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4 [蒼襲]《包袱》章二（現代，更新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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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爻

我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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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7)

樓主發表於: 2009-12-12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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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 [蒼襲]《包袱》章二（現代，更新3F）

　　配對：蒼x襲滅天來，現代版慎入

　　

　　下雨了。

　　站在騎樓下，襲滅天來很認真的在計程車與淋雨的兩者間考慮，早上還很晴朗，一下班卻面臨一場傾盆大雨，叫他措手不及。

　　他摸著懷中的手機，其實也是有其他解決方法的，只是他不清楚那個人會不會來，襲滅天來記得那人昨天也是很晚回家。

　　在他猶豫時，一輛鮮紅色的車子停在他面前，一張年輕尚帶著稚氣的臉從車窗探了出來，「襲滅老師？」

　　襲滅天來看著那張臉，有些驚訝道：「黥武。」

　　銀鍠黥武看著襲滅天來站在階梯上，上下掃了他一眼，又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老師您在躲雨？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家吧。」

　　襲滅天來面有難色，但他並沒有思考太久，點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

　　銀鍠黥武至今還記得襲滅天來這個人，他不像其他老師一樣健談和氣，永遠頂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口氣也不好，有好幾次黥武都忍不住忤逆他；不過襲滅天來是真的學識淵博，如果不是經過他的指導，他也不會有今天。

　　「老師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銀鍠黥武流利地操作方向盤，眼睛直視著前方。

　　襲滅天來隨意報了個地址，在這種場合下碰到過去的學生讓他很訝異，尤其自己那麼狼狽，會答應上車也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換做以前的他，是絕不可能答應地如此輕易。

　　眼神微微一黯，他的稜角在這些年裡已經被磨去許多，個性變得越來越溫和，全都拜那人所賜，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好事。

　　「老師，到了。」銀鍠黥武將車停在不會被雨水濺到的騎樓旁，看著面前的住宅區，說，「原來老師你住在這裡，看起來很高級。」

　　襲滅天來看著銀鍠黥武那張漸趨成熟的臉，緩緩開口，「不用叫我老師了，我現在的身分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今天很謝謝你，再見。」他拉開車門下車，走了幾步後似乎覺得不妥，又折回來。

　　銀鍠黥武沒有立刻離開，他看著襲滅天來折回，連忙拉下車窗。

　　「不嫌棄的話，上來喝杯茶再走？」襲滅天來難得溫和地說，或許是銀鍠黥武曾經的身分讓他感到懷念，而且受了別人的幫忙，就這樣走掉似乎太過意不去。

　　這個邀約讓銀鍠黥武感到意外，換成他記憶中的襲滅天來，根本不會說謝，反而覺得這是應該的，更枉論如此客氣地請他喝茶。

　　不過他還是點頭道好。

　　
　　襲滅天來住的地方其實跟一般公寓差不多，擺設裝潢方面也沒有特別之處，銀鍠黥武進來後便忍不住打量著這間屋子，當襲滅天來請他坐在客廳等待時，他發現一張擱在茶几上的相片。

　　裡面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人的臉他非常熟悉，甚至覺得好像回到他還在學習的時候；另一個人則是完全相反的表情，非常柔和的微笑，摟著另一個男人的模樣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物。

　　「見笑了。」當銀鍠黥武看得入迷，襲滅天來已經煮好茶端了過來，「他是我現在的同居人，蒼。」目光投射在那張相片上，「應該也算是……情人吧。」

　　銀鍠黥武注意到襲滅天來的眼神充滿了少許迷惘，也可能是錯覺，因為那情緒一眨眼就消失無蹤，襲滅天來將茶放在他面前。

　　「請喝。」

　　銀鍠黥武覺得自己好像在面對本世紀最珍貴的物種，經歷了襲滅天來那麼嚴厲的教導後，要他習慣這麼客氣且溫和的他實在是件很詭異的事情。而且今天遇到他也是偶然，實在沒必要做到這樣。

　　因為相片裡的男人改變了他嗎？銀鍠黥武的眼神忍不住再次瞥往茶几，那個男人的笑容很溫暖，而他身旁的男人雖是面無表情，神態卻溫和不少。

　　不知為何，銀鍠黥武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謝謝招待，那我有事先走了。」放下空了的茶杯，銀鍠黥武向襲滅天來點頭致意，「老師泡的茶很好喝，跟我以前喝過的差很多呢。」

　　「不客氣，你先幫了我，這是理所當然的。」襲滅天來沒有多少情緒，只是淡淡的說，「你喜歡就好，恕我不送了。」

　　銀鍠黥武一時間無法適應這樣的襲滅天來，以前那個散發強烈氣勢的人彷彿蒸發了，在他眼前的像是個陌生人。

　　乾笑了下，銀鍠黥武很快辭別了襲滅天來，離開前他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將門關上的身影看起來很單薄，頓時，銀鍠黥武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但他沒去深思，很快就離開了。

　　
　　回到家已是夜深人靜了，轉開門把，室內沒開燈，卻有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蒼忍不住皺眉，按下了玄關旁的電燈開關。

　　「這樣看電視對眼睛不好，還有，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襲滅天來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又將視線投在電視螢幕上。

　　蒼見狀微微一嘆，脫下皮鞋，解開領帶，走到襲滅天來身旁，撫摸著他的頭髮，「晚了，去睡吧。」

　　襲滅天來沒回話，蒼無可奈何，只好將西裝脫下，準備洗澡。當他拿出換洗衣物，襲滅天來忽然開口了，「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不要顧慮我。」

　　蒼微微一愣，臉上表情變得嚴肅，「不要胡說，沒這回事。」說著，彷彿是逃避般快速進了浴室。

　　襲滅天來面對著電視螢幕，雙目沒有焦距。

　　
　　六年，至今襲滅天來依然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和蒼在一起這麼久，明明是相反的兩個人，陰錯陽差地湊在一起也就算了，可以相處這麼久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已經忘了一開始是抱著什麼心態，也不記得當初怎麼會同意彼此的交往，時間或許可以沖淡一切，但時間也可以醞釀出更深刻的感覺來。

　　很多事情偏離了軌道，等他想回頭時也已經沒了方向，想抬頭挺胸繼續往前走，驚覺面對自己的是一片模糊視線的霧氣。

　　他迷失了方向。

　　每個月的十五號，蒼必定會空出來，襲滅天來知道蒼生在一個管教嚴格的世家裡，那一天是他們一個月一次的家庭聚會。

　　他從不干涉蒼的行為，就好像他不喜歡蒼插手他的事情，可是不知不覺間，很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對方的興趣喜好、生活習慣，那種感覺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了，卻為他帶來更多不安。

　　蒼帶著襲滅天來第一次出席這個聚會時，就算那些人嘴巴上不說，他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和諧的氣氛。襲滅天來坐在安插的位子上，看著蒼努力地緩和現場，不知怎麼，一股氣很快就湧上。

　　他沒有撐到聚會結束，更甚至，他毀了那場聚會。和蒼的父母狠狠的吵過一架後，蒼並未和襲滅天來一起回到他們合租的公寓裡，那天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對於蒼的脾氣再清楚不過的襲滅天來縱然早就知道對方會選擇家庭，還是積了滿腹的怒氣，當蒼一身疲憊地回來時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他不期待蒼會安撫他，只是沒料到蒼會反過來教訓他；說是教訓也言過了，蒼只是苦口婆心地勸襲滅天來收斂他的脾氣，不要讓他夾在中間難做人。

　　襲滅天來用力捏著大腿上的褲管，他咬緊了下唇，內心的不悅升到最高點，讓蒼說完他想表達的，奇蹟的是，他沒有扭頭就走，只是淡淡地說我明白了。

　　那一刻，襲滅天來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變了，無論是他或者是蒼，就是太過清楚這並非全然蒼的責任，他才會出現那樣的反應。

