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9【雁俏/溫赤】亂山直影（長篇）完售-全篇公開|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9【雁俏/溫赤】亂山直影（長篇）完售-全篇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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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40樓發表於: 2016-06-29 22: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1.

“老三，什麼時候，你也喜歡這樣占人便宜了？”

“大概是我做人失敗，總是叫人將行動上的便宜占了，所以只能占占口頭上的便宜了。”

“聽起來你話中有話。”

“與講好的不同，為何拖北冥封宇下水。”欲星移目色一利，眼底的精光一閃，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犀利滲人。

“原來是這事。北冥封宇被貶只是個意外，是個附帶效果。我著人假扮俏如來出現在鴻臚寺只是因為——他是钜子。”

“嗯？”

“夢虯孫”將那日發生在鋒海的事情全部告知了欲星移，包括忘今焉的自取滅亡和金雷村錦煙霞的死。

“老大還是太貪，險些曝光了我們所有的設計。”欲星移走到桌前，攆了攆燈芯。“而你那先鋒徒弟也太不中用。”

“還需曆練。”

“或許乾脆棄掉。”

“……”“夢虯孫”愣了一愣，似乎實在權衡此舉利弊，浮雲子確實太過沒用，但大理寺中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耳目。由於不想在欲星移面前暴露他的想法，“夢虯孫”隨即轉移了話題，“俏如來身邊，還有一人。可以使出三枚以上的斷雲石。”

“老五怎麼說？”

“老五去探了，還沒有回信。”

“會是他麼？”

“俏如來說是。但是俏如來的話或許不能盡信，或許只是他的虛張聲勢。”

欲星移點頭，钜子的傳人，並不好妄斷。

“那為何你不直接將人帶回？”

“還是那句話，當日只有俏如來一人，若是那羽國的不速來客蟄伏在暗處，豈不讓我暴露。”

“哼，依舊無法令人盡服。”

“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究竟是我做人太過失敗，還是你太過咄咄逼人？借溫皇之手禍亂鴻臚寺，放走錦煙霞，讓你有機可乘殺掉她，此舉險些讓神蠱溫皇入局，現下恐怕他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教他憑白握了把柄。而這些無非都是在為你之前犯的錯誤善後，怎還落得是我欺人太甚了？”

“好好好。”“夢虯孫”握了握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我說不過你。計畫進行得如何。”

欲星移本意還要數落幾句，但見玄之玄躲躲閃閃也沒多大意思。旋即順著他的話題繼續，“東西已經交給俏如來了。”

“送東西的人呢。”

“大概是，歸去了吧。”欲星移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烏雲蓋頂看不出一絲星月之輝。

*

“欲星移這個人你瞭解多少？”

“他是正卿大人的至交好友。茶舍無水汪洋的老闆。”

“無水汪洋？”雁王將俏如來帶至大道，兩人站在路口便不動了。

俏如來回想起他曾被北冥封宇帶著引薦過欲星移，到過那無水汪洋。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無水汪洋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並不是那捧清泉泡的苦茶，而是牆上一幅巨型的書卷。

禪茶一味。

同光明殿中的那幅一模一樣。

北冥家祖傳的始帝鱗，缺舟一帆渡，無水汪洋，禪茶一味。

這其中又有著什麼關聯呢？

俏如來不語。

原本失憶的他會下意識地對雁王報以信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現下……他不敢，不想，不能。

“怎樣了？”雁王逗弄著肩膀上的小貂，心知俏如來在顧慮什麼，也心知俏如來會回他什麼。

“無事。”

“回去吧。”雁王讓那小貂順著他的手臂跳上俏如來肩膀。

俏如來下意識地扶住，抬眼看他。他眼中神色有些複雜。

他解讀不了。

不知道等記憶完全恢復之後的他，是否能夠看得明白。

終是什麼也沒說，二人就在這十字的岔口分道揚鑣。

*

北冥封宇不見他。

欲星移獨自一人走在回程的路上。

心中暗自盤算著得失，籌畫著將來，思考著玄之玄新添的情報。

他說新任钜子的話不可盡信，就又不知道他的話可不可以盡信了。

大概是不可以。

九算從不排無後路的局，也從不信本該沆瀣一氣的人。

更會出賣真心待他的摯友。

真真是做人失敗。

突然，他腳步一頓。

眼前清風乍起，乘風而來一玄衣男子。

深夜之中，那身黑衣處處滲著詭譎。

“是你？”那個老七曾經提過的羽國來客，前任钜子的另一個徒弟。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是不是後悔浮出水面了？”

“哈。”欲星移向前走了一步，真熟悉的聲音。

“正確的判斷。”玄衣繡朱花的來者背著手不疾不徐地向他走近。

“那什麼是錯誤？”

“自以為擯棄黑暗，卻墜入更大的黑暗，這是你們墨家十傑的通病，藥石罔效。”

“包括默蒼離？”

“策天鳳病得最重。”策天鳳？大概又是钜子隨便給自己起的名字。

“是他留下我的身份線索？”

“是你那愚蠢的氣息。”上官鴻信冷哼了一聲。

“哈，真熟悉的挑釁。”欲星移微微側頭輕蔑地看向身側離他過近的不速之客，“但是你的模仿太過拙劣。”

“我不在乎失敗的第一步。”

熟悉的不僅是聲音，不僅是挑釁，還有那氣若遊絲的輕鄙。不知是這人故意模仿好讓他產生不好的回憶，還是他生來就是這樣令人討厭。欲星移垂下眼簾，假意收斂了一些他的厭惡，實則說著更加撩撥的話，“你太自信。”

“想起曾經的你了麼？可惜，四死兩重傷還是沒能讓你及時地學乖。”

欲星移抬眼微微一頓，“看來你調查不少。”

“過去，不可能毫無痕跡，人，也不可能毫無弱點。”說著，上官鴻信微微貼近欲星移的耳朵，更加邪魅地小聲說著，“你以為藏匿於無水汪洋便可以徜徉恣肆，你以為火候燒得夠足就能使禪茶變為一味，你以為偽裝得夠好便能如鏡般毫無波瀾毫無破綻。”說罷，他頓了一頓，“我看你此時需要的是策天鳳的那面鏡子——心如明鏡？你說了那麼多的謊言，做了那麼多的欺騙，明鏡蒙塵之後，人心的向背，你還看得清麼？”

“哈。”欲星移側過身去，避開了離他過近的雁王，他知道，雁王說的是誰，他也知道，這是粗劣的挑撥，但他更知道，或許這已經是成讖了的預言。

北冥封宇。

“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面之容；鏡於人，則知己心知人心。”

“第三次。”輕風吹拂起雁王的衣擺，他將手背在身後，“從見面到現在你一共笑了三次，是掩飾你的心虛，還是彰顯你的無能？”

“我只是在想，這一路行來，新任的钜子為何沒有問過你的聲音？”他堪堪將話題轉移，開始了他脆弱的反擊。

“但你問了。”

“看來，他確實沒問，這大概就是他超越你的部分，而你，只是一個失敗的模仿者。”

此話一出，一瞬間輕風暫停，複又驟起。

“如果這是激將，那你太令吾失望了。”

“如果你沒有被激到，又如何得知這是激將。”

“嗯，真有意思。”雁王斂目，金色的光芒被統統收入眼簾。

“嗯……”欲星移想不通他來嗆聲的目的。

“再說一次，停止你的猜測吧，你的時間不多了。”

一次暴露兩個九算，他們還是太心急了。

“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的走。”

如果他們真的有他說得這般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就好了。遊戲才能玩得久一些。

“那麼，好好走完你的路吧。”說罷，乘風而來的雁王又緩緩地乘風而去。

欲星移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猜不透他的來意。

過了良久，他才要脫口而出一句做人失敗，卻發現在整段對話中，他都沒有說出這句虛偽的客套。

緊張。讓他無暇顧及偽裝。

集中。讓他不能分心客套。

一個失敗的徒弟尚且如此，那麼那新任的钜子又將是怎樣的可怕……

*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太多。

*

“你聽說了麼，今天將近天亮的時候，那個出了名的黑心當鋪突然著起火來。”

“聽說了，好像火勢不小，整個光明殿都被燒了個乾淨。”

“最奇怪的是，周圍相鄰的房子卻一點事兒都沒有。”

“那個老闆不知道怎麼樣了。”

“火這麼大，肯定死了吧。據說燒得什麼都沒剩。”

緣役天才千萬古，爭教一炬成焦土。

無水汪洋之中，早起的掌櫃為自己倒掉第一泡的苦澀，又斟滿一壺，送在嘴邊，以唇觸了觸，便盡數酹在院中，“恭送佛友。”

*

不到一日，燕駝龍便帶來了始帝鱗的消息，以及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事情。

“七靈可以互相感應。”

“所以魔伶公主來到京城之前，巧靈的靈魂會不安穩？”正因為這樣，才讓那影形有了對策。

“據此推測，如果你有始帝鱗，那麼應該可以感應犁靈劍的所在，而犁靈劍在誰那裏……”

“誰就是那名影形……”俏如來握了握手中的佛珠，“但是我又如何去印證呢？”

原本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廢蒼生在此時說道，“你的墨狂呢？”

“在這裏，還請廢蒼生前輩幫忙修補。”

“那麼，就將這始帝鱗藏入墨狂之中吧。”

俏如來與赤羽信之介對視了一眼，都認為這不失是一個好的辦法。

“那就有勞廢蒼生前輩了。”

*

廢蒼生將墨狂帶走了，雪山銀燕送燕駝龍回魔門世家。

神喚大殿之上，只剩下赤羽信之介與俏如來二人。

“你怎麼看。”

“始帝鱗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若是假的還好，但它已經被燕駝龍前輩印證是真的，那俏如來就更不敢輕信。”

“恐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會是誰呢？”

“光明殿已經被燒了個乾淨。”

“做事真是乾淨俐落，不留活口，不留證據。倒真是九算所為。”俏如來想起忘今焉於修真院的所作所為——即便野心再大，貪心再多，都尚且好說，但牽連無辜，是九算最不應該犯的錯誤。

“你有懷疑的對象了？”

“夢虯孫、欲星移。”

“那麼你要怎麼辦？”

“將計就計。”若是不順著他們給出的玩法玩下去，恐怕就再難抓住他們。三年太久了，況且又不知道他的這幾位倖存的師叔裏，又有幾個忘今焉那樣的狠戾角色，不惜殺害那麼多人來換取自己的平安。

“如果他們二人聯手，你的勝算有多少？”

“不高。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二人聯手，那麼犁靈劍就必然在北冥大人府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赤羽對於這一點推測表示了認同。

“所以如果能以始帝鱗暗中探出犁靈劍，那麼就成功了一半。”

*

“如果俏如來以始帝鱗探出犁靈劍，那麼他就離失敗僅僅一步之遙了。”

“這都被你勘破了。”紫色曼妙的身影從暗處走來，坐在為她預備的太師椅中。

“吾不在意失敗的第一步。”

“你不去救他？”

“吾說過，他並非籠中之鳥，不需要吾處處保護。”

“看來你知曉他的下一步動作。”

“吾更好奇，你們將如何對付他的下一步動作，才不至於滿盤皆輸。”

“哈。”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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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41樓發表於: 2016-07-1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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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淺淺水，長悠悠，來無盡，去無休。

欲星移靠在溪邊大樹下乘涼——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褪去鞋襪，赤裸著腳——這是他最喜愛的活動，踩著清澈的溪水，仿佛他本屬於這片活水，只是誤入凡間、誤染紅塵——將自己弄得清涼舒適之後，再靠在樹下靜靜地看書——北冥封宇一定就是被這樣嫺靜的一幕吸引，才一腳踏錯，墜入情網，也墜入陷阱。

