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3 【茉莉。海】藺眉現代(未完)，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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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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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樓主發表於: 2008-06-13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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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3 【茉莉。海】藺眉現代(未完)，2F

下著大雨的早晨，天空灰濛濛的一片，抑鬱地教人喘不過氣。
藺無雙站在捷運站的出口處，撐起了墨綠色的摺疊傘等著紅燈轉綠。
直到綠燈了，他才緩步往馬路另一端走去。

沒帶傘的人們在雨幕裡匆匆的與他擦肩而過，每個人的臉孔都是一閃而逝，沒有什麼人的臉是可以在他的腦海中駐足。
走進騎樓，停在鐵捲門尚未開啟的咖啡店前，他用手扒了扒頭髮，不是很在意地等起人來。
翠山行向來不會遲到的，除了下雨天之外。
望著捷運站不斷湧進湧出的人潮，隔壁便利商店不斷傳來門開門關的叮咚聲，買早餐的學生和上班族都是一臉快遲到的緊張表情。
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餐啊……

在咖啡店工作，是蒼介紹的。
那時他才剛服完兵役，打算在家休息兩、三個月再慢慢找工作，沒想到蒼的一通電話卻讓他把原本的計畫拋之腦後。
蒼比他早當兵，自然也比他早退伍，目前仍埋在學業的進修中。
而他卻是選擇了先念到一定的學業程度，接著去當兵，然後再去進修。
誰知道退伍還不到一個星期，蒼打了通電話過來……

『最近還好嗎？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就是啊~我學弟目前工作的店面挺缺人手的，我是想說你既然退伍也別整天躲在家裡宅——乾脆過來幫忙如何？』
藺無雙其實也不打算答應的，可蒼的下一句話卻讓他不自覺的說了好。
『連鎖的咖啡店做起來也不太難啦！你要不要去試試看？也順便賺點生活費囉。』

孤身上台北念大學，也在台北當兵。
父母都在隔海的家鄉沒有一起上來，藺無雙顧忌著父母年紀都大，也不好時時向他們伸手拿錢。
藺無雙在念書時期就已經半工半讀，當兵中間也不忘在部隊裡找份有收入的職缺來做，而對理財頗有規劃的他把錢通通存戶頭裡，在取用上面來說可是省之又省。
終於，許多的考量之下，他只說了聲：『好』
電話那頭的蒼，聲音聽上去很歡樂的給他報了咖啡館的地址和電話，還有他學弟的姓名跟聯絡電話……
事情，就這樣定案了。

咖啡店位在捷運站的一出口的馬路對面，店面不大，卻有三層樓。
在那間的咖啡店裡，藺無雙邊工作邊也不忘要繼續進修。因此每到有早課的日子，他就會託人代班一下。
可能，店裡有的是『自己人』，所以他在工作排班上也比較方便，不會像有些同事因為換班而鬧得彼此不愉快。
於是這一待，就是一年半。

藺無雙在便利商店陳列的雜誌區站住腳步，盯著本介紹離島花火季的封皮許久……
他常常夢見一個熱氣蒸騰下午，在海邊的堤岸上。
穿著蘋果綠裙裝的女孩子，踩著老舊的二手淑女車，齊肩的淺褐短髮飛揚。
秀氣的五官掛著陶醉在自我世界裡的微笑。
口中哼著歌，伴隨腳踩齒輪發出嘎嘰嘎嘰跟風呼呼吹的聲音。

她——就像雲朵一樣的與他錯身而過。
還有倚靠在竹籬笆邊，高聳的茉莉花牆。

那風涼夜晚的歌，小茉莉的哄唱曲。
藺無雙常常在那樣的夢裡醒來。
可，在夢的殘缺中，他只能夠拼湊出一片海，粼粼波光的海，陽光折射刺痛了他的雙眼。

回過神，藺無雙右手拎著兩人份的三明治跟牛奶，左手拎著傘。
透過商店玻璃，他看見遲到的翠山行正在騎樓裡脫著濕漉漉的雨衣，而騎樓外有個戴著安全帽加口罩的機車騎士正等著接雨衣。
他想，那八成是蒼。