　　以往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襲滅天來唯一記得的，是蒼為難而疲倦的表情。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吞佛把這個月的檔案交到襲滅天來的辦公桌上，看著他的臉說，「不用狡辯，看表情就知道。」

　　襲滅天來頓時失了和吞佛辯論的念頭，他搖搖手示意吞佛出去，後者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後，順從地出了辦公室。

　　面對桌上一堆需要處理的文件，襲滅天來勉強打起十二分精神應戰；他竭力讓自己沉浸在工作裡，好逃避某些他不想面對的問題。

　　事情發生在上次的聚會，從幾年前那次爭執後，襲滅天來確實收斂許多，不會因為某些不善的目光或言語而將他的憤怒表現出來，對人也都客氣多了，只是那些人不會因為這樣放過他。

　　他明白蒼的身分，也知道他肩上的責任，自己不過是他任性下的產物，你情我願的情況下，根本沒有這樣的資格去要求些什麼。

　　只是說放手，又談何容易？

　　這天襲滅天來給自己加班，一直到晚上九點多，看看時間也覺得差不多才離開辦公室。

　　走到公司外階梯上，天色已經很暗了，襲滅天來卻眼尖的發現不遠的路燈下停著一輛紅色跑車。

　　「襲滅老師。」銀鍠黥武靠在車身上，一見到襲滅天來出了公司門口馬上站直身軀，微笑道，「想不到你今天工作到這麼晚。」

　　「……黥武？」

　　有了前次的經驗，這次襲滅天來沒有考慮就坐上銀鍠黥武的車，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照理說他應該叫銀鍠黥武載他回家，只是車子行駛的方向與公寓的方向完全相反。

　　「老師昨天請我喝茶，今天換我請老師吃飯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銀鍠黥武是這麼說的，這個理由沒構成必要原因，但是襲滅天來沒有拒絕，也不想拒絕。

　　現在的他一看到蒼就會心煩意亂，他還記得自從自己和蒼的關係公開後，不但沒有讓他輕鬆許多，反而有種無形的枷鎖牢牢扣住他，讓他喘不過氣來。

　　襲滅天來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單獨出門去除了公司以外的地方，也幾乎沒有公事以外的人會來拜訪他。銀鍠黥武的邀請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不僅讓自己多了點喘息的空間，也可以暫時避免當他獨自一人時，腦海裡的胡思亂想。

　　銀鍠黥武挑的店不是什麼高級餐廳，只是普通價位的幾樣小菜，襲滅天來卻覺得這是他許久以來未曾吃過的美食。跟銀鍠黥武在一起讓他感到輕鬆，或許是掌握到過去的自己，不知不覺間，原本收斂的態度也漸漸放開。

　　看著襲滅天來慣有的冷笑出現在眼前，銀鍠黥武一方面覺得舒心，另一方面又嘲笑自己肯定有被虐症。他說到自己後來的生活，現在的狀況，沒幾句就被襲滅天來冷冷地嘲諷著，可這樣的批評卻讓銀鍠黥武相當懷念。

　　當年的銀鍠黥武確實有點叛逆，總歸來說還是個好孩子，只是不喜歡別人用命令般的口氣與他說話，偏偏襲滅天來的口氣就是他最不入耳的那種，造成當時的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人，但也暗自欽佩他如泉湧般的知識。

　　襲滅天來是個讓銀鍠黥武感到相當矛盾的存在，當然那也只是曾經了，經歷了許多風雨，銀鍠黥武還要謝謝襲滅天來當年根本不顧自己面子的嚴重批判與打擊，磨練出自己的忍耐力，讓他不至於對日後看不順眼的上司動手動腳。

　　吃過飯後，銀鍠黥武很理所當然地開了瓶酒，當然只是為了助興，那瓶酒的酒精濃度並不高。只是當襲滅天來看到銀鍠黥武為他倒入第三杯酒時，面有難色。

　　襲滅天來不是不喝酒，只是和蒼在一起後，行為多受限制，禁煙忌酒，通常只有在應酬時才喝一兩杯意思意思，襲滅天來已經有很久沒體會過大口喝酒的滋味了。

　　看著銀鍠黥武一臉殷勤的模樣，襲滅天來本該拒絕，只是想起那些往事，加上過去一直壓抑的心緒反覆被撩起，襲滅天來忽生出一股怒氣，一把搶過銀鍠黥武遞過來的酒杯，仰頭直灌，等見了杯底，再將杯子推到銀鍠黥武面前，冷聲喝道：「再來。」

　　銀鍠黥武沒有因為襲滅天來的態度驟變手足無措，他只是順水推舟，看著襲滅天來一杯杯地將酒喝下，直到他終於抵擋不過酒精的威力趴下，銀鍠黥武都沒將他的視線由襲滅天來身上移開。

　　當蒼見到襲滅天來一身酒味的被一個陌生男子扛著回來，本來的憂慮擔心都化做泡影。

　　今天回家沒見到襲滅天來的身影時，蒼就憂慮不已，平常有事情襲滅天來都會先告知，不然就是手機通知，這次卻半點訊息都無，蒼著急地撥了好幾通電話，不只是打給襲滅，還有他公司的同事，卻都沒有下落。

　　見到襲滅天來醉昏讓人扛回家，蒼內心的憂慮都變做憤怒，他沒料到襲滅天來會瞞著他去喝酒，以前他們就約定過要適可而止，現在居然讓一個男人揹回家。蒼未曾見過襲滅天來醉倒在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面前，心裡自然不平衡。

　　儘管內心不悅，蒼還是面帶笑容地招待這個將襲滅天來送回家的男子。將襲滅天來抱回房安置好後，蒼親手泡了壺茶端給男子，朝他微微致意。

　　銀鍠黥武點點頭，並沒有動眼前裝著熱茶的杯子，「你好，請恕我並未先自我介紹，我叫銀鍠黥武，是襲滅天來老師以前的學生。」

　　「你好，我叫蒼，初次見面。」知道對方的身分，蒼的怒氣稍稍緩和，所以笑起來也柔和許多，「抱歉，襲滅他平常是不會這樣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喝醉了，勞煩你帶他回來，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是我約老師出去一起吃飯的，酒也是我請的，並不是老師的錯。」銀鍠黥武輕輕笑著，把那天在雨中遇到襲滅天來的情形敘述了一遍。

　　「謝謝您的幫忙，真是給您添麻煩了。」雖然眼前這人自稱是襲滅天來的學生，可是經過這麼多年，襲滅天來打破了從不與人外出的規則，讓蒼很難把他和銀鍠黥武當做普通關係看待。

　　尤其襲滅還在這個人面前喝醉了，這已經超出了範圍，一開始知道對方身分的蒼，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昏沉間，襲滅天來覺得被干擾，想好好睡一覺都不容易。他並沒有喝到爛醉，只是近來的壓力太大，連帶的身體受到影響，所以自然是不支倒下。

　　伸出手想拂去騷擾自己睡眠的物事，偏偏那玩意兒像是八爪章魚般緊緊纏著自己，襲滅天來在酒精的催化下實在無法隨心所欲，只好睜開眼，卻看到蒼正壓在自己身上。

　　「你做什麼？」襲滅天來頓時酒醒了一半，也只有意識上的，身體還在酒精的支配下無力掙扎。

　　早就忘記兩人歡好是在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本來是情人間親密無私，甚至是表達愛意的行為，襲滅天來卻一點都無法感到高興。

　　這樣的蒼他從沒見過，以往想做時蒼都會尊重自己的意見，況且從來都是自己主動誘惑，否則這個幾乎要媲美禁慾主義的人根本不會主動來抱他。

　　現在的蒼太具侵略性，襲滅天來下意識抗拒著，「你做什麼……喂，叫你住手聽到沒有……」

　　無力的掙扎與軟弱的聲音跟本無法抵擋蒼的攻勢，襲滅天來知道自己漸漸赤身裸露在蒼的面前，從蒼的眼裡明顯看到情欲，還有隱於之下的憤怒。

　　在這種情況下做愛，只會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蒼看著身下的人抗拒自己，想到今晚發生的種種，心頭怒火不免燃燒地更旺盛。換做是剛和襲滅天來認識的他，絕對不會採取這樣的舉動，但時間會改變一個人，就算是蒼也不例外。

