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1【滄浪X神風】長生夢終章，《忘橋》，10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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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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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100樓發表於: 2011-09-05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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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調》

二胡音挑，起於嘆息。

御風樓終年歡欣的調子有種殘忍的無情，和誰人灑脫不羈的笑容與身影幾分相似。

但，

誰是那個　誰人？

久未沾水的苦澀與腥血銹氣早已讓舌頭麻木不味，卻又在輾轉醒睡之間嚐到近於折磨的膩甜。他的視線飄落在桌案半闔的食蓋上，沾著糖粉的闔蓋下應該還有六塊雪花糕的等待。侍女取來一碟，問著小少主不吃麼－－
淨無幻立於床首，手中血比茶多的水面倒映她姣麗愁容。

昏茫間那一縷銀白色的疑問繭繞成不會破殼的蛹，而理不清思緒的他只能再嘔出一口鮮血。

血或者霞色染紅手中垂死的青鳥，他下意識收進懷中保護，腳下是太過溫暖的浪潮。湧血漸漸蝕殆這片海灣青藍，不知是何處的靈物遇劫。海沫雪白煙細地纏繞於踝處，猶如亂髮一再捲繞的幻彩，意識無由一眩，徒然以洗墨鯤鋒支撐傷體。

浪花吹起千重羽，夭折於南冥半途的鯤鵬頹沉海下，隨風逐飛的毫毛刷過額髮，他踏前一步，漫天繽紛的桃華破羽而出卻又隨風而化。呼吸越見急促。盈耳不去的二胡歡調封印記憶與痛楚，

卻益發苦楚。

偌大的桃林，孤立的溪石，涸乾的小溪。

遙冷北海，何來之桃花林？

他宛如做了一場溫暖的夢，而這場夢若醒未醒都已帶走他太多擁有－－
而他，擁有、什麼？

魔氣滋擾四字在耳際哀嘆。
那一瞬他用僅存不多的氣力握起拳頭，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答案，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弦歌依然殘忍地挑著輕快的調子。
無情百年生死間，高朋滿座匾額不染塵埃。

桃花瓣無聲紛落。
絢麗盛美的寂寞和一聲輕嘆同等虛幻。

他再想不起為何要踏入桃花林。
也分不清這倒底是夢境，幻覺，

還是迴光。

來時路，去時飛燕，微雨深處。

胡弦輕快地擦著悠揚迎曲，那音律他似已太熟悉又太陌生。
伸出手在風中握緊，掌心中卻什麼也沒有。而他，早已忘記自己為何伸手。

蒼生天下，太荒神決，聖護魔諦，傾波族人，冷孤寒，懸壺子，一燈禪......

明明理由都在眼前。

不對。
哪裡出了錯。
哪裡遺落了什麼。

而二胡調明明依然歡暢，卻開始流出寂寥的久膿。

白玉環一聲脆響。
六分滿的湯溫涼。
冰冷雨水中唯一一滴的溫暖。

歡調再也彌封不住的淒狂，前塵只若昨夢，記憶零碎不復全然，彷彿知曉再多阻遏也終歸無益，弦擦停下，人音起伏無波，又似無限慨歎：

「抒懷一曲，酒灑千川，聖賢既已飲......

　勿為醒者傳－－」

　醒者......

　又只剩下他了嗎？

魔殤烙骨，氣息中隱約紊亂。誰曾經撫著自己的眼角說，靖平天下。

雙環刺入肩臂的剎那，他想起無聲落地的碎玦，想起雪色與髮色的相似如同夜桃與血，想起玉環二字說的御還，想起誰人最初用額溫證明存在與共擔，最終卻又讓自己以額溫確認失去與冰冷。