而現在他也一定追悔莫及。

欲星移將書攤在膝頭，卻一個字兒都沒有看進去。

北冥封宇從鴻臚寺遭劫時，現場出現了本不該出現的俏如來身影之後，便大概猜出了整件事情的輪廓——他一直都不笨，而且很敏感——欲星移有很多小伎倆、小盤算，他從來都知道，只是他一直都不說，他覺得那些算計無傷大雅且有的時候很可愛，所以也沒有必要戳破。欲星移也清楚地知道他知道，更清楚地知道他為什麼知道卻不說，於是他便配合地裝作了他不知道，默認了他不會說。

因為有太多的疑點無法回避、太多的行為無法解釋，所以就只能當他是個傻子，而北冥封宇也樂得裝作是個傻子。

但其實沒有人願意被當成傻子或者一直裝作是個傻子。

他把原本的體諒當成了應該。其實北冥封宇根本就不欠他什麼。

咎由自取。

如果換做是六年前的他，或許他並不會在利用完北冥封宇之後，看見他黯淡無光的雙瞳而產生任何負罪感。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究竟是時間改變了他的心境還是北冥封宇這個人改變了他？

欲星移歎了一口氣。

怎麼辦呢？此時此刻的他竟然不是在懊惱自己的心軟和莫名其妙的後悔然後繼續下一步的計畫，而是在想著如何挽回如何開脫。

真真是做人失敗。

彌天的錯誤都已經發生了，還如何挽回？

欲星移再次歎了一口氣。若是叫其他同門看見他這副模樣，恐怕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對麼？這位……”欲星移翕動了一下耳朵，竟沒分辨出來者何人，只能側頭去看，“竟然是你？”

酆都月立在不遠處，既沒有要靠近的意思，也沒有要離開的趨勢。

“哈，我還以為會是溫皇先生親自前來。看來最近我確實是有些做人失敗了。”

酆都月月飲在側，並不應答欲星移的問題。

欲星移則也沉默下來，猜測他此行的目的。

是溫皇叫他來探他的底麼？北冥封宇被軟禁之後，他自然會曝於日光，況且在那之前或許溫皇就已經洞悉了他的身份，他在幕後一直指點著北冥封宇，一步步地順著他的計畫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的身份，所以來看看他到底是何目的。

或者是記恨於被他利用，借著他救出酆都月之手放出錦煙霞，所以便用這被他間接放出來的武器來報復他？

又或者是單純的示威與警示？

他看了眼酆都月，又看了看手中膝頭上的書卷。

罷了，既然來了又不動，那便靜觀其變罷。

*

晌午未過，夢虯孫獨自一人坐在大理寺第二進院的正殿中烈日曬不到的陰暗角落裏。

“我曾經以為，夜是一幕很厚的布，布的外面永遠是光明。”

那一身青綠的男人是怎麼答他的？他有些忘記了，或許他根本就沒有答他，不屑答他。

“後來我才發現，透過布穿透過來的陽光並不是星星，而是絕望中僅剩的希望。”

“因為你不夠安分，所以心中還抱有愚蠢又渺茫的希望。”

“這世上哪有安分的天才？掌握屍神七詭就可以讓墨家現世。”

“墨家並不需要現身於陽光之下。”

“我不過是從一個黑暗跌入了另一個黑暗。”

後來呢？他想起來了。當年的那人並沒有那般的氣若遊絲，說話卻不減惡毒：

“真正陽光照不到的黑暗，只存於人心。”

“難道是我講的計畫不好？”

“老五。你籠中那金絲雀的聲音很美妙，但你會將它的聲音當做建議麼？”

“哈。”那紫色簾幕的背後傳來一陣陰柔委婉的低笑。其他的簾幕之後也影影綽綽騷動起來。

“钜子！你！你阻止不了我。”

“你是凡人仰望的天才，你要習慣他們的角度。”

“學習凡人愚蠢的思維？”

“不是，”默蒼離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還是執迷不悟，那麼他便也不用在與他廢話，“是習慣用他們的角度看吾。”

一殿恐怖的寂靜，默蒼離走後過了良久，那各色的簾幕背後，才有了聲音。

“哈。”

皆是冷汗津津與不忿。

“其實他已經給你很高的讚譽了，他誇獎了你的聲音。”那紫色簾幕的背後，終於低低發出嘲諷。

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少卿，少卿……”浮雲子因為在金雷村事件上犯了大錯，現下步步驚心，小心翼翼地喚著夢虯孫。

“嗯，我聽見了。”

“這段日子少卿辛苦了，若非要事，也不想打擾少卿休息。”

他得了夢虯孫的授意，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將那錦煙霞趕盡殺絕，所以一路才不顧金雷村村民的阻攔，傷及無辜也毫不在意。卻沒有想到因此得罪了村中蟄伏的高手玄狐。意料之外，卻罪無可逭，險些耽誤了師者的大計。

對，他面前背對著他支頭小憩的藍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他移形換影後的墨家師者玄之玄。

“看到鬼，我沒有睡著，只是想起一些舊事。”玄之玄站了起來，以夢虯孫的習慣性動作偽裝著自己，他甩了甩頭，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鼓包。

“俏如來在殿前擊鼓鳴冤。”

“終於來了？”玄之玄的面容陰沉下來，“浮雲子，你說，我會成功麼？”

他會成功麼？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們九個其實都一樣，嘴上說著不服默蒼離，心中對於他還是懷揣著莫大的忌憚。現在這種忌憚又轉移到了他兩個傳人身上。

被逼浮出水面的俏如來且還好說，畢竟是史豔文之子，品性溫良，身擔大義，很好拿捏，但那暗中的羽國來客他們卻連一丁點的動機目的都猜不出來。

老五說他三年前將俏如來抹了記憶扔回正氣山莊，自己也銷聲匿跡。大概是因為看不起他的軟弱。

但是現下為什麼又聯起手來？

不得不防。

“浮雲子相信師者，必能擊倒叛徒，奪得钜子之位。”浮雲子繼續拍著他永遠也拍不對的馬屁。

“夢虯孫”看也沒看他一眼，逕自走上大殿，走進光明。

*

大理寺正殿之上，原大理寺正俏如來與現任代掌大理寺卿夢虯孫對峙而力。

“俏如來，你是來伏法認罪的麼？”夢虯孫正襟危坐在殿上的大案之後，緊緊地盯著下麵低眉順目的俏如來。

俏如來身後是雪山銀燕與劍無極。

不見赤羽信之介。

夢虯孫揣測著赤羽的去向。看來他這好師侄確實有備而來。

“少卿大人，俏如來身負諸多罪狀，但實乃背負了太多冤情，還請大理寺開啟公審。”

“公審？”

“是，按照律令，罪行重大的案件應該由大理寺卿聯合大理寺丞執行六丞連署制，而當下大理寺卿位空缺，雖有少卿大人代掌正卿事務，但六丞之一的梁皇大人告假回鄉，無法執行連署。”俏如來頓了一頓，抬眼看向“夢虯孫”，顯然他對於自己的話並不是很摸得清門路，“現下有兩種方案，一是向聖上申請案情延後再審，並著人請回梁皇大人；二是即日開啟公審，公審俏如來。“

夢虯孫被俏如來的氣勢震到，一瞬間，他竟從俏如來的身上看見了一抹青綠。

“來人呐，敞開寺門，開啟公審。”

很好，師侄，你激起了我的戰意。夢虯孫攥了攥拳頭。

俏如來則無畏地直視他的雙目。

*

大理寺公審俏如來，明面上是大理寺公正不阿直面內賊清理門戶，私下裏卻是墨家兩輩人的博弈。

圍在外面的眾人群情激昂，大理寺很久都沒有開展過公審了，又是審得他們自己人，著實引人興趣。

“大理寺之理，天下之平也。若是大理寺這桿秤傾斜了，天下間的眾生都將不知何去何從。是故，此次公審俏如來，就是為了讓各位百姓看到大理寺的公正。”夢虯孫一番義正言辭地發言，引起了堂下百姓的諸多好感。“據《獄官令》規定，諸位中若與俏如來有‘五服內親’、‘大功以上婚姻之家’、‘授業師’及‘仇嫌’者，皆需要回避換推。*”夢虯孫看了一眼五位寺丞，五位皆是搖頭，他又看向俏如來。

“少卿大人乃是俏如來離開大理寺後調職過來，此前與俏如來並無任何關聯。”俏如來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好讓遊戲繼續下去。

“那麼，升堂罷。”夢虯孫驚堂木一落，好戲開場。

*

赤羽信之介與神田京一併沒有出現在公審現場，而是拿著被廢蒼生重鑄過的墨狂來到北冥封宇的宅邸。

“墨者善於隱藏自己，要小心，更不要與北冥封宇接近，或許他也是影形假冒的。”

“收到，軍師。”神田京一壓低身子，執著墨狂快速掠過房檐，來到後院。二人早就已經看過北冥封宇宅邸的佈局圖，自然輕車熟路地搜尋著每個房間，不放過一絲一毫可以藏匿犁靈劍的所在。

*

“俏如來，關於你被目擊到殺死大理寺司直郭箏這一指控，你怎樣回答？”提起郭箏，現場的大理寺同儕皆是哀歎，郭箏是個好孩子。他還是個孩子。

而殺害他的兇手正在接受他應有的審判。

“俏如來是受人所害，那一日俏如來並不在鴻臚寺附近。而是在魔門世家。”

“可有人證？”

“魔門世家的燕駝龍前輩可以作證。”

聽得俏如來有證人，下麵旁聽的百姓皆是一陣騷亂。夢虯孫抬手示意他們安靜，繼續問著，“你整夜都待在那嗎？”

“俏如來從下午便在魔門世家，但傍晚的時候已在歸途，且因那日狂風驟雨而借宿荒廟，是故並無人證。”

堂下又是一片唏噓。

“嗯……”夢虯孫低頭亂翻著桌上的卷宗以掩住得意的微笑，“那麼你還有什麼可以用來辯駁的麼？”

“有。那一日俏如來之所以在魔門世家，是為了俏如來未過門的妻子魔伶公主被害一案而查些線索。”

聽到這朝廷秘辛，百姓便又來了興趣。鄰國公主被害一案至今都未有結論，兩個案子又都與俏如來有關，眾人皆是豎起耳朵仔細地聽。

“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公主遇害乃是兩國之大事，而又為何可以將這甚至可以挑起兩國大戰的消息按下，秘而不發呢？既沒有婚禮，也沒有任何公主的消息，帝女精國的人就不會懷疑麼？他們的使臣現今還在都城之中，就沒有任何抗議麼？”俏如來看了一眼四下的百姓，繼續說道，“是故俏如來認為其中必有玄機。猶記得俏如來第二日面聖之時，帝女精國的使臣原本盛怒，卻在俏如來提到那一夜出現的凶徒口中所念的名字之後大驚失色，立刻改了話鋒，俏如來就更加疑惑。”

“是什麼名字？”終於有人按捺不住這抽絲剝繭，急急問出。

“青奚宣。”說出這名字的時候，俏如來閉了閉眼睛，他想起了那在斜陽夕照的鴻臚寺中病態柔美的女子，瑩白的皮膚吹彈可破，美好得面容似乎不是這世間之人，而現下她確實也已經不再存在在這世界上了。“使臣見他的神色掩蓋不住，立刻解釋道，那是帝女精國百年流傳的故事中的名字，一個負心的男人被滿身戾氣的女鬼癡纏的故事。”

“女鬼？”四下又是一陣喧嘩。

“俏如來，你這是在轉移話題麼？”夢虯孫拍了拍驚堂木。

“少卿大人，此事確實與俏如來的冤情有關，還請大人耐心聽完。”

“未必吧，我看你是想借著這番妖言惑眾。”

“哦？少卿大人為何如此肯定？如此急於否認？”

“因為你在拖延時間。”

“那少卿大人也不必如此著急，難道少卿大人也聽過這故事？知道這故事背後的故事？或者……”俏如來頓了一頓，揚眉看向夢虯孫，“你想隱瞞什麼？”

-注：
《獄官令》內容考據自南師2012年碩士論文《唐代大理寺司法審判制度研究》

23.

