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QUy;%+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活着的人? (Gw,2-A
月无缺从醒过来的那一天就在这样问自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能感受到空气被吸进肺里,再缓缓被呼出来。可是空荡荡的记忆让他感到无助和迷茫,让他无所适从。 =pznu+,
所以,月无缺刚刚苏醒的时候,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躺在陌生的病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他记得他自己的名字是月无缺,可是月无缺又是谁? \a=D
这样的空洞持续到一位老人来医院看他。他自称是月琴老人,受前人之托来照顾月无缺。月无缺问过他自己的来历,也询问过到底是谁委托的他。然而,月琴老人却说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交代自己这样做,只说委托人曾经复原了他们家族已经破损的魔术刻印,保住了他们的家族传承,所以才答应替那位魔术师照顾昏迷不醒的月无缺。月琴老人并没有见过那位委托人,甚至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 \C`~S7jC
月无缺听着这位老人的口音,觉得古怪又生涩,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觉得自己可能沉睡了上百年之久。 yGsz2T;w
事实证明,月无缺的判断是对的。 !grVR157P
在被安排去时钟塔上学的日子里,月无缺发现,口音古怪的人不是月琴老人,而是自己。生活习惯和大家不一样的人也是自己。月无缺经常在深夜里躺在房顶,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X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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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巨大的空白宛如黑洞一样吞噬着他现在的生活。他试图研究过时间魔法,希望能回到过去,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然而月无缺有时也在想,如果自己回忆起来一切会有什么改变吗?连月琴老人的父亲都记不得委托人的名字,自己还会有其他的亲人存活于世么?自己就算回忆起来,是不是也只能找到他们的墓碑了? /g$G_}
然后呢?他依旧要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独自生活。太长时间的沉睡硬生生将他的人生割裂成了无法衔接的两段,之前那段人生能不能找回来,好像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m/@<c'i
而他现在这段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Ii^5\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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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缺是被胸口的疼痛叫醒的,然而意识还停留在方才的梦里,那成名为过往的梦里,梦中的星空尚在眼中残留,他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眼圈发红的梦丹青。大脑渐渐开始运转,月无缺这才想起了自己是多么倒霉,险些曝尸荒野。 if]Noe
“无缺你醒了,你别动,我去喊前辈进来。”梦丹青及时制止了月无缺坐起来的动作,连忙站起身。 <6G11-K
月无缺一把拽住梦丹青的袖子,力气不大却足够让人停步。他十分疑惑地问道:“你说的前辈是谁?怎么只有你,琴心呢?玉人现在又在哪?” VT.;:Q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月无缺觉得自己喉咙又干又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梦丹青连忙倒了一杯水,坐到床边扶着月无缺给他喂了几口。 QZ?=M@|f
这时,房间的门忽然打开,舒龙琴心直接冲了进来,吓得月无缺险些呛水,没好气地说道:“玉人险些被你呛死,你慢点。” 6O22P?v
琴心低下头,有些委屈,又难掩看到月无缺苏醒的快乐:“无缺你醒了就好,昨天半夜发现你不见了,吓坏我和丹青了。幸好前辈送你回来……” 6Vbzd0dk
月无缺再次听到前辈这两个字,目光紧紧盯着在琴心之后进门的人。黑色的长风衣,连腰带都系的规整,显得整个人格外的严肃。明明不是七老八十的容貌,但眼神中却依旧藏不住沧桑的刻印。 Y2[A2Uy$ef
“你,是谁?” \^V`ds*.
那人听了这个问题,微微皱眉,张开口停了一秒才回答道:“剑谪仙,是你从大圣杯中召唤出来的英灵。” DtEwW1J
相比较于平静的琴心和梦丹青,月无缺激动得十分明显。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身上的酸痛,哀嚎了一声,在琴心和丹青的惊呼下被扶住了。月无缺拦住了他们要把自己按回床上的举动,执意要坐着跟这个英灵对话。 XJ0oS32_wK
琴心带着询问地看了看剑谪仙,在看到对方点头之后,让没有劝说月无缺躺回去。这一切都被月无缺看在眼里,着实让他有些生气。 k,uK6$Z
如果说月无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朋友的话,舒龙琴心绝对要算一个。当初月无缺展现了他在心流魔术的天赋之后,时钟塔的君主们纷纷表示不介意他抽烟喝酒打人的过失行为,只要他能复原这门失传的魔术,甚至可以给他色位的称号,让他和十二位君主平起平坐。而且时钟塔还给他派了两个助手,一位是舒龙琴心,另一位就是梦丹青。 wHem5E
幸亏他们都是脾气好的人,尤其是琴心,不仅充当研究中的助手,还成为了月无缺的厨子。月无缺这两年长得肉,琴心有着不可推卸的功劳。 /^ " 83?_
如果琴心对别人言听计从,月无缺肯定会当场闹起来。但是面对剑谪仙,月无缺也没有什么底气。倒不是因为他是英灵,是传说中的存在,而是因为他是有记载的心流魔术最后的继承人。 pMJ1v
魔术传承大多都以家系单传,因为魔术刻印不能复制,只能移植。所以这不仅造成了贵族壁垒,也造成了很多单纯为了“继承刻印”的无爱婚姻。绝大部分魔术师都对血缘传承有着近乎病态的执著,然而剑谪仙却不是。 @Kgl%[NmX