那三個字無法出口。
從那之後他便不再提起，彷彿一旦承認，便無法挽回。

儘管早已沒有可以挽回的東西。

『吾，不為滄浪。』
暖度劃過眼角。是血，自眉上傷痕流下。

夢與夢重映，童音逐追的身影就在眼前，
懷中的人卻已斷了鼻息。

風吹不吹，
冰雪，都刺骨地寒。

他睜開眼，困難挪首望向轉暗窗色。
銀櫺披覆滿目夜藍，隱隱人與琴影投射在上。

他記不得淨無幻是何時走的，也不曉得海蟾尊到底曾不曾來過。只知道那縈繞夢中的二胡聲從沒斷過。

此刻。
弦調已止，止於一聲輕嘆。

他張口發不出聲音，但口中的苦澀已經淡去許多。
人影立起，或許原本就坐在門外望月緬懷故人。

秋十五已近。
嬋娟千里，黃泉處是否與共？

「聖賢既已飲，勿為醒者傳。

　老闆爺若在，一定不希望靖先生你傷重如此還掛念他。請多保重吧！」

頓了頓，又落了句他日再見必為靖先生與老闆爺抒懷一曲，人便走了。也沒有掀門進來探看。

妖物在黑暗中望他。陰影吞噬了半身，只剩半只藍紫狐眼說不出是冷漠還是憫然，雪白皮毛上斑駁血色凝黏成塊。或許那樣的顏色太過相似誰人，一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你是賣藝人口中的醒者。
狐頓了頓，既為醒者，吾之存在自然不容。

靖滄浪皺眉，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已脫力無法反駁。

你再見到他的次數不多了。
狐言。

靖滄浪指尖一縮，只看見狐妖咧嘴，末語被風刻意吹散，

溶於寒夜無痕。

謝過忌霞殤的救命之恩，淨無幻告訴他，樂行詞已戰死沙場。

他想起藝者說過他日再見必為靖先生和老闆爺抒懷一曲，還有那五字的意味深長：

勿為醒者傳。

＿＿＿＿＿＿＿＿＿＿＿＿＿＿＿＿＿＿＿＿＿＿＿＿＿＿

這時候覺得打字很痛苦的後記：

　　樂行詞的二胡聲其實是讓二舅想不起御神風的關鍵，出於某種特殊原因我現在已經不想讓他想起御神風了（喂你真的是風浪粉嘛？要快變黑了耶？），所以屢屢用二胡調子壓著他的回憶，多好啊，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喂）。本來想扯一段二胡兄打傷狐妖的場景，不過還是算了，畢竟這團凌冰咽的真面目和出現原因都還沒有揭幕。

　　如果沒有鬼如來那句「御神風之仇」，這坑就真的要完結了。樂行詞的詩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沒背錯，「東南」與「恨」字同樣可以大做文章，不過被暗示我把人家詩號寫得......的惡習，所以我就不那個了。

　　接下來是中秋文（尾巴搖），月圓人團圓嘛，二舅你可以跟海蟾尊一起吃月餅我不會介意的真的，我會讓懸壺子一燈禪玉橫雪御神風樂行詞圍桌圍得好好的，說不定還給天君留個位子，你去啊你去啊你去－－（這貨要不要這麼酸......）

　　話說回來，這篇把BE梗都埋完了。先給羽仔（正妻，就是你）做點心理準備－－長生夢有三個結局，HE、普普版、BE，依你對我的了解，普普版一定會先被扔掉。（其實如果真的要依你對我的了解－－我寫不出HE），HE甜度差不多就是百年求和仙山文那樣的，BE聽說會在長生夢之上......至於這中間的差值請忽視。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繼續歡樂地看下去吧（燦笑（（你一定抖了

　　最後，無聊地扯個題外話，其實本來想給這篇取名叫《遙冷》，但若走上BE就會提前破梗，所以就不上不下地用了個讓人誤會的名字《歡調》。

p.s.回文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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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紫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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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101樓發表於: 2011-09-05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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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我已经被虐得哭不动了QAQ
乐吃货实在死得太坑爹了TTVTT其实我一直很萌二胡……好吧我承认我一直克制不住脑补老板爷见到乐行词上来之后非常愤怒地把琴弓套在他脖子上往死里（？）勒：不是叫你不许上来的吗？！！！——我最近一直很崩坏QAQ
对中秋文表示万分期待！！！现在我看见悬壶子一灯禅的字样眼睛就亮得像夜里的波斯猫（咦）
那个，子渊你要注意身体……【顺狐毛>/////<

前行是天意，回头是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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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紙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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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02樓發表於: 2011-09-06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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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吧BE吧（我真的是風浪/浪風粉,,,嗎?
在長生夢之上也不要緊啊,記得那時候我是在被窩裏拿手機上百度看的長生夢
被虐得要死啊,,終於又有那種哭得稀裡嘩啦還胃絞痛的感覺了（你確定你不是在自虐麼……
要我用一樣東西來形容這文的話,就是一把鈍刀子吧,生生折磨我的心啊XD
剛才看到這句"誰曾經撫著自己的眼角說，靖平天下。 "又想起好久沒看的前文,眼淚又在打轉了就是流不下來
大人繼續加油吧!多虐都沒關係的!（誒,我承認我是老闆爺自虐粉絲團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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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殞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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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03樓發表於: 2011-09-12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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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很想猜測有沒有可能有第四種結局(哪來第四種?)
總覺得直接分析成三種結局看了直叫人心裡發毛

而且有一種中秋節又要被虐的預感...