　　蒼最後還是停下動作，他看著襲滅天來劇烈喘息，昏黃的燈光下依稀可見他盈滿水光的雙眼，那時間他頓悟了自己做錯了什麼，卻怎麼也拉不下臉道歉，況且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

　　從襲滅天來身上離開，蒼坐在床邊看著他喘息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然後支起身，用一條棉被隔開了兩人的接觸。

　　蒼見狀，輕聲一嘆，「你今晚喝醉了？」

　　襲滅天來搖搖頭，聲音低沉，「沒有，稍微頭暈，不至於醉倒。」

　　「讓人扛著回來？」

　　「他硬要送我回來。」這種丈夫審問妻子有沒有外遇的口氣讓襲滅天來又氣又委屈，說話開始有些咬牙切齒，「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去洗澡。」

　　說著便要翻下床，蒼一手拉住了他，「是我沒問清楚就發脾氣，我道歉。」

　　襲滅天來沒回頭，他目前心情很糟糕，喝了酒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恐怕蒼明天必須頂著瘀青去上班。

　　「我去洗澡，放開。」

　　蒼依言放開了手，他知道自己對襲滅天來的誤會已經造成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況且他們最近從沒好好坐下來一起聊天或吃飯。什麼時候開始，這段曾經讓他如此執著的感情已經慢慢退色了？

　　
　　最近蒼被家族裡的人逼婚，就算他與襲滅天來的關係已經被他們所接受，但也僅止於交往階段，蒼是家裡的獨生子，沒理由不結婚留下後代。

　　蒼不想讓這件事情去騷擾襲滅天來，打從他倆將往開始，襲滅天來已經犧牲了許多，蒼看著他漸漸收斂的脾氣，逐漸磨平的稜角，不免心疼起來，同時也對他更好。

　　曾幾何時，這份感情因為忙碌漸漸疏忽，直到現在，他甚至忘記了當初常常以電話問候襲滅天來，當他上下班時也會順道接送，有時間一定在一起吃飯，再忙都會騰出時間一起出去喝下午茶。

　　一切都亂了，也不是他想像中那樣美好。

　　蒼坐在床上想著，襲滅天來已經洗好澡，溫熱的水氣讓他看上去有幾分性感，微濕的髮貼在肌膚上，他看到蒼保持同一個姿勢坐在床沿旁，心中的怒氣去了幾分。

　　論道理，他確實理虧，早跟蒼約好不能喝醉，而且有事晚歸要通知，是自己太任性了吧，蒼有他的難處，這是他早知道的，他努力維持兩人的這段關係也費了不少苦心。

　　前陣子的意外通知卻讓襲滅天來無法冷靜，他該知道自己與蒼的關係本來就不被多少人認同，可以維持這麼久也算是奇蹟了；不過他這樣沒耐性的人可以走到現在，同樣證明自己對蒼從沒抱著好玩的心態。

　　走上前，襲滅天來穿的是寬大輕便的睡衣，他本來想睡了，看著蒼，視線轉移到凌亂的床面，他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幾經猶豫，一手撫上蒼的肩膀。

　　「想做嗎？」

　　蒼在肩膀被人碰觸時就回神，耳畔聽到襲滅天來猶豫的聲音，他轉過身去，對方半跪在床上看著他，眼裡透露出少許羞怯。

　　身體很快起了反應，事實上兩人也不知道多久沒做了──以前恩愛時一時衝動常常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場做了起來，反正在家裡沒人看見。──而襲滅天來往往是主動那方，很少見到他害羞的模樣。

　　蒼覺得自己的嘴唇有點乾澀，說：「可以嗎？」他還頗在意剛剛差點對襲滅天來強來的事情。

　　襲滅天來不說話，手指靈巧地打開鈕扣，將上衣脫了，當他想脫下褲子時，蒼已經伸手摟住了他，並吻住他。

　　「襲……」親吻間，蒼忍不住低喚，襲滅天來回應他的方式是加深了這個吻，然後脫去彼此身上多餘的衣物。

　　他的身體渴望蒼的擁抱，他知道自己沒了蒼那等同於一無所有，他放棄了那些都只是想和蒼在一起，他無法容忍蒼的身邊站著自己不認識的陌生女子，不，除了他以外，沒人有這資格。

　　襲滅天來咬著蒼的嘴唇，手探入蒼的下身搓揉，蒼一手將他按下，喘息著吻著他的脖子，另一手撫摸他的身軀，剛洗過澡的身體很溫暖，讓蒼眷戀。

　　仰起頭，襲滅天來半瞇起眼，低吟：「蒼……」他將自己赤裸的身體完全敞開，一開始的羞澀早已拋開。

　　蒼沒有拒絕，他也不願意拒絕，和襲滅天來一樣，他也迫切的需要對方，這麼多天來的不安與煩躁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尤其他需要一個保證，讓他安心。
　　

　　鬧鈴的聲音將他吵醒，襲滅天來用手胡亂爬梳自己的頭髮，然後按下鬧鐘讓它停止，抓過來一看時間，立刻驚訝地起身，瞬間又跌回床上。

　　痛，非常痠痛，他該知道那麼久沒做的後遺症，尤其彼此根本沒顧慮到身體狀況，像乾柴烈火般燃燒起來。襲滅天來細想昨晚情況，臉紅了起來。

　　他第一次見到蒼這麼激烈，說實在還是有點值得，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注意到床頭櫃上蒼留的字條，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還要準備晚餐等他回來。

　　一切彷彿回到當時那樣美好，果然感情這種事情還是需要雙方面的溝通的。襲滅天來在床上窩了半天才緩慢地梳洗自己，腰間的酸疼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

　　儘管如此，他的心情還是相當高興。動手洗米，之前有段時間他倆幾乎不曾回來這個家吃過一頓飯，都是外食，冰箱空空如也，襲滅天來想了下，還是決定拖著不適的身體出外買菜。

　　當他一步出公寓大門，就見到門前對面的馬路上停著一輛鮮紅色的跑車，襲滅天來有些印象，那正是銀鍠黥武的車。當襲滅天來才踏出公寓一樓大廳的門口，車內馬上有人迎了上來。

　　「老師，早啊。」銀鍠黥武微笑道。

　　由於昨晚發生的誤會，襲滅天來並不想跟對方有太多牽扯，儘管自己與銀鍠黥武之間好歹有過師生情誼，仔細想想，當年那個學生對自己一直沒好臉色看，他甚至為了這點整了那學生好一陣子，現在卻忽然對他百般關心。

　　太多煩心的事情讓他失了以往的戒備，襲滅天來冷眼看著銀鍠黥武，淡然道：「借過，我有事要出去。」

　　銀鍠黥武微微一愣，倒也沒說什麼，很快收了笑容，讓出一條路讓襲滅天來通行。襲滅天來經過銀鍠黥武身邊時並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跨著堅定的步伐遠離現場。

　　銀鍠黥武看著襲滅天來毫無留戀的背影許久，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看樣子這個賭注是我贏了，黥武。」

　　吞佛自角落走出，雖是一貫的冷漠表情，看著銀鍠黥武的金色瞳眸裡卻隱藏著少許得意，「你或許小看了襲滅天來這個人，但你不能忽視那個男人對他的影響力。」

　　銀鍠黥武看著吞佛的眼多出幾分憤怒，卻也只是轉過頭，「你利用我對吧？」

　　吞佛轉頭看著襲滅天來離去的方向，那裡早就沒了他的身影，「你學習到不該輕易相信旁人的話，黥武。」他走近那個咬牙切齒的人，緩道，「你不該被眼前的事務迷惑住，要更冷靜地觀察情況，明白嗎？」

