤深渊内却昏黑犹如子夜。

幽深林中，一条河流贯穿而出，沿着深渊底部蜿蜒流淌，流向不见尽头的远方。

这条河被后世取名为黄泉，只因河流通往的所在，是一个千尺瀑布，瀑布之下深不见底，酷寒如刀，自形成起，还没有活物能够潜入百尺之下。于是此河流向终点，便被认为是传说中的幽冥。

蔺幽兰的陵寝所在，就在黄泉河中段靠下。

前往路上，六合开道，十雪天子断后，欧阳造化被夹在中间，享受着两大高手的贴身保护，却感觉不到丝毫安心，甚至还有些恐慌忐忑。

因为从刚才开始，这两人之间就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微妙气氛，欧阳造化就算再迟钝，也不难察觉这种微妙的根源，就是自己点破了两人曾同为七王之后。

他看不到六合的表情，但十雪天子浑身散发的恐怖寒气已经足以让他坐立难安，叫苦连天。

天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从一千八百多年前纠扯不清到现在，缠缠绵绵没完没了，整日给他这些外人难做。

欧阳造化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脚步，试图离十雪天子远一点免受寒气波及，但刚走两步，就听十雪天子突然开口，问他：“和我讲讲天枢贪狼。”

欧阳造化呆了呆，不由看向六合，谁知六合竟然跟没听见似的，闷头往前走。

我说你们有话就不能直接问对方吗？我还能比六合更了解天枢贪狼吗？！欧阳造化脸庞扭曲了一瞬，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火气，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真要我讲，估计没什么好话。鹰尊确定要听？”

十雪天子淡淡瞥了他一眼。

“……天枢贪狼，和天权文曲一道，是最早被冠以‘北斗’名号的七王。两人同组刀剑林后，直至其他五王成名并列，以对抗腐败的司马王朝为共同目标，七王至此结成联盟，名扬仙岛。但好景不长，以开阳武曲回归司马王朝为始，七王联盟生出嫌隙，没多久，帝女与其他三人同组四块玉，七王便不再往来，而原本七王联盟之首的天枢贪狼，则因重伤退隐，销声匿迹了数年。”

“后来呢？”

“后来天璇巨门带来历史文本，说找到了登天之法，能让仙岛举境飞升，以此重新召集七王，说服众人再度同心，共创大业……”说到这里，欧阳造化咬了咬牙，瞪着六合狠狠道：“却不想出了一个叛徒，非但大业未成，还被妖魔两界趁虚而入，害得整个仙岛四分五裂，消失在了空间乱流里！”

十雪天子顺着欧阳造化的目光看向六合，即使没有点名，但那个叛徒是谁，也已显而易见。

所以，你果然背叛过我吗？

十雪天子如此想着，心中忽而冷如冰封，忽而炙如火烧。一时间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何种情绪。

六合终于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他的表情比十雪天子所以为要平静的多，只是那一双暗潮汹涌的湛蓝双眼，暴露了满溢的悲苦，让熟悉他的人一望便知。

“如欧阳造化所说，那个背叛七王，背叛过你的人……就是我。”

[ 此帖被不見塵在2023-08-13 04: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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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3-07-07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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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一切起始，是天璇巨门自天人遗迹中带出的一样上古文本。

文本解读后，天璇巨门将部分内容释出，上面所言惊世骇俗，几乎颠覆了人族对九界的认知。除此之外，文本更隐晦说明，九界生灵之所以难以飞升，皆因九重天上，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强大力量限制下界众生的登天之道。

此种论调古往今来普遍有之，但从未有过具体证据足以佐证，直到这本文本的出现。

这个发现无疑让整个仙岛都陷入轩然大波，连七王也不能幸免，于是众人放下嫌隙，时隔多年共聚一堂，以确认天璇巨门所言真假。

天璇手中文本，确实为真，而更让众人不得不信服的是，文本中不但提出了问题，更提出了如何解决问题。

那就是打破这种限制的方法。

文本中对如何解决限制有十分详尽的描写，非但如此，还以早年九界传说奇闻为例，证明这些人都是因为通晓此法，才能做出常人看来堪称奇迹的一步登天。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仙岛初代岛主，在摆渡之时一念飞升之事。

