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7 [墨应&剑应]冰原传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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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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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12-27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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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 [墨应&剑应]冰原传奇（待续）

CP：主墨应，副剑应。兽化设定。

有兽兽，人兽，兽人车子……

哦对了，我好像把玉梁皇写得挺高大的！我喜欢他！

其余也没什么了，反正我觉得不怎么雷，大家可以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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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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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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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树叶还没全黄，就被一夜寒风扫落了，山顶的云又浓又厚，变幻出各种野兽的形状。映云骞仰头望着云朵后头隐约的一点薄光，喉咙滚动着发出一声细细的嚎叫。

“云骞！你在干嘛！”身后有声音传来，云骞回过头，看到了他的姐姐。姐姐比他大一岁，有修长矫健的身躯，还有一双秀丽的碧眼。她三两下跳上山包，像一片叶子轻盈地落在地面。

“你怎么又乱跑呀！”她亲昵地舔舔云骞脖子上的毛，爪子在他头上轻拍一记。“爸爸说过的，不许你单独出来。”

云骞扭开头，讨厌她把自己当小宝宝。冷刃般的山风吹过来，拂动他们身上厚重的毛。他不满地说可是爸爸在哪里呢，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他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姐姐眨眨眼，说教前总是先板起面孔。她长得很漂亮，大概也只有云骞能够分辨出她生气时微妙的表情变化。

“不许胡说。”她认真地歪过头：“爸爸会回来的。叔叔已经去找他了。”

“可是叔叔也已经出去很久了？”

“那又如何？他们都会回来的。”姐姐固执起来就像河边的石头。云骞撇撇嘴不再说话，恋恋不舍地从那块平整的青色石板上跳下来，姐弟两一前一后走下去，枯叶断枝就在他们的脚下沙沙作响。

“映鸿雪！”忽然间山脚下传来粗鲁的呼喝。姐弟俩站住了，云骞本能地挡在姐姐面前，眼前却横过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映鸿雪略低头，从容优雅地俯视着脚下的狼群。

“玉梁皇。”她朗声开口。“你为什么来？”

山下的狼群呜嗷嗷一阵怪叫，为首的头狼一身棕色的长毛，其间夹杂着花白颜色。他的体形巨大，粗壮的肢爪十分骇人。云骞每次看到他都有些怕怕的，这次见他来意不善，于是忍不住低吼着向他示威。

但玉梁皇并不把云骞放在眼里。毕竟那只是个离成年还有些时间的幼狼。他长得也太瘦小，尖尖的脸和嘴巴，说是只狐狸也有人信。自打映朝阳和任平生失踪，方圆百里的狼群几乎都已收入他玉梁皇的旗下了。如今只剩下年轻的姐弟俩统御着尚未归服的族群，若不是因为那映鸿雪着实美丽，他就算咬断这一双孤儿的喉咙也不在话下。

“你考虑的期限就要到了。”他仰起头，向映鸿说雪狺狺笑道：“怎么样？是要听命于本王，或者干脆……死？”

映鸿雪傲视他，凌然道：“距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三天，你不必如此心急。时间到了我自然会与你一战。输赢各安天命，谁也不要反悔才好！”

话里的气魄令山下的狼群也有些慑服了。玉梁皇心中恼怒，却不能在这年轻的女孩子面前失了风度。

“好！”他冷冷撂下一个字，带领他的随从汹汹退去。映云骞这才向姐姐身边躲一躲，低声道：“你真要同他打架？”

映鸿雪一笑，抖抖肩上的落叶。

“你担心什么，难道我会打不赢他？”

云骞不吭声，他当然希望姐姐赢，却又懊恼着能够维护族群的那匹狼并不是自己。他太小了，连单独出门都不被允许。眼看天色愈暗，冷风发出宛如狼啸般呼哨声，映鸿雪回头贴一贴他，安慰道：“别怕，走吧。”

“我没有怕！”云骞没好气地对她龇了龇牙，一面走着一面絮絮发问：“爸爸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有人说他是遇到了山神……姐姐，真的有山神吗？”

“当然没有啦！”映鸿雪回答得并不走心。“传说都是假的。再说，传说有山神的地方就是云杉附近的泉眼那里。你不是也去看过？只是个人形的石头而已。”

云骞不做声了，他跟着姐姐回到营地，回到自己的山洞去。那晚刮了半夜北风，雪花旋舞着覆盖住茫茫的山岭。凌晨时洞外的风雪终于停了，一轮圆月明光晃耀，照亮了一天星斗和几缕稀薄的云彩。

映鸿雪带着族群出洞巡视，又特意叮嘱云骞：“我出去看看，你在家里等？”

云骞趴在干草垛上抖抖耳朵，百无聊赖样。

“为什么不带我去呀！”

“你再长大一点，就带你去。”

“那你快点回来。”每次家人出门他总要这么说，从前是对爸爸对叔叔，现下是对姐姐。映鸿雪笑起来，她说我是不会走远的呀！你乖乖的。

云骞伏在他的安乐窝里目送姐姐出门，短短一个月时间她似乎又高大了些，完美的肢体和雍容的气度是那么卓荦不群。云骞恍惚听爸爸说过玉梁皇是追求过姐姐的。可是他配吗？

“哼！”云骞冷冷地喷了个鼻响，站起来走向洞外。清冷的空气迎面袭来，眼前的世界一片澄明。他转头看看月光笼罩的皑白山峦，琥珀色的眸子忽然轻翕一闪，转身奔向了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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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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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映云骞一路飞奔，在雪光凌凌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爪印。当前方的坡地渐渐升高，他的足下扬起了一股雪尘，林间高大的树木在视野里纷纷后退，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月下的山头便蜿蜒出洁白的伏线，宛如画卷。

“墨倾池！墨倾池！”他向着画里一个静默的身影跑去，自己也成了画中景。被他呼唤的影子有着新雪一样的毛色，云骞身边从未有过这样的同类——他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头狼更加高大，气度渊穆深沉，眼睛就像初冬的冰湖，在月光下泛出冷冽的灰蓝色。

一个月前云骞的叔叔任平生离开族群的领地，外出寻找久不归家的映朝阳。云骞与叔叔感情最好，为了不让同伴耻笑，他跑出去很远才哭出来。那时的天气还暖着，一只蜜蜂嗡嗡落在他粉润的鼻尖上。云骞挥爪驱赶那只昆虫，不知不觉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他呜咽着，气愤地追逐那只骚扰他的蜜蜂。忽然间他的耳边传来一声问询——

“你为什么哭。”他记得自己当时的确听到了。但久后墨倾池否认，说并不是他先开口的。云骞始终认为自己的回忆不会有错，虽说他们的相识只源于一句很普通的开场白，但云骞很意外自己竟然会放任这样危险的邂逅——一只陌生的狼对他来说，并不比人类的陷阱更安全。

叔叔从前常说“相逢即是有缘。”云骞只是一只未及成年的小狼，他不懂什么是“缘，”但无论如何，他遇到墨倾池，正如对方也遇到他。这件事本身实在有些……

不一样的。

“你怎么跑出来了。”墨倾池举目看看他来时的路，有点诧异。“你的姐姐允许你出来吗？”