　　銀鍠黥武看著吞佛由相反的方向離開，捏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倚靠在自己的車身上，他忽然很想大笑。

　　襲滅天來在路上沒見到銀鍠黥武，這讓他鬆了口氣，快速的回家，拿出今天才在超市買來的食材，拿起菜刀的手忽然停了一下，覺得自己今日這麼興奮，看起來真的很蠢。

　　搖頭苦笑，想不到現在的自己這麼容易滿足，洗手準備開始處理那些生食，客廳卻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襲滅天來隨手用圍裙擦乾自己的手，趕忙過去接電話。

　　「喂？」

　　話筒那一端很快地說完話，然後掛斷，襲滅天來從頭至尾都沒吭一聲，當他放下話筒時，臉上本來愉悅的神情已經被冷漠所取代。

　　蒼今天特意提早回家，順便捎上一瓶同事送的酒，昨夜他與襲滅算是誤會冰釋，但還欠缺太多東西──例如時間──來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

　　當蒼一踏入家門就聞到熱食的香味，他知道這是誰做的，所以忍不住微笑起來，「襲滅，我回來了。」

　　沒有回聲，蒼也不奢望，他將公事包放在沙發上，走入與客廳相連的飯廳，桌上滿滿的菜色讓他覺得心花怒放，然後他看看廚房門口，走了進去。

　　襲滅天來正熬煮最後一鍋湯，冷不防被蒼由身後抱住，雖然知道對方已經回來，只是這個舉動在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所以他還是嚇了一跳，這牽動了攪著滾燙湯水的勺子，使自己的手被濺出來的水燙傷。

　　「抱歉。」蒼急忙放開襲滅天來，抓住他的手在水龍頭下衝著冷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看著襲滅天來的手浮現出紅腫，自責不已。

　　襲滅天來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讓蒼將自己的手以冷水沖過一陣子後，才將他帶到飯廳桌子前坐下，解下他的圍裙。

　　「剩下我來就好。」蒼溫柔地說，隨即走入廚房，因為之前就煮過一段時間，所以蒼很快就將湯給端出來，坐在襲滅天來身旁，「開飯吧？」

　　襲滅天來點點頭表示同意，蒼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他是個有話往肚裡吞的人，逼他說也沒用，況且真的有必要，他會直說。

　　一頓飯很快用完，蒼主動清洗那些碗盤，讓襲滅天來坐在客廳看電視，很久沒有這麼溫馨的氣氛了，讓蒼忍不住哼起小曲，當他洗好盤子走出廚房，卻看到襲滅天來盯著他帶回來的那瓶酒。

　　蒼笑著迎上去，拿起酒瓶問：「喝嗎？」

　　襲滅天來遲疑了一會兒始終沒動作，蒼主動打開酒瓶，找了兩個杯子，斟滿透明的液體，由味道就能聞出這酒的酒精濃度很高。蒼忽然想起昨晚就是因為襲滅喝醉酒自己才會生氣，可也是因為這樣才讓他們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襲滅天來喝得很快，蒼半杯都還沒喝下，他的杯子就已經見底。蒼覺得不太對勁，說：「襲滅，這樣容易醉的。」

　　襲滅天來不理會，見蒼不願替他繼續斟酒，乾脆自己動手。見到襲滅天來的變化，蒼趕緊伸手制止，「襲滅。」才剛開口，立刻被拉了過去，襲滅天來用嘴堵住蒼的嘴唇，用力地吮吻著。

　　蒼下意識抱緊了他，吻了好陣子後，兩人才喘吁吁地分開。蒼伸手沿著襲滅天來的臉頰輪廓撫摸，凝視著他問：「怎麼了？」

　　襲滅天來沒說什麼，把蒼當成沙發一樣靠了上去，摟住他閉起了眼，像是尋求什麼安慰，悶悶地不說話。

　　明白對方要是不願意說話是用盡方法都無法從他口中挖出什麼事情，然而兩人才剛從昨晚的爭執中稍微恢復以前的感覺，現在又因為襲滅天來這樣怪異的舉動而擾亂，蒼儘管不是滋味，還是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他們已經錯過太多東西，也許還無法完全解開彼此經年累月留下的疙瘩，至少已經有所進步了，他不該奢求太多，慢慢來，就算有什麼問題，只要有心也可以解決的。

　　蒼畢竟還是太天真，當他下班回家時，已經找不到襲滅天來的身影，還有他的那一份行李。

　　
　　天氣灰濛濛的，如絲般的細雨綿綿不絕地從天而降，路上的行人有的撐傘，有的並不認為這場雨能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自顧自地穿梭在雨中，連用手擋雨都的行為都省去了。

　　雖然沒撐傘，不過連身帽還是順手戴在頭上，反正不用白不用。腳邊擱著一相行李，不過是些貼身衣物，拿著也不覺得重，不過襲滅天來的心情還是沉甸甸的，彷彿被什麼壓著。

　　手機響了起來，鈴聲跟以前不一樣，手機外殼是黑的，款式卻與之前那隻大不相同。襲滅天來接起電話，淡淡道：「喂。」接聽沒多久便切斷了，將手機重新放回外套口袋裡，眼睛依然盯著路上人來人往的街道。

　　該是夢醒的時候了。襲滅天來告訴自己，這些年來的任性終究到了盡頭，他與蒼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或者該說，他們的立場本就不允許他們發生這種關係，更別說是在一起了。

　　很快的，一輛白色轎車停靠在襲滅天來面前，襲滅天來抬頭看了遠處一眼，拎起皮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白色轎車很快便駛入車潮裡，不見影了。

　　-待續-

[ 此帖被欣爻在2009-12-14 00:24重新編輯 ]

愛上一個人，一定要讓他相信，這世界多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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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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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9-12-13 00: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竟然抢到了啊！~！~

兴奋兴奋！~！~

那啥最近大家似乎很喜欢叫苍压灭灭啊！
其实袭苍才是吾地王道啊！
苍也只能压小翠和莲华了
明明是一张同样的脸苍压灭灭怎么看都很别扭

灭灭可是很强势地魔啊怎么就被苍吃得很死的样子
灭灭很难过已经跟人私奔了么？

頂端

shadow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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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樓發表於: 2009-12-13 03: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蒼......要多主動啊>/////<
不要再讓襲滅犧牲及不安,快找回滅滅吧.......

好心疼滅滅啊.....
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獨自承受
尤其是靠在蒼身上,尋求安慰時卻又悶悶不說話
看到這裡,只想說:
"蒼啊~~快用雙倍的深情攻勢打開滅滅的心房吧!!"

蒼襲萬歲XD
大大~加油^O^//

頂端

欣爻

我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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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7)

3樓發表於: 2009-12-14 0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包袱》章二（現代）

　　本篇可以當作過去篇看，就算第一章沒看也沒差...大概三章內結束掉它吧。

　　※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銳利的雙目往室內稍微搜尋了一會兒，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自己正在尋覓的人，想著臨行前一直在耳邊聒噪的話語，煩躁的用手爬了爬頭髮，隨即邁步走去。

　　「蒼。」
　　

　　忘記有多久沒見到他了，自從參加了他的婚禮後，自己就出國去了，雖說是為了工作，卻有個更不願意承認的主因埋藏在心底，不願曝露出來，那只會彰顯自己的脆弱。

　　幾年過去了，原本所任職的分公司因為欠缺人才，總公司方面又沒什麼好擔心的，自己才又千里迢迢回來，職位升了好幾級，幾乎所有權利都掌握在他手上，然而物是人非，雖然公司內沒什麼改變，成員卻已經不是他當初相處過的。

　　花了點時間適應環境，搞好人際關係，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場惡夢，畢竟靠他一個人不可能把一間公司撐起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的時候，一通電話殺到，將他預定好的休閒活動全破壞的一乾二淨。