不過還是猜測BE~(燦笑)
支持老闆爺自虐粉絲團(耶~)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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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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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104樓發表於: 2012-02-21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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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橋》

是夢，總要醒。

他曾夢過一個至交起死回生，
他曾夢過一世眾友留他一人，

他無數生死，無數陷入昏迷又救起，
他封殺宿敵，最後亦被人逼至絕境，

他無恨。

他自許為，靖平天下的－－
鯤塵千古，靖滄浪。

泱泱浮夢中，有人背影蒼藍，搖頭嘆氣，
唉，那個老古板，就講伊是搏命啊！

就算是武陵人也好，就算曾錯失桃花林也好，
壺口烽燧崩塌的剎那，紛紛雪絮猶似仍處北海，或許下一刻就能聽見凋寒一句：
凌主，你回來了。

巨響聲中無端靜謐，雪絮仿似清泓小溪上無數粉瓣朵朵，前頭那常年互損的佛道好友會各自回頭：
唉呀！你終於來囉！

靖滄浪雙目盯著三塚，不再擦去唇邊怵目血印，竟然覺得、可以微笑。

「凌冰也會嗚咽。」
不知何時出現的白狐沉默在旁，牠抬起頭，混著藍紫色的鬃毛輕輕飄浮。
「做最後一場夢吧，鯤塵千古。」語畢，頂石砸下。

沒有腥紅血濺，也沒有半聲驚呼，無邊吹雪中靖滄浪闔上雙眼。

叮。
洗墨鯤鋒上白玉環一聲脆響。

懷念誰的名字。

他走過一段山路，他知道不是所有的道途都有盡頭，比如江湖。
他曾迷途於桃林，他知道失去之物此後便再難尋回，但他不悔。

一口雪糕、曾經年少，
一碗元宵、半日荒誕不經的夢。

五百年的聚散，千古蒙塵之鯤。

在風雨中堅信自己一人也能背負亡者走去，
無數次心灰然後又站起。

青鳥撲翅，凍蝶驟止。
一生太短，也太漫長。

然後他想起曾有人喚他好友，揶揄他大隻魚，甚至偶聊間知道某人叨念古板，
於是厲族殺伐招式中突然眼角酸澀，不是凌主、不是三教頂峰、不是太荒神決之六聖護，

只是一名，好友。
心繫天下的好友。

誰問他此心倦無，誰問他劍鋒鈍否，「逃？」
靖滄浪看著眼前禍厲，

他不可能逃，他想。
即使無路，即使茫然，但問此心早有答案。

「風捲萬里狼煙，塵囂怒捲，世路茫然，」

－－曾有一個人遍遍喃念他的名字，莫忘靖平天下。

「終歸古道沉眠，雲波浩瀚，洗越蒼天。」

－－曾有一個人以「風檐展書讀」入式名，而那句古道照顏色是他們的不語之約。

浩然正氣，凜冽無愧。

仔細想想，御神風的自裁靈肉，其實也沒有那麼讓他難以原諒－－
儘管真相未知之時，他甚至拒入紅塵，只是、
賭氣。

最終他們得以一同安葬壺口烽燧這處舊地，得以葬身正義這條古道，
照他－－

冰冷容顏。

咿呀一聲，二胡音起，一片霧白之中白狐躍入眼底：跟來嗎？

靖滄浪心一動，舉足之間赫然發現眼前敞途陌生、歡調熟悉，路的一旁是茂林，另一旁則是無垠之海。
這是......

跟吾來吧。

從山上悠然傳下的樂調好似哪處聽過，啞音吟唱，來時路、去時飛燕，微雨深處。
竟覺心情難以平靜。

隨著路途愈近，有人傳唱：抒懷一曲，酒灑千川，聖賢既已飲，勿為醒者傳。
靖滄浪一頓，立刻奔躍向前，熟悉的人影搖搖晃晃拉著二胡笑道，靖先生，久別不見。樂行詞總算可還你一曲了。

這......怎會？

樂行詞大笑數聲，又道，御風樓內大夥早為你接風，請隨吾來。

靖滄浪回神，發現身邊的白狐早已不見蹤跡。樂行詞取了二胡便走，路上說起了御神風和一燈禪提議滿「魚」全席招待，懸壺子提著剛送來的松拐忙道不好，大隻魚要是......