“你想隱瞞什麼？”俏如來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夢虯孫沉著臉沒有說話，四下看著，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俏如來，你別顛倒是非，含血噴人！”浮雲子率先站了出來，“你，我，郭箏，東方秋雨，同期進入大理寺，關係最為密切，你卻因為一己之私將他殺害，你……你簡直是畜生……”

浮雲子將髒水再一次潑回俏如來的頭上，首先按捺不住的便是與俏如來同父同母所出，被浮雲子連帶一起罵進去的雪山銀燕，“你！”

“銀燕。”俏如來抬手阻止了雪山銀燕。心思這浮雲子怕已經被玄師叔收買，處處將劍鋒指向他。

“那麼好吧，若是少卿大人也執意認為我說的故事與我的罪名無關，那麼我們就暫且將魔伶公主一事放在一邊。方才少卿大人提起俏如來的罪名是‘被目擊到殺死大理寺司直郭箏’，俏如來沒有記錯吧。”

“正是。”

“但據俏如來所知，那一夜風雨交加，通向鴻臚寺的山路崎嶇，並無目擊者，而真正能定俏如來罪行的，是留在郭箏身邊的墨狂。”

“什麼什麼？這個少卿連罪名都沒有搞清楚就開堂？”眾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看到鬼……”夢虯孫想起這是在公堂之上，收斂了一下，將自己的口頭禪噎了回去，“俏如來。”夢虯孫眯起雙目，握了握手中的驚堂木陰沉地看著俏如來。

俏如來則沖他笑了笑，“想必是俏如來涉罪之時，少卿大人還未調職大理寺，所以對於郭箏一案的內容不甚瞭解。”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四周的百姓，“也是情有可原。”

俏如來雖是面上在替夢虯孫開脫，但是四下的百姓卻依舊緊皺著眉頭，滿臉的對於夢虯孫失職的不認同。

師侄，很好的反擊。

“夢虯孫”翻了翻手邊此案的卷宗，過了半刻說道，“確實，在現場只留有墨狂，但墨狂是你的佩劍，人盡皆知。”

“是，墨狂確實是俏如來的佩劍，所以大家都因此斷定是俏如來所為，若只是常人這般推斷倒無不妥，但大理寺乃掌折獄、詳刑、鞫讞之事，做出任何判斷都攸關人命，需要格外嚴謹推敲——想必少卿大人也是因為方才調來大理寺而忘了罷。”

“俏如來！”

夢虯孫剛要發作，俏如來便微微一揖，以示弱來化解夢虯孫的怒氣，“俏如來冒犯了。”

此時夢虯孫的威信已經受到了質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俏如來再一次將話題扯到魔伶公主一案之上。

“殊不知，俏如來的墨狂早在迎親那夜便已遺失。當時俏如來痛失愛妻，又遭逢重擊，神志不清，沒有及時發現墨狂遺失，以至於之後被有心人利用嫁禍，確實是俏如來失職。”

痛失愛妻？劍無極睜大了眼睛捅了捅身邊的雪山銀燕。這史家大哥的行事作風真是同半月前判若兩人啊。發生了什麼事？

雪山銀燕也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遺失？這也未免太過巧合。況且就算殺害郭箏的人另有其人，也不能排除是你的同夥，畢竟那日你的不在場與你墨狂的遺失都是出自你一人之言，本著你方才所說，大理寺做出任何判斷都攸關人命，需要嚴謹推敲，我想你這些說辭還不足以說服本官。”

“是，少卿大人說的是。那麼我們就從墨狂遺失那晚發生的事說起吧。”

夢虯孫已失先機，下麵對於他不熟悉案情一事依舊在窸窸窣窣地討論著，若是一般小案也就罷了，俏如來案可是近來都城鬧得最為沸沸揚揚的一案，又是大理寺自己內部的事，他連這都不熟悉就太說不過去了，所以他若是再拒絕俏如來的要求將更引人非議。

“那你且說說看。”師侄，若是有任何一點圓不上的，便是你自曝馬腳。

俏如來微微頷首，神態自若地說道：“那一日，和親的隊伍雨夜遭襲，一行人包括我帶去接親的都城守軍，除了我盡數被屠戮，而行兇者卻是一孤身女子。此名女子已在金雷村被少卿大人正法，敢問少卿大人與之交手後可認為以她一人之力能否頃刻間令眾多帝女精國禁衛和都城守軍殺盡？”

夢虯孫故作沉思了一會兒，“我也是勉強殺她，若是借著夜色發起突襲，加之和親隊伍疲累，雖是有些勉強但也不是沒可能。”

俏如來接著說道，“那一日，俏如來僥倖逃脫，那女子離去之時神志不清，口中喊著青奚宣這個名字。”

“只你一人活著，我們又怎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你和那錦煙霞是一夥的……”夢虯孫的質疑引來了一片附和。

“若是俏如來編的，那麼在我提起青奚宣這個名字時，帝女精國使臣不會突然息怒，說出行兇者是傳說中的女鬼。難道俏如來與使臣也是一夥？”

“這……”夢虯孫想要說不無可能，但又覺得這並無依據，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你且繼續。”

“若是俏如來說謊，使者不會說出那個只有帝女精國人才知道的傳說；若是俏如來沒有說謊，那麼又為何使臣口中的青奚宣是個負心漢，錦煙霞是個百年女鬼，而事實卻並不是這樣呢？”

“事實？”夢虯孫眼神一厲，中計。

“對，那被歷史故意隱藏的事實。”俏如來一抬手，雪山銀燕和劍無極從他兩側讓開，圍在大理寺大殿門口的圍觀群眾也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梵海驚鴻捧著一冊寶典，泛著一身不可褻瀆的金芒走進大殿。

自當朝開國，鴻臚寺皆有六根清淨的高僧主持，而進入鴻臚寺除了要有慧根還要摒除一切前塵往事。

“每一位受戒的僧人，都會被抹去記憶，而這就代表那些被抹去記憶的人除了還活在其他人的記憶當中，就只剩下這冊子上的每個名字了。”這算不算殺了一個人？殺了一個紅塵色相造就一個四大皆空。而最痛苦的不是失去了記憶的人，因為他們什麼都不記得。最痛苦的是那些還記得的人。

這種得道是建立在多少痛失親人愛人的受難者的痛苦之上。這真的是正道麼。俏如來攥緊了手中的念珠。

“青奚宣——一步禪空。”

夢虯孫臉色微變，僵在大殿的書案之後。

那是他最大的破綻，也是他急於滅錦煙霞口的原因。

*

“這……”赤羽信之介與神田京一在翻遍了前院之後輕巧地躍入後院，甫一進後院那墨狂便“嗡”地震動了一下。

赤羽信之介與神田京一對視了一眼，赤羽舉起墨狂，向著正前方走去。

*

“青奚宣是鴻臚寺少卿，並不是百年前的什麼負心漢，錦煙霞便也不是什麼女鬼。”俏如來宣佈這個結論，殿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多是些原來不是女鬼的唏噓或是安心，也有人說道，“那使臣豈不是在撒謊？”

“少卿大人，青奚宣實有此人，雖不至證明俏如來清白，卻也證明使臣所言有詐，此事涉及對外禮節，本應由鴻臚寺質詢使臣，但現在鴻臚寺需要避嫌，還請少卿大人上書聖上親審使臣。”

“這……”夢虯孫面露為難之色。

“或是少卿大人有什麼其他更為合理的解釋？”俏如來抬眼看向夢虯孫。

“暫時沒有，但還需等聖上定奪。況且這也不足以證明你與此事無關。”

“據俏如來所知，鴻臚寺在發現錦煙霞時，錦煙霞周身受到咒術禁制，被困在原地七日，並沒有出現在擊殺迎親隊伍現場的可能。所以那一日的‘女鬼’應該是他人假扮，而那名使臣則是他的同謀。與此同時，俏如來並沒有能力施咒將錦煙霞困住，就算有，那日向前數七日，俏如來正奉命在甜溪村施粥，眾位同僚及村民可以作證。所以將錦煙霞姑娘困在金雷村的另有其人。”

“如何能排除他不是與你同謀？”夢虯孫抓住漏洞問道。

“對啊對啊。”四下百姓被這跌宕的冤情弄得一頭霧水，一些愚笨的已經搞不清楚前因後果了，只能盲目地聽，盲目地附和。

“暫不能排除。”俏如來微微低頭。

“那你又如何證明錦煙霞是真的被咒術困住了？你也說那日在金雷村發現她的是一步禪空，他們若是之前有情牽，那麼菩提尊的說辭也不能盡信，或許那禁制不是七天呢。況且在金雷村時眾人親眼所見錦煙霞為自保牽連了諸多村民，也殺害了眾多大理寺士卒，實在聲名狼藉作惡多端不容包庇。”

師侄，若是你執意袒護，恐怕會威信大失啊。

但夢虯孫還未來得及得意多久，便遭到了打擊。

“嗯？”梵海驚鴻哪聽得夢虯孫詆毀鴻臚寺祖制，立刻罡氣四泄，威嚴不可侵，“大理寺少卿這是在公然質疑鴻臚寺的受戒的嚴謹麼？這算什麼？動搖國本？”

“這……”夢虯孫一縮，惡狠狠地看向俏如來。“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請鴻臚寺少卿入座！”夢虯孫將怨恨全部轉嫁於沒用的手下。隨即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依舊沒有等來他要的人。

“既有摩訶尊作保，那麼那個雨夜出現，殺人潛逃的錦煙霞定是奸人假冒。”俏如來順著夢虯孫的眼神也頓了一頓，向四周望去，同樣也沒有找到他在等的人，“而俏如來大膽推測，那帝女精國的使臣恐怕也早已遇害被人頂替。”

“什麼？怎麼可能？連使臣都殺？”

“是不是要打仗了？”

“俏如來，不要妖言惑眾，不要危言聳聽，更不要以為你可以以此來將本官的注意力從你的嫌疑上轉移。”夢虯孫驚堂木一拍，下麵立刻安靜了下來。

“不管怎樣，不管錦煙霞與使臣是否是一人偽裝，不管那人是故意陷害俏如來，還是俏如來與他一夥，他手中都應該握有此案的最關鍵證物——魔伶公主的陪嫁品，犁靈劍。”

*

“找到了，軍師。”神田京一見赤羽信之介手中的墨狂震顫地厲害，甚至有脫手而去的跡象，便知他們面前的屋中一定藏有犁靈劍。

“小心！”

神田京一莽撞地推開房門，便聽見了機簧之聲。赤羽信之介一把推開他並借力向相反的方向躍開。

“這……”兩人從觸動機關的驚險中回過神來後，映入眼簾的則是更令人震驚的一幕。

“北冥大人？”

北冥封宇懷抱著犁靈劍坐在西廂的八步床中，面色蒼白眉頭緊蹙，床的四周還隱隱地閃著金光。

“金闕玉房。”赤羽沒有想到玄之玄竟然會等級如此之高的咒術。

“他得了天師雲杖。”北冥封宇睜開眼睛，虛弱地說道。仿佛僅這幾個字便能耗盡他的力氣。

“軍師可有解法？”

怒天動地，日失月光。氣吞五嶽，傾摧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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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6-07-18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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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軍師可有解法？”神田京一急急問道。

赤羽皺眉不語，這術法，若不是以天師雲杖那般的靈器輔助，是無法單獨施下的，同樣，他無法一個人解開。

或許現在去請一步禪空，然後二人聯手也還來得及。

“何必這樣捨近求遠呢？赤羽大人。”

