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26 戏中人（逍遥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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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6 戏中人（逍遥颢天）

（1）

　　
顥天玄宿初次見到逍遙遊，是在道域內戰前。當時天元掄魁在即，修真院的弟子都在做最後的備戰。

　　那天下了整日的小雨，薄暮方歇，星宗山下的草木都被濡濕，散發著清鮮的氣息。顥天玄宿平素喜歡趁傍晚沐浴後下山走走，星宗的日子雖是習慣，但有時他卻也覺出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意味。

　　他走得範圍也不遠，散步到獵戶廢棄的竹屋也就折回了。他年齡已過，每日雖照舊練功，卻到底多了幾分清閒。

　　細雨停了，漫步小徑，時不時仍有蒼翠松針上掛著的水滴落進衣領，後頸便感到數點清涼。廢棄的竹屋前積了一汪水窪，許多蜻蜓在此徘徊停留。顥天玄宿走近了，聽到一縷琴聲。

　　孤冷沉鬱的琴聲，為雨後清新的景致拂上了一層幽碧朦朧的霧。他靠在爬滿綠苔的青岩上，攏著手聆聽。

　　斑駁稀疏的草簾被晚風卷起，不時露出屋內之人清俊冷肅的側顏。他坐姿端挺，眉心微微蹙著，琴彈得一絲不苟，分毫不差。顥天玄宿認出了，那人是陰陽學宗七雅之一的“琴”，名叫逍遙遊。

　　琴棋書畫，顥天玄宿皆有所涉，但不過陶冶性情，從不求甚解。頭一次見人彈琴彈得這樣苦，他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趣。

　　琴聲停了，屋內人道：“紫微星宗，顥天玄宿。”

　　學宗的人冒雨在此相候，自然是有所目的。顥天玄宿心如明鏡，卻不揭穿，只是應道：“逍遙道友，顥天有禮了。”

　　“顥天玄宿，逍遙遊有事請教。”

　　對方倒是開門見山，意外的直率，言談舉止與他那師弟丹陽有幾分肖似。顥天玄宿頗有耐性問：“道友請說。”

　　“請入內詳談。”

　　顥天玄宿笑笑，從倚靠的青岩上起身，輕輕撣了撣衣袍，走入竹屋內。屋內有些暗，唯有蒼白斜陽從屋頂的竹縫中漏下，斑斑駁駁地灑在兩人身上。

　　逍遙遊端坐在一張梅花斷紋的連珠琴前，抬起清冷的眼，問道：“我聽說，你在練浩星歸流。”

　　“紫微星宗的武功，宗內弟子都可以練練。”顥天玄宿隨意坐在他對面。

　　他一向心寬少欲，舉止總是從從容容。雪發束起，卻也有幾縷銀絲落在鬢角，像極了他隨和的個性。

　　“但是唯有你練成了。”逍遙遊道。

　　顥天玄宿心中一驚，淺灰色的眼眸卻如深海般沉靜，他溫和道：“何以見得呢？”

　　“我留意你很久，浩星歸流練成必生隱疾。”逍遙遊盯著他。

　　顥天玄宿雪色長睫垂下又抬起，仿佛在思索什麼。逍遙遊指尖撥弦，一聲暗蘊內力的清越弦音驀地響起，顥天玄宿面色白了幾分。他按住了心口，目中略帶責備地看過來。

　　“你的隱疾在心。”逍遙遊不給他留絲毫回避餘地。

　　“道友在此等我，到底所為何事？”顥天玄宿放下了手，仍未動怒。

　　“我在思考浩星歸流造成隱疾的原理。浩星歸流是道域現今最強內功，如同琴弦繃得太緊，就脆弱易斷。但無論多強韌的琴弦，所能承受的力道也終究有極限。”逍遙遊端眉肅目，有條不紊道。

　　他專程在此尋我探討武學嗎，顥天玄宿心想。他終歸是有耐心，也不打斷逍遙遊，只是神色寧靜地聽。

　　“倘若沒有琴弦，琴是否還能彈奏呢？”逍遙遊又道。

　　又變成探討樂理了，顥天玄宿有幾分無奈。他不知為何，看這人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通世故的模樣，就讓他想起了丹陽。想起丹陽師弟，他就生不起氣來。