云骞抖抖毛，矜持地扬着头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我不必事事都要她允许的。”

“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呀！”云骞呛声反问。墨倾池说没什么，我只是……嗯。

云骞歪过头看看他。

“你是不是又说你要走了？”

墨倾池转过头，冷溶溶的目光落进他琥珀般的眼睛里。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对呀！”云骞吸吸鼻子，有点得意。“看你的样子就猜得到。不过你已经这么说过好几次了。这一次呢？会是真的吗？”

“也许是。”墨倾池淡淡地回答：“冬天来了，我还要再往北方去。”

云骞转过头，心里沉甸甸地思索起了关于“墨倾池真的离开”的可能性。其实对于离别他已有了经验，并不会像爸爸出门时六神无主，也不再像想念叔叔时委屈难言。他只是感到一种牵扯，闷在心里，像松鼠在他肚子里塞满了松果。

“你还是要去看你的极光。”他轻声道。“真的能找到吗？”

“这要去了才知道了。”墨倾池回答：“不过就算看不到也是一种结果，努力不枉。”

云骞眨眨眼，目光探寻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如果看不到岂不失望，又怎会不枉？”

墨倾池笑笑。

“有时候确定的失望也比无法触及的希冀让人安定，不是吗？”

“但这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云骞认真道。“要接受这种失望，真会甘愿吗？”

墨倾池点点头：“若是过程美好，未为不可。”

云骞凝视他，那双澹然的灰蓝眸子映着月亮，泛出澄净的光彩。他忽然窘迫起来，强撑着镇定转过头去。

“可是……”他沉着脸，“我也很想看你说的极光呢。如果没有……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会失望的。”

墨倾池看看他：“你真这么想？”

“对呀！”云骞傲慢道：“难道本少爷像是会喜欢失望的狼吗？”

墨倾池笑一笑。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望定他，疏朗的神色里饶有意兴：“我是问……你真的想看极光？”

云骞目视前方，轻描淡写道：“听你说得怪有趣的。就去看看……也无妨。”

墨倾池沉默下来，目光落在他稚嫩清秀的侧脸，一双上扬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在呼出的白气间轻轻颤动，仿佛轻盈的蛉翅。

四野忽然阒静，在那一瞬间他们都清晰地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过了良久墨倾池终于摇一摇头，轻松道：“可是不行的。你的姐姐和族亲都不会放你离开领地……”

“再有三天。”云骞忽而开口截断他的话。

“再有三天我的姐姐就会成为这座山的狼王了。到那时……”他转过头，弧度优雅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令他的声音轻颤——

“到那时……”

“到那时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看极光？”墨倾池平静地接过他的话，又十分自然地许诺：“如果你愿意，我是说……能有一个同伴，我会很高兴。”

云骞瞪大眼睛，清泊般的瞳孔映着月，有晶莹的小光圈在闪着。但他只是淡淡转过头去，波澜不兴地矜持道：“我考虑一下吧。所以在这期间……你不要走？”

“好。”

云骞满意了。一歪身轻轻靠上身旁坚实的肩膀。他闭上眼，在清甜的冰雪香气中感到安神笃意，不多久便堕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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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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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耳畔均匀的呼吸声让墨倾池的心沉静下来。他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那样的话——同伴。很久以来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同伴什么的，似乎并无必要。当然，绝大多数狼的确是群居的，他也曾经有过自己的族群和亲友。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离群索居的生活轻松而自由，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关心食物、权位或领地以外的东西。那些东西非是不好，可整天被它们拴住，又实在无聊了。

“你就是生活得太安逸啦！并不是所有的狼天生就拥有食物、权位和领地的！”曾经的好友这样评价过他。墨倾池也觉得或许自己是有点奇怪，但他并不要改变什么。周游天地当然比困囿一方更有趣，他记得自己初踏足这座山时，原本也只想当个过客来着。可他遇到他——那么小又那么凶的一只，脖子和耳后还有白色的绒毛没有褪掉。他一面追扑昆虫一面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太逗了。墨倾池站下来，本想着只要默默看一下就好。

可他发现他。映云骞落地收了泪，以一种极为端庄的姿态向他凝视。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墨倾池则安静地站在原地，以示无害。

“你是不是迷路了。”经过分析映云骞得到如是结论。因为爸爸告诉过他狼族之间虽然会为了领地和王位厮杀，但同类有难，还是应该尽力帮助的。独狼没有办法长久生存，族群是他们必须依赖的东西——墨倾池对这些言论并不置评，可云骞还是从他静默的表情里读出了不认同。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的问题源源不绝，其中不乏这种极具哲学性的。墨倾池简单讲述了他的旅行，映云骞听得双眼放光，兴奋大叫：“原来你是离家出走的呀！”

墨倾池语塞一下。他说也不算是吧但是你用得着这么高兴吗？映云骞一拨棱脑袋，傲慢地说当然啦！离家出走是很厉害的，我的爸爸就离家出走，我的叔叔也离家出走……说完他挺起胸脯，好似睥昵万方地迈着方步在墨倾池面前走过：“以后我也离家出走……”

不等他说完就被用爪子扒拉回来了。映云骞在地上打一个滚，跳起来呜呜示威：“你干嘛呀！”

墨倾池一本正经地说你的爸爸你的叔叔都不是无故离家，也并没有不想回来。离家出走的狼大多再也回不了家，你最好不要离开你的领地。

“你跟姐姐说得一样。”云骞收敛了玩性，抬起头望望被树梢遮蔽的天空，有点不甘心地开口：“可是你不是也自己跑出来了吗？我也想像你一样，不行吗？”

“那是你的事。”墨倾池本能地想。但第一次有同类对他的际遇感兴趣，甚至起了憧憬之心，那种冷言冷语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何况即便映云骞真的心向远方又怎样呢？墨倾池见过他的姐姐，一匹年轻却十分矫健的雌性，她的身上有着势不可挡的犀利气质，没人怀疑她会是这片领地未来的女王。

想必她是绝不会让她的幼弟离开她的。

所以。墨倾池面无表情，胸口火热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映云骞忽然醒过来，他抬起头动动耳朵，警惕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墨倾池转头看看他：“你不睡了吗？”

“嗯！”云骞站起来将全身的毛抖得蓬松。他说我要回去了。不然姐姐回家看到我不在，就会生气的。从前她还不怎么管我，现在爸爸和叔叔都不在家，她就紧张兮兮……等到三天以后她打败那个玉米黄就好啦！你要等我哦！说好了的。

墨倾池认真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淡漠地转开头。

“快回去吧。”

云骞一跃跳下山坡，黑色的身影飞速移动着，转眼消失在了林荫之中。墨倾池站起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凝视许久，冷漠中透着一丝惋惜，终将那声告别之语低低出口——

“再见。”