根据记载,剑谪仙的功绩虽称不上前无古人,但至少近五百年来也是后无来者了。他曾经是天体科的君主,击退过吸血种的一次次攻击,据说还间接参与过第一兽的封印,得到了冠位魔术师的称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魔术师,却没有任何后代,甚至对于他的死亡都是一片空白,更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的魔术刻印都去了哪里。而他最著名的心流魔术体系,则在他死亡之后彻底失传。天体科君主的位置也被其他家系夺走。 S inl
舒龙琴心作为心流魔术的研究者,会对这样以为前辈言听计从,月无缺丝毫不意外。但月无缺却从心底里没有什么尊敬,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现实里奇形怪状的魔术师太多,哪怕是见到传说中的冠位魔术师,月无缺也下意识把他列入不可深交的范围内。 i"j(b|?e
不过月无缺激动倒不全是因为这人是剑谪仙,而是因为他是英灵,这就代表月无缺被卷进了传说中的圣杯战争。这样一直离群索居的他十分不爽。 B<~U3b
“玉人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圣杯战争可以退赛吗?”月无缺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你不知道玉人的情况,玉人是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不适宜参加这种大型团建活动。” P\&! ]
剑谪仙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点点头,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想退赛,我会帮你。” 4A3nO<oMF
这话让月无缺有些无措,他看了看琴心,又看了看梦丹青,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出卖玉人。” :vL1}H<
沉默代表了那两人的答复。 l6u&5[C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想单独跟无缺谈谈。”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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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月无缺和剑谪仙两人,月无缺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从看向挂在衣架上的风衣,衣服口袋里的放着一盒香烟。 zj|/ CxV
剑谪仙捕捉到了月无缺眼神的变化,冷声说道:“香烟被没收了,以后也不准再抽。” +]@Az.E
月无缺倏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剑谪仙,大声喊道:“舒龙琴心!你这个叛徒!” (LtkA|:
“烟酒伤身,以后都要戒掉。”剑谪仙没有转身,抬手打了个手势。悄悄探头进来的琴心又默默缩了回去,关上了房门。 zLD|/`
月无缺做了个深呼吸,他对这个英灵的好感度再度降低。月无缺不知道琴心跟他说了多少自己的事,但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这种在陌生时代醒来,还失忆的错位感和空洞感,也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Yoa:|%*y
“玉人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你只是玉人机缘巧合召唤出的英灵。你……”月无缺突然笑了一声,里面没有半分喜悦,“你又不是玉人的哥哥,你凭什么管玉人。” =9LC<2
月无缺想到,昨晚那位英灵说,自己有个哥哥,好像还把魔术刻印都给了自己。魔术师没有了魔术刻印,生命就没有了意义,所以除非是濒死,不然没有魔术师会将刻印移植给他人。 s:AkkkF
所以他的兄长,怕是早已经死去了。 (#oycj^<
剑谪仙没有应声,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递到月无缺面前。月无缺有些诧异,下意识接过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吃。 SjEdyN#
“琴心说,你喜欢吃甜的。”剑谪仙坐到月无缺床边的凳子上,眼神中情绪繁杂,“如果你希望有一位兄长,我不介意扮演这个角色。” h)v^q: ='
月无缺正撕着包装纸,再一次被剑谪仙的话惊到,手上动作一滞。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想拒绝。巧克力被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月无缺含着牛奶巧克力,含含糊糊地说:“当玉人的兄长……很麻烦的……” ]p~IYNl2%j
月无缺低着头,忽然感觉有人在揉他的发顶,他下意识扒拉开剑谪仙的手,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玉人不是猫猫狗狗。” K{l5m{:%
剑谪仙也不恼,突然话锋一转,好像刚才的对话不存在一般,说道:“我让他们离开是要说两件事,第一是关于你的心流魔术,虽然能做到基本复原,但并不算精通,这几天我会亲自教你。第二是关于圣杯战争,你们这个时代流传的版本有着极大的错误。我并不想让这场战争继续,所以我的目的不是退赛,而是终止比赛,拆除大圣杯。” 60Z]M+8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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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酒馆在上午往往是不开业的,但是总会在门口放一两张桌子椅子。戾祸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冷清的街道,浅酌了一口杯中红酒。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戾祸抬起头看向落地窗上的虚影。 |7^^*UzSK:
“你看,没有神秘的世界是多么枯燥,那些人是多么的懵懂而愚昧。神秘的衰退让无知之人占领这颗星球,世主真是忧伤啊。” R1-k3;v^
解天籁摘下手套,手背上赫然露出鲜红色的令咒,这是他与戾祸缔结契约的印记。他走到戾祸身边,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街道,看着正在搬运货物的酒馆员工。 &l}?v@@+_
“人有生有死,有善有恶,有互相残杀,有构陷倾轧。如果造世主真的爱人类,为什么要赋予他们这些负面情感。” Uw<&Wm`'
戾祸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在玻璃上一划,两侧的窗帘自动合拢,将两人的身影与外界隔绝。戾祸走到解天籁身前,手中的酒杯化作光芒消失,转而抬手点上解天籁的额角,轻声说道:“你愤恨,为你曾经遭到的不公,也为你过去数桩无法公平审判的血案。” 5=KF!?