　　“我想彈響無弦之琴，或許能超越肉體的極限，擁有天地之力。”他仍在訴說自己的念頭。

　　顥天玄宿站起了身。

　　“你要走了？”逍遙遊道，“你能否幫我？”

　　“如何幫你呢？”顥天玄宿負手立著，微微歪頭問。

　　“用道域最強的浩星歸流陪我練功，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逍遙遊直截了當道。

　　陪人練功，倒沒什麼，若是丹陽要求，他頃刻便答應。但逍遙遊與他素無瓜葛，顥天玄宿雖生性溫和，卻絕非任人擺佈之輩。他不回應，踱步欲出，卻忽而聽得身後逍遙遊道：“顥天玄宿，你要扮演你的好師兄角色，到什麼時候？”

　　顥天玄宿停下了腳步，立在薄暮最後一縷清冷光線中。

　　“人生如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我一直沒有想清楚，我該扮演何種角色，”逍遙遊沉吟道，“顥天玄宿，我佩服你的演技，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這樣嚴。但我觀察你很久了，很久了……”

　　“你並非無欲，你只是喜歡的不是女人……”

　　“住口。”顥天玄宿淡淡道。

　　“你喜歡自己的師弟。”逍遙遊繼續道。

　　“我說了住口。”顥天玄宿冷然道。

　　“你……”

　　“浩星歸流，分星孛兩！”逍遙遊話音未落，顥天玄宿掌運渾厚內力，遽然打來。

　　逍遙游那時功力尚不敵他，撫弦以擋，刹那間七弦俱斷，他指尖鮮血淋漓。逍遙遊目中仍是冷靜，心中想：他既不願意陪我練招，那便逼他出手，效果也是同樣。只是沒料到才說了兩句，他便動怒了。

　　逍遙遊旋琴躲閃，又平靜地陳述道：“你想和自己的師弟行雲雨之事，你每晚想著他自讀，是不是這樣？”

　　顥天玄宿覺得自己腦中轟鳴，震驚更勝過憤怒，除了出手阻止他說下去，一時也未想到其他。

　　“你會忍到何時，會不會忍不住，傷害了你最愛的師弟呢？你每天都這樣擔憂，怕他發現你的心思，怕他受傷害，怕他遠離你……”

　　顥天玄宿再次擊來一掌，逍遙遊將內力貫入琴中迎了上去。掌力拍在琴面，竟發出一聲松沉宮音。

　　“顥天玄宿，你有隱疾，是心病。”逍遙遊凝視著他，一字一頓地斷言。

　　顥天玄宿聳然一震，掌勁回沖，激得他心如刀絞，嘔出一口血來。逍遙遊借勢將琴一橫，壓在他頸上，將他推翻在地，沉聲道：“助我練功，我幫你……滿足你不可告人的情欲。”

　　“我會治好你的心病。”他貼在顥天玄宿的耳邊，語氣仍是鄭重嚴肅。

　　耳畔吹來男人的呵氣，如雨後松香，清冽穆然。

　　最不堪的心事被人強行挖出，顥天玄宿默然許久，失魂般闔上了深海般的雙眼。
---------------------一共三章，下章炖肉

　　

Lof 懷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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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顥天玄宿受內力反噬，心疾又犯，全身冷汗直流。逍遙遊卡著他的脖子，將他的背推到牆上，動手解開他的腰帶。

　　逍遙遊將腰帶疊好，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未尋到帕子，就用衣袖內側抹去地上灰塵，再將他的腰帶放好。接著他又回頭掀開他的衣擺，將他的褲子褪到了膝下。

　　“你這裡竟也是白色的。”逍遙遊觀察道。

　　“住口……”顥天玄宿抬手用衣擺遮，被他捉住腕子，甩到一邊。

　　“現在是下戲休息，不必在我面前扮演你的角色了。如果你抹不開面子，我可以把你的手捆上。”逍遙遊說著，探詢地看向他。

　　顥天玄宿雖受了傷，又心悸不已，但若要強行離開，也並非不可。他被人剝了褲子，坐在這裡，難道不是自願麼。逍遙遊這番話，讓他不由自嘲自棄。

　　“這與你平時自瀆也沒什麼不同，但是會更舒服。你若是緊張，也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師弟……他是叫丹陽吧。”逍遙遊說著握住顥天玄宿的陽物，有節奏地摩擦起來。