映云骞猛地停下来。四周的参天巨木将他围住，仿佛自成了陌生的世界。月光不知何时在脚下消失，周围黑得像锁起的匣子。狼的夜视能力是很好的，云骞从没怕过黑夜，眼下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因为就在方才，他似乎听到了奇异的吟诵声，可当他停下侧耳细听时，却又只剩下风过枝梢的自然声境。忽然间那些关于山神精怪的传说一股脑涌上心头，云骞转过身向墨倾池的方向看了看，焦急而矛盾地低呜着在原地打了几个转。

“没有山神，那都是吓唬小狼的。”姐姐的话语适时在脑海中响起，云骞乍着胆子，一再告诫不要自己吓自己。假设他在此刻跑回去，墨倾池知道了原因又会怎么看他呢？他会认为他胆小，或干脆就说他小——云骞最讨厌所有人都把他当孩子，如果墨倾池也这么觉得，他就绝不要跟他走了。

“没有山神没有山神没有山神……”这样在心里不停念叨着，云骞再度跑起来。浓稠的黑暗在他的脚步声中不动声色地撤去，犹如魔神放开了他的巨爪。当云骞终于跑出了那片云杉林，脚下终又再度现出了狼的影子。

“真傻！可恶！”他龇龇牙，生气自己居然是个胆小鬼。姐姐知道了准会又要训他的。好在三天之后他就可以离家出走了……哦不对，墨倾池说过离家出走不好的。那么他的行为又该被称为什么呢？

回头再见面时问问他吧。

云骞奔回了自己的山洞。几个护卫见到他，只把这当作习以为常。没有狼不在夜间出门，即便族长之子还小，但天性就是天性。云骞抬头看看已经西移的月亮，心头忽然升起不祥预感。他跑到一个守卫身边，正色道：“姐姐呢？她没有回来？”

守卫摇摇头：“还没。想必她这次巡视得远些。”

云骞后退两步，不动声色地走回自己的山洞。姐姐临行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我是不会走远的呀！”

“不……不对！”映云骞猛地站起身，再也压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恐惧。

洞外的天光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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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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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映鸿雪！映鸿雪你出来！”玉梁皇肆无忌惮地冲进映家领地大声叫嚣着。三天期限已到，承诺要与他一战的人却不知去向。

“如果怯战就俯首称臣，躲起来算什么？果然娘儿们就是不行呐！”他说罢放肆大笑，连带他身后的随从也都跟着猥琐怪叫起来。当日没有跟随映鸿雪出门的映家部下与之森然对峙着，他们皆随族长出生入死过，自然不会屈服于玉梁皇。可如今族长和继任者相继失踪也是事实，群狼不能无首，假设今日玉梁皇不战而胜，他们自然也要服从新王的命令。

狼族的法则如此单纯。玉梁皇心里清楚得狠，于是缓缓步出阵营，傲视对面道：“映鸿雪不肯应战，按规矩她已输了。既然你们的族群已没有可以迎战的捍卫者，那么以后本王就是你们的……”

“等一下。”话未完忽然有清朗的语声将他打断。玉梁皇眯起眼睛，却见一只瘦小的身影自对面排众而出，倨傲冷然地向他逼视。

“谁说没有捍卫者了。”映云骞扬扬下巴，坚定道：“我来！”

玉梁皇讶异地看着他，寻思片刻才记起他是谁。

“哈。”一声冷笑。“你的乳牙还没换完吧！也要挑战本王？跟你打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本王现下心情好，只要你乖乖称臣，我就不会……”

“你是不是怕了。”云骞不屑道。“你若怕了也可向我称臣，否则……”话音落处他忽然一跃而起，纵身扑向玉梁皇。

玉梁皇仰起头，对那腾在空中的一道弧影微微发笑。虽说不算故意轻蔑，可无论从体形还是战斗经验来说，这差距也太过悬殊了。这年轻的捍卫者不会有任何胜算，不过……

“倒是好气魄啊……”玉梁皇低叹一声，在云骞落地的刹那伸爪挥向他。他不想让这威服的战斗结束得太快，故而只使了五成力道。云骞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还击，千钧一发时忽而灵动地向后缩身。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伤了，一下子滑出老远，在雪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沟。

玉梁皇并不愿再给他抢攻的机会，狞笑一声冲过去。云骞打个滚站起来，十分镇定地绕场跑起来。

“只会逃窜吗？你这捍卫者可有点不体面！”玉梁皇纵跳追扑，一大一小两只身影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追袭。云骞张嘴哈哈地喷着气，他并不回头，只顾全速奔跑，以便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玉梁皇的速度在他之上，眼看云骞的路线已经扩到最大再无可避，他忽然一个急刹提停住步子，转身盯住玉梁皇，凶暴地露出獠牙——、

“那就一决胜负吧！”他向着眨眼已到面前的玉梁皇大叫一声，旋即灵动地弓起身疾向后跃。玉梁皇微觉诧异，发笑道：“怎么还是在……嗯？不对！”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在半空中调整身姿扭向一旁，但兔起鹘落的瞬间又怎容他犹豫，顷刻间他已然落在地面，前爪顿时传来钻心的刺痛感。一注鲜血在他抬爪时飞射出来，溅在雪地上如一串盛放的梅花。玉梁皇低头看了看爪子的伤口沉默片刻，森然冷笑着将地面上的雪拨开。

“人类的东西……”他平静地在雪下挖出几个铁灰色的箭头，将它们一个个抛向云骞。这山下有猎人居住，狼族中时常有伤者带着箭簇回来，伤重的过不了几天便会一命呜呼。玉梁皇虽然没有正面遭遇过猎人，但对于这些人类屠杀狼族的武器，他是再知晓不过了。

“难怪你逃，原来是早就布好了局，引我中计吗？”

云骞浑身冰冷，原定的计划是至少也该让他伤了两只脚爪，伤得越多，胜算越大。如今战果远远小于预期，云骞不动声色，只在心里飞速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玉梁皇舔了舔爪子上的血，悠闲地抬起头。仿佛是悉透他的心思，他轻蔑笑笑，大声道：“你不用怕，本王并不讨厌使用手段。”

云骞冷冷一哂。

“是你跑到我家来寻事的！断了脚也是活该！”

“哦？”玉梁皇歪头打量他片刻，忽然迈开步子一步步踏近：“说得有理。那么接下来……我们再来打过？”

一群受惊的鸟慌乱飞上了天空。墨倾池回过头，一动不动地静立在山岩之上。这副比普通山狼更加高大的身躯像一座雕塑，浑身洁白的皮毛随风轻漾着，仿佛一团蓬松的白云。风吹过他，吹动他蓝眼睛里清冷幽深的光彩。前路是进，后路是退，笔直的道路一望无际，可他却第一次面临十分为难的处境——到底是该继续走还是该回头，他很犹豫。

“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玉梁皇绕着伏在场中的小狼走来走去，眼中满是得意。此刻他已没什么争胜的心思了，对手虽然又凶又诈，可终究是个奶毛还没褪净的小不点。他的实力就那么多，像还没长角的羊羔，味道虽好，可还不够塞牙缝的。

