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 蝶梦（白尘子X擎海潮）更新28F 全文完|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13 蝶梦（白尘子X擎海潮）更新28F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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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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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20樓發表於: 2011-04-01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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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舅舅居然真捨得扔！！！那可是他侄子和未來的那什麽的！
豪少眼光好犀利啊。。。就是不知道舅舅……

雖然火宅侯副三人很萌賞雪四人行也很萌但是看大舅子傲嬌彆扭欺負小黑也好好萌啊……

誰寫明醉orz千萬吧~只要有文看，讓我賣身都可以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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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1-04-09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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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請修改主樓標題之樓數 (2011-04-10 08:41)

十一、花树

小鬼谷晏落地之后立刻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呲溜”一声钻进客房去了，还有空回头做了一个鬼脸。
而白尘子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今夜的床位成了问题。
和那小鬼睡是打死他也不干的，可是雪箫又很明显还在生气，这……
都是你害的。
白尘子悻悻然地瞪了客房的门一眼。

当天晚上白尘子道长究竟是在哪儿睡的我们不得而知，然而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之间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
所以后来白尘子会算计化名赤子心的鬼谷晏，固然是情势分析下的合理选择，也未必就没有当年的这点宿怨在作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尘子到嘴的大红袍就这么飞了。银盌盛雪的门他近期是不敢再登，便把浮尘轩维修工程扔给了闻讯赶来为宝贝儿子收拾烂摊子的鬼谷藏龙，提前执行了出门游历的计划。
苦境幅员辽阔物产广博，风景亦是处处风味种种不同，白尘子一路悠闲地晃荡，偶尔想起同样热爱四处行走的小执，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这位兄弟一手笔一手本板着脸孔匆匆记录绘形的样子，不由地喷笑出声，然后十分难得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过散漫。
可惜持续时间绝对没超过一分钟。
这一路遇上各种奇人奇事，也算是体验人世百态领略独特风情，偶尔出手管管闲事，也免不了被人留客待茶的时候。某一天坐在南疆陡斜的竹楼里捧着一碗甜香冲鼻内容丰富的擂茶的时候，想起那些滋味清淡却余韵悠长的清茶，白尘子忽然觉得，他似乎应该回去了。

再怎么悠闲地行路，漫长的旅途下来也不免风尘染身。白尘子在山下的岔路口习惯性地右转，心内盘算着一会儿更衣沐浴等事，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顺着山势往上走了一里有余。
嗳、嗳……这是怎么了，浮尘轩可不在山顶上……
无意识地轻笑了一声，掸掸衣摆的浮灰，停顿的脚步并未转向，继续前行。

风渐紧，雪渐大，熟悉的寒意侵身，熟悉的冰峰雪国，远远看到羽氅的主人斜靠着亭柱闲坐，手中一册书卷半掩半开。风雪稀疏，天光隐隐，亭中人并没有起身迎接或喜动颜色，但这种平淡而全不设防的姿态却令他无比心安。
于是他拂衣振袖，拾阶而上。

“好友，吾回来了。”

“白茶？”擎海潮打开特制的密闭防潮的红木查盒，望着里头三张雪团也似的茶饼，丝毫也不掩饰眼中的惊讶，“平日所见的白茶也算有一些，但最少也得是浅青的颜色，不过比普通绿茶滋味浅淡一些罢了，无甚稀奇的。似这等纯正的颜色……可不是一般的极品了。”
“吾能拿出手的，自然不会是普通货色。”
白尘子对于这份手信礼可算极有自信。
“好友在外头晃了大半年，就是弄这个去了？”
“耶，似这等神品可遇而不可求，哪里是想找就有的？”白尘子指指茶盒正中的一枚暗金印记，“这茶原是南方某小国王室的贡物，虽然不似大红袍那般名声在外，产量也是极少，制取方法更是其族中之秘，据传颇为不易。吾此番能够到手，也算是机缘巧合。”
“愿闻其详。”
“说来也是好笑，当日吾途径此国，听闻当地王宫闹鬼，王室遍请高人驱邪布蛊也未能奏效，因此张了王榜访招天下能人，吾稍加查访之后，便揭了那榜文。”
“认识那么久，吾居然不知道好友还会捉鬼？”擎海潮眉毛一挑，颇为新奇地看着白尘。
“咳……再怎么说道爷修得也是上清真诀……好了，别笑了，”白尘子尴尬地咳了一声，不去理显然笑得十分开心的北冽鲸涛，接着说了下去，“吾承认就是，那王室所谓的闹鬼本就是人祸，中原常见的权位倾轧争宠夺利罢了，吾做的不过是找出祸首扔在王座之前。原本还没想好问那位王爷讨个什么做报酬，恰好听闻了这茶的名字，知道你必定喜欢的，就要了这个。”
“哦？”
“这茶，名唤‘雪芽’。”