付了帳，出了便利店，脫掉雨衣正在開鐵捲門的翠山行一見到他便不好意思的直道歉。
他搖搖手表示沒關係，說下雨天難免之類的，接著又轉頭跟正收著雨衣的蒼打招呼。
蒼一臉就是沒睡飽的樣子，更或許，他的瞇瞇眼一直都給人沒睡飽的印象吧……
兩人也是沒多說什麼，還要上早課的蒼也速速的就走了。
進到店裡，翠山行的動作很快，換上了制服，手上還拎條毛巾擦著半濕的髮。
藺無雙放下早餐，自己也先去換衣服，不忘了提醒翠山行要先吃東西再忙。

七點半，咖啡館的第一個客人上門了。

＊

這幾天，咖啡店裡總輪流放著老舊的英文音樂CD。
那是翠山行從家裡帶來的，說是在家也沒時間聽，都放著生灰塵，倒不如把它拿到店裡來跟大家分享。
藺無雙接過CD片，蹲到櫃檯下熟練的打開撥放器。
「我覺得這一首很有感覺。」
翠山看著CD封底上眾多曲名的其中一個，介紹起來。
「哪首？」藺無雙裝完片子，探頭過去看。
「這個。」指著曲目，翠山行說：「You're My Everything，妳是我的一切。」
藺無雙瞧瞧，笑說：「聽起來很肉麻。」
「才沒有！這首歌很溫柔的！」翠山行邊反駁邊調整喇叭音量，說：「這首的原唱CD我找很久也沒找到，所以也只能拿別人翻唱的。」

You're my everything
The sun that shines above you
Makes the blue-bird sing
The stars that twinkle way up in the sky
Tell me I'm in Love

翠山行闔起CD蓋，將它放到撥放器上面。

When I kiss your lips
I live upon the land and see the sky above
I swim within her ocean, sweet and warm
There's no storm, my love

旋律緩慢地滑洩出來，提琴弓弦震動著空氣，鋼琴聲伴隨有點哀傷的嗓音使得藺無雙不禁轉小了水龍頭，以免水聲蓋過了那音樂。

You are my everything
And nothing's really matters but the love you bring
You're my everything
To see you in the morning with those big, brown eyes

You are my everything
Forever and a day
I need you close to me

You are my everything
You never have to worry, never fear
For I am near……

翠山行正幫客人點著餐，轉頭要跟藺無雙叫他要動作快時，卻看見他一臉迷惘的盯著手上滴著水的玻璃杯。
「……無雙？」
進店內點餐的人越來越多，翠山行稍微的感到手忙腳亂，他不由得提高音量。
「藺無雙！」
這一喊，教人不回神也難。
「你怎麼了？」翠山行轉身邊倒咖啡邊問。
「沒、沒事！」
點點頭，翠山行又說：「麻煩幫那個小姐裝個芒果起士。」
「哦、好。」
藺無雙踏出廚房，用紙盒把玻璃櫃裡的小蛋糕裝起來，迅速的拿給等在後餐區的客人。

沒事……
……他真的沒事。
只是想起了以前，在灑了月光的水泥地上，巷子裡的那首小歌。
人群最後面，綁著高高馬尾的女子，在聽見翠山行喊了另外一個名字後，目光就再也沒有移開過那個忙忙碌碌的男人側臉。

＊

――月光青青，薄霧籠罩小茉莉

涼涼月色，年幼的藺無雙與父母親走在回家途上，轉角時，經過一棟上了年紀的日式老房子。
房子四周種植著半人高的茉莉和七里香。
透著滿是水霧紛紛的空氣，路邊街燈的光慘澹地亮著白色的光，充滿病弱感的吸引飛蛾聚集。

――清晨下了一場雨，露水沾濕了小茉莉……

哄孩子入睡般的歌聲，搭著晚風飄散在暗暗的街巷內。
稚嫩的青澀嗓音低哼著曲子，斷斷續續的氣音，偶爾跑了幾個小調，可說是一點技巧也沒有，但這歌聲中所包含的疼愛之情卻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月光青青，薄霧籠罩小茉莉。

牽著母親的手，藺無雙禁不住好奇的往那花牆圍籬裡瞧。
藺母見狀，俯首細聲的說：「那是練阿婆的孫女在唱歌哄她弟弟睡覺呢。」

――小茉莉，請記得我，不要……
――把我忘記。

記憶裡，聽媽媽說……
練峨眉的父親早逝，母親在父親去世後隨即改嫁他人離開這靠海小鎮，只剩下外婆與一個弟弟相伴。
平日下課後，練峨眉便是回家帶弟弟，幫忙外婆做手工貼補家用。
生活過得有些苦，她卻是很爭氣的在過日子，是個不輸男生的女孩子。