聽這一聲，赤羽身形微微震了一震，神田京一更是抽刀的同時轉身便砍。

“誒呀呀，神蠱溫皇一向以誠待人，卻無法得到相應的對待，真是——”

“你的悲哀！”神田京一一擊未中，回身再砍時被赤羽信之介止住。

神蠱溫皇則搖著羽扇，老神在在地盯著赤羽笑。

“真是稀客。”赤羽轉身面向來人，冷哼了一聲。

“誒，赤羽大人這是在怪罪吾沒有經常過府一聚嗎？那可確實是神蠱溫皇的過失了。”溫皇輕飄飄地指責了赤羽在他眼皮子底下隱匿而居令人髮指的行為。

赤羽則直接略過了他的惡人先告狀，“溫皇先生可會這解咒之法？”

“這個嘛……”神蠱溫皇眯起眼睛，卻仍舊掩飾不住眼中冒出的精光。

*

“大人。”被派去帝女精國使臣下榻驛館的大理寺衙役回來，在夢虯孫的耳邊低聲彙報著。

俏如來已然知道結果，他胸有成竹地闔起眼簾——這個動作他突然覺得有些像某人。

想起那人，他皺了皺眉，卻又微微翹了嘴角。

夢虯孫讓那衙役下去，並不打算公佈這個消息。

俏如來收起思緒，睜開雙眸，定定地望著夢虯孫。

師叔，你不說麼？

師侄，這話要由你說才可以啊，才可以繼續提升你的可疑。

是麼，玄師叔。

俏如來微微一笑，頗有佛祖拈花的淡然神秘。

他在等。

玄之玄突然眉心一跳。

他在等誰？赤羽麼？

赤羽構不成威脅。

那麼他還有何人可等？他還有什麼底牌未現？

會是那個人麼？那個一直蟄伏在暗中的羽國人。

還是他也在等老三？

老三？

玄之玄一顆冷汗從額角淌下，難道老三背叛了他們？所以才遲遲不來？

來了。

俏如來微微側頭。

看著一個鴻臚寺習禮亭的小和尚站在大殿門口，喚著梵海驚鴻。

“你說什麼？使臣不見了？”梵海驚鴻怒極，原地泄出真氣，將眾人和那小沙彌震得退了又退。

眾人皆驚。

此事交由鴻臚寺少卿說出，最合適不過，你說呢？玄師叔。

哈。

“試問帝女精國使臣在這個時間失蹤，會是巧合嗎？巧合往往看似無常實則有跡可循，他的失蹤，便更增加了此人是影形的可能性，而且，這個影形同時還在扮演別人，所以此時分身乏術。”

“什麼？使臣是假的？”

“仔細想想，俏如來說得是有這種可能啊。”

“是啊是啊。”

劍無極與雪山銀燕對視了一眼，雖不知俏如來何時做下的這些安排，卻也暗自欽佩自家大哥這份運籌帷幄。

*

“這個嘛……”神蠱溫皇搖著羽扇，卻頓了笑意，“不會。”

“悲哀啊。”神田京一將虎徹送回刀鞘之中，撩了一下額發，不知是在替北冥封宇悲哀，還是在嘲笑神蠱溫皇的無能。

經不起挑釁的神蠱溫皇自然將這句視為挑釁，向前邁了一步，眼睛卻已經定定地看著赤羽信之介。

“神蠱溫皇，你知吾最恨被人利用。”

“這個自然。”

“亦恨被人威脅。”

“誒，赤羽大人，這哪是威脅，這是利益交換。”

赤羽信之介回望向神蠱溫皇，微微歎了口氣，“值嗎？”

如此費盡心機，用了兩年，換他出世，逼他入局。

神蠱溫皇眼神一柔，心中一軟，想要伸手去碰碰這個一直在逃避的人，這個一躲就躲了將近兩年令他日思夜想的人。

“誠心跨出一大步，迷茫之中亦有路，欲見毒邪無它法，真情真義終流露。”神蠱溫皇收起笑意，與赤羽錯身而過，走到那金芒前，頓也沒頓便一步跨了進去，仿佛那道泛著金芒的咒術結界並不存在。

“北冥大人，神蠱溫皇承情多謝。”他雙手抱拳微微一揖。眼眸流轉間透著幾分真誠：若不是北冥封宇，他至今都不知道酆都月的下落，更無法讓赤羽入局。

“這或許並不是恩情。”

“北冥大人的，自然是恩情，但這幕後的黑手，神蠱溫皇也不會放過。”他當然知道北冥封宇是被利用、被誰利用。

“這……”聽得溫皇這話中有話，北冥封宇灰敗的臉上神色更加淒苦。

神蠱溫皇看他精神萎靡，暗自吃了一驚，抬手便以指壓住他的脈門。沉吟半刻便收手咋舌。

“奇毒。難解。”

北冥封宇之於欲星移大概價值已無，不殺他便是還留著幾分往日情面，因此更沒有必要毒害他。所以下毒之人必另有其人，或許九算之間也還有佈防，大概那人正是打算以解藥來威脅欲星移。

哈。有意思。

“此毒溫皇暫不能解，還望北冥大人見諒。”

“無妨，還請溫皇先生將這犁靈劍交於俏如來，也好還他清白。”

“自然。”溫皇望瞭望結界外的赤羽，接過犁靈劍，迤迤然地走出結界。

那結界在他穿過的時候明顯地閃了閃，卻更加暴露它對他的無能為力。

神蠱溫皇將犁靈劍交給赤羽，特意就著這個姿勢湊近赤羽的耳邊，“值。”

赤羽震了一震，抬眼看向他的眼中，試圖找出一絲一毫的戲謔與玩笑，卻又篤定那裏什麼都不會有般地斂上眼。

神蠱溫皇惡質地在他耳邊繼續蹭了一蹭，“那盤未盡之局，終於可以再開了。還珠樓，神蠱溫皇，掃榻相迎。”

“神蠱溫皇。”赤羽在溫皇錯身離開之前，喚住了他，“何必呢。兩敗俱傷。”

“哈。赤羽大人是這樣認為？”溫皇頓了一頓，搖著扇子掩住眼中寂寥，緩步離開，“那麼不妨一賭，只因溫皇覺得那會是雙贏的局面。”

*

“險些又讓你將注意力轉移到他人身上，這次是公審你，你有同黨待招供之後另行指認便可。除了轉移話題，你可還有什麼其他可為自己辯解的？”

“今日的公審，確實是少卿大人要我自證無罪。但證有易，證無難，我要如何證明無罪，唯有證明罪在他人！而這人若是萬萬不會和我一夥，便自能證明我的清白。”俏如來一言切中要害，句句在理。

夢虯孫冷笑了一聲，“這只是你的猜測，你如何證明。”

“犁靈劍便是證據。誰有犁靈劍誰就是那在逃的另一人，而如若此人現下還有其他身份，那必然是影形所假扮。”

夢虯孫胸有成竹，他自然知道犁靈劍在北冥封宇手裏，但是誰也拿不到。不論是欲星移還是赤羽信之介：“那麼，犁靈劍現在何處？”

“在這！”

神田京一抱著兩柄虎徹跨步進來，身後跟著一身火紅威嚴聳人的赤羽信之介。

“這柄犁靈劍是在大理寺卿北冥封宇大人府邸找到的。”赤羽信之介頓了一頓，他想先聽聽百姓的反應。

眾人又是一陣慌亂。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堂下亂作一團。

“什麼？大理寺卿？他是同夥？”

“不會吧，大理寺賊喊捉賊？”

“北冥大人是好官。”

“他被人囚禁，卻始終保護這犁靈劍，不至於落入歹人之手。”赤羽這才緩緩道出，並將鋒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夢虯孫，試圖穿透他偽裝的面皮。

“什麼？”

“一派胡言。”夢虯孫此時有些坐不住。卻不是因為他被俏如來逼至了絕境，而是因為北冥封宇周遭的咒術沒理由被赤羽一人解開。難道老三真的背叛他了？

*

待欲星移從書海徜徉中脫離出來時，斜陽漸隱，那酆都月也已經不見了人影。

像他來時一樣，他去時也是無聲無息。

只留下天邊一聲鷹嘯。

“誒呀，糟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被我忘記了，真是做人失敗吶！”欲星移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挺了挺腰，扶著樹站來起來，卻因為坐姿體位太低突然站起來而眼前一黑，趔趄了兩步險些栽進小溪中，弄了一身的碎草落葉，本來挽起的褲腿也沾濕了，夾雜著泥土，髒兮兮地狼狽不堪。

“哈。”他苦笑了一聲，穩了穩身形，發現四下無人之後，便定了定心神撣了撣衣擺，撫平褲腿，穿上鞋襪歸去。

*

日頭將落，斜陽透過人群灑進大殿。

“北冥大人指控你謀害帝女精國使臣治屏蓬、大理寺少卿夢虯孫、帝女精國公主錦煙霞，並試圖挑起兩國紛爭——”赤羽信之介頓了一頓，他並不知道坐在殿首的那人真實的姓名。

“墨家九算，蒙昧始覺·玄之玄。”俏如來淡淡地接過話茬。“師門不幸，叛徒接二連三，俏如來越是查探真相，越是發現真相的黑暗恐怖。說來心痛，修真院與月凝灣的慘案，也是我墨家叛徒所為。”

“墨家？墨家是什麼？”眾人都沒有聽過這個門派，卻也都為這個無名門派所作出的腥風血雨而感到憤怒。

“墨家只是一個小門小派，不值得一提，但這一代的，我的幾位師叔卻都不算安分。”俏如來輕描淡寫地掩蓋了墨家在歷史中的功績同時也抹黑了這一代的九算，使那些依舊蟄伏在暗處的師叔們無法光明正大地浮出水面。

夢虯孫一愣，陷阱。

赤羽信之介則在俏如來身後暗自稱讚：以謊言遮蓋謊言，俏如來，你與兩年前相比，果真判若兩人。

“殺人，牟利，栽贓，嫁禍，那個死在鋒海的師叔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現在在我眼前的師叔的所作所為呢。你說是麼？玄師叔。”

“俏如來，今日是你接受公審，怎樣是你來質問大人！”浮雲子再一次跳了出來。

“浮雲子，退下。”

“在魔門世家的典籍當中描述過一種隱密的族群，可以改換自己的容貌。他們修煉一種名喚易骨神典的武學，用來改變骨骼。若是要從外表來識破這種功夫，根本是毫無辦法。但是修煉這部武學的人，手臂上都會留下三道的折痕，稱為骨痕。”

“手臂……”“夢虯孫”下意識地扶住自己的左臂。

“現在，請現出你的手臂。”

*

“他輸了。”神蠱溫皇搖著羽扇優哉遊哉地迤迤走進櫝玉院。

“因為你的插手。”

“誒呀，神蠱溫皇一向以誠待人。小和尚最初來求得可是我，就憑他先選得我而不是你，我也要幫上一幫才是啊。”神蠱溫皇以羽扇覆臉，卻沒有掩住他眼中的狡黠。

“哈。”上官鴻信背著手，沒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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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6-07-25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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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只要你能夠證明你不是影形也行。”俏如來此話一出，眾人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將目光緊緊盯向夢虯孫。