雪之精，雪之蕊，雪之魄，雪之魂。
没有什么比这茶，更适合眼前的人。

“好听也好看，就是泡起来实在太麻烦了。”白尘子排开手上一套十二件晶莹剔透的琉璃茶具，“好友，你这里雪水不稀罕，借点梅花瓣上的来。”
擎海潮翻手凭空抓出一只封口的瓷瓮放在桌上，开封之后就不再动作，坐在一边看白尘添水上炉，捶、打、松、筛，待到雪水三沸之后提壶冲泡。纯白的芽叶在透明的杯中起伏沉落，飘荡如风中雪片，袅袅白烟升起，清氛亦是宜人。
不知不觉反客为主的白尘做了个“请”的手势，擎海潮随之端起了面前的琉璃杯，闻香轻品。些许苦意在舌尖一滚，瞬间杳然无踪，唇齿间噙着的都是茶香，虽然极淡，却极悠长。
白尘子放下茶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如何？”
“不错……不过似乎并无奇特之处吧？”
擎海潮心下虽是赞叹，嘴上却总要挑点刺出来的。
白尘子却是一副“早猜到你会这么说”的欠揍表情，胸有成竹地开始了第二次的泡制，却在注水之前停下，右掌一翻，擒了两朵尚未绽蕊的梅花在手，小心地放进杯中。
沸水冲下，花苞被水中的热气所催，竟然慢慢地绽放开来，映着剔透的杯盏和舒展的白芽，如画。
白尘用指尖将那幅小小的立体版雪中寒梅图轻轻推到擎海潮的面前：“好友，赏个面子，品鉴一下？”
“嗯。”擎海潮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细微的变化，抬手去接，不经意擦过了白尘子未及收回的手指。
他自己不曾在意，只捧杯细品梅香，对座好友的手指却是一颤，继而不着痕迹地收回，掩在袍袖之下。

“似这般形神兼备，香味俱全的，才真真可称为‘神品’了……”感叹过后，擎海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白尘子，这两朵梅花你从哪摘来的？”
白尘子神色一僵，小别重逢的兴奋和献宝的心情让他一时忘了雪箫的禁忌。
见他不答，擎海潮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方圆百里之内的梅树，只得雪崖上那一棵。
“……你动了吾之花树？你竟然——”激怒的一掌拍上桌面，木桌应声而裂，整套琉璃茶具全数摔落在地，尸骨无存。
白尘子霍然站起，紧盯着擎海潮的双眸，冷声道：“雪箫啊雪箫，吾与你相交数百年，难道还比不上一棵树么？”
话方出口，白尘脸上灰暗的笑容霎时凝固，接着一片一片地剥落下来，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空茫。
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居然认真地在和雪箫谈论感情？
他难道不清楚自己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吗？
这种以隐瞒和欺骗作为开始的情谊，这种自一开始就划定了界限的情谊，这种理当来时平淡如水去时了无痕迹的情谊，他是在什么时候逾越了界线？
试图了解他全部的心情，试图在他心里获得一个位置，试图……获得回报，这些……已经不是一个朋友该有的本分……究竟是何时……
白尘失去平衡般踉跄着退后。

“好友，抱歉，方才是吾失态了。”冷静下来的擎海潮低声道歉，这已是他难得一见的低姿态。
可惜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白尘子并没有听见，或者说，听见了，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努力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强迫自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外转身，走不出三步，便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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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1-04-10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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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看白尘道长纠结我也好纠结......
莫名又想起来阿舅对着空无一人草亭，看着好友们的幻象，临到白尘子，只有一句，“唉，算了”

“唉，算了”是不是就是两人最终的结局......