　　顥天玄宿只顧心驚，根本硬不起來。逍遙遊做這種事竟也有條不紊，先是擼動，再包覆頂端，節奏時快時慢。

　　“不硬嗎？”逍遙遊抬眼看他，“你平時怎麼做的？怎麼舒服，你可以說，我照做。”

　　“夠了……”顥天玄宿喑啞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利益交換。”逍遙遊毫無遲疑地說。

　　顥天玄宿搖頭，又伸手去夠自己掛在膝頭的褲子，逍遙遊看著他顫抖的蒼白手指，說道：“你真的要走？離開這裡，你的欲望無法紓解，你的心就會越來越貪婪。除了我，誰還知曉你的秘密，誰還能幫你？”

　　顥天玄宿指尖再次發抖，勾住的褻褲滑落下去。

　　逍遙遊察覺他唇色也蒼白了，知曉他坐在潮濕的地上受了寒，取過一旁的琴，推到他的股間讓他騎坐在上面。

　　“這是你的琴……”顥天玄宿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

　　“嗯。”逍遙游應了一聲，取了一旁的腰帶，抓起他一雙手腕，繞過琴身背縛在雁足上。

　　“你……”顥天玄宿感到這姿勢羞恥至極，股間有琴，他不得不岔開了勁瘦白皙的長腿，將下身暴露在逍遙遊面前。

　　這一次逍遙遊伏下身，將臉埋在他的雙腿之間，手輕輕托起他的雙卵掂了掂，感慨道：“沉甸甸的，積累了不少。”

　　顥天玄宿正覺一股熱血沖上頭頂，那蜷縮的陽物就被逍遙遊含入口中。他依舊一板一眼，舌頭在冠溝打轉，不時深吞入喉。顥天玄宿喜歡男人，這一點逍遙遊並沒有說錯，這樣的刺激下，他的陽物逐漸堅硬起來。

　　逍遙遊起身，一隻手輕輕捏起那堅挺修長的陽物，另一隻手用指尖輕輕揉搓頂端柔嫩的鈴口。顥天玄宿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指尖長年撫琴留下的粗糙的繭。

　　“你喜歡怎麼做？”逍遙遊問，“要我進來，還是你喜歡插進別人穀道裡？”

　　顥天玄宿被他逼問的眼梢發紅，宛如一抹晚霞，映照在他遠山般的雋秀眉峰。

　　“告訴我，我按著你喜歡的方式滿足你。如果你不說，那我就進去了。”逍遙遊端坐在他兩腿間的琴尾前，澹然問道。

　　顥天玄宿落下了一道淚痕，沒入他鬢角淩亂的髮絲之間。

　　“別哭，”逍遙遊倉促起身，將他與琴一起摟在懷中，“不要哭，顥天玄宿。”

　　逍遙遊一手抱著他，一手再次覆上他的陽物，技巧頓失地擼動著。他將琴放倒，伏下身吞吐著再次半硬起的陽物，讓它深深頂入自己的咽喉。感到硬度已經足夠，逍遙遊抽出自己的腰帶，扯下褲子，試圖坐上去。

　　顥天玄宿看清他想做什麼，心中忽然清明起來。他斂起自己的心緒，沙啞道：“逍遙遊。”

　　這是顥天玄宿第一次喚他名字，而不是“道友”，逍遙游頓住了。

　　“逍遙遊，你進來，”顥天玄宿見他失神，用疲憊虛弱卻清晰的聲音再次說道，“我喜歡你插進來。”

　　逍遙遊跪立在他面前，默然凝視著他。半晌他似是回了神，將顥天玄宿捆在雁足的雙手解開，抬起他兩條長腿，將自己的陽物頂入他的體內。正面做了一次，他將顥天玄宿翻過去，又從後面做起來。

　　顥天玄宿的陽物在琴面上的梅花斷紋之間摩擦，穀道中被炙熱填滿，這種夾擊讓他難以自持。一股熱流射入他的體內，同時他的陽物也顫抖著吐出了白濁。逍遙遊退出他的身體，他也精疲力盡地翻身，側臥在地上。