前一夜,戾祸就是这样窥探解天籁的过往记忆。身为法政科君主,他见过太多离奇的魔术师在丧失人性的道路上愈走愈远。而被人誉为现代魔术中心的时钟塔,十二君主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止,原本独立的法政科也不能幸免。 Q!M)xNl/
秉持公正之人却被小人陷害,失去了手中的天平。 _iEj
现在的解天籁已经不是法政科的君主了。 F8+e,x
“没关系,世主可以带你去世界的外侧,带你去根源,去那通晓一切之处一探究竟。” 8#` 6M5
两人贴得很近,解天籁依稀可以闻到戾祸口中混合着花果气的酒香。 zEw>SP1,
“圣杯战争本就是一场骗局,它本不是实现胜利者心愿的机器,而是打通去往根源通道的仪式。” ,eQ[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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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缺捂着脑袋,剑谪仙说的话信息量太大,让月无缺有梦回时钟塔上课的错觉。他连忙叫停了剑谪仙老师的小课堂,试探性地总结:“所以,圣杯战争原本是通往根源的仪式,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被召唤来的英灵其实都是仪式的祭品,但大部分英灵都不知道这件事?” Bfd-:`Jk
“是的,但知道与否都不会影响仪式的流程,因为圣杯能量集满时,确实可以视线愿望,而它集满能量的前提便是六位英灵的献祭。当然,这是在圣杯被污染之前。” )h^NR3N
“嗯……”月无缺确认过刚才的事之后,有些心不在焉。剑谪仙又说了什么圣杯被污染的历史,可月无缺却有些听不进去。 +[m8c){
“无缺?”剑谪仙终于停下了讲述,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x"(9II*
月无缺捏着手里的巧克力,扭过头看向窗外,好似在躲避剑谪仙的关心。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问道:“如果终止仪式,你还能留下来吗?如果你不能留下来,刚刚为什么说要做玉人的哥哥?” a)2yE,":
剑谪仙没有回答,面上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再摸一摸月无缺的金色长发,可最终还是放下了。 2*U.^]~"{
“玉人不需要这样的怜悯。”月无缺转过头,将缺了一块的巧克力递了回去。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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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剑谪仙却推着月无缺的手腕,将巧克力推回了月无缺怀里,终于回答了月无缺方才的问题。 >m_v5K
“我曾经答应过某人,要好好照顾你。” {Ts: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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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似乎点亮了月无缺眼中的光,他突然抓住剑谪仙的手,急切地问道:“是谁?你答应了谁?你不准说你忘记了。” 4%*hGh=
剑谪仙反握住月无缺的手,微微皱起的眉头预示着他的不愿意和为难。这样月无缺有些气,又有些急,不明白这些英灵到底都有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讲谜语,就不能好好把话说明白吗? YYRT.U'
就在两人拉扯不清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琴心再次探头进来,看到他们相互握住的双手,觉得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WP-jtZ?!"
“探头探脑做什么?”月无缺说完,本想松开剑谪仙的手,却发现对方握的很紧。他瞪了一眼剑谪仙,又用力抽了一下,才将手抽出来。 }iIbcA
“啊……那个……”琴心假装没看见他们之间的拉扯,整理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说,“到午饭时间了,餐馆差不多都开门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丹青说这附近有不少小餐馆,看上去都还不错。” |xr32gs
月无缺揉揉手腕,好像刻意气人一样,特意说道:“那玉人要喝酒。” ' eO/PnYW
“不行!” HBLWOQab
“可以。” 2r];V'r
两道惊异的目光都聚集到剑谪仙身上,随即月无缺开心地笑出了声,一掀被子就下了床。琴心看着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着,却发现月无缺的伤似乎完全好了一样,就连月无缺自己都有些诧异。 30FykNh
这时,剑谪仙也站起身,适时为两人解答了疑惑。 # nfI%
“这是心流魔术的另一种用法,将疗愈术封印进他体内,借由大源之力快速修补身体的损伤。” }gsO&g"8
月无缺摸了摸自己胸口,好像确实没有伤痕的样子,他推开琴心,走到镜子前面拉开衣服一看,看到胸口的情况,下意识叫出了声。 ;^l_i4A
“为什么玉人的令咒会长在这个地方!” -O&"|
鲜红的令咒刻印在月无缺胸口。红痕是两把交叉的短剑,剑锋上勾勒着红色的曲线,宛如火焰的形状。 dmR3Y.\jd
“挺好的。”剑谪仙平静地说道,“比手背隐秘,而且也很好看。” vW' 5` %
很、好、看。 xKp0r1}
月无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剑谪仙为他治疗伤口,而自己的伤口在胸口。那就是说,剑谪仙这个人,已经彻底把他看光了。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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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召唤出了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