　　『阿來，猜猜我是誰？』

　　孿生兄弟的聲音從小聽到大，那說話的語氣更是牢牢烙印在腦海中，會錯辯就是白活了，當然更重要的是──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出名字。一步蓮華那傢伙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換過電話，到底是他善於保養還是不常用？

　　「……如果你打電話來只是問這個無聊的問題我就不奉陪了。」說著正想切斷通訊，話筒中又傳出聲音。

　　『啊啊啊千萬不要掛電話我知道自己太無聊了，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啊。』

　　重新把話筒放到耳邊，「有事快說。」

　　『阿來你好冷血，一吭不響的跑去國外就算了，在外面住了那麼久也就罷了，為什麼回國都沒跟我連絡？也不肯搬回家住，你知不知道你的房間我都沒動，就等著你回來啊……』

　　「說。」打斷接下來可能的碎碎念，不耐的語氣大有「你再繼續囉嗦下去我就切斷通訊」的威脅意味。

　　話筒對面沉默了幾秒，才又傳來聲音。

　　『還記得、蒼嗎？』

　　可以理解在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前為什麼要停頓一下，不過對方也太大驚小怪了，反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還以為自己會念著這些嗎？

　　「喔，他怎麼了？」

　　「記得」只是一句廢話，直接切入主題免得浪費太多時間，「要約出來？還是要慶祝什麼事情？」

　　好客又喜歡熱鬧的兄長以前常常假藉「要多交些朋友」拖著他到處應酬，好幾次弄得不擅交際的他尷尬不已。

　　『不是啦，最近又沒什麼特殊節日，約出來也不知道去哪裡……，阿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這個人就是這樣，逮到機會就抓人出去到處跑。忍不住在內心回應這個問題，同樣也慶幸對方沒這目的，不然還真的是很難逃過一劫。

　　「到底是什麼事情？」

　　『嗯……老實說蒼最近有些問題……』

　　「他有問題應該是由你們去處理吧？跟我什麼關係，況且我們早八百年前就老死不相往來。」皺眉。

　　『就是我處理不來才來拜託你啊……唉呀電話裡不好解釋，你明天出來一趟行嗎？』在被拒絕前又補上一句，『我知道你明天休假，不許不來，我在老地方等你，要來喔！』說著不給任何機會就掛斷電話了。

　　緊捏著話筒，極力克制不要將家裡唯一對外連絡的家電用品摔成碎片。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抬起頭，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映入瞳孔，因為逆光的緣故，使那張嚴肅冷峻的容貌有些可怕。不待他答話，對方先開口了。

　　「這裡有人坐嗎？」

　　順著手指指尖的方向轉移視線，點點頭，對方毫不客氣地拉開自己身旁的椅子坐下，隨口點了一杯飲品，然後就不再看他。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蓮華說你最近有些問題，」對方首先開口，「我還以為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有那種問題存在呢。」最後的語氣帶點嘲諷的口吻。

　　苦笑，「我是個普通人，自然也有煩惱的事情，像是錢的問題……」

　　「那是全世界的人都會煩惱的事情。」忍不住打斷那些無謂的廢話，「我還以為你至少該有幾個孩子了，結婚了這麼久連顆蛋都沒孵出來，還鬧出這種問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愣了下，然後輕輕地笑了。

　　
　　「你在看什麼？」

　　蹲在樹下不知搗弄著什麼的黑髮男孩聞聲連忙抬頭，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正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張望著他。

　　警戒的往四周觀察一會兒，沒人。

　　「走開。」冷淡的撇下一句，埋頭繼續手中大業。

　　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十分旺盛，男孩並沒有因此離去，反而湊上蹲下，想一探究竟，卻被查覺，一雙銳利的眼神直直地瞪視著他。

　　「我說走、開，你聾子還是聽不懂國語？」

　　男孩睜著眼望著那名朝他齜牙裂嘴的男孩，沒有被他兇惡的態度嚇到，反而更加靠近。

　　「你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就好，不然看看也行，我不會妨礙你的。」

　　「不准！」男孩冷冷的說，用身體擋住他剛剛正在「作業」的地方，「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無聊出來散步而已啊，你到底做什麼我想知道，說說一不會少塊肉……」男孩左右晃動著，想透過空隙得知黑髮男孩身後藏了什麼。

　　「你滾開！誰准你來這裡的？我說不許看就是不許看。」男孩堅定地擋著，打定主意不願意讓身後的事物被發現，在察覺到那名男孩的意圖後，伸手推著對方的肩膀。

　　「說就說，別動手動腳的啊。」很顯然，擁有一頭金棕色頭髮的男孩家教不錯，不過畢竟還是容易因為一點小小摩擦就吵架的年齡，對方推著他的行為讓他感到不舒服，索性拍下對方的手。

　　男孩並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對方激烈的反彈，黑髮男孩望著自己被拍的手背，忽然生氣的叫：「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打你了？我只是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拍下來而已！」男孩見到對方激動的神情嚇了一跳。

　　「還敢狡辯？你這個傢伙！」說著便撲了上去。

　　「你這個使用暴力的壞小孩！」後者不甘示弱的回擊。

　　兩個小傢伙打的正激烈，遠遠的，另一抹小小人影漸漸靠近，口中嚷嚷著，「阿來阿來，爸爸要你回去接見客人……嚇！你怎麼又跟人打架了，快住手啊啊！爸爸知道會很生氣的，阿來……你又會被關閣樓的……不要打了啊……」

　　
　　「你笑什麼？」忽然發出笑聲，感覺很詭異。

　　「想到我們剛遇到的情況，」俊秀的容貌勾起一抹笑，一雙漂亮的眼睛望著對方，「非常有趣。」

　　冷嗤一聲，「只有你才會這麼無聊。」

　　「這樣啊，那明明就只是在自家後院觀察螞蟻的生態，為什麼要遮遮掩掩的不讓人看呢？」似笑非笑的瞅著對方。

　　「蒼，你想找架打嗎？」眼睛瞇了起來。

　　「不敢，雖然我自認不會輸給你，但我不想將力氣花在這上面。」喝了一口飲料，「而且衣服很貴。」

　　重重地哼了聲，端著自己的杯子，叼著吸管無聊地戳弄著浮在液體上的冰塊，斟酌一會兒才說話，「不打算回家嗎？」

　　「……回去也不知道做什麼。」

　　「這不像你，」咬著吸管有點口齒不清，「感覺在逃避。」

　　「或許是吧，這樣的事情……聽起來真的很可笑。」

　　「是相當可笑，不過我記得你也不是那麼容易猶豫不決的人，為什麼拖到現在還不快點解決？」放開吸管，「難道你真的那麼的……」

　　搖頭，「不，不是因為這樣。」轉過頭看著對方，眼裡閃過不明的情緒，「我很訝異還可以再見到你，以為那是最後一次了，天來。」
　　

　　意外來的很突然，措手不及地讓他連悲傷都忘記了，感情豐富的兄長早已哭的眼睛紅腫，自己卻只是呆愣著無法反應。

　　不過去做一趟旅行而已，為什麼會碰上車禍？

　　父母的遺體慘不忍睹，礙於他們還只是個孩子，身旁的大人都不願意讓他們看看父母的遺容；事實上也看不出是什麼模樣了，全被燒的一片焦黑。

　　靈堂上的黑白遺照，莊嚴肅穆的氣氛，來來往往的賓客，白色的成堆花束，以及那些誦經的和尚。

　　在大人引領下跪了下來，身旁的兄長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掩飾不住的啜泣，相較於自己毫無表情的呆滯面孔，反而突顯幾分無情。

　　喪禮的過程漫長而乏味，自己卻像是感覺不到周遭的氛圍，雙眼死死盯著兩具雕刻精美的棺材，好像期待著什麼；被緊握的手，感覺那指尖傳遞的顫抖與恐懼。

　　稍稍轉過頭望著自己的兄長，眼睛依然紅腫，雙眼呆呆的看著前方，不知為何，他反握著兄長的手加重了力道。

　　喪禮過後便是歸屬問題，由於兩人尚年幼，一定要有人照料才行。

　　其實兩兄弟姓氏並不一樣，原因便是他們的父親當初為入贅，所以長子自然從母姓。這點令父親那的親戚都很瞧不起，結婚後根本不往來，甚至可說斷絕了關係，所以就由母親那方面的親戚領養。