而他第一次認識她，也見證到了媽媽說的那些話。
藺母所言，果然不假！

如果不是那次學校舉辦的辯論會，他恐怕不知道練峨眉跟他原來是同校的。
還記得辯論會的主題是：『男女是否該平等？』
天知道藺無雙一抽到『反對』那方就窘了……
這……這……這根本穩輸的嗎！
抽到『贊成』那方的小女生回頭看了看他，舉步往他走來……當下藺無雙以為她會是來示強的，沒想到——

「要加油喔！」
小女生眉眼彎彎地笑，說著。

＊

「小姐？」
翠山行瞧著跟前眼神帶著茫然的女子，差點就要抬手在她臉前揮揮的說。
「啊？」
思緒瞬間清晰起來，女子看見因為自己恍神而耽誤到後頭一排等到的人時，臉龐不禁熱呼呼的直燒。
「我、我要一個冰拿提跟一個提拉米蘇派。」
「一個冰拿提跟提拉米蘇派喔！」
翠山行低頭拿著玻璃櫃裡的蛋糕，而藺無雙則是在後面將牛奶沿著杯壁緩緩注入咖啡裡。
「這樣一共是一百二十元，收您一百二十元喔，請到隔壁候餐謝謝！」
她移動腳步更往前一點，前一個人都還沒拿到餐呢。

望著那個忙著用紙袋分裝餐點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不是幻覺……
藺無雙忽地回過身，制式化的說：「小姐，妳的餐好囉！」
她伸手去接，以為能看清楚他的輪廓，卻是連一個視線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站在原地，忽然的有些惆悵。
嘆嘆氣，想想算了，她踱著重重的腳步，往店門口走去正要推開玻璃門……

「小姐！妳的發票！」

瞬間，她好像看見了記憶中那個靦腆羞澀的笑臉，帶著總梳不整齊的黑短髮，一雙眼睛從來都不知該往哪兒擺的看著她……

時間接近半夜，店家們都紛紛打烊了，除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7-11。
翠山行拉下鐵捲門，一旁的藺無雙正在從背包裡掏出機車鑰匙，他問：「這麼晚了，你也趕不上最後一班公車，不如我送你？」
「這樣會讓你繞一大圈，方便嗎？」
「明天又上不早班，我第三節才有課，沒關係。」
「那麻煩你囉。」翠山行收好店鑰匙，笑笑。
拋了個安全帽給翠山行，藺無雙發動起車子，兩人就上路了。

高架橋上的風很大，在夏天的夜晚中，大到讓人覺得有點冷。
藺無雙平穩的控制車子速度，卻不停想起，蒼在晚飯時間傳給他的一封簡訊。

『下午在捷運上好像看到了練峨眉。』

短短十來字的訊息，便讓他的神魂遊蕩至今。
蒼，怎麼會突然傳來這樣的簡訊？
車子下橋正在等紅燈時，後座的翠山行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手機好像在響。」

哆啦A夢的經典主題曲從藺無雙口袋傳了出來，這真是再熟也不過的鈴聲。

大學住宿那時候，他在大夥慫恿下才不情不願的去買了支手機，但因為不太會用的關係，常常把鈴聲震動調成無鈴聲跟無震動，使得好好一支手機在他身上變成了累贅的裝飾品。
有天早上，蒼終於忍無可忍的跟他要了手機，說要要幫他好好設定一下。

等到中午，大家在學生餐廳碰面時，蒼當著同桌大夥的面把手機拿到他鼻間僅幾吋的地方，慎重的說：「記住！這是我的手機來電鈴聲，不准忘記！」
蒼按下了撥放鍵，只聽見……

ㄤ、ㄤ、ㄤ！
小叮噹幫你實現~所有的願望~！

放到最大的音量，歌曲在手機中一次又一次的撥放，笑得同桌的人都差點吃不下飯。
後來，也許蒼是不甘只有他一個人是卡通歌曲吧！
所以，蒼便把自己在他那裡的來電鈴聲改成了……
『櫻桃小丸子主題歌』。