夢虯孫以一只手壓制住另一只手的顫抖。

他驚惶地望向俏如來，俏如來目色沉澱，面如止水。

師侄，你就如此胸有成竹嗎？

那麼——

夢虯孫抬眼，眼中卻不再掩飾他嗜血的興奮。

糟糕。

俏如來一頓。

還有什麼是他沒有想到的麼？還有什麼是他錯判的麼？一步步的抽絲剝繭都是自己的推斷麼？或者有什麼是他未經證實的麼？

是什麼？

使者的身份？始帝鱗的來歷？北冥大人的證詞？犁靈劍的真假？還是……

*

“從來沒有什麼骨痕一說？”神蠱溫皇優哉遊哉地搖著扇子，懶懶地倚靠在櫝玉院的院門框上。

“有。也沒有。”雁王抬眼看了一眼漸斜的日頭，接住落下的大雕。

那大雕似乎是傳來了什麼訊息，使雁王抬眼瞥了一眼溫皇。“飛壺峪？”

“哈。”溫皇眼眸流轉，被雁王戳破了伎倆也依舊怡然自得，“你這大雕有些能耐。骨痕？”

這是在交換情報？雁王斂了眸中金芒，“玄之玄是影形一族天資最高的唯一一人，影形本就不屬於常人範圍，而他則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所以骨痕一事是真，但玄之玄沒有骨痕一事也是真。

缺了這一項最關鍵的情報，俏如來落後怕是不止一步。

而智者博弈半步都不得有差。

“不請我進去坐坐？”

“你還有話要講？”

“誒，你我相識三年，至今吾才勘破你的身份，不得從新介紹一番？”溫皇說話緩緩的，卻在最後這幾個字後，周身凜起一陣勁風。

*

“你輸了，俏如來。”夢虯孫站在俏如來的面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見的聲音對他說。

俏如來握緊手中的念珠。

他腦中閃過了無數聲音。

尤其有兩個讓他聽得格外清晰。

同樣的涼薄鄙夷，同樣的氣若遊絲，一個在說著，再想，一個在說著，注意聽。

“我教過你，每一件事背後都有目的。”心中那抹墨綠的人影在他面前冷漠地看著他。

“目的，師叔的目的是為了掌握九界、彰顯墨家。”

“還有什麼？說，還有什麼？”

“我，钜子之位，他們要我，取得钜子之位以便更名正言順地領導墨者。”

“他們為何不直接殺你？”

“因為我是俏如來，雲州儒俠之子，朝廷命官，他們要先讓我我身敗名裂，才能名正言順地殺我。”

“你認為屢次的殺人嫁禍就是讓你身敗名裂的方法，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讓這樁公審順利進行？”

“因為……因為我自……處得到骨痕的線索，想要借此反擊。”

“誰？”

俏如來突然驚醒。

是陷阱。

骨痕一事是他初識雁王之時，雁王透露給他的。他雖在魔門世家幾經查證，卻也沒有得到什麼特別明確的印證。

而當他在鋒海恢復了部分記憶之後，因為一同被喚醒的那點對於雁王異樣的感情占去了他大部分的防範。他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抵抗對雁王的感情上，而忽略了那最初的也是最有可能的欺騙。

是雁王。

“噓……注意聽。”此時那該死的聲音恰時想起。

俏如來猛然脫出思維的海洋，抬頭看向“夢虯孫”。

“俏如來，你太讓我失望了。”玄之玄冷笑著，他的話竟然與腦海中默蒼離與雁王的話重合。

他確實，太令人失望了。

那袖子下，除了健康的黝黑肌膚外，什麼都沒有。

*

“你和欲星移、俏如來，師出同門。”由於雁王寸步不讓，溫皇只得將自己的還珠樓借出，不過也好，還珠樓中有他最愛的狐裘軟榻。

他為雁王斟了一杯差。雁王則盯著他手邊的回紋字香。

“俏如來最喜歡的，雖比不上牛首栴檀，但也不差。”溫皇順著雁王的目光垂眼看去，隨即輕輕地一句撩撥，試圖吹皺一池寒水。

“師門不幸。”雁王算是承認了溫皇的疑惑。

“那麼該如何稱呼貴派？如此才墨之藪，能人輩出，真是令人生敬。”

“哈。”雁王笑了一笑，端起溫皇遞來的茶杯。

“那堂上審人的，可也是你師叔？”

“不才見笑，正是排行第七的師叔。”

“嗯……”溫皇眼眸流轉，縷清了有關欲星移的一切。這墨家內亂他也多少有些耳聞，江湖中少了那樣一個驚才絕豔，作為還珠樓主，作為一個站在巔峰的寂寞之人他又怎會一無所知。而那人死後，怕是剩下的俏如來的幾個師叔都不安分，私下連縱排了局設了計地算計這兩個小輩，而欲星移不知是早有異心被察覺而被拿捏了北冥封宇，還是因為被拿捏了北冥封宇才起了異心，總之現在竟被他捉住了端倪。

“你阻止了欲星移參加公審，亂了我的計畫，可想好如何補償於吾？”雁王知他思慮，放下茶杯，卻沒在看溫皇。

“欸？”溫皇搖著羽扇，訕笑著為雁王添滿茶杯，“吾何時亂了你的計畫了？欲星移又何時被吾阻止了？你櫝玉院情報最靈，會不知吾今天費了那許些力氣、走了那麼遠的路是去了哪里麼？”

“你去做本行的皮肉生意，吾自不會管你，但——”雁王拿起再次被續滿的茶杯卻沒有喝，“酆都月，飛壺峪。”

“哈。”溫皇將杯中早已晾得水溫合適的香茗一飲而盡，“吾一向以誠待人，怎會騙你呢，而酆都月也一向知恩圖報，又怎會阻止他大恩人的腳步呢？”

雁王聽罷冷笑一聲，“你是說，他自己不想去參加公審？”

“吾什麼都沒說。”

“那就代表你默認了你的攪局。”

“誒呀。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幾日不見，你和那小和尚學得滿嘴的伶牙俐齒。”溫皇顛倒是非得可以，雁王則不動如山得可以。

“你多番以他撩撥我，就不怕我將赤羽信之介振出此局？”

“你不會。就像你不會讓小和尚去送死一樣。”溫皇搖著羽扇的手頓了一頓，似乎是在觀察雁王的反應，“那結果，太寂寞。”

一瞬間，天地無聲。

*

“俏如來，我一心想證明你的清白，你卻如此誣陷我，讓我心痛啊。你還有話講嗎？”

“……俏如來，無話可講。”俏如來面色蒼白，不僅是對於此場博弈失敗的懊惱，更多的則是對於疏於防範雁王設局的懊惱。

“天色已晚，既然證明了本官的清白，那就明日再審，來人，現將俏如來收押。”

赤羽信之介看著俏如來被推下大堂，為他擔心的同時也不禁讚歎俏如來的計謀，公審的意義就是在結果出來之前，玄之玄不能暗殺俏如來。

既然俏如來遲早都要浮出水面，不如先發制人，以此點拿住玄之玄。

*

“你去哪了？”黑暗之中，夢虯孫皮囊的玄之玄怒氣衝衝地質問欲星移。

欲星移從黑暗中走出，走進昏靄的月光之下，露出他的滿身的水痕污漬，彰顯出他的狼狽不堪，“我做人失敗，被只鬼跟上了。”

“嗯？”

“酆都月。”

玄之玄愣了一愣。

“至於我為何會招惹上酆都月，還得要問你啊，老七。”

“你！”

“事情辦得如何？”欲星移見成功糊弄過玄之玄，便轉移了話題。

“一切順利，若不是你沒有出現，無法指認他盜取了北冥封宇的始帝鱗，我便會一併將屍神七詭的事扯出來，到時候，他才是真正的無法翻身。”

“那只怪天算不如人算了。”

玄之玄聽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便氣不打一出來，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歸根結底，欲星移招惹上陰晴不定的神蠱溫皇也是為了給玄之玄遺留的錯誤善後。

*

鳳蝶帶了兩人份的食盒與燭火進來，各自擺好之後便盈盈一拜退了出去。

雁王微微側目。

“幽靈魔刀。”

“什麼？”

“若是不想讓我把你所做之事全部告知赤羽信之介，就把幽靈魔刀交給我，算是彌補你錯入我局的過失。”

“哈。”錯入？溫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雁王給了他臺階下，他便順了這個人情，但讓他再賣一個人情，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告訴俏如來？”

“俏如來早就知曉。”

“哦？”溫皇一臉趣味地看著雁王，試圖打探出一點當年的真相。

但雁王自然將話頭保護得滴水不漏：“但赤羽不同。他就算已經猜到是你在算計他，也還是會在被人告知此事時生氣，而他若不入局，你的一切都是白費。”

歸根結底，這人比他寂寞，所以千方百計地算計俏如來，要拉赤羽下水，入局，陪他玩。

無聊。雁王在心中冷笑一聲。

“哈。”溫皇放下羽扇，將食盒打開，“墨家人可真是吃人夠夠啊。早知如此便應該讓鳳蝶多預備些葷食。”

“吃人夠夠？哈。”雁王卻沒有理會那滿桌的食物，繼續緩緩喝著茶，“你將幽靈魔刀交於我，不僅甩掉了這會招致九算惦記的燙手山芋還保留了對赤羽的算計，一箭雙雕，卻不僅不感激我還得了便宜賣乖。到底是誰精打細算吃人夠夠？”

“誒呀？這不是精打細算，這是以誠待人啊。”

“那吾也做一回以誠待人的雁王，好心之處你方才說錯的一點，我不殺俏如來，不是因為會寂寞。”

“哦？”溫皇一臉願聞其詳的探聽表情。

“吾只是不想你太如意。”他寂寞，所以四處挑釁，三年，他都在盡力拉他入局，而他也在盡力避開與他對局。他現在可以以俏如來為幌子，拂開他的局，但若是沒了俏如來他便沒了藉口。

“哈。可惜我們早已分出勝負。”溫皇斂目而笑，雁王越是將俏如來形容得一無是處，便越暴露他對他的在乎。

這人有了弱點。

才算有了點為人的生氣啊。

三年，確實如他所說，他今日才真正認識了他。

“雕欄畫棟，你在前；買櫝還珠，你成說。”

“哈。我那不成器的師弟屢次用的示弱招式，可不甚適用於你啊。”

“是嗎？那你就當是我還在怨念樓中所有的牌匾都是出自你手好了。”

誰叫他自己的字寫得那麼難看呢。

“但櫝玉院中的機關也是你設計的，臥榻之側有他人設防，算是吾最大的誠意了。”

“所以我們才能相安無事三年之久啊。”

二人對視一笑，心照不宣地默認了他們還將相安無事互不入局下去。

大概皆是因為，他們都找到了最適合的那個目標。

*

月光如洗，大理寺的監獄條件到不至於無處安坐。

俏如來在獄中盤坐，想起了一切。

包括那在鋒海迷陣之中還未想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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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4樓發表於: 2016-07-27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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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24章時還想說大抵是無事了，但想起正劇裡俏俏好似就輸在玄之玄沒骨痕（抱歉墨武俠鋒尚未補完），這次的25章就把俏俏關入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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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45樓發表於: 2016-07-28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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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俏如來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了三年前在尚賢宮外他轉身離開被拉住前他們所說的一切。

關於九算剩下的四人是殺是留的討論、關於沒有師徒名冊的二人如何挖出背後藏匿的黑手的計畫、關於墨家的未來、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你的心白鑄了。”——不歡而散的結果就是他被抹掉了入師門以來的一切記憶。