凡人皆有欲念，飞升对于寿元短暂的人族来说，更是意味着长生不死，与天同寿。而七王所想更深，便是若将文本内方法改进而行，仙岛将能举境飞升，脱离九界，甚至可能步入九重天，直接与天人平起平坐。

种种实例在前，又有具体方法可行。没人能抗拒这样巨大的诱惑。哪怕有人提出这其中蹊跷太多，凶险不可预料，又牺牲众多，已非仙岛一境能够承受。若要将九界都牵扯进来，他界生灵又岂会坐视不理？如此而为，就是要让仙岛成为众矢之的，与整个九界为敌！

但天璇巨门却以一言反驳：上古逐鹿之战，蚩尤败于炎黄两帝，九黎族本也有诸多无辜，却受株连之罪，以九成族人填平伏羲深渊，为他界繁荣铺就康庄大道。那时，又有谁来替我们喊冤？说这样的牺牲太过残忍，或怜悯过那些惨死的九黎族人？

他人不仁，我等以不仁待之，亦是情理之中。仙岛求飞升之道，又何必在乎他界死活。

此言一出，原本动摇之人也纷纷倒戈，反对者再无话可说，最终七王只剩下一人坚持己见，不惜与七王为敌，也要贯彻认定的正义。

这唯一一人，就是天枢贪狼。

“仙岛大计……若要实现，需牺牲九十九万人为灵炉祭品，夺九界地脉灵气入仙岛为基。以伏羲深渊为大阵中心，展开囊括九界的灭却之阵。其间他界生灵要如何应对地气被夺，要如何自处生存，都不在仙岛大计考虑之内。”

六合低垂着眼诉说，一字一句落入十雪天子耳中，却又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欧阳造化已借口探路，自觉躲得远远，只剩下两人留在原地，不合时宜地讲述着尘封千年的往事。

“但问道登天，不该是以他人血肉铺就。六合不忍、也不能眼看生灵涂炭，无辜惨死。哪怕是背叛十雪，与十雪为敌……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这是那时候我的想法。”

十雪天子道：“你现在不这么想了？”

六合苦涩一笑，轻声道：“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你也好，我也好……包括其他七王，众人均被天璇巨门欺骗，最后结果你刚也听到了。仙岛大计成空，还引来妖魔入侵，事已至此，追究当初对错，对六合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对你而言是这样，对我而言，也是这样吗？”

六合愣住，看向十雪天子。

昏黑光线中，十雪天子抱臂靠在树旁，手指轻抚腰间刀柄，纤长眼睫遮住了幽深双眸，神色晦涩难懂，即便是六合，也猜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不过若是能因为忘却了一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只当作旁人故事来听。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六合如此想着，就听十雪天子开口道：“你先前不愿告诉我，就是怕我知道这些吗？”

“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六合抿唇，又惭愧地低下头。

十雪天子却哂笑一声，道：“是怕我想起你背叛过我，就恨你怨你？不再跟你做朋友？但我看你也不是真怕被我怨恨，否则当年又怎会背叛我。”

“不……”六合慌张起来，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哑口无言。正如十雪天子所说，如若自己是怕被十雪怨恨，做都做了，也早已经承受过后果。他不会强求十雪认同自己，十雪也从来都尊重他的选择。知己至交，贵在立场相悖，依然相知相惜，当年的他们即便最针锋相对的时候，六合也从没有这么怕过。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十雪天子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六合。

六合无措地倒退一步，撞上背后树干。十雪天子步步紧逼，很快，六合就已无处可退。

“你说我们是挚友，当初却毫不犹豫地为了你眼中的无辜众生背叛我。现在，又欺我瞒我，含糊其辞，不想让我找回过去。六合，你好好想想，换成是你自己，你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吗？你会——”十雪天子停顿下来，捏着六合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人，继续和他欢欢喜喜地再做一次朋友吗？”

六合双唇颤抖，脸色苍白，眼中哀切更浓，仿佛真正化成了一汪湿润的水，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如珠玉般滚滚而落。

“十雪……”