爱生活爱阿真~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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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1-04-10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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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0樓軟糖于2011-04-01 14:22發表的 : L f[>U
噗！舅舅居然真捨得扔！！！那可是他侄子和未來的那什麽的！ >L/Rf8j&
豪少眼光好犀利啊。。。就是不知道舅舅…… jJl6H~ "q
5=Mm=HyI2
雖然火宅侯副三人很萌賞雪四人行也很萌但是看大舅子傲嬌彆扭欺負小黑也好好萌啊…… BR\%aU$u

是外甥，外甥啦！小孩子的独占欲神马的总是容易让他看清真相嘛。

引用
引用第22樓mathlover于2011-04-10 16:46發表的 : R|H9AM ~E
舅舅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49}yw3-
看白尘道长纠结我也好纠结...... 1d!7GrD F
莫名又想起来阿舅对着空无一人草亭，看着好友们的幻象，临到白尘子，只有一句，“唉，算了” +O3zeL
PaV[{CD
“唉，算了”是不是就是两人最终的结局...... |x["fWK

舅舅……大概是开不了窍了……
所以这是一个暗恋的故事【揍

以及谢谢诸位的小花，有你们陪着我看下去我就很感动了，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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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1-04-11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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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情枫扰人

两日后就是惯常约定三人碰面的日子，只是这次的传书居然难得地改成了白色。白尘子接书之后，照原样焚毁了，无精打采地收拾心情出门赴会，顺便躲过了概率极低的某人上门拜访的可能性。
可是到了信中指定的地点之后，却只看见无执相一个人抱着手靠着山石站着。
“老大呢？还没来？”
白尘子笑着打了招呼。
“不要跟我提他！”无执相毫无预兆地爆发了，“他不来了！他现在好得很！”
白尘眨了眨眼，看着无执相努力压抑着怒气，可惜没有成功，终于一掌劈飞了崖上一棵足有碗口粗的枫树。
枫红落了满地。
“哼，都不是什么好植物，凑作堆正好！”
植物？
白尘子又眨了眨眼睛，飞速地开始在心里推测着各种可能性，溜了一眼身边被劈得死无全尸的枫树，忽然灵光一闪。
“你是说老大留意的那个……同样是四魌界出身的那个什么枫岫？”
“还能有谁？说是监视，其实每天跟人眉来眼去……他自己不恶心，我看着还恶心呢！”
白尘忍住笑，一脸同情地拍了拍无执相的肩膀：“不容易啊。”
“你又比我好多少了？”无执相受不得调侃，立刻反击，“你那位‘好友’是怎么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哎……小执你这句话可真是戳中我心，非常之痛。”
白尘子不由地想起两天前的那一幕，除了苦笑，也只剩下苦笑。
“出什么事了？”无执相听他语气不对，难得地表示了一下关心。
“没事……我自己能调整的过来。”白尘叹口气，凑到他身边坐下，不再开口。

“话说回来了，小执你是怎么知道老大跟人……咳咳，那个眉来眼去的？”白尘子看了一眼自家兄弟沉重的面色，“难道……不会吧？你在监视老大？”
“那又怎么样？这是组织赋予我的责任。”无执相黑了脸，梗着脖子涩声应道。
“你……”白尘子指着无执相，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一声长叹，“小执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该知道老大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从前你们怎么争，都还是明面上的事，老大也从来没真正跟你计较过。可你现在监视老大是要做什么？向组织告密吗？这种事我们从前见得还少吗？可结果呢？有谁成功过？”
无执相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了解自家主体就如同黑枒了解他，再多的不满再多的争斗都可以是互相砥砺的良性竞争，只有背后下刀子这一条，是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共同经历共同成长的他们所最不能容忍的背叛。
见他不答，白尘子不免有些着急：“小执你清醒一点！那可是老大！他现如今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谁会怀疑老大对组织的忠诚？”
无执相一撇嘴，白尘抚了抚额头，想起自己就是忠心不足的典型代表，这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便咬牙改了角度再接再厉：“或者说，起码老大对那一位……”
“这不一样！”无执相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没有看到，小黑，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做的事，让我没法不怀疑他的动机。”
“也许老大是有什么谋划……”
“是啊，也许是。”无执相惨笑了一声，“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他已经不信任我们了，这样防着、猜着、远着……连一个普通的下属都不如，哪天嫌我碍眼了，捏死我他也不会心疼。”
白尘子沉默了。
他并非不相信无执相的判断，却也不愿怀疑主体的忠诚。血脉相连的两人之间的矛盾，何时竟严重至此？