但他早就料到雁王會用這樣的方法將他排除在局外，好讓他將九算趕盡殺絕。

所以他也早已私下與無情葬月定下那開局的一步，只等待雁王的陷阱設好，引出那些潛伏的師叔，再由他破局。

對，他在利用雁王所設的局。

誰叫雁王耍賴洗去他的記憶。

而雁王卻也好似在提防他的恢復。所以在鋒海那個將他自己的命算進去換取記憶恢復的陷阱並沒有讓他盡數想起往事。

以至於落得此番淪為階下之囚。

“師侄。”玄之玄揮手令獄卒退下。此時大理寺昏暗的監牢中，就只有這兩個墨家的叔侄。

“師叔。”俏如來並未起身，面對作惡多端的他與忘今焉，俏如來提不起什麼尊敬。他要保全的，也從來不是他們兩個。

對於濫殺無辜無可救藥的那部分九算，他雖不認同雁王一視同仁的斬草除根，卻也不想他們活著繼續為禍蒼生。

他要的是將他們繩之以法。

忘今焉的死，勉強算是二人平手。死時雖然依舊帶了一身迷障，但好歹他將他的陰謀公開給了三城太守。

而眼下這位師叔，自以為自己關住了他，其實是要將自己扼死在這了。

“你的神情似乎對我充滿怨恨，是因為我們算計了你的師尊嗎？是因為我們惦記你的钜子之位嗎？但真真諷刺的是，你我以真實身份坦誠相見也才不過一天，你卻有太多的怨恨於我，師侄啊，你被怨恨蒙蔽了雙眼啊。”

“為了權利，為了私欲，你害死多少人！”

“那又如何！失敗者才會負擔罪惡，勝利的人永遠是我！”

“你贏了又如何，用夢虯孫的身份活下去嗎？師尊說過，你這一生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卻總是希望能夠站在陽光底下。”

“他還說了什麼？”玄之玄愣了一愣，他想聽聽更多關於默蒼離對他的評價，雖然他知道從他口中說出的，永遠不可能是好話。

“師尊還說，玄之玄，早就死了！”

玄之玄猛地退後一步，卻及時刹住，鄙笑出聲，“哈。”

一語刺中要害。不管這話是不是真地出自默蒼離之口，钜子舌永遠都是那麼的一針見血。

“夢虯孫這個身份很好用啊。大理寺少卿，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

“你將如何處置北冥大人。”提及大理寺，俏如來不由擔心北冥封宇。他本以為赤羽先生會將犁靈劍與北冥封宇一同帶來，看來中間是出了什麼差錯。

“你且管好你自己就好了。”玄之玄氣憤的態度讓俏如來窺得一些端倪。

看來北冥大人暫無性命之虞。但狀況也不會太好。從堂上玄之玄一直在等人的神態，怕是他與欲星移之間還另有算計，只可惜欲星移並未如約前來，所以北冥大人怕是還要留著牽制欲星移。

看來九算共同的利益之下還真是另有一番暗潮洶湧。

“那不妨讓我猜猜，大理寺卿大人信物指證夢虯孫，雖是暫時因為骨痕一事洗清了嫌疑，但正卿大人仍舊是個隱患，利用影形的優勢取而代之是最好的方法，那麼夢虯孫這個身份你又要如何擺脫呢？”

“你！”

“放我，然後殺我。再製造一個俏如來越獄殺人，兩敗俱傷的假像，再以回歸的北冥大人身份重審此案，編一套完美的說辭解釋使臣的失蹤、犁靈劍的來路，那時或許你會洗清俏如來的冤情，或許你不會，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換了這麼多的身份樣貌之後，你還是你嗎？”俏如來狠狠地盯著玄之玄，“無論用誰，都不是你自己，永遠不會是你自己，不是你自己的樣貌，不是你自己的名字！”

“你！”玄之玄再一次踉蹌後退了一步，腦中迴響起族長的聲音，那聲音不像是在勸說，而像是個詛咒，纏繞著每一代的影形，影形影形，有影無形，世人要利用我們的多變，同時也厭惡我們的多變，我們註定不能活在光亮之下。“你不會影響我的決心。”玄之玄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那麼本座呢？”此時，從監牢之外，走進兩個滿身火紅之人。

漸修，雨潤梵中寶樹；頓悟，雷行海上扁舟。

“是你……你們！”玄之玄突感中計，他看了看摩訶尊與赤羽信之介，又回過身來看向俏如來，這一轉身的時間，就讓他想通了一切：今夜的他太過得意，以至於說得太多。

“但是你們沒有證據。”

“師叔，束手就擒吧。”俏如來斂目。

沒有證據只是不能定罪而已，對於那今天並未出現的隱藏的另一人來說，並無太大差別。

同樣都是死。

玄之玄暴露得太快，他那一視同仁的師兄遲遲沒有殺他，無非是在和自己博弈。看自己何時會醒，何時會悟。

清醒於淩亂的記憶，頓悟於人性的無可救藥。

“哈。稚子還是太過天真。墨改·碧潭映月。”玄之玄抽出佩劍，卻不是夢虯孫的乞羅八景，而是犁靈劍，向摩訶尊襲去。

優秀的判斷。

武功最平凡的俏如來在獄中，有鐵柱阻攔，無法挾為人質，摩訶尊武學他最熟悉，可以快速沖出破口逃走。

幾招過後，已讓玄之玄幾近門口，只需一個轉身，他便能逃之夭夭。

就在此時，俏如來輕聲一歎，定定地望著玄之玄身後的出口，只一小聲，便令玄之玄不禁背後一凜。

“你來了？”

“誰！”玄之玄旋即轉身，會是那羽國來客麼？老五不是保證他不會參與此局麼？

“啊！”就在玄之玄專心應付身前隨時可能會破空而來的斷雲石之時，疏於防範的背後被赤羽信之介的靈屬鳳凰刃劃開一道大口子。

怎奈玄之玄堵在門口，赤羽與摩訶尊無法同時進攻。玄之玄拼死奪路竟然就讓他跑了。

“有勞摩訶尊了。”俏如來在獄卒的幫助下被放了出來。

梵海驚鴻微微對他點了點頭，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已經通過赤羽信之介之口知曉，而在堂上與今夜在獄中“夢虯孫”與玄之玄的對話也佐證了赤羽的話。

“今日回去本座便上書聖上，將事情一併解釋清楚。”

“多謝摩訶尊了，另外還有一事，俏如來想要勞煩摩訶尊……”

此番俏如來以雁王為詐，重創玄之玄，他的傷口會成為拖累，讓他暫時無法再成為他們熟識的他人。唯一不能保證的，就是北冥封宇的安全。

赤羽已經安排了西劍流的人暗中防範，但若真是遇到玄之玄，恐怕難以為繼。

“本座知道了，本座這就帶兵前往北冥大人府邸。”摩訶尊將他背上背著的另一把劍交給俏如來——是他的墨狂，轉身離開。

*

赤羽信之介與俏如來走暗行回到西劍流。

“你的記憶？”赤羽信之介一路行來，已經發現了俏如來言談舉止間細微的不同。

“已經全部恢復了。”

赤羽信之介點了點頭。

“玄之玄接下來會化成誰的樣貌？”

“不知道。但留下他，必然可以引出另外兩位還未現身的師叔。”

“你就這般有把握？”

“唇亡齒寒。若是先浮出水面的是他人，俏如來就沒有這麼確認了，但不幸的是這一次我們面對的是玄師叔，而萬幸的也是我們先面對的是玄師叔。”

“還有一事，需要告知你，玄之玄得了天師雲杖。”

玄之玄躁動，他一定不甘心自己的計畫就這樣破產，那兩位隱藏在暗處的師叔他卻還摸不到脈門。“玄之玄既然已經得了犁靈劍及犁靈劍吸收的魔伶公主靈力，加上天師雲杖中的巧靈的靈力，他七靈已經集齊三靈，勢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而其他幾個九算也會因為他的貪婪而被牽出水面。”

那麼唯一的問題就是，剩下的幾位師叔又都是怎樣的立場呢。

“北冥封宇周身禁制和他所中之毒怕是已經透露了欲星移與玄之玄並非一路。”

俏如來皺著眉頭，回憶著他在大理寺當值時欲星移與北冥封宇的關係。

“所以究竟是因為原本九算之間就互不信任而生出的挾制，還是因為欲星移已經決定退出而被拿住了軟肋？”

九算並非善茬，雖說從不排無退路的局，不信任任何自己以外的人，但也不會將事情做絕。所以玄之玄這樣做，恐怕已經是得到了欲星移想退出的訊號。

“但欲星移會是那種好相與的對手嗎？”

兩人同時低頭看向俏如來橫在身前桌上的墨狂。

始帝鱗。

“我想，我應該去一趟無水汪洋。”

或許，與缺舟一帆渡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欲星移，讓他將始帝鱗送給俏如來，並非單純地想用始帝靈與犁靈劍之間的靈力感應來陷害俏如來。

*

夜已深，溫皇打了個哈欠。

“主人。”酆都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房間的門口，將一抹清瘦卻鋒利的身影投在門扉之上。

俏如來逃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玄之玄敗了，俏如來名正言順地走出了大理寺。

“吾知曉了。”溫皇這才闔上雙眼，羽扇一揮，熄滅了燭火。

黑暗之中，他想起雁王臨去之時他們最後的對話。

對於他為何不殺俏如來，他說是不想讓自己得逞。

他便問他既然不殺為何還要擾亂。

“我們二人目的不同。”他是這樣說的。

“卻不巧將殊途同歸。”他是這樣判的。

*

玄之玄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獵戶穿梭在樹影之間。

突然，他警覺地停住腳步，下意識地反手護住後背上那還未細細處理的傷口。

“真是狼狽呀。”

自那樹影最暗處，突然傳來一聲清婉的低笑與歎息。

是對於失敗的人的惋惜之聲，是對於愚蠢的人的責備之聲。

或許還帶了一些沒有成為死人的遺憾之聲。

“老五。”

“看來這新任的钜子，頗有些能耐。”

“哼，雕蟲小技。”玄之玄還記恨於俏如來以羽國來客詐他，讓他分心之間受了重傷。

“雕蟲小技有時也不可以禦啊。”

“那人怎麼說。”

“他怎麼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做。”

玄之玄一驚，他以為老五可以拿捏住雁王，卻沒想到她卻放任他成了最大的變數。

“老五！”

“哈。惱羞成怒，示弱的表現，老七，你急躁了。”

玄之玄後背很痛，他無意再與凰后糾纏下去。

“七靈有三在我手上，但不集齊，也是枉然。我要你幫我。”

“我若是幫你，誰又來看顧那變數？”

“……”玄之玄想要發作，卻沒有把握在重傷之時可以贏過凰后。

“倒是你別忘了萬裏邊城之上，我們還有底牌未現。”說罷，凰后盈盈離去，那詭異形狀的鞋跟踏在地上的聲音，卻久久縈繞在這好似充滿了妖魔鬼怪的暗瘴樹林。

萬里邊城，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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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6樓發表於: 2016-07-2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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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一隻玄之玄，引出萬里邊城的軍長，讓所有師叔的身分行蹤曝光，真是一步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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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47樓發表於: 2016-08-21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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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欲星移遠遠看著鴻臚寺的武僧們安靜有序地闖進北冥封宇的宅邸。

沒一會兒梵海驚鴻便到了。

又過了一會兒，從裏面急急跑出來兩個小沙彌像是去通報什麼。天擦亮的時候，被停職的金剛尊與菩提尊也到了。

大概是合他們三人之力可以解開北冥封宇周身的金闕玉房禁制。

又過了一會兒，旭日初升的時候。他將自己再一次地隱藏進了日光照不到的角落。

此去一別，怕是再難相見。

欲星移站在陰影處，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北冥府邸大門。進進出出的兵卒衙役武僧沙彌都沒有注意到他。