六合强忍心痛，伸手轻轻触碰对方脸颊，他的眼神有一瞬恍惚，像是看着的不是眼前人，而是更遥远的过去，是回忆里梦一般美好的往昔，是从未被自己伤害过的那个人。

“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想让你难过。我……”他哽咽了一声，闭上眼，痛苦地想：我最怕的是，你恨我怨我，而我却没有时间，再去弥补。

“我已经无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

六合颤声说道，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十雪天子地眉尾，眼底珍惜眷恋满溢而出，变成水珠滚落脸颊。

找回记忆，便代表着连那些记忆中所有的恩怨都会尽数带回，代表着不得不再度背负起的责任，需要承担的因果，以及伴随着这一切，必定出现的危险和苦难。

六合知道，一旦十雪天子想起过去，必然不会允许属于自己置身事外。但六合实在不希望十雪卷入那些仿佛没有止境的阴谋诡计，人心纷争中。

忘却一切的十雪天子，值得一个更幸福美好的未来。而不是纵身跃入泥泞，再度将自己染得满身污垢。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

他哭地无声无息，睁大眼不再躲闪地凝视着十雪天子，仿佛要将千百年遗失的光阴都补上，又仿佛是想用这双眼牢牢将此面容铭刻于心。

十雪天子怔了怔，不由得松开了钳制着六合下巴的手。

“我做过很多错事，走过很多弯路。因自以为是的正义……也因我太过理所当然，将你视为毕生知己，认为即使所走的道路不同，我们也能找到一个殊途同归的未来……于是忘记了，我也会失去你。”

六合喃喃自嘲：“很可笑吧？我竟然直到那时候才惊觉，十雪也是会死的，会永远离开我，无论我去往哪里，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甚至从未想过，你会先我而去。”

十雪天子说不出话来，他也从未想过，六合会在自己面前哭泣。

那眼泪如同滚烫的岩浆，滴在他的手背上，却几乎连他的心都烫伤。分明是世间最柔软的东西，却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可怕，竟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他建立起来的一切防备，来到他的心底，让他也跟着落泪的人心痛起来。只想让眼前的人不要再哭了。

“六合……”

六合低下头，轻轻靠在了十雪天子的肩膀上，用尽自制才让自己没有紧紧抱上去，去确认这个人真的活了过来，真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他们也真的，跨越生死，从上天手中夺取了一丝再度相伴的时光。

“一会就好，我只是……忍不住。”六合小声说着，将狼狈的泪眼藏在十雪天子的发间。

十雪天子抿紧了唇，看着六合微微颤抖的后背，犹豫许久，终究还是伸出手，环住了那消瘦的肩膀。

这个瞬间，六合浑身一震，接着抖得更加厉害，以至于十雪怀疑他是不是哭得更凶了。

但他看不到，也无法去看。于是只能安抚般拍了拍六合的背，低声道：“别哭了……”

六合紧紧咬住嘴唇，再按耐不住伸手用力抱住十雪天子。

“太久了……”

“什么？”十雪天子低下头，想要听清怀里的人在说什么。

“我等了好久，真的好久……终于，又见到你了。”

那是六合带着泣音的低语，是执迷不悟者的痴言。

一千八百年，十个月又九天。

日日夜夜，魂萦梦绕，冀望那虚无缥缈的一个可能，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实现。没人知道他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千年光阴，所有的苦痛绝望，都于此刻化作泪水，与崩溃的情感一道决堤而出，流入了心心念念之人的怀中。

“十雪……我好想你。”

十雪天子闭了闭眼，沉默片刻，抬起另一只手抱紧了六合。

无论未来如何，只是此时此刻，他选择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将这个哭得如此伤心的人搂入怀中，圆他一场一切如旧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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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3-07-07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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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6 【刀剑林】江山别雪更新至十章（十雪x六合）

十

欧阳造化在外逛了一圈，想着差不多可以回来了，结果刚好看到两人在树下相拥的场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翻了个白眼，捏起拳头在嘴边重重咳嗽了一声。

六合明显僵了僵，脸庞埋在十雪天子肩头一动不动。

被外人瞧见这般狼狈模样，显然让六合十分不自在。

十雪天子抬眼看向欧阳造化，冷飕飕的视线冰刀似的刮过了过去，欧阳造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惊吓完后又很无语，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扭头走到了看不见两人的地方。