“小黑，我有件事必须去做，若是能够成功，即便没有他，我也一样能靠自己在组织立足。”
无执相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小执……你……”白尘子被那话里隐隐的杀意一惊，“你该不会是想……”
“通道缝隙已开，组织派了人来苦境，我与他们已经联系上了。邪灵的妖世浮屠那边或者也可利用。”无执相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向来不愿意沾这些事。逍遥日子虽好，却过不得一辈子，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转身就走，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之后的事情发展快得让人不及眨眼。妖世浮屠，越行石，离间与反间……无执相一直躲着他不再见面，白尘找不着他，却更不敢去见拂樱，生怕露出马脚来，坏了兄弟的性命。
偏偏他之前游离太久，眼见事态发展却怎样也插不进手去，只能听从无执相的建议闭门不出，静待消息回传。整整一个月，白尘子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然后，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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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1-04-12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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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啦....我好不容易找到這對的文欸...
白陳部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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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1-04-12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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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物归原主

征兆到来的那一刻，白尘正心不在焉地端着茶站在窗边，一手扶着窗沿向外望着，却并没有在看什么，眼神全是游离的。
然后端茶的手突然一抖，那个他最心爱的天青釉龙泉窑瓷杯就摔了个粉粉碎。
可他甚至没能听到那声碎响。
一股极大的撕筋扯肉般的痛觉从他的心脏处开始膨胀起来，沿着经络一寸寸地爆裂开去，不过转瞬之间，五内已痛如刀割。
白尘子一把捏住了窗框，试图运功压制下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却发现自身内息的运行畅通无阻，这痛感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幻觉，于身体却是无害。
理智的分析只进行到这里。
更多更强烈的痛苦涌入脑海，眼膜上浮起的五色斑斓迅速扩大开去，一些参差断裂的无声影像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
“无……执……”白尘认出了那位倔强执着的第一副体，被紫衣的人影挟漫天枫红一掌击中，身体飞上半空，然后——
“啊——”
白尘子捏碎了硬松木质地的窗框，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后退，一路带倒三张木椅撞歪一张书桌，最终身体一绊，倒进白色的寝帐之中。
无执相的身体被掌气穿胸而过，血红的心脏在他眼前被捏成一团肉泥和血浆，那具空了一个大洞的躯体犹自支撑了一会儿，方才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倒落尘埃。
而残像的最后，是火宅佛狱凯旋侯阴鹜的侧脸。

“怎么……怎会……”
无执相死了。
穿心而亡，死无全尸，死状惨烈无比。
而他传递给白尘的最后的讯息里，分明指出，主导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主体拂樱。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无执相死了，下一个呢？
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他眼见兄弟离心，他眼见骨肉相残，他眼见他们相背而立，越走越远。即使早就猜到了结局，临到眼前，仍是存着一份天真的希望。
此时此刻，他多年来若无其事得过且过装傻充愣试图弥合裂痕、降低自身威胁的行为通通成了笑柄，他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的，或者说，至少曾经存在过的哪怕浅薄的情谊，对主体来说，原来什么都不是，对吗？
他早该明白的。
他们是绊脚，是累赘，他早该清醒的。火宅佛狱所有的副体都是这样的不是吗？这是火宅子民无力改变的竞争天则。他难道还天真地以为，他们，会有什么不同？
白尘子不长的生命里头一次想要哭泣，但他哭不出来。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恐惧地颤抖。这是一种来自天然的恐惧和威压，令他屈膝，令他臣服，除了精神对抗之外无方可救，而他全部的精神在噩耗的突然冲击之下，已经接近崩溃。
擎海潮跨进浮尘轩大门的那一刻，就立即感应到白尘子的气息异乎寻常的不稳。