　　連珠琴面掛著他的白濁，昭示著他那不可告人的欲望，慢慢流向琴尾，宛如一道道不存在的銀白琴弦。

　　逍遙遊仰面躺著，默默注視著昏暗的天色中，顥天玄宿扶起身，提上褲子，虛系腰帶，拂落衣擺，注視他取下玉簪，解開了淩亂的束髮，披散一頭飛瀑般的銀絲。屋內掛著一隻獵戶遺留的舊斗笠，顥天玄宿摘下戴起，遮住了一頭雪發和雲雨後的面容。

　　“丹陽不是你要扮演的角色。每個人都是戲子，但每個人演得都只是自己，不是誰的替身，”顥天玄宿輕柔地說，“如果你迷失了自己，就去扮演自己最喜歡的那種人吧。演得久了，或許反而能找回原本的自己。”

　　“多謝你提供的下戲休息。”他推開了門，屋外的蟲鳴被清涼的夜風灌入。

　　紫微星已升起，璀璨星芒籠罩在顥天玄宿的白衣上，將他的背影溶入星光之中。

　　——你有沒有看穿這場戲呢？

　　“顥天，玄宿。”逍遙遊闔上了雙眼。

----------------------

还有最后一章，过两天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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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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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4-28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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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逍遥游已经失去功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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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5-0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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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的琴和之前不同了。”那是道域內戰之後，浪飄萍已變了容貌，靠在明昭晞的樹上一邊喝酒一邊隨性點評。逍遙遊為了他功體盡失，這是他從未想過的。逍遙遊這個人，一向拙於表達感情，想要瞭解他，就像聽一支曲或者觀一場戲，必須透過表像慢慢揣摩那弦外之音或是戲中深意。

　　“哪裡不同了？”逍遙遊輕撫琴弦，看似漫不經心地發問。

　　“有人味了。”浪飄萍帶著幾分醉意說。

　　未料到琴聲戛然而止，逍遙遊的雙手停留在半空，深沉的目光凝視著琴面梅花斷紋，竟仿佛失了神。浪飄萍怔了下，放下酒壺道：“怎麼？我說錯話了？”

　　雨夜松林，斷弦之琴，那縛在琴上的蒼白細瘦的身軀……手指在他身體撩撥，就能聽到他如泣如咽的低吟……

　　逍遙游的修長手指徒然抹過琴面，仿佛在蘸取什麼，抵在鼻端輕嗅：“有人味……”

　　“浪飄萍，我是一名戲子。”逍遙遊斂袖道。

　　“呵，”浪飄萍心想他又開始了，“你難道還想重拾無常將軍的面貌，粉墨登臺嗎？”

　　“那是之前的戲碼了，如今這齣戲，我扮演的是休琴忘譜逍遙游，”逍遙遊靜靜看著潺湲深流的河水，仿佛入戲已深，“這齣戲的名字，就叫‘覆舟虛懷’吧。”

　　叫什麼都好，浪飄萍那時心想，你高興就好了。終歸你逍遙游選的路，浪飄萍會陪你走到落幕的時刻。

　　-

　　道域內戰之後，百廢待興，紫微星宗保存了實力，成為道域損失最少的派門。顥天玄宿善於審時度勢，透徹事理，行事周正，逐漸展露頭角，終接任了星宗宗主之位。

　　紫微宗主令名在外，卻有心疾在內。他深居簡出，起居同以往一般，只是不再於傍晚獨自下山散步了。

　　或許是因為如此，他沒有再遇到過逍遙遊，多年來逍遙遊也沒有登上過浩星神宮。那一晚的情事，竟宛如一場荒誕幻夢，被細雨沖淡消散，杳然若逝。顥天玄宿從未向任何人提過這件事，他沖淡謙和，卻孤獨至極，除了師弟丹陽，師妹如晴，他竟好似沒有一個朋友。

　　顥天玄宿黃昏獨處之時，會想起這件事情。他太不瞭解逍遙遊這個人了，是故難以推斷他那時舉動的含義。被陌生人如此親近，顥天玄宿並不甘願。然而雖不甘願，卻也並未拒絕。或許那時他真的需要一場發洩吧，即使是這種帶著幾分屈辱和暴力的形式。可逍遙遊想要什麼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並未索討過什麼，也再未請招。