映云骞眼前糊着血，脑袋被打了几巴掌，耳朵里像钻进胡蜂似的乱七八糟。他几次试图站起来都失败了，这时玉梁皇那讨厌的声音又传进来：“映朝阳的儿子，只要你和你的族群愿意称臣，本王就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们逐出领地……”

云骞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小时候他跑出去玩，不小心吃到几个奇奇怪怪的菌子，没多久肚子就翻江倒海，上吐下泻了两天。现在这感觉又回来了，他忍不住把头拱进雪里，想借助寒冷躲开玉梁皇那刺耳的劝诱声——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云骞心里清清楚楚的，他分明是怕打败一个半大狼崽子没什么光彩，才在这里扮英雄，装大度。自来做了王酋的狼，爪牙上都沾满了挑战者的鲜血，云骞知道自己投降后的下场会是什么，就算玉梁皇真的兑现承诺，他和他的部族也不会再有尊严了。

“怎么了？你想好了没有。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玉梁皇甩甩爪子，被箭簇刺穿的伤口还真痛，惹得他一阵阵心烦。眼看那个在雪地里蹭蹭拱拱的小东西终于又摇晃着站起来，背上的鬃毛炸起来，棕亮的眼睛依旧不屈不挠地狠瞪着他。

“看来你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议了……”玉梁皇眯了眯眼，纵身再次扑向他。云骞没有闪避，这一次他迎上去，两具身躯撞在一起的刹那一片血雾喷洒出来，云骞骨碌碌地滚出好远，伴随着嗷呜一声悲鸣，他嘴巴张开，一枚银光雪亮的箭头落在地上，在明晃晃的天光下折射出犀利的光。

玉梁皇歪歪头，一串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滴滴答答淌下来。不远处的凶器还在闪光，他望住那里，嘴脸忽地阴沉。看来方才是那小崽子把箭头衔在嘴里，专伺交锋的瞬间暗箭伤人。可惜那箭头实在太短而他的力道又太小，这才只伤到对手的皮毛。这道伤虽浅，性质却恶劣。玉梁皇毫不怀疑如果眼前的幼崽长大，大到足以与他匹敌的程度时，这狡诈的手段便可助他登上王位。

狼子野心，并不是说说而已。

“你就这么喜欢用人类的脏东西。”他目露凶光：“本王给过你和你的家族太多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话音落处他亮出獠牙，低吼着冲向又在努力站起的映云骞。然后就在此刻，头顶忽然无声无息拢来一片巨大的阴影。山风悄然送上危险的血气，玉梁皇双目一瞠正待回头，疾劲的攻击早已兜头压下——没有谁察觉他何时到来，何时接近。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像一个白色的幽灵悄然而至，又以风火般的态势一击功成。

“你是……”玉梁皇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招架间眼前一花，脖子已被狠狠咬住。方才细细一道箭伤撕成一条深深的血口子，但对方并不罢休，又把利齿切进几分再摇头一甩。

一声哀号。顷刻间情势逆转，志在必得的狼主竟成了的爪牙下的败将。映云骞强迫自己站稳，他一身的伤，左后腿钻心地痛，像是断了。鲜血顺着他的舌头滴下来，但他已不在乎，只专注看着眼前一幕：从天而降的白狼巍然肃杀，挺起的胸膛有雄健高傲的线条。云骞忽然笑了，如果这世上真的神——他想，那么神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墨倾池！”他欢快地大叫着，一瘸一蹦地跳过去。族群成员连忙拢近他身边，以防对方陡起变故。玉梁皇残喘弱息，但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他咳了两声，阴鸷的目光在新来的对手与映云骞之间来回打量。

“这算什么……”他恨恨道：“你们打算让外来者统治吗？方才的胜败……”

“我无意统治你们。”墨倾池冷淡地截断他的话。“我只是路过这里，而且打算离开了。但你败于我手也是事实。”他说着转过头，任由云骞贴近他，亲昵地把脑袋在他颈下拱拱。墨倾池见他一脸的血，自然而然地帮他轻轻舔舐两下。

“喂……喂！”族群长老见状，忍不住低吼警告。这成什么体统，自家的少主是小孩子，这外来的孤狼怎么也不懂规矩？但那两只显然把他们当空气，云骞歪着脑袋，任他把自己清理得流光水滑的。

本来剑拔弩张的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酸溜溜的恋爱气氛。玉梁皇耐着伤，只恨不能冲进前咬死这两个辣眼睛的现世报。没搞错的话他们两只都是公狼吧！这行为可以吗？都像他们这样子，狼群还能繁衍吗？

“我说你们……”

“你已经败了。”墨倾池做完了要紧事方才想起他，也不等他说完便平静开口：“既然败了就别再来找他们的麻烦，待你的伤好了自可再来挑战。但如果这期间你要使阴招耍诈……”他说着轻轻瞬目，波澜不兴的语气字字淡然：“若不怕死，你尽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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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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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狼族的争位之战通常你死我活，眼下的情况也可算是奇闻。玉梁皇收拾残局灰溜溜回了自己的领地，他受伤不轻，更要提防手下生变。相比之下映氏一族虽是逃过被收服的命运却也好不了多少，眼下族群中没了主事者，让年轻的少主自作主张是极其危险的行为，长老们心中两难，一边犹豫要不要把王位交给这外来的孤狼，另一方面又惦念着杳无音信的王，在没有得到他死去的确切消息之前，要拥立外来的新王实在是难以接受的。

墨倾池站在他们中间，静默的气氛很压抑，他似乎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你们不必为难了。”他坦率道：“我方才的举动也不是为了要争王位的。眼下对手受创，这一冬里大概不会再来。你们也可趁这段时间推举新王，应对来日的挑战。”说罢他扭头看看云骞，后者正嚼着同族叼来的草药，又苦又辣的味道冲得他整张脸皱起来。他看着墨倾池，带伤的面孔虽然倔着，却仍不掩期待。

墨倾池转回头去，在数双碧绿金黄的眼眸的注视下走出圈外，直到雪白的背影被山风撮起的雪尘遮没，不见踪影。

云骞低下头，将嚼烂的草药渣滓默默吐掉。长老们见他伤痕累累但精神无碍，便即各自散去。云骞一瘸一拐地走回洞里，趴在叔叔为他精心铺下的干草垛上发了会儿呆，忽而张嘴打了个哈欠。

从来没有这样累过，他闭上眼，脑海中无数次复盘着他与玉梁皇的战斗。其实对手是很厉害的，云骞知晓哪怕自己是头成年狼，要战胜他也绝非易事。眼下玉梁皇虽然受了伤，但他也瘸了腿，好在狼的腿是很结实的，要复原起来总比他脖子上的伤快得多。

可问题是伤好的再快也没用，他长得太慢了。云骞又想到山神的传说——如果真有神的话，他很想求他保佑自己快点长大，最好长到像墨倾池那么大。那样别说玉梁皇，就是他的爸爸映朝阳也未必能胜过他了。