白尘子整整一个月没有踏足银盌盛雪的地面了。虽然彼此都不是什么小气计较的人，可前次分开时白尘的状况总让他莫名挂心，终于忍不住直接找上门来。
当下发现不对，擎海潮循着气息冲进卧房，望着满地狼藉一时没能找到人，细看之下，才发现西侧床榻上的纱帐似在轻轻晃动。
“好友，好友……”擎海潮走到榻边，拨开几乎被扯烂了的纱帐，身形一顿。
白尘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无论是披散的长发还是凌乱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完全地浸透了，就连身下的棉布床单也沾湿了大半，甚至直到此刻，那额头上还在往外冒着虚汗。双眼紧闭的白尘子对他的呼唤全无反应，嘴唇苍白得怕人，却连闭紧的气力都没了，牙齿还在格格作响。
“白尘子，你是怎样了？”
擎海潮俯下身去，拨开他面上纠结的几缕湿发，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似是听见了声音，白尘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雪箫……？吾无妨……无事……”
努力张了张嘴，总算是发出声音来，只可惜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擎海潮皱着眉头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走了？也好，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白尘模糊的意识里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离去，却拒不承认心底涌起的、深深的失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后，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放下了什么东西，似乎有瓷器碰撞的轻响。然后一双手把他搀起扶靠在床头，将一个有温度的容器塞进他手里。
“安神茶，”是熟悉的声音，“吾从你书房翻出来的，功效如何你比吾清楚。”
白尘没动，似乎也没听清来人说的是什么，只是傻傻地笑着。
“呵……你没走啊……”
“废话，见到你这副凄惨的模样还能若无其事地走掉？吾像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擎海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给我把茶喝了，除非你想让我捏着鼻子给你灌下去。”
“好友，你这是在难为我……”终于有力气扯出一个笑容的白尘子端着茶碗略略举高了一点，手臂那不受控制的颤抖便蔓延到了杯盖上，一阵叮叮当当地响，“你看……相比较洒自己一身，我还宁愿被你灌……”
“你以为你现在的状况，洒不洒的还有什么区别吗？”
话虽是这么说，擎海潮到底接过茶碗来，揭开盖子轻轻地吹凉了，又将白尘的头稍稍抬高，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一手将碗沿凑到他口边，一点点地喂了进去。
白尘说不准自己是不是期待了一下别的喂食方式。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依白尘此刻的状态，即使再小心也不免漏出一些茶汤。擎海潮移开茶碗，用拇指替他揩去了嘴角的水迹，擦过唇瓣的时候，白尘子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擎海潮起身去放茶碗，身子还没探出一半，就感觉到一个微小的力道似乎在阻止他离开。
他停了一下，手腕运劲将茶碗隔空送至桌上，回身，发现白尘子低眉垂目，仍在颤抖的左手食指缠住了他蓝袍的衣角，把那一小片布料攥进了手心里。
然后他尽力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雪箫……好友，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擎海潮的身形瞬间凝固，垂下的双眸避开了他的视线，一言不发。
就在白尘子开始想要解释这只是一个纯粹安慰的拥抱绝无他意的时候，他动了。
他转过身靠坐在床边，抬起白尘的肩膀让他仰靠在自己怀里，抬手理顺他凌乱的长发，接着双手自背后松松环住他的腰，防止他无力滑落。
擎海潮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勉强，可直到两人都安定下来，那些衣物的窸窣声也重归寂静的时候，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仍是，一言不发。
白尘子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好半天方才低笑出声：
“呵……这和我想的，好像有一点不同……”
“知足吧，若不是看你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我真的会把你丢出房去。”
“耶，好友，你忘了这里是我家……”

因为功体属性的缘故，擎海潮的体温较常人略低，因此这个怀抱在开始时有些偏凉，但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安抚了白尘子惊恐的情绪。
心悸的感觉慢慢平复下来，他终于可以开始正常的思考。
组织已经介入苦境事务，自己从未对主体有过具体的威胁举动，主体未必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但是小执说的没错，他需要一份足够的功绩立足，起码不能像他一样死得无声无息，可是他手上能够利用的资源就只有……
白尘子微微抬头，望着擎海潮低垂的眼睫。
这是一生中他与他距离最近的一次凝视。
“你的睫毛是蓝色的……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
“你没事注意这做什么？想替吾画像吗？”即使是此刻耳畔的轻声细语也能让他说出硬邦邦的味道来，擎海潮此人与情趣二字，永远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
白尘子忍不住想笑。
“吾倒是不介意做一次画师，只恐一支俗笔，绘不出北冽鲸涛绝世风姿之万一啊。”
“……”
“好友，回去吧，吾已经无妨了。”白尘子轻轻推了推擎海潮，向外挪开一点身体，“最狼狈的样子都让你看去了，你也稍稍给吾留一丝面子。”
“哼，你以为今天过后，你在吾面前还有面子这种东西吗？”擎海潮依言松手，将白尘放回床榻上，从床角拣来一个枕头让他躺好，替他顺出长发，复又细细地观察了一阵，方才暂时放心，“会说笑了，料来是无妨了。”
站起身时，擎海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白尘子身上的冷汗沾湿了他外罩的羽氅，尤其是胸前一片的羽毛，几乎全部缩皱到了一起，让轻微洁癖的他十分不快。
聊胜于无地掸了掸，擎海潮转身欲行。
“好友，留步。”
“怎么？”
白尘指指他那件活像从雪堆里挖出来的羽氅：“你还是，换过衣服再走吧。”
擎海潮挑眉：“换你的衣服？那能看么？”
“反正都是白的，也没差很多……”
“嗯？”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白尘子无力地轻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东侧的立柜，“我这里也不是只有我自己的衣服。左边下面第一个抽屉，你不会不肯穿的。”