　　突如其來一陣心悸，顥天玄宿按住了心口，默然垂下眼睫。他已習慣了安靜忍痛，只怕表露出任何不適，引來丹陽侯的擔憂。

　　“師兄。”門外響起中氣十足的熟悉聲音。

　　顥天玄宿忙放下手，抬頭望著推門進入，沐浴在斜陽夕暉中的丹陽侯。

　　“丹陽。”他彎起眉眼，柔聲喚道。

　　“師兄，今日我遇見了泰玥皇錦，從她口中探出一事，”丹陽侯面色有些愉悅，顥天玄宿心想他總是厭惡那新任陰陽宗主，不知為何今日一反常態，不知探聽到了什麼，“逍遙遊這個人，你可知道？”

　　顥天玄宿甫一聽到，心中劇震，怕得卻是丹陽侯知曉他的秘密。他面上不露聲色，暗咬一貫蒼白的唇，讓雙唇透出些血色，寧靜道：“他是學宗七雅之一的琴。”

　　“他原來已經失去內力了，”丹陽侯冷哂一聲，“看那學宗宗主以後還能仗勢欺人！”

　　顥天玄宿在這一瞬間得到的訊息卻遠比丹陽侯所能想到的更多數倍。逍遙游那一晚曾明言，他試圖尋找一種超越肉體極限的天地之力，宛如彈響無弦之琴。他失去內力是巧合還是謀算，這麼多年他已找到方法了嗎？他想要修煉的天地之力是否還需要借助浩星歸流的原理？

　　不會是巧合，逍遙游那種琴路的人，不該疏忽于巧合。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自己有哪裡沒有想通？動機，或許是動機，唯有瞭解一個人的動機，才能推測出他真實的目的。

　　“師兄，你面色不好，丹陽打擾你休息了嗎？”丹陽侯的聲音軟下來時，是一種略帶沙啞的音色。顥天玄宿面色一貫蒼白，但此刻卻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丹陽侯有時心憂地感到，他的師兄就像是一朵虛弱的白花，不知何時就會枯萎於某個看似尋常的明媚春日。

　　“我……沒事。”顥天玄宿氣息虛浮。

　　丹陽侯立馬握住他的手腕，一探之下驚覺他脈象紊亂，嗔責道：“總說沒事，早上便見你沒吃下什麼，你是不是已難受一整日了？快躺下，不可再逞強了！紫微星宗不能沒有師兄！”

　　紫微星宗不能沒有師兄……顥天玄宿聽到這句話，心悸更甚，額頭浮起一層虛汗，吐出了一聲莫名的沉沉歎息。

　　“今晚我給你守夜。”丹陽侯扶他躺下，逕自合衣坐在床邊。

　　“丹陽，不必……”顥天玄宿察覺自己這次病勢洶洶，但仍推拒他。丹陽侯只是強硬地給他掖緊被角，手探入握緊他的日益清減的腕子，時時關注著他的脈息。

　　手腕很熱，這股熱流一直湧入了心臟，湧入了不該去的地方。

　　——顥天玄宿，你要扮演你的好師兄角色，到什麼時候？

　　耳邊又響起零星細雨中那人清冷的聲音，字字錐心刺骨。想要守護道域，守護星宗，但更想守護眼前的人。顥天玄宿徒有清名，內心卻懷著最自私的念頭，他心中自嘲，原來自己的本質早被逍遙遊看透了。

　　可是他卻從未能看透逍遙遊，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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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5-0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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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覆舟虛懷，五德兀者之首，休琴忘譜逍遙遊。血神解封，逍遙遊的目的是將血神之力納為己用。“來不及了，我們必須從下下步開始著手。”來自外域的神秘旅者寄鯤鵬如此說道。

　　直到那個時候，顥天玄宿才隱約猜出逍遙遊的目的。

　　有些話終究不能出口，他只是對外來的寄鯤鵬感慨道：“有些矛盾或許不必解決，因為會被新的矛盾取代。”

　　道域內亂後，各大門派彼此懷疑，整個道域一盤散沙。然而九界尚有未知的境界，危機暗藏，道域團結一致才能在這亂世中謀得生機。當面對一個共同的敵人時，各自為政的眾人才有團結的契機，建立真正的信任。