怀着如此高远的愿景，云骞流出一丝笑意，他并未察觉，有生之年这还是第一次，年幼的儿子竟生出了挑战父亲的想法。

“可是……”猛然间一个念头将他从好梦中惊醒，云骞忽地瞪起眼，摇摇晃晃站起来。

“可是墨倾池说过他今天就要走了呀！糟糕！”他拖着伤腿颠着碎步跑出去。族中的长老十分诧异，在他背后招呼：“少主你要去哪里？”

“你们好好守护家里，我去去就来！”云骞头也不回，一扭一颠地跑远了。

“墨倾池墨倾池！”远远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云骞加快脚步奔过去，仓促间他忘记了受伤的后腿，脚爪踏地的瞬间尖利的剧痛忽而传遍全身，随即一栽，脑袋插进雪里骨碌碌地滚成了一个雪球。

天旋地转一翻，云骞哼唧几声睁开眼，眼前出现了毛茸茸的大脑袋，还有那双冰亮的蓝眼。墨倾池伸爪挡住他，又帮他拍掉头上的雪。

“你怎么来了。”他的开场白似乎永远都是这句话。云骞站起来，后腿当啷着，因为疼痛微微发着抖。

“我看看你走了没有。”他歪过头认真地打量墨倾池，只顾确认一件事：“你不走了吧？”

墨倾池沉默一下，回答：“走的。”

“什么时候？”

“这嘛……”他想一想，“现下刚冷起来，我有整个冬天的时间离开这里。”

这不是合心意的答案，云骞眼眸垂下去，耳朵旁的绒毛也跟着耷拉了。但很快地他又鼓起精神：“那么你今天不走，明天也不走，干脆等到春天再走吧！”

墨倾池定定凝视他。

“那不行的。”他说。“春天来了河面就会开化，路就难走了。我至多留到你的腿复原……”他说着看了看云骞的腿，停顿后轻松道：“看起来没大碍，很快就会好的。”

这次轮到云骞沉默了。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尽管三天前他们还约定过要一起去看传闻中的极光绝景，但现实是他们一个要坚定追逐理想，而另一个则肩负着责任，留守领地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好吧。”云骞转过头，努力忍住鼻子里泛起来的酸楚，心中升起一股倨傲。他昂着头说我的姐姐不见了，大概和爸爸叔叔一样，去了就不再回来。不管你会不会离开，我也一定要留下。我会成为下任的王……所以抱歉，我不能像你一样……离家出走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墨倾池微微震动一下，移过目光在那张细秀的面孔上轻轻扫过。

“你确定？”

“你什么意思？！”云骞心情不好，对他低吼。“你觉得我打不过玉梁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话到嘴边却迟疑了，现在对他说这个，他也未必会明白。或许到了春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但谁知道呢？墨倾池的心情也跟着灰暗下来，他决定聊点别的。

“我是说，你想战胜玉梁皇，光靠那些人类的武器是不行的。你用不好它们。”

“可人就是很厉害呀？他们的武器比石头还硬比榉木枝子还尖！你看……”云骞龇龇牙，“我以前咬过那些尖尖的东西，把牙齿崩掉了半个呢！我现在只是没力气而已，不然我用那个东西一划，玉梁皇的脖子就开花啦！”

他说着比划一下，后腿触地又是一阵疼痛。墨倾池看看他所谓的崩掉的牙齿，其实早就长好了，压根儿看不出什么痕迹。他不否认云骞的说法，在体形力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懂得利用工具是个聪明的做法，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很不爽。

“你的想法好，可你控制不好。”他冷淡下来，轻描淡写地褒贬：“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牙齿最好用的。真正让玉梁皇脖子开花的可不是什么人类的武器。”

“那是你大只！”云骞不忿：“我要是长到你这么大就谁也不怕了。”

“是吗？”墨倾池瞟他一眼：“那么你什么时候长大呢？”云骞搔搔耳朵，煞有介事道：“开春吧？开春我就一岁了。这期间我让你代理我，你去体验一下当大王的感觉不是很好吗？”

“我又没想代理你，再说你也还不是大王。”墨倾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云骞不确定自己这种比较表面化的套路到底管不管用，他觑一眼墨倾池，却被他豪华地舔湿了脑袋。后来墨倾池冲进林子里叼回一只野兔，放在云骞的面前。

“他到底答不答应啊！”云骞边吃兔子边盘算。“要不然明天再问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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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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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深冬来临了。山里的夜更黑更冷。狼族凶戾而悠长的嚎叫终夜在山谷间回荡着，它们围猎所有的动物，鹿、獐，野兔山猪，甚至是人。但即便如此食物仍不够果腹，不同族群的狼们也会来争食，玉梁皇的部族也与映氏冲突过几次，所幸没有伤亡，这似乎也是被授意过的。

除此之外，云骞的腿并没像墨倾池预料地那样恢复神速。虽然可以行走，但跑起来似乎还有障碍。族中长老们忧心忡忡，整天担心着少主的身体，这要是成了个三脚狼，继承王位的事也就成泡影了。可云骞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如他所说，他把率领族群觅食作战的权力交付墨倾池，每天听听长老们归来数说那外来孤狼的光辉事迹，也是件开心的事。

最冷的时候它们吃不饱，暴雪像天塌下来的碎片，几乎能把山石冻碎成粉末。他们缩在一起取暖的时候墨倾池总是不见踪影，长老们见他不来招惹少主，信任又增了几分。他们的合作越来越默契，不知不觉间天空再现了光华耀眼的明蓝色，白雪依旧覆满山坡，可雪下枯草已然无声无息地泛出了绿意。

映云骞的身体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他长高了，肩膀挺括四肢修长，毛色变得像他父亲那样纯黑，额间耳边和脖子上却各有一点醒目的白。每当墨倾池率领着族群出去狩猎，他便在山洞里磨练身手——他找来一块石头当他的假想敌，从各种角度尝试着扑咬和发动突袭。可一旦洞外传来动静，他便会立刻爬回草垛上，用他琥珀色的眼睛无辜又无助地看着洞外。

“我很饿呀！”他说：“饿得流汗呢！”

狼群们不疑有他，将最好的猎物奉到他面前，似乎没谁知晓他的小秘密。

这天同往常一样，群狼出动，云骞并未跟随。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明灯般的光芒止步于少狼主山洞的洞口，仿佛一扇门扉将洞里洞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云骞双目圆睁，盯紧了对面山石隆起的阴影。他匍匐着蓄势待发，身姿已不复先前的稚幼，拉长的腰身弯出了健韧的线条。

忽然间他一跃而起，目标却不是对面的假想敌。洞口处不知何时静默伫立的阴影猝不及防这变向的攻击，仓促间向侧方闪避，一黑一白两条影子交错碰撞，几合交锋过后，随着沉闷地声响一道落进黑暗的洞里。

“你干嘛偷看我！”被压服在地的映云骞亮出獠牙，不服气地低呜着，一边扭来扭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讲武德！”