但總總話語難以輕落心底，靖滄浪尚且神思混亂，面前鐵畫銀鈎四字便落入眼底：
御風樓。

大隻－－
話還沒說完，發現一燈禪目光轉移，懸壺子差點沒驚破膽，松拐微顫地指向門口那人：
你.....你......

唉呀，你怎樣來囉？這裡不是你該來之地啊？

靖滄浪微惑轉身，樂行詞卻不在身旁，彷彿無人引他至此。
但再回顧，不只一燈禪、懸壺子，就連冷孤寒也隱隱帶笑坐在一旁，御風樓人滿桌席，幾個好奇人打量過來，都是江湖中人。

高朋滿座的匾額擦得雪亮。

你們......你們都無恙？
靖滄浪情不自禁前走一步，神色間仍是不敢置信。

一燈禪嗯了一聲，面色為難，
這......人都在仙山了還有什麼大事......
懸壺子也贊同一聲，倒是你，看起來比吾等更不安啊？

說著便起身請靖滄浪一同坐下，靖滄浪只遲疑一會兒，便把之後的事說了。
說太荒神決，說聖魔之戰，說佛厲相爭，不覺間竟已是逝水流年不復痕，背上的洗墨卻仍是沉眠於天河水中。恍若靜靜聽罄主人一生。

那......那尾惡龍呢？
一燈禪開口問道，只見懸壺子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樂。

冷孤寒看起來仍是平靜的，古武族最終結局已明瞭在心。算是放下了。

靖滄浪道，邪尊道一役中險戰端木燹龍，算是替洗雪好友冤仇。
懸壺子搖搖頭道，你啊！依然讓人不放心。
像是覺得哪裡不對勁的，側身對一燈禪道：怎樣了，你看起來有事在心？

靖滄浪也覺得一燈禪欲言又止，凝神半日，突然問道：為何不見御神風？

懸壺子頓時了悟過來，心裡那個叫苦，面上也開始支支吾吾。
靖滄浪看著更是疑問，邊上的冷孤寒終於開口，你之所說，可是俠邪御神風？

靖滄浪點頭。

冷孤寒道，樂行詞伴他上路了，現在趕去或許來得及。

上路？

冷孤寒一愣，道，御神風也為玉橫雪送過，如他猜測無誤，便是輪迴。

記不記得有個人曾和你約好打怪升級，然後又丟你一個人險險血槽降零？
記不記得有個人欠了你五百年的債，突然在某一日威風十足從天而降，隨隨便便繳完利息？
記不記得有個人在最初之會跟你「他」來「他」去，然後三分痞氣地道，吾真要懷疑吾是不是御神風了？
記不記得有個人因為某天君罵了你句連你自己都忘記的話語，然後那個人捲風而至以牙還牙罵去：你愚蠢更甚？

然後你記不記得，那個人將自身一點正氣託付於讓他五臟俱痛的犀角上，卻將沒有靈魂的軀體留給你，
用永生永世，再失約一次。

你明明知道他為你做過那麼多事，
可是你卻再也無法忍住對他生氣，

彷彿亙古以前你質疑他想法矛盾卻還是跟著他一起走向來路；
彷彿還有明天。

歡調遙起，你終於記起那是御風樓終年歡欣卻殘忍的調子，是那人調笑風流下的不為生死。
一貫背影，等到回神早已化風消無。

還沒有履行芒約，還沒有把酒共歡，匆匆間又要死生隔別。

御神風如有感應，隨性一笑，
哈，好友樂行詞，有人要來換班了。

語未畢，一潑冰水先至，樂行詞堪堪閃過去了，御神風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啣笑。

後來樂行詞在御風樓裡說起這事的時候，一燈禪說看來靖滄浪真發怒了。
一旁嗑著瓜子的冷孤寒搖頭笑，道，他可固執任性。

兩兩相對無語，並非說不盡千言萬語。是真真不曉得該想什麼、該說什麼。

一同並肩走過太多路，略疲憊，但不寂寞。對方那點心思，猜得不全也有三分，然後就是七分的默契與堅信。所以當御神風掛著一頭濕淋淋的髮說走吧，靖滄浪哼了一聲甩袖揚風，風過珠水無痕。