擎海潮依言上前打开柜门，那抽屉里只有一个蓝布包裹，拆开看时，却是一件七成新的纯白色羽缎斗篷，同色毛边，暗花勾绣，抖开之时滚落了三两颗防蛀祛湿的香丸。擎海潮弯腰将那香丸拣在手心里，闻了一闻。香犹未散，放进去应该还没超过一年。
再细看那斗篷，神情一怔。
这是……当年初见的时候，他借他御寒挡雪用的，后来他一直没还，他也忘了提起。
隔了这么多年重新见到，居然并不比当初残旧多少，显见是有人一直上心收藏保养。
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物，何至于……
擎海潮没有再想下去。他换下了已经半湿的羽氅，披了斗篷，想了一想，还是将羽氅拿在手中，告辞出门去了。

白尘子撑起上身，从半开的窗户里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而后低声自语：
“还回去了……也好。至少……来去无牵挂……”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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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1)

27樓發表於: 2011-04-12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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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5樓sandy514于2011-04-12 00:32發表的 : pL~=Z?(B
不要啦....我好不容易找到這對的文欸... d^tVD`Fm
白陳部要死... V7P6zAJy

目前死的是小执啦，不过……默默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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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1)

28樓發表於: 2011-04-13 16: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四、惟愿……不醒

幽暗山洞，四壁无光，唯半空一点暗红，一灭一明。
“汝之名？”
“玉倾欢。”
手拈一炷线香，惑人心智，抚平创痕。右手凌空引诀，拨、划、点、染，将无数过往尘封。
“汝之名？”
“玉倾……欢。”
香头燃出的烟气在空中结成界印，自盘腿跌坐的粉衣女子口中穿进，沿着此名痕迹抹去脑识中记忆的枝节，重重包裹，重重封印。
“汝之名？”
“玉……啊……”
粉衣女子面露痛苦之色，身不能动，意识却在抗拒，可惜，这抗拒是多么微不足道。
“汝之名？”
“……”
线香燃尽，因果种下，无悲无喜，无怒无嗔，过往，俱成云烟。

“姑娘，姑娘……醒醒啊……”
听闻略带一丝焦急地轻声呼唤，女子缓缓睁眼，眼神空茫。
“你……是谁？”
他露出一个最温暖亲切的笑容。
“贫道，白尘子。”

银盌盛雪的天气永远只有三种，无雪、小雪、大雪。
难得有一片雪花借着风势飘进了茅亭，打着转儿掉进琥珀色的茶汤里，溶了进去。
“就说你这只北海鲸今天是怎么回事？心事重重的样子，连茶都凉了也没见你喝一口。”千钟少没滋没味地搁下酒坛，“是啦是啦，独饮没趣，那个白尘子也不知道是在忙啥，他不在，你就连喝茶的心情也没了？”
“吾饮吾的，与他人何干？”
擎海潮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立刻为凉茶苦涩的口感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我们这堆老朋友当中，也就你和白尘子两个最缘投。饮茶、下棋、谈诗、论道……”千钟少掰着手指数了一遍，“你看看你看看，真不知道你们俩的共同爱好怎么就那么多，我这大书法家的字就没人懂得欣赏……”
擎海潮放下茶杯，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巧合吧。”
半晌，他说。
事实证明说人人到这种特异功能并不是只有曹操才有的，某个全身上下一身雪白和银盌盛雪的地面没差多少成天被朋友们吐槽应该改称号叫“雪光一色”的道爷他悠悠然地转了个圈子，出现在了亭阶上。
随意地打过招呼，白尘子凑到了擎海潮耳边：“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呢？嗯？”
“没有。”擎海潮的耳根在气息吹拂下泛出了一点红，他扭过头，望向阶下有些茫然的女孩，“这位姑娘是？”
“啊，是吾在山下救来的，她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吾想请好友代为照顾。”
“白尘子你……”
“耶，好友你起码有养大惜夫的经验嘛，总比吾好，吾是实在不适合与女孩子相处。”白尘子一脸诚恳，“好友……雪箫，拜托了？”
擎海潮的目光再次落在粉衣女孩的身上，见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倒也不烦人。
“好。”