墨倾池好气又好笑，低下头舔舔他的额头。

“你的腿早好了是不是？”、

云骞哼唧一声在他身下蹭蹭，小声说是的。可你们没有问过我，我干嘛要说出来？

墨倾池没回答，只是望着他的眼睛，温热的鼻息扑出来，落在云骞脸上。云骞眨眨眼，忽然停止了挣动。他的心里忽然升起莫名的冲动，不是恐惧也绝非战意，而是更为危险热烈的莫名情愫，让他的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大了起来。

“你好了就该说出来，因为你的族亲需要你来统御。”墨倾池却还是那副冷静态度。抓包了云骞装病他仿佛很轻松，大概是终于能卸下重担，不必再与这些山狼为伍了。

说不上为什么，读懂他想法的云骞有点失望，在他怀里翻个身，转开头侧卧着。

“知道啦！”他怏怏地。“我自己的族群我会管的，又没说要永远麻烦你！”

“是吗？”墨倾池低下头，在他耳边的绒毛上轻轻舔过，又把舌尖钻进他的耳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管呢？”

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云骞浑身打了个激灵。酥麻地感觉从耳孔钻进脑袋，他感到自己像烈日下一团火苗，毫无预兆地燃烧起来。

“我在问你？怎么不说话……”湿润的舌头从耳边来到眼角，墨倾池一面舔他一面将他压得更紧。云骞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探出粉色的舌尖回应这亲昵的抚爱。从小到大这样的感触还是第一次，体内躁动的感觉横冲直撞着，渐渐溢满下腹。朦胧间他有些开窍，生涩地挨过去与他舌头交缠，交换湿滑的涎液。他们的呼吸融成白色的雾团，云骞颤颤断断地哼着，又强撑着不肯示弱。

“你想要我，是不是？我知道……”他假装自己很懂，抬头时雪白细利的下牙轻轻滑过墨倾池的下巴。不过是小小地挑衅却引来了大大的反应，他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墨倾池按住他的背跨上去，轻轻咬住他的耳朵。

“你还知道什么？”

云骞动了动喉咙，感到有些怕。印象中可以这样做的都是雌雄之间，但他们……他们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你别……”云骞抖动一下，违心地想要制止，两条前腿却猛地一软，缓缓地低伏下去。墨倾池顺着他的姿态将他按牢，埋头凑近他的嘴巴。

“云骞，你跟我走……”

云骞忽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两双狼眼瞳光幽碧。此刻他的心跳得厉害，头脑却因这句邀约而清明起来。

“你说什么？”他哑着声反问：“你真的要我……”

话音未落洞外忽然传来纷杂脚步声。墨倾池如梦方醒地转过头，忽然直起身转头跑向洞外。亲密相贴的温暖骤然消失了，云骞趴在地上，眼中还漫着迷蒙雾气。初尝的情热就这样被惊散，他低下头，将面孔藏进爪子下面，轻颤着发出呜咽：“但是……那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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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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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伤愈地事曝光了，族亲们很欣慰，围着云骞问长问短。得到了成年狼待遇的云骞很满足，从前大家只把他当小孩子，如今竟然会主动请示他的意见了。

被包围被重视甚至被服从，这大概就是身为狼王的荣光。从那天起墨倾池不动声色地将代理狼王的职责交还了云骞，并十分果断地退出了映氏族群。云骞对此没有态度，他开始像个真正的王一样率领群狼出门狩猎，巡视领地。

不过他偶尔还是会与墨倾池见面。此时冰河还未开化，但午间的艳阳已经有了消雪的暖意。他们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彼此心照不宣，重新保持了距离——一旦玉梁皇重新发起挑战，不管胜负如何，那都会是他与墨倾池的分离之日。他已经用了太多时间为这场告别做心理建设，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法坦然面对。

“如果他离开，一定不会告诉我。”云骞虐心地想。头顶上的银月亮冰冷剔透，让年轻的首领五内生凉。但他已学会了面无表情忍耐这一切，因为对于必须承担的责任，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做不到的。

忽然间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空气中的味道改变，也改变了云骞的表情。他拧起眉，眼中凝住凶光，猛地站起身回过头去，一面低声示威一面质问：“干什么？”

身后缓缓步来的大棕狼气势威武，脖子上一道深刻的伤痕，痊愈后光秃秃的，反而给他增添了暴烈粗犷的气质。

“来看看你，怎么啦？”玉梁皇晃晃脑袋，将云骞上下打量一番：“哟，映朝阳的儿子，你长大了。”

“当然！”云骞面对他微微扬头：“你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长进。脖子还疼吗？吃东西的时候不会从喉咙漏下去吧！”

玉梁皇哈哈一笑，漫不经心又走近了些。映云骞立起眉眼向他发出警告的低吼，但对方浑不在意，轻蔑笑笑。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他一面说一面到云骞面前。“我是来告诉你，下一战也该约定时间了。”

云骞心头一跳，双眼中瞬间结了一层雾气。但他的态度很冷淡，仅用同样轻视地目光回视对方，漠然道：“可以。我随时都行。”

“真的？”玉梁皇嘿嘿一笑。“你确定？”

这话似曾相识，云骞眸光一凛，正色道：“当然确定！”

玉梁皇摇摇头，移动步子在他左右转转，故布疑阵地。

“可我觉得你不……虽然跟你决斗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讲的，但即便你赢了，你真的可以当一个好王吗？”

云骞挑起眉，鄙视他这装腔作势。

“你管呢？我当王总比你强一些吧。”

“哈哈！”玉梁皇仰天笑一声：“你这是胡说八道吶。映朝阳的儿子……别的狼看不出来，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有很大的问题，根本没法统御狼族……怎么你不信？”他说着忽然凑近云骞，在他耳边阴恻恻道：“老实说，你有想骑的雌性吗？”

云骞双眼一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假思索道：“你下流！”

玉梁皇收敛了玩笑之色。

“你骗得了族亲，骗不了自己。就算你当了王又如何？可以繁衍吗？如果做不到，到底要不要争这个位置，你自己看着办。其实我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最后赢地也一定是我……”

他说罢抖抖毛，大摇大摆地循原路离开了。经过一片树林阴影时他忽然停下步子，转头向那里道：“出来吧，你知道我没恶意？”

一片雪白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现身。玉梁皇与那双森冷的灰蓝眼眸对视片刻，邪佞一笑。

“难为你整天蹲在暗处护着。这么在乎，干嘛不告诉他？”

“不用你管。”墨倾池淡漠道。“我的警告只有这一次，下次再离他那么近，我绝不轻饶。”

玉梁皇打个哈哈，轻蔑地摆他一眼。

“收起你的醋意，没人跟你抢那干瘦的崽子。他长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个公的。不过……”他说着歪头瞧着墨倾池，半是审视半是质问：“你既然稀罕他就该把他带着——那小东西以后也不可能要别的母狼了。你搞坏了他又要一走了之……怎么，当我们山里的狼好欺负的？”

墨倾池眼神动动，欲言又止后忽地退身，消失在树林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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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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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自打玉梁皇来过之后，云骞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尽管依旧履行着统御族群的职责，却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这让族中的长老们很担忧，尽管少主已介成年，可他们仍当他是跟在叔叔身后的小毛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族的狼也都要一起焦虑，何况现在少主很像有了心理问题，当长辈的又岂能坐视不理呢？思来想去他们决定去给少主介绍个对象——最深厚的感情往往需要最直白的表达方式，对于狼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场恋爱解决不了的。