藺無雙有個原則，騎機車時決不接電話。
於是，他任由小叮噹主題曲響遍了沿途的大馬路，就連停在隔壁的機車騎士都盯著他瞧了，他依舊面不改色。
等到在巷子口放翠山行下車後，他才回撥給蒼。

「喂？我剛剛騎車沒有接電話，怎麼了？」
『沒啊，我是要問你說你有沒有收到我傳給你的簡訊。』
「……有……但，你是說好像，並不是確定。」
『我也不是很確定，那麼久沒見哪裡能一下子就認出來。要是你，你能立刻看出來嗎？』
突然語塞，藺無雙竟也無法對蒼說一句：「是，我能！」

『抱歉啦，我只是想如果下午看到的真的是她的話，那麼畢竟你們目前還待在同一個城市裡……人人都說這世界小，要是真的有緣份你們能見到面也是件好事……』
「嗯，我懂你的意思……」
『對了，你回家了嗎？』
「還沒，我剛送翠山行回家。」
『那你回家後我用MSN跟你講今天下午的事？』
「沒關係，你改天再跟我說吧，我明天有早課。」
『好，那你快回家吧，掰！』
蒼很快的收了線，快到讓他說掰的時間都沒有。
藺無雙在巷子口靜站了一會，才重新戴上安全帽，重新發動車子，回家。

在門前停好機車，藺無雙拿下安全帽，左手一邊伸進褲袋掏鑰匙。
他盯著這棟位在巷尾的兩層樓透天厝，想到蒼每到月初就會哀嚎著錢不夠繳房租的樣子時，他就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大學念完後，藺無雙本來打算要找個地方租小公寓，可卻遲遲找不到能符合他目前手邊預算的地方。
恰好，這件事在藺母跟他們家有房交情還不錯的親戚提起時，那正要舉家遷移到國外去的親戚很大方的告訴她，可以讓藺無雙去住他們家。
畢竟，那親戚也沒打算要把房子給賣掉，也沒有想過租給外人，這樣的情況下，正好可以給他一個住又不用花到錢的地方。

雖是兩層樓還附個小院子的透天厝，可房子不大，說起來還算有點小。
但小也好，起碼以後打掃不用掃地拖地到腰痠背痛都還覺得怎麼都打掃不乾淨的好……
這是藺無雙第一眼見到時的想法。

推開深紅色鐵門，看看空無一物的信箱後，藺無雙才脫鞋進門。
關紗門開燈開電風扇脫外套放包包開收音機，動作一氣呵成……他重重的往沙發上一癱，大大的呼了口氣，隨即閉上眼睛。

月光灑在小院子裡，夜晚的蟲鳴聲細細的此起彼落。

好像，聽見了旋律低哼於耳畔間……
安靜，卻好像又不是這麼安靜。
有很多聲音……
好像，聽見了海潮柔軟的拍打在沙灘上。
好像，嗅見了茉莉甜蜜的綻放在枝頭上。

小學的鐘聲朦朦朧朧的響在耳際，他看見自己矮小的背影奔跑在午休走廊上，樓下樓上的穿梭，校樹的青綠染透了他的白襯衫……
他在一間教室前猛得煞住腳步，靠窗邊的位子，有個小女生趴在桌上睡著午覺。
他開始不太記得他是誰了……
他看著那個小男生伸出手，穿過窗邊生鏽的鐵欄杆，很輕地、很輕地……
很輕地，觸碰到了那小女生的髮梢。
一張一闔的嘴型，聲音竟從他口裡發了出來。

峨、眉！

比起大多數讀國中的男生來說，當時藺無雙算發育的慢了。
蒼的聲線從放完暑假回來後就整個都低沉下去，具男性代表的喉結也常常隨著他喝水仰頭的動作顯得更加明顯。
每天早上在學校遇到時，蒼總會抱怨：「鬍渣真刺！」
他總是聳聳肩，埋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說他不會在意，其實不盡然……

去年春天，練峨眉身高在短短半年內從一百五十幾直逼一七零大關。
然而……藺無雙最在意的，是自己到現在竟然還比念樓下隔壁班又隔壁班的練峨眉還要矮半個頭！
雖然連健康教育都教說，女生都發育的比男生還要快，可他就是有種不甘心的莫名情緒。
但這種情況，在練峨眉離開這塊土地的那一天，也跟著消失不見。