他就那麼遠遠地望著，隔著厚厚的院牆，好幾進的院子，試圖能看見他想看見的人。

怎麼可能看得到。

終究是做人失敗。

終究是一場辜負。

既辜負了曾經那個有野心的自己，也辜負了全情信任他的北冥封宇。

最終，他收回那依依不捨的眼神轉身離開。

*

無水汪洋沒人。

俏如來推了推緊掩的店門。

“店家很久都沒有出現啦。北冥大人也是。”隔壁賣絹花的盲眼老婆婆這樣說。

其實這絹花店也是北冥封宇盤下的，好心地想讓這素昧平生的老太太日子過得舒坦一些。

俏如來買了兩束白色的絹花。他要去祭拜一下魔伶公主與錦煙霞。

*

隨著玄之玄陰謀的敗露，魔伶公主遇刺一案與郭箏被殺一案也水落石出。

大理寺卿北冥封宇、大理寺正俏如來、鴻臚寺卿法濤無赦、鴻臚寺少卿一步禪空官復原職。

大理寺少卿夢虯孫被罷免。

但真正的夢虯孫在哪里、是生是死卻沒有人知曉。

這謀害他國公主、使臣試圖引起兩國戰爭的罪魁禍首究竟長什麼樣，通緝令如何發，就連聖上也犯了難。

“這個史精忠啊。”刑部尚書雲十方歎了口氣，真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

*

都城夏日未盡，邊城初秋已至。

幹爽的秋風吹起旌旗，一陣卷著黃沙掠過的氣流過後，邊城之上乍現一人。

加上原本就站在那裏負手而立望著邊境蹙眉思索的一人，一共兩人。

“回來了？”雖沒有聽到任何聲息，但這負手而立之人卻依舊知道有人來了，也知道那人是誰。

“是，也不是。”

風逍遙回來，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而不管這個答案如何，他都不會再留在這裏。

所以他的人回來了。他的心卻永遠回不來了。

那一身暖陽色的剛毅男人聽了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柔軟，但因為背對著風逍遙所以並未被他看見。

見那男人不做聲，風逍遙將困擾他多天的問題提了出來：“當年，修真院的事，你有參與吧。我在樹林中遭到的是忘今焉的襲擊？當醒來的時候就在鐵軍衛大營了，曾經我以為是上天待我不薄，但後來，我相信這絕不是巧合。”

巧合。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巧合。

尤其是在九算的世界中。

“你都知道些什麼？”風逍遙接著他的陳述問道。

那人一直都沒有做聲，甚至都沒有轉身，讓風逍遙失望至極。

他向前邁了一步，但是又收住。

曾經最為靈敏精巧的踏步，現在卻沉重地挪也挪不動。

他想掰過那人的肩膀，揪住他的衣領，質問他到底參與多少，到底知曉多少，將他帶回又是否只為了留條後路，這麼多年的相處是否就真的只有利用。

但是他承受不起那個昭然若揭的答案。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鋒海，無情葬月的墓碑前，他與白日無跡的對話。

軍長或許期望你親自去問他。

但是他又真的期望得到答案嗎？

他望著那人的背影。他想將那背影牢牢記住。

記住這個曾經帶給他此生最為自由快樂無拘無束的一段時光的男人。

也記住這個給他帶來無盡欺騙背叛讓他再也難以相信任何人的男人。

他在閉上眼睛之前，率先將臉別了過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腰間的鐵軍衛令牌扔到那人腳下。

“我走了。”他故作瀟灑地撩起披風轉身，背對著那人揮了揮手，大步離開。

從此天涯無歸意，陌路空餘恨。

而直到風逍遙踏著清風離開萬裏邊城再也不見身影之時，鐵骕求衣依舊沒有回轉過他的身體。

白日無跡慢慢走近。

鐵骕求衣這才開口，聲音有些許久未說話突然出聲的沙啞，“你不該動我的人。”

“哈，別說得你好像置身事外一般，若沒有你的授意，白日無跡會咬我咬得那麼緊嗎？他查得太深了。”

“這不是商量，這是告知。”

“嗯？”“白日無跡”突感空氣中的殺氣，下意識地抽出腰間軟劍揮臂一擋。

“你不該，動我的人！”鐵骕求衣出掌襲擊“白日無跡”，“白日無跡”似乎身體不適，劍鋒並不淩厲，而鐵骕求衣掌風如雷，肉掌與“白日無跡”的鎏虹劍相抵竟毫不遜色。

“老二！你！”“白日無跡被震退數步。

“看來钜子的繼承人讓你吃虧不少。老七，你退步了。”鐵骕求衣收勢，將手重新背回身後。

“老二，你在怪我撩撥風逍遙？”

“你該休息了。”

“那你不如怪你自己動了情。你收留風逍遙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他日你用他來對付老大之時，就是你與他反目之日。”

“這不是建議，這是命令。你該休息了。”

“七靈我已經齊集三靈，並且除了四靈珠依舊下落不明以外，其他三靈我也知曉所在。成功在即，老二，事已至此，你真的甘心嗎？”

七靈唾手可得，代價也不輕，九算又去其一，老大死了，風逍遙走了，玄之玄的出現很有可能是在威脅他若是不從他的計畫就會將他的身份暴露給三城太守。競日孤鳴亦不是善與之輩。

“你和老五打得一手好算盤，想將禍水往我這裏引。”

“不止你，還有老三。”

“嗯？”

“他的破綻太大了。”

鐵骕求衣冷哼了一聲，確實，欲星移與他一樣，破綻都太大了。

北冥封宇。

“你把北冥封宇如何了？”

“斷墨殘楮。”

“老三沒將你碎屍萬段？”鐵骕求衣眉頭一蹙，斷墨殘楮是墨家古籍偏方中一種最緩慢卻致命的毒藥，老七竟然以此來威脅老三，恐怕老三去意已決，而老七也不畏與他撕破臉了。

“我將《墨櫝》燒了。”

玄之玄更不畏將此事告訴鐵骕求衣，怕是已經想好了如果他拒絕，又會如何來拿捏他的把柄。

“你想讓我做什麼？”

“老五派出去的墨者回報，來尋犁靈劍的西經無缺近日已經到達邊陲，同來的還有另外一靈。”

鬼飄伶。

“我要你活捉鬼飄伶。”

“如何做？”

“犁靈劍我放在老三身上了，以你二人之力……”

這是走得一步好棋，讓他與老三聯手，對付帝女精國第一第三的兩大劍客，然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我有條件。”鐵骕求衣思忖不過一瞬便應承下來。

“什麼條件。”

“第一，不要再用這張面皮。”

玄之玄一怔，立刻答應，“可以。”

“第二，告知我剩下的幾靈都在何處。”

*

上官鴻信坐在櫝玉院自己的房間裏。

支著頭，闔著眼，聽著屋外別離燕唱的小曲。

俏如來重創了玄之玄。

沒有殺他雖然讓自己很失望，但讓他無法在都城久留卻確實是一步好棋。

那麼此時他是否已經聯繫上了那他未知的最後一名蟄伏的九算？

會是誰呢？三城太守還是他身邊那名醫者？或者鐵軍衛的軍長？

不過是誰都無所謂。

他們終會要來拿他手中的幽靈魔刀。

至於他那可愛的師弟。

那日在萬裏邊城外的小潭邊上，愚蠢地問他在找誰、在等誰，找到了沒、等到了沒。

哈，真不像是三年前與他爭鋒相對處處作對的人問得出的問題。

他要找的人，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沒有找到；

他要等的人……

“主人……”別離燕突然中斷了唱腔。

來了。

*

“溫仔啊！”千雪孤鳴大咧咧地闖進神蠱溫皇的房間，又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

神蠱溫皇一個“沒注意”就將那剛點燃的回紋香扇了千雪孤鳴一臉。

“咳咳……咳咳……心機溫你！”

“邊城已經那麼冷了嗎？”神蠱溫皇趁千雪咳嗽之際，輕飄飄地岔開了話題。

“是啊，都城竟然還是盛夏。”千雪孤鳴將自己的狐裘脫下隨便扔在一邊。

“怎麼？你又如何招惹了你那小叔叔而要來我這裏躲避了？”

“這怎麼話說的？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鳳蝶嗎？”

“哦~”神蠱溫皇將羽扇覆在臉前，眼眸一轉，笑得滲人。

“咳咳，當然，最主要是來看你，來敘一敘我們邊城三傑的情誼。”

“哈。你這聲咳嗽，可是越來越像你那舊疾纏身的小叔叔了。”神蠱溫皇不知是在故意提起與他關係曖昧的競日孤鳴來讓千雪窘迫，還是在諷刺他們同樣都在裝咳嗽。

千雪歪了歪頭，當做沒有聽懂，“我正是為了他的病來找你的。”

“哦？這次又要像我討什麼？”神蠱溫皇突然想起什麼般，乾脆開門見山。

“篾片蠱。”千雪也不客氣。

“我以為是相思蠱。”

“心機溫呐，不要再岔我。”

“可以。”

“這麼好心？”

“當然。神蠱溫皇一向以誠待人，況且我們邊城三傑還有著那麼深的情誼。”

嘖嘖，千雪暗自咋舌，心道他還真是睚眥必報。

“說罷，你要我拿什麼交換？”

“自然是你擅長的，治病救人。”

真是千古奇譚，千雪孤鳴瞪大了雙眼，竟然還有神蠱溫皇治不好的病？

似乎是看出千雪的想法，溫皇慢悠悠地說道，“術業有專攻，我是神蠱，不是神醫。”

“自古蠱藥不分家。”

“那狼主這是拒絕了？”

“不不不，你說，你說，治誰。”

神蠱溫皇笑眯眯地，卻不再應他。

*

鳳蝶按照神蠱溫皇的吩咐，將千雪安置在還珠樓早就為他特開闢的房間裏，回來回報，“主人，大理寺正史精忠求見。”

“哦？終於來了？”神蠱溫皇立刻來了精神。

*

再一次踏足還珠樓，俏如來早已習慣不再將那些鶯燕蜚語納入耳中。

心境也有了變化。

上一次，他抱著忐忑的未知心情前來求助。

這一次，“俏如來見過溫皇前輩，前來與前輩做筆生意。”

態度不卑不亢，堪稱完美。

“哦？”訝異於俏如來的單刀直入，神蠱溫皇眼眸流轉之間便想通了，“你的記憶恢復了？”

“是。”

“我記得你說過，若天下間，能有何人在於神蠱溫皇做交易時不緊張，恐怕也無需與神蠱溫皇做交易了。所以我想，你不是來做交易的，而是來攤牌的。”一瞬間，那種令人窒息的寂靜再一次充滿這個房間，似乎連那嫋嫋而動的回紋香都凝固在半空。

“不是攤牌，確是交易。”俏如來神色堅定，絲毫沒有畏懼。

“那麼，有什麼是你恢復記憶之前不能，現在卻可以來與吾做交易的？”

“一句話，換一句話。”

“哦？”溫皇饒有興致地從軟榻中坐起。

“我想用‘萬象開局’換溫皇前輩的‘一元複始’。”

“哈。”溫皇竟然因為這稚子一句話而怔了一怔。“不愧是墨家钜子。”

俏如來用他可以再一次和赤羽對陣的萬象開局，來換取他能同最初一樣由鳳蝶帶路再入櫝玉院。

“吾允你了。”

這對師兄弟，還真是同樣難纏。

同樣，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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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6-08-21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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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雕樑畫棟，櫝玉還珠。

八個字，三面匾，全是上官鴻信所書。

他曾經嘲笑神蠱溫皇寫的字太難看，神蠱溫皇自然不會只是一笑而過；

他曾經嘲諷神蠱溫皇還君明珠造作，神蠱溫皇當然也不會真的聽之任之。

是故還珠樓的牌匾各個都是出自雁王之手，櫝玉院中也處處都是神蠱溫皇故意為之的機關暗器，時刻考驗著雁王的警惕。

而且墨家的機關術並不能解所有、盡全功。

因為那是東瀛陰陽家的奇門遁甲。

雁王應該就是從這一點中勘破溫皇與赤羽的交情。

神蠱溫皇看了半晌面前沉穩得不似以往的俏如來，才複又搖了扇子，“鳳蝶，帶史大人去櫝玉院罷。”