“少主啊……”这一天老狼们都来了。他们保持着旧时的称呼，只待有一天云骞战胜挑战者，便可成为这片山林名正言顺的狼王。云骞听见这浮夸的语气便知晓他们的来意，故作疑惑道：

“什么事啊？”

老头子们笑嘻嘻，近前亲昵地用鼻尖拱拱他的脖子，示意他朝远处看。

“怎么样？”他们拼命挤眉弄眼。云骞跟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几只或灰或白的年轻雌性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立刻矜持地扬起了脖子。

云骞有点尴尬。

“哦。”他平静地说。“怎么了嘛。”

“你看看呀！”老头子们眯眯眼，拿出引诱狼崽啃树桩的油腻演技极力向他推荐：“那几个可都是咱们这儿的美女啊，少主有没有喜欢的？过去say个hi吧？”

云骞面无表情，出于礼貌他对着美女们行过注目礼，略低头致意后便抖松了身上的毛，鸦默雀静地转身走了。而那几只以映鸿雪为原型，努力凹出端庄优雅造型年轻雌狼看到这一幕，纷纷一秒钟松懈下来，叹气的叹气，刨地的刨地。

其中一只说：“我就知道会这样！那小子从来也没正眼看过我们！”

另一只说：“他还小呢懂什么？这样相亲没用的，他需要的是一场猛的……天雷地火般冲击性的邂逅！”

再一只就说你快拉倒吧，什么天雷地火，你瞧你那腰粗的，再把他撞断了腿！我觉得少主是不喜欢这种群体相亲。相亲嘛，还是要一对一地约会，风景优美没有其他狼的打扰，那样才能成其好事子孙繁盛……

“你在想屁吃！”其他的姐妹一起反驳她。老头子们远远地听到这山雀般叽叽喳喳地议论声，纷纷愁闷地埋下了脑袋。没办法，族里年貌相当的雌性们就这么多了，但不知为什么她们完全没有半点矜持，也不懂什么是母性魅力，而是一水儿的嗓门大爪子沉，活脱脱一群性转的玉梁皇。

再这样下去少主的终身大事还能有希望吗？再这样下去少主当了狼王不也要打光棍吗？苍天呐为什么他们一族就要遇到这样的厄运！就在长老们愁苦难言走投无路时，远处一句细弱但清晰的评论忽如一声惊雷炸开在他们耳边——

“少主他……不是喜欢墨倾池吗？”

世界忽然安静了。长老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面面相觑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他们只是拒绝面对。现如今这层纸终于被戳破，传统的老狼们觉得兹事体大，还是要问个明白才好。

“什么什么？”云骞回过头，对身后那群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部下面露疑惑。“你们再说一遍？”

领头的老狼简直不想忍受这痛苦的折磨了，于是龇牙咧嘴地让他身后的随从重复：“大家就是想知道，少主是不是……有喜欢的狼。”

“有。”云骞转身正视他们。“然后呢？”

“是墨倾池吗？”

“是。”

洞内一声哀嚎，两只年岁大的老狼白眼一翻，晕倒在地。云骞吓一跳，赶忙跑上前同其他狼一道七爪八脚地扑弄他们，又含过冰水将他们淋醒。

“少主啊！”长老们一齐哭得好大声：“虽然说时代不一样了，可是学西方也不是这样的搞法啊！我们这山里是不许……不许……那种行为的！你是一族未来的王，如果你喜欢的是个公狼，那么王位……”

王位……

到底还是说到了。这样也好，一直难以启齿的事总算可以宣之于口。云骞后退一步，沉寂下来的眼眸深邃清冷，蕴着淡淡的泪光。他咬咬牙，望住一干情绪激动的部下，极力平静道：“没什么好哭，我就是这样的了。战斗力不行我可以练，狩猎技巧我也可以学。可是喜欢谁这种事，我没法改变。你们就是杀了墨倾池也是一样的，也许我命中注定当不了王——哦当然，你们也是杀不了他的。”

长老们正四脚朝天哭得干噎气喘，听到这一席话便不约而同停止了哭泣。他们站起来，用饱经风霜的森冷眼眸凝视着自家的少主，直到在他眼中读出了笃定和决绝——

“少主……”为首的长老沙哑地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放弃继承权，这一族便将归附玉梁皇治下。他不算很好的王，却也不算很坏。但你——如果方才你说的便是你选择的路，那么这里就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知道。”云骞淡淡道：“我会离开这里——这就是我……详细考虑后的决定。”

墨倾池抬一抬头，看着远处疾奔的黑点飞速靠近，他的身后是又大又圆的黄月亮，月上的烟迹清晰可见，让那道身影仿佛自月中奔来。

“云骞！”他迎上去。毛色纯黑体形纤秀的狼在他面前急刹住脚，地面上登时搅起一股雪尘。

“墨倾池！”他双眼铮亮十分兴奋。墨倾池低头与他额头相抵，静过片刻低声道：“你真的……可以走了？”

“嗯。”云骞重重喘着，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断续道：“我……离开他们，不再是……映云骞。”

“哦？”墨倾池静定与他对视。“那么从今以后……”

“我是无骞。跟墨倾池一起去看极光的无骞！”黑色的小狼转身冲向茫白的山岭，肆无忌惮地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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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1-12-27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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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山下小道上，一群猎户挎弓挽枪，三五成群地结伴走着。风声过隙，两旁连绵的枝桠发出干枯的脆响，一个素白裘装的年轻人忽然停住脚步，仰起头向幽深的山尖处出神眺望。

“阿非！阿非？！剑非道……”有人发现他不走了，连连挥手叫他：“看什么呢！别落单了啊！”

剑非道茫然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去。同伴见他神不守舍，显然没从刚才那番出神里回过味来，不禁打趣道：“那里有什么呀这么好看？”

剑非道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我。”

同伴们笑了，顿时七嘴八舌地。有的说：“山里嘛，无非是野猪野狼。”另一个说：“那可不一定，前阵子还有人在山里见着很标致的姑娘，一晃眼就不见影子，说不定是仙女呢？”

“要是仙女那就对了！咱们阿非这么俊，说不定仙女也爱上他呢？”话一出口引来众人哈哈大笑，又纷纷称是：“这话是真的！阿非要真娶个仙女做了媳妇，咱们也都跟着借光见见仙女是什么样了……”

剑非道默不作声，作为被众星拱起的月亮，他本人却毫无半点优越感，只是一再思索方才的感觉，缓缓开口道：“我觉得……嗯，确实是狼吧。”

“狼？”大家不以为意：“是狼就好办啦！前阵子雪封山，也由着这些恶畜作妖够了。村长不是让咱们在山口和缓坡上都设了机关？这次只肖把它们往外诱，一逮一个准儿……”