鈴鈴……
鈴鈴、鈴鈴……

視線模糊的定在白色地時鐘指針上，凌晨一點四十五分。
茉莉花的味道似乎還在周圍飄盪，朦朧才記起，庭院中是有種著那麼幾株茉莉。
藺無雙撐起身接了電話。

「喂？請問哪裡找？」
『我找你。』
或許是那句「喂？」裡帶著的濃重睡意，所以使彼端的不滿聲音也稍稍降了火氣。
「媽！？」
『聽出來啦。』
藺無雙的腦細胞在瞬間全數甦醒，原本的睡神也都跟著被驅散。
「媽你怎麼這時候還打電話來？」
揉揉發紅的雙眼，藺無雙決定講完電話就立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

『上次你爸不是和你說中秋要回家團圓嗎？你說你上班要排假，先弄好才能跟我們確定要不要回來……你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希望你能抽空回來陪陪他……』藺母停頓了下，語氣多了些溫柔，說：『媽媽也很想你。』
突來的心酸瀰漫了他整個人，藺無雙握著話筒的力道不禁重了幾分。
「媽……」

『好了好了！都這麼晚了，再講下去就要把你爸吵醒了。』振奮起情緒，藺母說：『快去睡吧，我要掛了，晚安。』
「晚安……媽！」他喊住。
帶著東方人在表達親人間關心的特有羞澀與扭捏，說道：「幫我問爸爸一聲好……還有，我中秋會回去。」
『……好，晚安。』
躺上床時，藺無雙可以想像到，媽媽是掛著什麼樣的笑容結束這通電話的。

＊

隔天，上完課的藺無雙便直接騎著他的車直接飛奔到店裡，一進櫃台就翻起了九月分的班表。
「怎麼了？」
明明是中午時間，但客人卻不多。
翠山行剛洗完杯子，正用乾布擦著手，看著藺無雙拼命翻著班表的樣子，他問道。

「山行，中秋節那幾天有沒有人可以幫我代班？」
「代班？你要回去過節呀？」
藺無雙點點頭，瞧著中秋前後日子都有自己的班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找得到人嗎？」
「我瞧瞧，別急。」翠山行拿過班表，拍拍藺無雙要他別著急，說：「我盡量幫你拿掉那幾天的班，若不行我就自己多排點班。」

「你不過中秋？」
翠山行停了下，目光轉向身旁人，淡淡的說：「很久沒過了。」
那一瞬，藺無雙才發覺翠山行竟然也會有那種淡漠如斯的眼神。

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噹噹作響，來人才踏進門便鑽進了櫃台裡，這可讓擠了三個大男人的小櫃台變得寸步難行。
「小翠我來吃午飯！」
講的一點也不害臊，蒼的臉上充滿了理所當然。
「……你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
藺無雙丟下一句他的看法，困難的出了櫃檯。

「等等再弄東西給你吃吧，看你要不要先喝杯飲料什麼的。」翠山行指指流理臺上擺的杯子，握著筆正忙的他無暇照顧到這麻煩的學長，頗敷衍的說：「我先幫無雙排開中秋的班。」
「中秋？你要回去呀？」蒼問。
「嗯，回去看看爸媽。」
解釋了前因後果，藺無雙探了半個身進櫃台看看翠山行把班表搞定好了沒有。
蒼瞄瞄藺無雙，壓低聲音說：「你今年回去……還會希望碰到她嗎？」
「……。」
默靜了下來，被問話的人默默低頭，前額微亂的頭髮覆蓋住他的雙眼。
「……我不曉得。」
久久才吐出這四個字，藺無雙深吸口氣挺起腰背，看似煩躁的撥開遮去視線的髮，壓抑且快速的話語像連珠炮一樣的冒出來。

「國二那年暑假之後就沒有她的音訊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再見到她可能我們曾經在街頭可能我們曾經巧遇在馬路上擦身而過只是我們沒有瞧見對方就像你說的世界很小但是要相遇總是需要緣分可是你也知道我一向實際對於那種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一點想像！」

喘口氣頓了下，他撫著前額，緩緩道：「……這一切我都想像過……只是……我不認為，在現實生活裡我們會再見面。」
他想，自己或許也真的是個怪人。
只是個童年記憶中的國小同學，竟可以放在心上這麼久……
天曉得，他對練峨眉抱持的是個怎麼樣子的特殊情感。
見好友這付樣子，蒼也不打算再提那封簡訊的事情，而翠山行正好從班表裡抬頭，怕打擾道他倆似的問道：「抱歉我插個話……」