确认欧阳造化走远，六合才离开十雪天子怀抱，尴尬地低头去擦脸上泪痕。

十雪天子就看着他擦，眼睛一眨不眨，没一会就瞧得六合面红耳赤，捂着半张脸小声道：“抱歉……”

“又道什么歉？”

六合闭上嘴，垂下眼睫不去看十雪，扭头说：“……我们该走了。”

十雪天子的目光在六合脸上流连，从窘迫的眉眼到泛红的耳根，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他一遍似的，慢慢道：“你原来这么能哭。”

六合：“……”

“走吧。”

十雪天子轻笑一声，终于放过六合，握刀向前走去。

再度沿着黄泉河前进，仍然是六合开道，十雪天子断后，只是这次夹在中间的欧阳造化，感觉没有之前那般如坐针毡了。

兴许两人气息都太强大，一路上也不见有什么妖魔煞鬼来拦路挡道，以至于堂堂天下第一险境的天伤深渊，被三人逛得宛如自家后花园似的，也叫欧阳造化不禁感慨，这年头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妖魔鬼怪也是看碟下菜。

人一放松，心思自然也活络起来。

欧阳造化转了转眼珠，缓下脚步，凑到十雪天子跟前，瞅了又瞅，问道：“鹰尊真正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雪天子没有理他。

欧阳造化还不死心，心想反正有六合这个活的止戈之印在，十雪天子也杀不了他，于是大起胆子，又道：“要是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听我的，离六合远点。纵观过往，我毫不夸张地说那家伙简直就是个灾星，您跟他认识就没落得半点好处！”

“哦？”

提起六合，十雪天子总算舍得施舍一点眼神过来。

欧阳造化立刻来了精神，添油加醋道：“当初七王联盟尊他为首，结果他却整天说什么慈悲为怀，不肯对敌人下杀手，结果可想而知，本来杀了俘虏就能解决的简单事情，硬是被搞得复杂不说，后来他被俘虏袭击受伤，还害得您连夜奔袭前去救援。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都不止一次，鹰尊对他多次救命之恩，他却恩将仇报，反而背叛了你们的情谊，这事连我这外人听了都感觉心寒！”

十雪天子一言不发。

欧阳造化又讲了一会，讲得口干舌燥，还有点意犹未尽，想再挑点当年广为流传的风言风语趁机挑拨一番两人关系，但十雪天子已经听烦，冷哼一声打断：“就算是。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欧阳造化一噎，气得狂翻白眼。

是跟我没关系！那你最好一会什么也别问我！可恶的十雪天子，死了一次也依旧这么讨厌！

结果十雪天子下一句就问：“他和蔺幽兰关系很好？”

欧阳造化：“……”

提起蔺幽兰，欧阳造化不免想起自己坎坷的情路。明明先来的是他，先表白的是他，和蔺幽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也是他，可蔺幽兰最后喜欢的却是六合。

念及此处，欧阳造化又悲伤又气愤，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后，忍不住碎碎念：“我真想不明白，帝女为什么会对这种优柔寡断又孤僻无聊的家伙青睐有加……”

十雪天子挑了挑眉，“怎么说？”

欧阳造化一愣，没想到十雪天子会对这话题来了兴趣，不禁看了眼六合。

六合距离两人不远，一路肯定听进去不少，但即使被骂了这么多，他也没有出言辩解的意思，却因为提起蔺幽兰，脚步顿了顿。

欧阳造化直觉微妙，忽而想到方才两人紧紧相拥的场面，脑筋一转，福至心灵道：“帝女从前就和六合关系甚笃，也不避讳喜欢六合一事。这事七王基本都知晓，六合自己也清楚。”

六合停下步伐，回头看过来，似乎欲言又止。

十雪天子却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最终，六合也没说什么，又回过头继续带路了。

欧阳造化仔细观察了一会，也看不出这两人在想什么，只好放弃。

还以为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失望地想，想完又一个激灵，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竟会觉得帝女喜欢六合这事会影响两人关系。

这算什么，难不成自己是觉得十雪天子喜欢六合，会因此吃醋吗？

但以前十雪天子对帝女的态度就很不好，还真有些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脑袋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天枢贪狼靠在天权文曲怀中互诉衷肠的场面，欧阳造化顿时一阵恶寒，猛晃脑袋将刚才的恐怖画面甩出脑海。