　　只是沒人願意長期收養兩個拖油瓶，自己也很清楚他們的立場尷尬，然而父母留下的遺產和保險金卻具有一定吸引力，就算無法保證兩人可以念到大學，在現在經濟如此不景氣的狀況下，也相當可觀。

　　一遍遍躲在角落偷聽著親戚們的爭執，過往那些和善的形象一夕之間全都破滅，坐在房間床上，看著已然入睡的兄長，安詳的睡容使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

　　毫無危機意識的傢伙。在心中默念著，相比之下反而較成熟的自己，不能讓那些人傷害他，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才小學五年級的孩子要獨力照顧自己挺困難的，多加上一個同年紀的人更是有些吃力，不過自己最大的優點以及缺點不正是固執嗎？那些大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又為何做不到？

　　
　　「阿來，我都不知道你會做飯。」

　　「少囉嗦，快吃！」

　　「嗚，為什麼炒青菜是甜的……」

　　「煩死人了，我做飯給你吃就要偷笑了！不然餓死你。」

　　「嗚嗚……不能叫外賣嗎……？」

　　「貴死了！以後都由我來做飯。……我會學著做飯啦，不要一副死人樣！」

　　…………

　　「阿來，我的衣服破了……」

　　「拿來給我補。」

　　「阿來你真厲害，這個也會……啊！阿來你流血了！」

　　「吵死了，拿去，小心點不要又弄破了！」

　　「嗚嗚……阿來你補的好難看……」

　　「煩死人了！你是想穿著破衣服去上課嗎？」

　　「我知道了……那我幫你上藥好不好，你流血了……」

　　「小傷而已……算了，隨便你。……啊！你倒太多碘酒了！」

　　…………

　　「阿來，為什麼不去住親戚家呢？這樣你就不用天天打掃洗衣服了……」

　　「如果你希望我們分開住，我很樂意實現你這個願望。」

　　「不要不要！阿來我要跟你住在一起，不要分開……我不要你跟爸爸媽媽一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嗚……」

　　「我不會消失的，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

　　「嗚……什麼是禍害？」

　　「……當我沒講。」

　　…………

　　「嗚哇……阿來，班上的同學說我是爸爸媽媽不要的壞小孩，都不願意跟我玩，嗚嗚……」

　　「誰說的？」

　　

　　「阿來你怎麼受傷了？流血了！」

　　「沒事，我替你出了一口氣了，你放心吧，有我在，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事情的……嗚……阿來，我不要你受傷，別人不跟我在一起玩就算了，我只要有阿來就好了，不要離開我……」

　　「…………笨蛋蓮華……」

　　

　　「襲滅天來？」

　　正準備倒垃圾，聽到有人叫著自己名字便反射性回頭，一名少年出現在身後，陌生的容貌，一臉疑惑的看著對方，不說話。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我是蒼，那個小時候跟你打過架的蒼，還記得嗎？」少年指著自己介紹。

　　進入回憶模式大約五秒鐘，「不記得。」回答地乾脆俐落。

　　「不記得就算了，我爸跟你父親是世交，我爸找你們找了好久，聽說你父母出了意外後趕緊回來，卻沒想到去了舊地址卻找不到人。」少年笑著走近，「這些年你們躲到哪裡去了？問你們的親戚都不知道，非常擔心呢……」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請不要隨便靠近我。」往後退了幾步，自己一向很討厭別人過於接近自己，哪怕對方再熱情，「還有，『那些人』不是我親戚，不要隨便給人攀關係。」

　　本來還在微笑的少年頓時僵住了，看著自己，想也知道對方腦海裡閃過什麼樣八點檔的劇情，都跟自己無關，提著垃圾快速離開。

　　反正他們的遭遇確實很八點檔，不過他不需要同情，這些年來的歷練讓他比同年齡的人早熟，但他做到了，不靠那些人一樣可以過活，等年紀再增長一些，他就可以有打工的機會了。

　　「襲滅天來、襲滅天來……」

　　對身後的呼喚充耳不聞，現在的他只念著家中唯一的親人。

　　「阿來，你回來了。」

　　一張與自己有八分像的臉綻開笑容，俊美的容貌與柔和的神情頗得許多人的好感，不過對他從一出生便朝夕相處的人來說，是完全免疫的；更何況，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張臉給騙了。

　　望著桌上豐盛的飯菜，估算了下今天準備的菜錢，坐下來拿起碗筷，道：「今天又多收了哪些？」

　　「今天比昨天多了一把蔥、一條魚、半斤豬肉……雜貨店老闆還送了我一瓶胡椒鹽呢。」笑咪咪笑咪咪，笑得合不攏嘴。

　　嘴角微微抽搐，一樣的臉蛋光靠氣質跟態度就有這麼大的不同，不過要他整天像眼前的人一樣笑的人畜無害實在是很難做到。

　　本來採買的工作都是由他親自動手，很擔心兄長那不知人間疾苦的性格會亂花錢，直到有天他實在抽不出時間，才列了清單讓蓮華去買，沒想到回來後，東西卻比清單上的還多。

　　『你……不是叫你別多買嗎？怎麼這麼多東西！』

　　『不是的阿來……』本來笑吟吟的臉一被兇，立刻垮了下來，『是那些好心的阿姨叔叔給我的……我沒有亂花錢，你看，我只花了你規定的一半而已啊！』

　　翻看皮夾，還真的只花了一半。

　　『……他們給你的？』

　　『是啊，』委屈的抽噎著，『他們說我很可愛，就給我了……阿來，我不知道你這麼生氣，以後我不會收這些東西了，原諒我吧……』

　　盯著那張白皙乾淨，因為情緒激動顯得有些粉紅的臉蛋……

　　『以後，你負責去買菜。』結論。
　　

　　晚飯過後，回到房間開始做功課，雖然非常討厭學校這種地方，可惜九年義務教育無法逃避，再撐個兩年，就可以脫離這種地獄了。

　　「阿來。」

　　客廳裡應該乖乖看電視的人卻反常的呼喚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咬著筆桿跟下一題計算題奮鬥。

　　「阿來！」

　　語氣加重了，實在想不透會有什麼問題需要他出馬。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生活中該學的都教了，還有什麼無法處理的問題嗎？走出房門，見到對方正背對著自己看著窗外，頭也不回的說：「外面有人。」

　　這麼晚了，有誰？他們目前住在父母留在郊區的一間平房裡，周圍不超過十戶人家，可說是相當清幽，對外交通說不上不便，卻要花些時間，這裡也沒有什麼便利商店或攤販，晚上更不會有外人到這種偏僻的地方。

　　「推銷員？」湊過去往窗外窺視，果然有個人影在附近走來走去，晚上的視線比較不明顯，頓時提起了警戒心，「……難道是小偷？」

　　還記得去年將鞋子放在玄關門口卻被拿走，那雙鞋還是父母在世時買給蓮華的高級皮鞋，非常寶貝，好陣子因為鞋子失竊，蓮華哭的沒有一天睡好過。

　　從那之後，他開始注意住在附近的人，雖然稱不上熟悉，至少都認得，這樣萬一哪天遇到竊賊，他也能分辨出是這裡的人或是外人偷的。

　　這個可疑的人似乎並非這裡的住戶。仔細打量一番後，覺得對方並沒有大自己多少，說不定是附近的中輟生想找點什麼東西好拿去賣吧？隨手抓過一隻掃把，對方只有一人，撂倒他應該綽綽有餘。