「你說。」兩人異口同聲。
「學長，你願意來幫忙代班嗎？」
「代班？」
「是啊，幫無雙代班嘛！你中秋不是沒事的嗎。」
翠山行記起了蒼前陣子有跟他提過說今年中秋不回家，要待在台北……
理由是：『我不想被一堆婆婆媽媽壓去跟一堆女孩子面對面吃飯。』
呵，這就叫做相親吧！

「那……」蒼支手撐著下巴，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
「無雙你順便帶雲染一道回去吧。」
「嗯，這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於是，班表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中秋節的前兩天，藺無雙提著簡便的行李，帶著蒼託付的赤雲染上了飛機，返鄉團圓。

＊

蒼的父母親在那小小島嶼上算是地主，背後龐大的宗親體系不容人忽視。
蒼念小三那年，同是宗親一系的赤雲染，她父母親在空難中一去不返，因此被蒼的父母親伸出援手，領養變做他們家的一員。
所以說，他們三個人的童年幾乎是擁有著同樣的記憶……其中，自然包括了練峨眉。
至今，在藺無雙老家的書桌上，仍放著張褪了大半色彩的四人合照照片。

飛行的路程不遠，其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出機場後，藺無雙招了輛計程車，先送赤雲染回去，再調頭回自己家。只是車開到一半，他卻要司機靠邊停，決定自己步行走回家。
途中，經過了以前就讀的小學。
隔著不到自己腰際高的柵欄看著那小小的操場和兩棟四層樓高的建築。

一樓通常是校長室、主任辦公室與教職員休息室，二到三樓分別是低到高年級的教室。
藺無雙記得，每當他升了一個年級時，他就會站在外頭的走廊上，眺望著不遠處的海平線……視野，一年比一年的更加遼闊。
直到了國中、高中，因書本課業形成堆積如山的壓力，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著周遭的變化，更別說看景了。
但從來都不曾去忽略的，便是練峨眉。

藺無雙一路走、一路看，海風腥鹹的糾結了他的頭髮，烈日下的汗水浸濕薄薄衣料……
在堤防上坐下，他忽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懷念小時候、多麼的懷念這個地方。原本只要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藺無雙卻走了將近一個鐘頭。

邊走邊看、邊看邊走，花了這些時間，鮮活了他腦海趨漸消退的印象。
推開鐵銹斑駁的門欄，等藺無雙真正踏進家門，早接近傍晚時分。
藺父坐在庭院中的老藤椅上，等待兒子歸來的他，已等到睡著了……

晚飯後，藺無雙與父親兩人在書房促膝長談了好長一陣子。
提醒父親要好好保重自己，別要讓關心他的人們擔心。
母親端著水果進門，整家子窩在一起說說話。
說很多事，好的壞的、閒的煩的，說進修、說工作，說蒼、說雲染、說翠山行、說認識的那些朋友，說近來身邊發生的事……

夜深了，父母親都睡了，他睡不著。
聽母親說，練家人離開後幾年後，練阿婆又回來了……只有她一個人。
說是看不慣新女婿的跋扈勢利和一身銅臭味，數次溝通無效加上一再忍耐之下便憤而回轉故鄉
母親提到這些事，卻沒有提起練峨眉的名字。

藺無雙躺在床上望著蒼白的天花板，月光從窗子透進來，彷彿帶著微微冷意。
翻身擁緊被子，視線恰好對到了書桌上的照片……
站在他與赤雲染身旁的練峨眉嘴角噙著抹笑，蓄著齊眉瀏海，淡色髮尾自然捲翹，穿著短袖白上衣和藍色及膝百褶裙，頭低低的望著鏡頭。
他猛得掀開被子下床，啪一聲把相框正面蓋在桌面上！

呼吸粗重，壓在相框的手一點一點的生著疼，藺無雙是遲疑又是猶豫。
那些反覆糾纏的記憶讓他在夢裡都被緊緊綁縛……
他彷彿失去了力氣，頹喪的坐回床沿，鎖著眉頭，懊惱了整晚。