再然后，一切便按着计划一路发展了下去。
他在其中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悲，有人痛。
他看着自己算计朋友得来的功绩，没有半分喜悦。
然后他喝到了一杯苦茶。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死亡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天问三式其实是很美的剑招，即使身为剑锋所向，即使明知下一秒便是生命的终结，仍然会被那漫天剑光夺去片刻的神智。
单膝触地、拂尘脱手、神智散离。
他努力挣扎了那么久，甚至以背叛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情感为代价来争取的生存的机会，失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无形无质的一缕意识浮荡在夜色中，远处有人击筑高歌，慷慨而洒脱。
那声音，他仿佛在哪里听过。
那已是属于久远以前的记忆，很久、很久，久得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可是此刻回想起来，就连当时阳光透过茅亭稀疏的屋顶，在地上投射出的光斑的位置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把被酒浸坏了的粗豪嗓子拖着长音，一只手全无节奏地敲打着空空的酒坛。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淡然微笑下不屑一顾的情绪，记得自己的眼神越过高歌的人，落在亭中静静坐着的主人身上，记得这份情感如何日益深厚，由惊惧到坦然，最终决定背叛，决定深藏。

当真是，浮生如梦，一切徒劳啊。

昔有庄生梦蝶，栩栩然浑不知己身是蝶是庄。那么他呢？他这一生，究竟是为了谁而活着？黑枒君，还是白尘子？他不过几百年的生命，大半是在那人的身边度过，他珍重收藏的不多回忆里，几乎全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分不清了。
半夕蝶梦，半夕，蝶梦啊……也不过是一场蝶梦罢了。梦醒终究是打回原形，梦碎了，也就不必去面对了。

或许这样，也好。

尾声

“擎海潮前辈，素某此番前来，除了致谢，也为赔罪。若非白尘子之火宅身份……”
禁锢他意识的邪丸不知何时有了裂痕，他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说什么？！”
“白尘子乃是火宅凯旋侯之副体，黑枒君。前番泄露讯息害死十锋壮士一事，便是他所为。素某不得已，已将其手刃。”
“素还真，你不怕吾杀了你？”
那个声音很冷，冷得连意识不全的他也能听出其中的杀意。
可他早已不存实体的心口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往外涌动。
他忽然挣扎了起来，拼尽仅余的每一分力气撕开那道裂缝向外挤去，哪怕这让他濒临消散的灵魂变得更加虚弱。
这样的欺骗利用和隐瞒之后，他原本是无颜见他的，此刻却突然燃起了希望。
他想要……再看他一眼。

擎海潮独立在雪崖花树之下，崖顶无风，月色如海。
他抚着树干低叹，不自觉地伸手，摘下一朵半开的花苞。
他回想起知晓白尘子身份时那份怔然的情绪，回想起他输给他的几千局棋，陪他饮的茶，无数个雪夜的陪伴和守候……如果这些都是算计，那该是多深沉的心机；如果这不是算计，那么，是为了什么？
心口忽然传来陌生的疼痛，擎海潮的手指抠进了树身，低声呢喃：

“真是个……傻白尘啊……”

盘旋在花树顶上的半缕灵识几乎融化在这一声低唤之中。
它用尽最后的气力掀起一缕清风。
满树梅花散落，覆了那人一身，一片淡红贴着他的颈项钻进微敞的领口，落在他心上。

嗳，雪箫，你说若是安平美好的岁月能这样年复一年地过下去，我们之间，是否存在着一点可能？

白尘子。

嗯？

……算了。

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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