都怪六合这个滥情的家伙，害得我生出多余联想。

欧阳造化狠狠瞪了眼六合的背影，贯彻落实了“所有的错追根溯源都是天枢贪狼的错”这一人生准则。

之后十雪天子再也没理过欧阳造化，欧阳造化自讨没趣了半天，终于也闭上了嘴。

听到身后声音停止，六合在心中轻轻一叹。要说他没有煎熬不安，便是自欺欺人，对于十雪天子，他从来都做不到心如止水。只是再担心，此时此刻，也不是倾诉真心的好时机，只能希望十雪天子不要多想。

三人在深渊内部行进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接近河道中游。

头顶天色比之刚才稍微明朗，应该是临近晌午，天光更盛，才能穿透浓密树荫撒下些许。

六合最后一次拿出百域图，施术确认位置，随即往南方走去。

又走了百米，茂密丛林逐渐稀疏，三人眼前突兀出现一片如镜湖泊，湖上云雾缭绕，极其湿冷，遥望不见彼岸。

六合“咦”了一声，惊讶地停在湖泊前，再次对照百域图上所指路线，凝眉道：“不对。”

十雪天子上前询问：“怎么了？”

六合神情严肃，疑惑道：“按照图上所示，这里不应该会有湖泊，还是这么大的湖泊。”

欧阳造化道：“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不太可能。”六合摇头，收起百域图凝神看向湖面观察，没多久，就察觉蹊跷。

“这里的灵气……浓郁的有些不正常。”

十雪天子也有同感。

六合沉吟道：“一般灵气汇聚之地，往往会有异兽出没……”

话音未落，湖上云雾忽而沸腾翻涌，如镜湖面上波纹迭起，眨眼之间，一团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猛然扑向岸边三人。

“小心！”

六合脸色一变，迅速并手结印，金色的术法纹路在他身前浮现而出，在黑影将要吞没三人刹那构成一个金色的“炁”字，迎面拦下黑影。与此同时，十雪天子拔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黑影。

幽冥砍上黑影，却只是割出一串火星，十雪天子眼神一冷，当即收势后撤数步，平举幽冥，运转功体，一式“冥殿十刀·阎冰”裹挟无边黑雪，刀气遮天蔽日，扑往黑影方向。只听一声刺耳尖啸自黑雪中爆出，啸声宛若实质，荡开一圈剧烈的冲击波，其中更是夹杂着数个骨刺一般的血色利箭，直取十雪天子视线死角攻来。

十雪天子刀势未收，来不及转换身形，眼看骨刺临身，一旁六合却速度更快，转瞬化光飞至十雪天子身旁，抬手聚气，长袖在空中一挥一收，便将骨刺尽数拦下。

十雪天子趁机招式一换，飞身再度冲向黑影。

两人一攻一守，默契非常，迅速化去危机，重新掌握了局势。

没多久，湖面上刀光掌影，术法流光四散飞溅，俨然已经陷入激战。

留在原地的欧阳造化才刚刚缓过神来，跌坐在地上定睛去看，那黑影已显出样貌，鱼头蛇身，尾没入湖水不知多长，不禁惊呼一声：“怎么是头鲲！”

鲲是麟族传说中的上古异兽。所谓异兽，也是灵兽的另一种说法。只是比起性格温和，能被驯化的灵兽，异兽大多凶残好杀，又不似妖兽那般具有一定灵智能够交流，因此一旦遇上，往往便意味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欧阳造化自觉修为低微，怕离得太近受到波及，连忙转身跑向外围。

另一边，六合和十雪天子还在与鲲缠战。虽然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但体力流逝极快，湖上又是鲲的主战场地，两人不知湖内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下去。于是一拖再拖，反倒渐渐变成了劣势。

那鲲想来是很久没有遇到过敌手，在十雪天子几刀砍中要害见了血后，愈发愤怒狂暴，几声尖啸过后，突然仰头张开巨嘴，一团血色光球在它嘴中浮现，从中射出无数骨刺，铺天盖地射向十雪天子所在位置。