若是沒有鳳蝶帶領，上官鴻信如果不見俏如來，俏如來想進入櫝玉院可是要頗費一段時間，但俏如來心知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三年前被他抹去記憶的一刻便開啟的亂山局，如今正在如棘輪般嚴絲合縫地扣合，帶著如同絞盤上漸漸被收緊的粗繩般的死亡陰影緩緩前行。

他的師叔們，不剩幾個了。

“只是又要麻煩赤羽先生了。”俏如來手中唯一屬於他的籌碼，就是他與赤羽的交情。

大概真的是因果、冥冥中也真的有天定。

當年史豔文的一絲善舉，令赤羽信之介至今難忘，所以傾盡所有來幫助俏如來。

即便再次入局，即便可能沉淪。

“無妨，神蠱溫皇始終是吾的宿命，不如儘早有個了結。”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櫝玉院門口，俏如來飛快地整理著思緒。

自從想起一切之後，他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會有一丁點的不自在——緊張，生怕自己想得不夠周全，說得不夠完美，而被他捉住破綻，抓住把柄。

太累。

卻也充滿挑戰。

他們其實都一樣。

淡淡地瞥了眼門外抱著琵琶的別離燕，俏如來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嶺南村客棧裏聽見的那小曲。

他微微笑了笑，隨即斂神，推門而入。

那裏，等待著他的，是已料又未蔔的前途。

*

大荒之東有鬼府，府中有屍，屍可犁靈而不腐。

三日前，可以感靈犁靈禦靈的西經無缺已經到達萬裏邊城。

他來到忘今焉的墳前。那新墳才立不足半月，就已經被毀了大半。

舉國尊敬的輔師生前道貌岸然，身後卻留下一片罵名。

這裏埋葬的不只是一具屍骸，還有所有人的廢然失望。

光陰塚，穿心弄。

感應到這裏微弱的靈力，西經無缺才來到這裏，卻發現那靈力已經接近消弭。

“是巧靈。”鬼飄伶一字一頓緩緩地說。

西經無缺閉了閉眼，認真地分辨著空氣中愈發稀薄的靈力，“走吧。去都城。”

*

邊城城主最近手頭有些麻煩事，先是萬年沒有請過假的鐵軍衛軍長突然告假，還說什麼歸期未定，或許是明日，或許會更久；尉長兼那無所不能的江湖百曉生白日無跡最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搜集情報不知所蹤；兵長又突然撂挑子不幹，甩了兵符拍拍屁股走人，而軍長又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實在令他頭大。

還未來得及著手人馬調動，三城太守——也就是他那年紀輕輕卻一身病的祖叔叔就因為換季又犯了病，偏偏他那能生死肉骨的小叔叔又不在。

“咳咳，我的小蒼狼，你把小千雪說得太神了。”

蒼狼訕笑著沒有回答，然後轉頭望向原本晴朗現下卻逐漸被陰雲籠罩的天際。

怕是要變天了。

*

“焚香一炷，煎茶半盞，甘於窗下聽秋風小曲兒。師兄你變了。”俏如來款款而來，落落而坐，不待上官鴻信招呼，十足像個自己人。

上官鴻信淡淡抬眼，瞥了他一下，又斂目逕自給自己斟起茶，“大概是近朱者赤。”

“那溫皇前輩怎未見得近墨者黑？”俏如來的話像是閒談，又像是撩撥。既順著他的話承認了他的歪理，又借機貶低了他的影響力。

“一個畫疆難墨守，一個貝葉不受塵。自然是他更我行我素一些。”其實他只是不想浸染他，不想撩動他，不想如他的意，成他的美，入他的局。他從頭到尾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唯一的目標。

“你竟然也會遇到難題。”

那難題、那目標——上官鴻信將手中熱騰騰的茶杯推向俏如來——“可不就在眼前？”

俏如來聽罷耳後一熱，急忙將那趁亂鑽進他長髮兜帽中的頑劣的小貂捉出來扔在桌上。

似乎察覺俏如來的變化，小貂睜著漆黑如墨的大眼睛盯了他一會兒，便躲進雁王的垂袖之中。

屋外又嫋嫋縈繞起曲聲，卻未再聞得人聲。

沉默了一小會兒，俏如來率先開口，“我都想起來了。”

“嗯，你都想起來了。”上官鴻信重複著他的話。

“魔伶公主之所以會帶著犁靈劍來都城，是你的計策。”

“時機已到。”

“你找到了四靈珠？”俏如來微怔。

三年前，俏如來殺師血繼默蒼離，得到钜子之位，得默蒼離遺命，將蠢蠢欲動的九算壓回暗處，但卻苦於沒有九算名單。

姍姍來遲的上官鴻信略帶吃驚地望著滿身是血的俏如來，但隨即便將那種吃驚、憤怒、失望都掩藏在了疏離之後。

他終究還是沒能趕上那人的步伐，他終究還是沒能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

“雁王？”俏如來還未從鑄心的震撼中解脫出來，更沒從弑師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他驚魂未定又警惕地看著上官鴻信。

“最少尊稱我一聲，師兄吧。”

“師……師尊從未提及此事。”

“警惕很對，疏離也很對。”上官鴻信上前一小步，好整以暇地看著渾身是血的俏如來向後退了一大步。“但首先，安葬了他罷。”當上官鴻信的目光劃過地上那抹被猩紅包裹而變得發黑的幽綠時，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柔軟，但當他再次看向同樣被猩紅籠罩的俏如來時，那抹柔軟變得複雜起來。

他在判斷他！看出他眼神含義的俏如來又向後退了一步，退到可以用墨狂橫劍提防的距離。

上官鴻信確實是在判斷俏如來，他想知道做到了他做不到的、得到了他得不到的少年，究竟有何特殊。

兩人都在以同樣的思考代替發問。

然後同時得到共識。

消滅墨家餘孽，讓墨家重新回到黑暗，是他們首要的目標。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意識到了，他們的做法會大相徑庭。

三日，雁王與俏如來約定三日為期，如果到時他說服不了他，便聽從他的想法。

“回歸黑暗，不一定是殺光。”三日之後，俏如來端端站在雁王的面前。

“卻是最快速的方法。”雁王篤定眼前這略顯蒼白孱弱的少年說服不了他，他也為他想好了下場。

“快速不一定正確。並不是所有的師叔都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那被他們害死的人，就是死有餘辜？”

“這……”

“你應當去當個捕快，而不是墨家钜子。”雁王上前一步，伸出手，探向俏如來耳畔。俏如來仰頭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對他說：“你的心，白鑄了。”

等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便是三年之後的當下了。三年之間，渾渾噩噩懵懵懂懂，缺失了重要記憶的他，還是他嗎？

“所以那時的你說你等到了，或許又沒有。”俏如來正如雁王所言，記起了一切便會通曉他所說的意思。

也知曉雁王開局的意思。

屍神七詭以七靈代之，當年他們沒有使徒名冊、沒有九算身份，只有一明一暗兩人相攜。所以他們約定以《屍神七詭》來設局釣人，而開局的關鍵便是他們兩人之中能有人找到四靈珠。

不是俏如來，便只能是雁王。

忘今焉之死是開局的象徵，那麼四靈珠，必然已經在雁王手中。

“你用來探犁靈劍的，是欲星移交予你的始帝鱗。”雁王不必承認，因為局勢並無其他解釋。他也不必探問，因為答案也只有一個。

“是。”

他們二人都在互相估算著對方手中的籌碼。

上官鴻信抹掉他的記憶之後，借著默蒼離早已散佈出去的屍神七詭的秘密，營造了很多流言。

用以迷惑貪心的九算。

三個月後，史豔文的兒子史精忠入仕進入大理寺。都城一隅赫然建起了一座雕欄畫棟。

“魔伶公主之所以會帶著犁靈劍前來京城，你構陷了西經無缺？”

“只是五個人，一個陣，在他練劍的地方，迫他走火入魔。”

俏如來不認同地怒上眉山。牽連無辜，他這樣做，又與九算有何區別。

“他是否走火入魔，於我無所謂。他若是走火入魔，帶著犁靈劍四處砍殺，必然會引來九算注意；他若是沒有走火入魔，此番也是給勝絃主一個提醒，有人發現了屍神七詭的秘密，她也一定會將犁靈劍送走以免禍起蕭牆。”

見俏如來不悅，上官鴻信難得好意提醒，“西經無缺現下與鬼飄伶正在趕來都城的路上。”

俏如來心中一驚，卻沒有表現出來，也並未讓上官鴻信將話題帶開，“是你將犁靈劍在魔伶公主身上的事洩露給九算的。”

“你是這樣認為的？”

俏如來搖了搖頭。他沒有這個必要。以九算的耳目算計，恐怕犁靈劍一離開西經無缺身邊，他們便已經有所佈置了。“變數在於偷偷跟著和親隊伍來找青奚宣，也就是菩提尊的錦煙霞撞破了玄之玄的陰謀。”

“哈。”雁王冷笑一聲，起身走到窗前，“那是九算的變數，於我無所謂。”

俏如來不理會他發出的輕鄙。鬼飄伶在來都城的路上，恐怕會遭遇九算襲擊。現在他的手中擁有始帝鱗，雁王的手中有四靈珠，恐怕酆都月手上的那柄幽靈魔刀也被雁王以某種代價從溫皇那裏交換來了。

雖然不多，但他還算有籌碼。

“不知雁王荒廢多日這櫝玉院的生意，現下還做不做。”俏如來起身，來到上官鴻信身後一步之外。

“你知道吾的規矩。”

“當然，以情報換情報，和那白日無跡無二，不過相信師兄會給師弟行一個同門之誼的方便罷。”

這會兒子要討便宜了開始賣乖，倒又應了溫皇那句小狐狸的稱號。

上官鴻信回過身來，走到俏如來面前，俏如來需要微微揚起頭才能看清楚他金眸中是否藏著什麼情緒。那裏卻什麼都沒有。上官鴻信突然抬手，像每一次一樣，伸到俏如來的耳畔，似乎是要將他的長髮攏至耳後，又似乎是想要碰碰他的臉頰。但與每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俏如來猛然退開了。

屋外那琵琶聲赫然錚錚起來，移商換羽間，變得激昂緊迫。

“這是三年間你第一次避開。”

便是代表著他在提防他。

“有些事情，有一次就足夠記住了。”

“你問我等的人來了麼。”上官鴻信站在原地沒有動，卻漫不經心地瞥著眼下被突然拉開的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來了。”三年來，俏如來終於可以成熟自信地說出這句話。

他來了，甘願入他的局，正是為了破他的局。

“七天，破壞你的計畫，或者……”

“任我處置。”上官鴻信知道俏如來會同意。

*

俏如來在前往梅香塢的路上。

肩膀上的小貂坐得很端正，有些畏懼地不敢亂動。

他將它從肩膀上捉下來捧在手裏，一人一貂對視了一會兒，那小貂率先移開目光，俏如來啞然失笑，用鼻尖碰了碰小貂雪白的肚皮。真是敏感的小傢伙。

那小貂試探地也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俏如來的手心，見俏如來依舊笑著，便放肆地扭動了一下身體。俏如來見它放鬆下來，便與它親昵了一下又把它放回肩膀上。

他用自己的生死與雁王做下的交易便是動用櫝玉院的情報網幫他找人。

“好久不見了，獨眼龍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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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山直影》根據大綱還有大概三四章完結，所以進入月更模式，最後三章收錄在實體書中。實體書包括三章完結章+一章雁俏肉、一章溫赤。

-一宣大概在9月底進行。主要走通販，CP19會有少量現場掉落。灣灣暫時還沒有計畫，抱歉。

-全部文章會在明年春節前後以txt形式放出。

-謝謝一直堅持看到這裏的好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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