＊

在家中住二天，藺無雙幾乎都是和父母親一起行動。
這日的清早，他出門到小學操場慢跑，一直九點多才回家。
剛進門，見藺母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盤子，他不太在意的問著：「有客人來？」

瞧了電視機一眼，藺無雙看見他從國中一年級就失蹤了的名牌，還記得當初為了這名牌他還特地再去訓導處申請了個新的來。
訝異的，他拿起名牌，疑惑的問：「這名牌是哪裡找到的啊？」
目光鎖著那純金色的底，黑色的字體，藺無雙三個字，被牢牢的刻在上頭。

「喏，不就是那個練阿婆的孫女啊！很久沒看到她了，若她沒有自我介紹我還認不出來呢……唉呦~這名牌不是在哪找到的，是剛剛她拿來的。」

藺無雙人瞬時臉色大變，音調不由得也提高幾分。
「練峨眉拿來的！？」
「說是之前你掉了名牌卻一直都沒找到，等她找到卻又不知道怎麼還你，都收在她那裡很久，今天難得回來看看轉轉才特地送來的。」
藺母說著，眼神一面瞄向自家兒子。
「我本來要叫她坐坐再走的，但她趕著搭飛機回去，說只是剛好來這邊打聲招呼而已……」
藺無雙愣住幾秒，立即轉身要朝門外去，又回過頭。

「她穿什麼衣服？還是、她有帶什麼比較顯眼的東西嗎！？」
「沒注意耶……」藺母思考著，一會才熊熊想起，她說：「啊！她有穿一件黃色的洋裝啦！」
聽見這句，藺無雙紗門一甩，發動了機車就往機場衝。

練峨眉回來了！
她有回來！
藺無雙油門催的快速，內心的吶喊聲如果能喊出來，那肯定是比擊拍在岩壁上的浪花更加洶湧。

一面就好！
只要能看到她一面就好！
如果，練峨眉連一個小小的名牌都能收著這麼久，那麼是否可以代表……
她沒有忘記他？

機場外——

亂糟糟的短髮因為汗水而緊貼在前額與鬢角，連車鑰匙鎖都沒拿下來就奔了進去。
四面環顧著，人不多，零零落落的。
他試圖著尋找，那淺白記憶中的身影。

「練峨眉！」
彷彿是他最後的力氣，對這份缺憾的情感是否能有機會成圓的希冀。

[ 此帖被晏雪在2009-06-09 06: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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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6-13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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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峨眉戴著耳機，坐在機場內的角落邊，神色淡漠的望著秋季落葉色般的裙擺。
怎麼會突然想回來呢？

難道說，是咖啡店那次的驚鴻一瞥，才讓自己興起了回來看看的念頭嗎？

剛搬到台北的那個秋天，每每從床鋪上起來，推開窗的剎那……她都以為自己會看到的是一片汪洋水藍的海。

可等到她清醒，看見後，她只能盯著高樓聳立，重重疊疊的遮掩她的視線。
這裡，沒有海。
當她從新校門走出來時，經過鋪著紅磚的人行道，站在公車站牌前，她總忍不住的往行道樹旁看。
這裡，沒有他。

每想到這，練峨眉的心忽然就像秋末殘敗的樹葉墜下，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橫生。
不會有人在回家的路上等她，靜靜的臉龐帶著笑，亮晶晶的眼眸總在四目交接那一霎迅速躲開。
如果，她可以不走的話。
說不好，年年的沙灘上都會有著腳印雙雙，感覺堅定又久遠的印記在那。
但……那個夏天畢竟是過了，再也回不來。
足跡也是會被新浪抹平，然後消失無蹤，彷彿什麼也沒有過……

時間，過的便是過了。

雖然她還能記得，透過茉莉花樹葉的縫隙中，那個佇立不動的男孩。
雖然她還能記得，絢麗夕日下那台淑女車後，那個低首跟隨的少年。

她抬頭看看電子板上的顯示，拿下耳機塞子，重新將散落的長髮挽好用寬夾固定在後腦，起身準備要登機。
拎著包包，才踏出幾步，她就再也動不了的凝住腳步——

「練峨眉！」

站在大廳中央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出現在機場！？

假如說，當年的分離，是為了今日再重逢……那麼，藺無雙此刻是真心由衷的感謝上天。
謝謝，讓他與她再相遇。
吵雜的機場，時間似乎都停滯了下來。

練峨眉像是要彌補在咖啡店裡那倉促的一眼，她一眨也不眨的直望著那個衣衫簡便，甚至可以說是太過隨便的男子……
她感覺到自身溫度像被燒沸的滾水，滾燙著她的臉頰，但手心卻是冷汗猛冒。單手揪住了軟薄的衣料，練峨眉幾乎快不能呼吸的怔愣在原地。
藺無雙在機場角落擺設的盆景後邊，望著了母親口中所敘述的那種顏色，好像秋天專有顏色……