六合此时被拦在鲲兽巨大的蛇身另一边，即便化光也无法赶上，不禁失声大喊：“十雪！”

如此多而密的箭雨之下，饶是十雪天子有通天本领，也做不到全数避开。于是他避也不避，脚尖点水借力，反飞身扑向鲲张开的嘴中。

六合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当即踩上鲲兽蛇身，运气于掌，狠狠拍向鲲兽颈部弱点。

鲲逆鳞被伤，痛呼一声，嘴里光球瞬间消散，同一时刻，十雪天子运起黑雪化作冰壁，周身激射出无数刀光，构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刀壁，将所有接近的骨刺冰冻搅碎。

而刀壁之内，十雪天子手中幽冥一转，刀锋直指鲲兽上颚，整个人化作一道凌厉青光，从鲲兽嘴中破颅而出。

见十雪天子安然无事，六合心中松了口气，高声道：“十雪，我们不能和它耗下去。”

十雪天子周身护体刀壁分开，听到六合的话，皱眉道：“那就赶快杀了。”

“杀也不行。”六合来到十雪天子身边，解释：“鲲兽若是死亡，尸体会迅速膨胀爆开，其威力远非肉体凡胎能够抵挡。在这里杀了它，我们逃不出爆炸范围。”

“那要如何？”

六合道：“此地应是它的居所，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若是能甩开最好。”

左右也没其他办法，不等十雪天子反应，六合已率先使出移星换斗，化出数个分身前去缠住狂暴中的鲲兽，同时对十雪天子道：“快走！”

两人且守且退，逐渐离开湖泊范围，但情况却不容乐观。

那鲲兽明明重伤，却不仅没有放过两人，还狂性大发，显然已对两人恨之入骨，眼见两人逃走，当即怒号一声，长长鱼尾犹如巨鞭猛拍湖上，一跃飞出水面，竟在半空身形变换，化作了一头巨大鹏鸟，展开千尺长的羽翼直冲九霄，朝着两人方向急追而来。

“糟了。”没想到这鲲竟是能够鹏化的修为，六合暗暗咬牙，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异兽盯上，若不死战一场，恐怕无法甩开对方。心念急转间，六合忽而停下脚步，对十雪天子道：“好友先走，我稍后跟上。”

十雪天子丝毫不管六合用心，只道：“一起走。”

紧迫之中，六合急道：“我并非是人，身体又是地气灵力凝聚而成，若被卷进爆炸范围，多少能够保住一命。但好友肉体凡胎……”

十雪天子理也不理六合，还怕他自作主张，干脆伸手抓住六合手腕，带着他一起跑。

六合心中一阵酸热，神情却是无奈：“好友……这样不是办法。”

鲲鹏还在背后紧追不舍，速度极快。两人借助丛林隐藏身形，一路奔袭，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十雪天子皱眉思索一阵，突然问道：“距离蔺幽兰陵寝还有多远。”

六合愣了愣，瞬间明白十雪天子意思，立刻拿出百域图确认方位。

“东南方，不足百里！”

但那个方向，却是鲲鹏追来的方向。

电光石火间，十雪天子当机立断，放开六合，脚下一转，停下步伐直面鲲鹏，幽冥在掌心一划，就着迸射出的鲜血挥刀猛然斩向鹏鸟方向。

一式冥殿十刀·血雪，漫天黑雪变作血色，林中平地卷起剧烈风霜，与半空血雪交汇瞬间，凝成了一股恐怖的血色风暴。

六合见状，立刻并指运功，身上灵气激荡，双眼开合刹那，眸中金光闪动，脚下浮现羽化神功波纹纹路，周围灵力跟着暴涨。一瞬间，百尺内的灵气全部飞速聚往在六合身上，六合猛地跺脚结印，汇聚的灵气便以他为媒介，被引向那团风暴之中。

霎时天显异象，四周昏黑犹如末日，万钧雷霆轰鸣而至。只见一团庞然血色风暴携带漫天金色雷光，撞上迎面袭来的巨大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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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基本和原作没太大联系，都是我在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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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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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06 【刀剑林】江山别雪更新70f第五十九章（十雪x六合）

Re:07.06 【刀剑林】江山别雪更新至十章（十雪x六合）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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