　　「阿來。」衣袖被拉住，轉頭看著兄長擔憂的神情，「別去了，我們把門窗鎖好就好。不然，我跟你去？」

　　記得之前有一次遇到小偷，剛好是在出外買東西回來的時候，小偷是個慣竊，又是大人，眼看家裡只有個十幾歲的小鬼頭，居然想強行進入，他那時從外面看到這情景，立刻衝上去跟對方扭打起來。

　　對方是成人，自己不過是個國中生，就算小有身手，一開始也被打得有些無法招架，後來是蓮華見到自己受了傷，從裡面拿著曬衣竿衝出來拼命亂揮才將那個竊賊打跑。

　　這股騷動當然引來附近居民；有時候環境過於偏僻也不太好，出了事無法的一時間通知別人。有好陣子都嚴陣以待，不知道是見了這地區的民眾提高警戒心無法輕易得手，還是被打怕了，之後都沒見到那個竊賊再來了。

　　經過這次，身上也多了許多傷口，讓蓮華哭著替自己包紮，他很懷疑傷口好之前就會先發炎了，卻沒料到在處理好傷口後，蓮華主動提出要自己訓練他的體格。

　　只要稍加猜測就可以知道蓮華為什麼想這麼做，以前他只要看到人流血就會嚇到，更別說跟人打架，如果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說是個和平主義者。

　　不想蓮華跟自己一樣老是傷痕累累，卻也希望他能藉由鍛鍊身體健康起來，所以他只是叫他每天跑跑步，動一動，而不讓他學習那些打架技巧。

　　這次又有一個疑似小偷的人物，蓮華會擔心是正常的。

　　「不用，你在這等我，我看他沒比我壯多少，」揚揚手中的掃把，「這次我有帶武器，不用擔心，馬上將他打跑，你趁我引開他注意力的時候去叫人來抓他。」

　　見蓮華還想開口說什麼，立刻打斷，「不許拒絕，給我躲好。」隨即往門走去。

　　
　　「老實說，那時候我受到很大的打擊，」攪拌著杯中的飲料，漫不經心的道，「第一次見面就能跟我打架的人，你是我有生以來的的一位，想不到那麼輕易就將我忘了，我們分開也不過三年的時間。」

　　「我不擅長記人，況且我們那時也不熟。」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長的一點特色都沒有。」

　　轉過頭看著微笑的人，清秀的臉蛋，端正的五官，稱不上非常漂亮，也不至於特別英挺，說他好看，卻也不知道好看在哪裡，就是一種很特殊的氣質，襯出這個人的不凡。

　　正思索著用什麼形容詞才好比喻這個人時，對方卻忽然扔來一句話，「你這麼專心看我，我會誤以為你對我有意思。」

　　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轉頭將飲品一飲而盡。

　　「我對自戀狂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只是比較有自信。」

　　冷冷看了對方一眼，覺得再辯下去只會演變成自己不想見到的局面，索性不說話了。

　　「Ｃ３０１號室……」看著手中的紙，找尋自己的房間，走了一層又一層，耐心已經快被用盡了。

　　為什麼他會念到大學？明明就不喜歡念書，本想說國中一畢業就找個工作的，卻沒想到因為那個愛哭鬼跟他吵了幾天後，自己這次居然妥協了；基本上每次蓮華一哭鬧，沒耐心的他總會答應所有條件。

　　就讀的大學在其他市區，為了能照應到自家兄長，特地考了同一間，所以以前住的屋子租給別人當倉庫使用，自己則是跟著蓮華搬到學校宿舍來住。

　　行李不多，就一個行李箱，兩個人加起來不超過三個，反正日常實用就好，至於電腦那些什麼的電器用品使用學校的就足夠了。

　　比較不一樣的是，兩人分配到不同的寢室，自己倒還好，另一個反應可激烈了，吵著想和他同一間。

　　其實他也覺得分開怪彆扭的，想想，他照顧這個外表成熟內心依舊幼稚的兄長這麼久了，第一次分開感覺還是頗不捨，不過人總會分離的，所以這次，他並沒有因為蓮華的哭鬧而應諾他──就算真的答應了，他也不能改變學校的決定。

　　腦海浮現出分離前那委屈的臉，嘆了口氣，拐過一個彎，順著每間房間的號碼走下去，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寢室。

　　還未進門，先觀察起周遭的環境，一般說來，一號房都是比較靠近門口的，不過這間學校的編排很奇異，他的寢室反而是在角落的地方，而且隔過一道長廊，對面就是女生宿舍，中間有兩道鐵門。

　　也許其他男生會很羨慕住在一號室的人吧。他內心暗想，雖然對交女朋友沒多大興趣，倘若有幾個養眼的，看看也不吃虧。

　　拉著行李打開門，一股霉味撲鼻而來，看樣子他是這間寢室的一個到的，將行李擱置一旁，主動上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隨即環視四周。

　　門的旁邊有一間廁所，以及兩個衣櫥，窗戶旁邊也有兩個，四張床占據四個角落，上方是床，下面則是書桌。室友都還沒到，索性拉著行李先占了比較靠近門的床位，反正先搶先贏。

　　正當他將衣服一件一件放進衣櫥裡，門打開了，此時他正在門後的衣櫥前，所以他看不見進來的人，而正站在門外的人自然也看不見他。

　　倘若進來的是個衝動冒失的傢伙，那這塊門板就會砸上自己了吧。內心暗想，他倒是沒出聲提醒這時進門的人。

　　「好像沒人？我們第一個到的嗎？」

　　「不見得，窗戶開著，還有行李箱……或許出去一會兒也說不定。」

　　聽聲音似乎有兩個，而且彼此認識，說不定是在外面碰上熟悉起來的。將手上的衣服放進櫥子裡，在衣櫥與門板間狹窄的空間內站起來，推推門。

　　「啊！」其中一人發出了叫聲，似乎立刻跳離門旁，他皺著眉，輕輕將門推開，門一關上，就見到兩個人站在那兒看著他，沉默。

　　「襲滅天來，」畢竟以後要相處一年，還是先自我介紹，「靠門右手邊的床是我的，其他三張床你們自己選。」然後轉頭整理自己剩下的行李。

　　聽見他說話，那兩個人似乎才回過神來，趕忙道：「我叫翠山行，他是白雪飄，以後還請多指教。」

　　轉過身望著他們點點頭算是理解，然後又回身整理自己的東西，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聽到重物放到地上的聲音，以及塑膠袋和拉拉鍊的聲響。

　　各自沉默著整理行李，門又忽然被打開了，這次是狠狠的被推開，發出好大的聲響，他從床上往下看，立時呆住了。

　　那個冒失鬼往房內張望了兩下，立刻發現正在床上的自己，然後張臂撲過來，哭著喊：「阿來！我被欺負了！」

　　頭疼的揉揉額頭，他該慶幸自己目前正在床上，對方還必須要爬樓梯上來才搆的到自己。不去看對面兩個人的臉部表情，在對方爬上來前先出聲喝止他，「給我停止！」

　　然後快速地下床，拖著那個哭喪著一張臉的人出了房間。這下好了，天知道這人的臉和舉動會被傳成什麼樣子？雖然兩位室友不像是多嘴的人，但謠言與八卦永遠是每個年齡層都流行的玩意兒。

　　「你搞什麼鬼？」將人拉到安靜的地方後，他壓低聲音不悅地問。

　　不知道是被他寵壞了還是保護過度的兄長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拉著他的衣襬不放，抽抽噎噎地說：「阿來，剛剛我去我那間寢室，才把行李拿出來要整理時，裡面有個人兇我。」說著眼淚落得更兇。

　　「你給我把你的眼淚縮回去！」咬牙切齒地低語著，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天兵的哥哥？想也知道他的「把行李拿出來」是多麼混亂的場景。無奈地抓抓頭，最後只好安撫道：「好啦好啦，我跟你回你寢室整理吧。」一想到可能還要道歉就整個不爽。