剑非道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村长的指示，开春狩猎难打獐狍野鹿，狼就成了重点围剿的对象。设陷阱惠而不费，说不定还能得到几张上等狼皮。但说不上为什么，自打进山后异样的感觉便盘桓心头，让他总有些神魂不定。剑非道转过头望向身后，幽深的小径隐有雾气，不似来时天光明媚了。

“看到了？那就是人。”墨倾池在山石后俯视一队行人。无骞顺着他的示意望过去，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类，新奇之余又兴奋，目光扫来扫去，忽落在一个白色的背影上。

“你看那个人，他也是白色！”他对墨倾池欢快道：“他跟你一样！”

墨倾池垂垂眼，却见那白色的背影忽然定住，转过头向这边凝神眺望。墨倾池脸色顿时一肃，语气冷冰冰。

“才不一样。没有人类是白色的，那个白色只是他的伪装。”

无骞歪歪头，不大理解这话的意思。

“人类有什么好伪装的？他们跟山里其他生灵都不一样。这种伪装似乎没什么意义……”

“但他们很脆弱，没有伪装就会活不下去。”墨倾池努力解释得简单，又不屑道：“他们也没办法离群索居，一旦那样，就会朝不保夕。”

无骞想了想，又向那山下的人影探了探头。

“可是他们有很厉害的武器，我们很多同伴都被杀死了。要论天生的牙齿爪子，他们比不上咱们，但要论力量和脑筋，我倒觉得人类非常的……你怎么啦？”

墨倾池侧过脸，不阴不阳地看着他。

“你对人很感兴趣？”

无骞又瞄一眼山下，方才停住的人影已走远了。他甩甩头，琥珀眸子斑珩闪动，微现神往。

“是有那么一点。我很想知道那些很硬的尖刺，还有锋利的银色武器是怎么做的。人类真的很聪明，他们比我们有纪律得多，也强得多。如果我们多了解他们一些，就不至于被……啊！”正说话间后颈猛地一紧，是墨倾池张口叼住他，再略施力道向后一拖，无骞顿时被拖靠在山石上。他低呼一声，转头的空当却见一双冷蓝色的眼眸迎面压来，紧接着便是全身承受的重量。墨倾池蹬开他的腿，嘴巴轻咬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无骞扭过头不甘地咬咬他的耳朵。墨倾池与他交着颈，湿滑的舌面漫过他的眼角。他的身体缓缓挨蹭着，低声道：“人类是山中所有生灵的天敌，如果可以，我们该远离他们。”

无骞动动，被拥住的身体渐渐交汇起暖意，让他的声音弱了。

“是‘我们’，还是单指我？其实你遇到过很多人类吧……”他说着转转眼珠，进一步求证：“墨倾池只是不喜欢我讲人类，是吗？”

“你觉得呢？”墨倾池略抬起头，原本冷静的眼眸里蕴着危险的侵略性。无骞凝视着他，这感觉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他们在山洞纠缠过的那个夜晚。心口忽然跃动起隆重的心跳声，那声音一路敲打着向下，将体内的欲望翻扰得蠢蠢欲动。无骞迎合地向上贴贴，分开腿间自然接触到了与他同样炽热的硬物。墨倾池无声地低头，让彼此的呼吸吞吐交换，游走七窍。他沉下腰贴近那已经在向他招摇逗引的入口，仅是试探却招来身下畏缩的颤栗。无骞的爪子软绵绵扒在他胸口，轻声抗拒：“你会不会做呀……”

墨倾池沉默一下，发现这是个十级送命题。但这种程度的陷阱还不至于让他摔下去，倒是相反，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用来形容无骞这样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

“你体会一下就知道。”他欺过身，变本加厉动着腰想要直接顶进去。痛感像火线自下身延烧上来，无骞彻底怕了，后腿蹬踏着折腾起来。

“怎么了吗？”墨倾池按住他，对这激烈的反应很不解。无骞瑟瑟闪着双眸，他不肯承认是怕，只好讲些有的没的：“为什么是你对我这样呀……难道不可以是我对你吗？”

“不可以。”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墨倾池埋头舔吻他的嘴巴，舌尖探进去，挑动他口腔里柔软的粉舌头。“只有我对你可以如此……记得了吗？只有我可以。”

墨倾池的声音有种魔力，钻进耳朵在脑海扎根，顷刻便抽出了坚韧的藤蔓。无骞在他的强调里听出了表白的意味，仿佛最柔软温暖的床铺，让他感到踏实安定。他喘着气，回应起墨倾池愈发热烈的爱抚，迷蒙中啜下他口中的津液。亲昵的安抚让他放松下来，也放开了紧绷的腰腹和双腿。正午的风送来清新的粉雪香气，空气中流动着野兽的躁欲情热，仿佛满月弓上的箭簇，只待离弦……

“嗖”地一声，细微而尖锐的绷铮之声划破寂静。爱欲纠缠的狼停下动作，墨倾池猛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微狭的双眼流露出阴鸷的神色。

“起来。”他压抑着恼怒对无骞说道。后者支起身子，尖尖的耳朵向一侧哨探。

“是人……”只说了两个字就噤声了。墨倾池不喜欢他讲人类，现在想来仿佛是有道理的。那些讨厌的人类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捣乱，说他们是所有山里生灵的天敌这果然没错吧！

“他们很近。”墨倾池低声道。“你下去，从另一侧绕开，我去引开他们……”

无骞看看地形，坡势低缓的方向有很厚的积雪，而高处则是密林和最近才展露的黑色山脊。伪装——这无疑是最优的策略，无骞思索过后看向墨倾池：“我们还回林子里去？”

“对。”墨倾池果断道：“你去咱们经常碰面的地方与我汇合……不必担心，在雪地里他们抓不到我。”

无骞默不作声，深深凝视他过后便利落地转身奔出。身后传来人类杂乱嚣狂的呼哨声，他的心头巨震着，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眼前却渐渐起了薄薄的雾。相约的地点越来越近，不远处一片云杉，隐隐约约可见人形怪石伫立的影子。无骞回头向那里盯过一眼，心头忽然生出难以遏止的牵绊，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默诵祈祷——

“如果有山神的话，你要保佑墨倾池，不要让他被人类伤到，求你们了，要保佑他……不管怎样……我求你们……”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天光蒙了尘，风中也沾染了硝石硫磺的刺鼻气味。无骞在原地打转晕头转向，焦急到几乎要大哭一场，就在他忍无可忍想要出去一探究竟时，迎面忽来一阵风向，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急急趋近，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呼唤——

“无骞！！”

无骞一惊，转而大喜过望，足下生风地朝那个几乎让他望穿双眼的身影跑过去。

“墨倾池！”他三纵两跳地迎上来：“你怎么才回……”

“当心！”话未完，无骞的耳边陡起一声暴喝，他神色一凛，仓促间想要刹住步子，然而突兀的急停让他整个身子向前栽出去，墨倾池一跃而起将他撞开，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的后腿踏在了坍塌的地面，乍然暴露的圆洞像妖魔的巨口，墨倾池眼前一花，失去重心的身子随白雪枯枝一道滚落洞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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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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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27 [墨应&剑应]冰原传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