御神風心裡那個得意。

話不需要太多，步履不需要太慢，說起哪年哪個人從窗下滾進來的時候，另個人嘴角抽搐說忘了。

兄弟相稱，也不是沒傷害過，都在乎。在乎才是過錯。
沒有勇氣問誰是不是打算再失約一次，甚至沒有下一次，還會像過去一樣道歉嗎？

內心波濤著什麼，
還有些什麼，欲語未語，將訴未訴，走完一生都還未完。

路已盡，橋頭處御神風轉過身來，習慣性地把滑落臉龐的頭髮甩上肩，道，
這橋走過去，什麼都會忘記。
兄弟，走到這已盡情盡義，回去吧。

靖滄浪看著他，默默無語。

御神風也不管，面向橋便走上一步，卻聽見身後也傳來腳步聲。
前者微微偏過頭，沒有回首。

清晰地感覺到踰橋一步，身體便被活生生殼褪某些事物。
不是孟湯，亦非忘川，只是如此乾脆地忘然。

放得下嗎？
御神風捫心自問。

如果一生一人，如說風浪同命，
如果一步一忘，如果寸步皆難，

橋的這一端與那一端，如何－－

猛地以劍拄地，翻上橋欄，御神風以觀心自在虛指靖滄浪，道，
滄浪，別再跟來。

不是問句，不是百年別離後再晤，是分別。

久遠以前，有人問，滄浪，要跟來嗎？不讓你思考，吾先走了。
久遠以後，那人依舊如此堅決，不予人分說餘地，說他要走遠。

靖滄浪看著他，冰雪驟落，漫漫浮空，不經意，還以為是粉白桃花。
然後靖滄浪堅決不容動搖地、一步步踏上橋半。

橋下浮水泱泱，模糊的影中，模糊的嘆，模糊的藍。

後來他回了橋的另一端，看著那個人披風遠颺。

如果忘卻半生換一口唇暖。
如果蒙塵千古換一瞬冰解。

他張了張口，記起自己叫鯤古千塵靖滄浪。但他無法呼喚那端遠行人的名字，也想不起他模樣。

他記得有人陪他一起走過山路，走到無路，直到現在黃泉絕途。
他知道北海其實沒有桃花林，他不確定那個人是否後來又復生，

他忘記那人喚何名。

明明夢中如此深刻，明明執著得痛徹心扉，醒來後卻終歸空蕩。

靖滄浪咬緊牙關，欲放聲喊問那人是否守約，那人卻轉過身來，用很久以前埋葬在桃花林底下的清澈眼神對他說－－
兄弟。

擺擺手，再會。

遙遠至隔著一座橋的前世今生，親近得如同某一刻的抵額相對。
兄弟，風浪兄弟－－是嗎？

恍惚間靖滄浪好像想起什麼，或者沒有。

一隻狐狸橫過橋頭，顯得有點突兀。靖滄浪多看一眼，的確只是普通的白狐。

靖滄浪想了想，後退一步。
這一退，退回崩毀下陷的壺口烽燧，退回涼盞冰華凍結的世界。

是夢，總要醒的。
遑論人生如夢。

或許千古之後他還能再睜開雙目，
或許千古之後他什麼都再想不起，

或許他已呼喚不出那人名字，

千年洗越蒼穹下，會有一個白髮之人暖解他冰凍冷陣，
那個人的名字裡可能沒有風，那個人可能不懂秋水為神玉為骨，

那個人可能不是－－

靖滄浪想。
眼角滑落一行，卻凍結凌冰。

千年後若有人為他暖解，能否看見冰融水痕滑落？

能不能說－－

至於本金，你要吾怎樣還呢？

《長生夢》系列　完

＿＿＿＿＿＿＿＿＿＿＿＿＿＿＿＿＿＿＿＿＿＿＿＿

這時候如果沒有廢話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啥？還沒完結吧」之類的。
說好了是Happy Ending，就是凌主古道沉眠的另一種特殊退隱版，至於是不是坑爹，誰知道呢？（攤手）

至於Bad Ending愛好者其實也很簡單嘛~~，只要想成神風不會再出現而且凌主也忘記神風不就好了嗎這兩全其美的開放式結局（咳）~~

拖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個結局，原來以為是退隱，想了各種版本的結局，結果這個走到橋半忘掉半生的結局還是後來想的。啊對，我今天才看第十三集，看完凌主就寫了喔（搖指）

再次感謝曾經追過此文的道友，至於從頭看就免了，總有一種爛尾的微妙感......（扶額

[ 此帖被子淵談忒在2012-02-21 20:5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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