　　難得自己的兄長在沒有拐錯彎的情況下順利帶自己到他的房間，總算肯定了一點。當他一打開門，裡面坐著一個人，而且是正對著門口，一見到他們兩人，那雙銳利的眸子立刻掃射過來，搞得他渾身不舒服。

　　不過……看了看立刻像隻受驚嚇的小羊般躲到身後的兄長，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長得比他還漂亮，搞不好還被誤認性別過，幸好他很清楚這裡是男生宿舍，不然也許會做出相同的蠢事。

　　「你好。」畢竟還是未來將要和自己哥哥朝夕相處的室友，他將躲在後面的人扯出來，按著他的頭，「抱歉剛剛這小子給你添麻煩了，我馬上把東西整理……好。」

　　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需要整理的東西？頓了幾秒後，他轉身拉開門旁的衣櫥，衣服一件件掛得好好的，窗戶開著，室內的霉氣散了不少，床鋪也都鋪好棉被，桌面的灰塵也都被擦乾淨了。

　　他聽到一聲輕蔑的低哼，不明顯，可惜他的聽力一向很好。

　　他沉默了幾秒，拎著兄長的領子，來到那名長相美得驚人的人面前，朝他微微鞠躬道：「先生，家兄就拜託您了。」
　　

　　將某個糾纏了自己將近十年的惡夢扔給另一名代理人後，心情異常愉快，甚至難得的哼起歌來，反正走廊上冷冷清清的。回到自己的寢室後，卻見到了一個眼熟卻又稱不上熟悉的陌生背影。

　　彷彿是聽到開門的聲音，那個背影的主人轉過身來，見到他後立刻綻放迷人的微笑──沒錯，迷人的。──「襲滅，真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好久不見，你好嗎？」

　　嘴腳抽搐，眼前這麼笑得人畜無害的傢伙不正是小時候跟他打過一架、國中時期被他誤認為小偷而又打了一架的人嗎？他看著站在一旁的兩位室友，再瞅瞅那個人手上的書籍，道：「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會吧千萬不要讓他當我室友。

　　「喔，我是來看看我的學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蒼說著，轉而往翠山行與白雪飄的方向微微一笑，「我們是同一所高中，沒想到他們兩個居然會考上跟我相同的學校，我知道消息就過來幫他們看看了，只是想不到襲滅天來你也在。」

　　「喔。」短短的單音節冷漠地結束對話，最起碼他的最後一名室友不會是眼前的這個人，這讓他稍稍安心了，只是為什麼偏偏接觸到的人都跟蒼有關呢？當他爬上自己的床時這麼想著。

　　「既然都是同寢室的，就請多指教囉。要不是因為這是新生專用宿舍，我也真想申請過來呢。」蒼一面幫學弟整理著行李一面說，也不知道是說給翠山行他們聽的還是故意要讓他聽到。

　　「以後沒事不要過來。」襲滅冷冷地道，「每次見到你都沒好事情，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犯沖……」他說著，正想將放置在床旁的背包取過來整理時，沒料到蒼已經爬上梯子來到他的床前──當然只有上半身，不過足以讓襲滅感到驚訝。

　　「你做什麼？」他有些失態地叫。

　　蒼一臉無辜，「我已經幫我學弟們整理好他們的東西了，想看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不需要！」襲滅斬釘截鐵地說，「這些事情我一個人就忙的過來，不需要你幫忙。」

　　「好吧。」蒼不強求，只是沒有立刻離開，「等等我要帶我學弟他們去逛校園，你要不要一起來？有個嚮導會比較好喔。」

　　本來是想一口氣回絕，話到口中的同時，襲滅轉念一想；目前他對這一切都還很陌生，讓這傢伙給他帶路未嘗不是好事，最起碼他認識。瞅了蒼幾眼，才慢慢開口答道：「好吧，我先跟你們去繞繞，東西回來再整理。」說著便取出自己的錢包和重要物品。

　　「你不讓開我怎麼下去？快走啦！」襲滅不客氣叫著。

　　蒼微微一笑，爬下梯子。

　　
　　「學長，你跟襲滅天來是怎麼認識的啊？」

　　狹小的社團教室裡，幾名各有特色的人正調整自己的那份樂器。忽然有人冒出這麼一句話，不過用猜的也知道，平常比較沉默的翠山行是不太可能過問這種私人問題，因此問的人自然是另一位與他同寢室的室友。

　　蒼聞言並無立刻抬頭，只是拉緊了自己樂器上的絃，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沒有絲毫錯愕、從容道：「我與他從小就認識了，如果不是他家庭關係，我跟他應該是同屆。」

　　眾人發出驚訝的抽氣聲，似乎無法理解襲滅天來為什麼會和蒼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畢竟本人可是將對蒼的厭惡表達的淋漓盡致。

　　事實上，打從開學後，不知道是不是地利因素，蒼與襲滅天來上課的校區只隔了不超過三分鐘的路程，而且從宿舍開始走的話可說是順路，就連與他同社團的翠山行都沒這麼巧。

　　當蒼知道了這項消息，二話不說常常來宿舍看看學弟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當然也會「順便」跟襲滅天來一起去上課。然而這行為看在眾學弟眼裡可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學長，你明明就有很多女孩子仰慕，為什麼偏偏看上襲滅天來？」某位心直口快的學弟問。

　　蒼眨了眨眼。

　　「學長，我記得你上次似乎還特地到襲滅班上去找他一起吃飯吧？」

　　「嗯，因為他老是會忘記吃飯不然就是為了省錢而不吃飯。」伸手在琴絃上撥了兩下，聲音清脆。

　　「我記得你還特地為了他找了學校工讀不是嗎？其實那明明就是老師特地指定你去幫他做的，結果你將襲滅拱了上去。」

　　「整理資料那些事情太繁瑣，我想襲滅可以做的比我好。」重新將大型樂器小心翼翼放好，開始調整其他地方。

　　「我上次去找學長時還看到學長……」隨著當事人的視線，這名後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是默默地保養自己的樂器不再多話。

　　見狀，眾人也不再多言，畢竟那不是他們可以干涉的事情。霎時間誰也不說話了，社團教室內被一股尷尬的氣氛籠罩著，只有各式各樣的樂器發出不同的聲音。

　　「我只是放不下罷了。」突兀的發言令在場眾人都忍不住轉頭，看著蒼隨手撥了兩下他掌心裡的弦樂，清脆的迴響在每個人耳中。

　　
　　蒼放下還裝有一半液體的杯子，起身拿起擱在椅背上的外套。

　　見狀，襲滅隨口問道：「準備回去了？」

　　「嗯，時候差不多了，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呢。」蒼朝襲滅微微笑道。

　　「明天不是不用上班嗎？」襲滅看著蒼道，「一步那傢伙跟我說的，況且我也不認為你這傢伙必須要上班的前一天晚上還到酒吧喝到這麼晚。」皺著眉，「你變真多。」似乎是想到什麼，頗不自在的轉過頭。

　　「你與我分開也有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了。」蒼泰然自若道，「這才叫正常，不是嗎？我要回去了，你自便吧。」說著便批上外套往門口走去。

　　襲滅望著蒼走向門口的身影，並沒有追上去，只是轉回頭，他注意到蒼未喝完的飲品，考慮了幾秒，才端起那杯子，慢慢地啜飲著。

　　事情就發生瞬間，襲滅天來心中閃過不妙，卻來不及對接下來的事情做出反應；本來還拿在手中的杯子滾落在櫃台上，喝剩的液體流淌著，然後是重物掉落地面時的撞擊聲。

　　店裡並沒多少人，卻僅是瞧了一眼，很快又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彷彿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

　　本該離去的人忽然折回，彷彿是早有預料。櫃台裡的侍者抬頭看了眼重新返回的男人，並沒說什麼，只是拿著抹布擦拭著桌面，等他再次抬頭，兩人都已消失在店裡。

　　-待續-

愛上一個人，一定要讓他相信，這世界多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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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4 [蒼襲]《包袱》章二（現代，更新3F）

《包袱》章二（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