　　這個敵人，就是逍遙遊。血神之力被吸納，又何嘗不是徹底解決血神之禍的手段。

　　一個故事，看戲的人不同，便能呈現出不同的角度。這一出名為覆舟虛懷的戲，顥天玄宿已看得透徹。逍遙遊不惜犧牲自己出身的陰陽學宗，為了促成道域的團結，倘若這便是真相，顥天玄宿心中由衷敬佩。

　　雖已物是人非，但顥天玄宿這麼多年來，卻頭一次迫切地想見到逍遙遊。

　　暮春的雨夜，他撐起一把描有水墨梅花的煙灰色油紙傘，如多年前那般，漫步於松間小徑。他的腳步不再像年輕時那樣輕快，深斂的情緒也不再能輕易被逍遙遊三言兩語挑動了。林間的竹屋，在歲月煙雨中變得陌生朦朧。

　　逍遙游自然是不在的，顥天玄宿獨自佇立在灰濛濛的林中，靜靜聽著雨打油紙傘的聲音。

　　他回味著逍遙遊結了厚繭的指尖，滑過他敏感頂端的粗糙觸感。

　　——我會治好你的心病。這是一場利益交換。

　　“為什麼？”顥天玄宿聽到自己的聲音淹沒在涔涔春雨中。

　　回到浩星神宮時，他低低咳著，回過神發覺自己渾身被雨浸透了，依稀記得那把單薄的梅花油紙傘落在了竹屋外的青岩旁，正如當初他也曾倚在那青岩上，側耳聆聽那人的琴聲一樣。

　　-

　　再見到逍遙遊便是對陣之時，他端眉肅目中並無半分情感，那一晚的情事仿佛只留存于顥天玄宿一人的夢境中。對此念念不曾忘的自己，反倒顯得可笑可悲了，顥天玄宿喟然歎息。彼此殺招不留情面，與一般敵手並無二樣。

　　顥天玄宿先被丹陽侯重傷，幽閉囚禁，又遭霽寒宵偷襲，再被馳突孤燕刺傷，一身傷病反反復複，他也再無暇細思往事。再後來丹陽侯慘死，他整個人都瀕臨崩潰。心悸不算什麼，心痛得早已失去知覺。每每深夜在亂夢中醒來，喉中湧上鐵銹味濃重的熱流，他便強行咽下，咽不下便摸黑嘔在帕子上，次日看也不看就燒去。

　　紫微星宗還需要他，如晴需要他，蒼蒼需要他，眾人都需要他振作，必須強打精神，用這副殘軀撐持起遭受重創的星宗。如此渾渾噩噩過了幾月，時已入秋，他才漸漸清醒過來。

　　如晴告知他，逍遙遊回來後被馳突孤燕殺死，臨死之前，他琴弦俱斷，卻仍是演奏了一曲無弦之音。

　　這些事顥天玄宿應是知曉，然而此時卻恍如驟然聽聞，雙耳雷聲轟鳴，眼前是一片灰濛濛的雨。

　　“師兄……”

　　“如晴，”顥天玄宿說話時，依舊不由自主放柔聲音，“下雨了嗎……”

　　如晴捂住了嘴巴，雙眼通紅地看著他在無知無覺中不斷滾落的淚水。這麼久了，他終於落淚了，他終於能夠宣洩自己的痛苦了。

　　下雨了，他還有把傘落在了山下，待要取回。

　　-

　　深秋薄暮，小徑上落了一層綿軟的松針。顥天玄宿散著雪發，赤足走在上面。

　　他在青岩下未見到傘，佇立了片刻，神色恓惶走向竹屋，推門而入。竹屋內有一人影，四下彌漫著一股酒氣。

　　“原來是你，顥天玄宿。”浪飄萍灌了口酒，在夕暉中注視他。顥天玄宿披衣散發，精神看上去有幾分不尋常。但這一場慘烈的戲落幕後，又有誰還能如過去那般呢。

　　浪飄萍面前的桌上擱了一張梅花斷紋的無弦琴，一把水墨梅花的油紙傘。

　　他打了個酒嗝，緩緩開口道：“逍遙游曾對我提過一次，他若是死了，就將他的琴和這把油紙傘送到這間竹屋裡。我幾天前就送來了，但是我想看看會不會有人來取，所以留下沒走。”

　　“沒想到來的人真的是你。”

　　“傘……為何在他手裡？”顥天玄宿走到了桌前，垂眸看著逍遙遊的遺物。

　　浪飄萍覷著他，道：“某個雨天他不知從何處帶回來的，明明有傘，全身還濕透了。紫微宗主，很多年前，逍遙游曾有個被稱為‘影形’的朋友，我無意中聽那影形抱怨過一件事。當時我沒有上心，今日想起，覺得應當告訴你。”

　　“那位影形說，逍遙游曾讓他跟蹤過紫微星宗一名弟子，把對方的起居習慣都打探的清清楚楚。那弟子並無特殊身份，但是容貌標緻，影形抱怨逍遙遊怕是起了色心。我醉中只是隨意聽聽，但因為那弟子的名字有些特殊便記下了，顥天……玄宿，就是這個名字。”故人已逝，浪飄萍此刻只是平靜地訴說著。

　　那一日果然不是巧合。顥天玄宿的耳邊又響起了雨聲。

　　“我過去總認為逍遙遊是個難懂的人，現在才明白，他的心思其實最簡單，”浪飄萍站起了身，喑啞道，“我本來……應該更相信他……更相信他就好了……”

　　他笑著，失聲笑著，狂飲著烈酒，搖搖晃晃地離去了。

　　夕陽西沉，繁星亮起。顥天玄宿坐在桌前，輕輕撫過連珠琴面的梅花斷紋。他的眼前出現了手捋長翎，足踏金靴，粉墨登場的無常元帥。

　　“琴弦繃得太緊，就脆弱易斷。無論多強韌的琴弦，所能承受的力道也終究有極限。顥天玄宿，你太孤獨了，你需要人來一同承擔。”無常元帥佇立在星光中，開口是那個男人清清冷冷的聲音。

　　“我會治好你的心疾，作為利益交換，你來陪我……”無常元帥頓了頓，歪頭看了看他，改口道，“……陪我練功吧。”

　　“無弦之琴，或許能超越肉體的極限，擁有天地之力。如今我已功成，無常元帥的力量就寄居在這張琴中。顥天玄宿，你知曉如何彈響無弦之琴，召喚無常元帥，替你守護百廢待興的道域。”

　　“為什麼……”顥天玄宿輕輕問。

　　然而逍遙遊生前寄留在無常元帥身上的話已經說完，此刻無常元帥只是寂靜無聲地望著他，濃墨重彩的臉譜下看不到神情。隨著時間的流逝，無常元帥的身影漸漸變淡，幾欲消失了。

　　“那個雨天，你也在林中吧。不出來見我，卻拾走我落下的傘。”顥天玄宿抱起琴跪下來，將雪白銀絲撥到耳後，掀開衣擺，褪下褲子，在琴面上摩擦起來。

　　“顥天玄宿……知曉……如何彈響……無弦之琴……”他口中呵出白氣，雙目迷離，耳邊只有雨聲，眼中只有無盡雨幕。

　　他放縱地低吟，瀉出白濁，宛如一道銀白琴弦印記在琴面上。無常元帥的身影再次鮮明可見，他手持鞭子，身隨意動，朝屋外走去。

　　————你有沒有看穿這場戲呢，顥天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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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道域事畢，仙島入侵中原苗疆，有人欲往道域聯絡，卻在桃源渡口遭到阻擋。攔阻的人武功蓋世，據說名為無常元帥，是守護道域的一縷英魂。只是那魂魄時隱時現，令人琢磨不透。

　　道域四宗重建，輪流執掌天師雲杖，氣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只是過去實力最強的紫微星宗遭受重創，太微垣隕落後，年輕一輩弟子開始登上檯面，協助天市垣打理門派事務。而紫微宗主過去便因身體狀況深居簡出，這之後更傳出他目不能視、耳不能聽的傳聞，再無人見他離開過浩星神宮。這等消息是否屬實也無從查證，其他宗門雖關切他的狀況，奈何紫微星宗對此諱莫如深。

　　唯有深夜，紫微星升起之時，浩星神宮的深闕，總會傳來那一聲聲纏綿悱惻的無弦琴音……

　　

　　

　　

Lof 懷素見
微博見字如晤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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