他不敢動，也不敢再喚，就這樣看著那女子起身，然後四目相望。

是不是……在哪裡就有見過了？
藺無雙相信自己絕對有印象，卻很模糊。

廣播器傳來了班機起飛的消息，練峨眉才恍然大夢初醒般的回神。
但她的一舉一動卻是像給人緊緊看牢，眼眸剛對上那男子便又快快的轉開。
直到……

「練……練峨眉？」

對她容顏的那些記憶，早已和當年不相同。
藺無雙小心翼翼的上前，怕驚著她似的，用著最輕暖的語氣：「妳是練峨眉嗎？」
被問話的人，緊張到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和神經質了！
她對這樣子的自己，真的感到有些羞窘。
這一點都不像平常落落大方、自在從容的自己！
心底一咬牙，她抬起頭來雙眼對著眼前人，字字句句分明道：「我是練峨眉。」

「妳……還認得我嗎？我、我是藺——！」

很想、很想告訴她，他等她等了好久……
很想、很想伸出手去用力摟抱住她……
這些，藺無雙全忍了下來。

眸子對著那雙小兔般的眼睛，練峨眉差點以為他就要掉下眼淚來，眼眶一圈紅紅的，是怎麼樣的人事物才會讓這樣的一個男子露出這種眼神？
她想踮起腳尖抱抱藺無雙，就跟以前弟弟跌倒時她總會抱住他然後拍拍他的背，說：『不痛不痛，姐姐在這裡。』

練峨眉定定的望著藺無雙的那雙眼睛，細細的回答：「我記得你，我沒忘記你過——藺無雙。」

練峨眉終究沒坐上那班她應該坐上的飛機。
吃過晚飯後，她打了通手機回家，告知家人她明日再回去。

今晚，她住在藺家。

＊

指針指向晚上九點多，藺家兩位長輩已上樓就寢。
藺無雙在房間內收拾著行李，明日中午他會跟練峨眉搭同一班飛機回到來時地。
半開的門外，練峨眉輕輕敲了敲門板。
「藺無雙？」

聽見敲門聲，藺無雙回頭，看著來竟是練峨眉，不由得有點手足無措，他說：「怎麼了？是少了被子還是枕頭……」
「都不是，伯母幫我準備的很齊全。」撥開臉頰邊的長捲髮，她帶著猶豫的問：「……你願意……陪我到堤防上走走嗎？」

「當然願意！」
掩著欣喜若狂的興奮，藺無雙點頭。

拖鞋啪搭啪搭的聲音在堤防上規律的響著，一前一後的身影，影子在僅有的路燈下變成長長一線。隨著他們行走時的晃動，原本平行的影子卻都只差這麼一點就能互碰交錯。

兩人從堤防走到了沙灘，飽滿滾圓的白月亮掛在海平面上，彷彿是電腦合成的圖片一般。
練峨眉腳步停了下來，她回頭，說：「坐一下吧？」
「好。」
藺無雙點點頭，兩人便在沙灘上席地而坐。

海風涼涼的，吹在藺無雙的心裡，他卻感覺暖暖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繁多的像是珠寶店內散落在黑絲絨上的碎鑽一般，卻一點也不刺目的閃著屬於它們的光。
他收回目光，瞧見了練峨眉就這樣凝望著前方漆黑的大海，動也不動的，像是在懷念過去，表情竟有那麼點的憂傷。

怎麼會……有那樣的表情呢？
藺無雙不敢問，他怕去觸動了，或許會讓別人受傷的地方。
尤其，對方還是練峨眉。
他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藺無雙……」
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她先開了口。
「你還記得當年你為了救雲染而差點在海裡溺死的事情嗎？」
藺無雙一愣，回：「妳知道？」
有點緊張的，這件事情算起來也是個祕密，沒多少人知道吧！

「是後來雲染告訴我的……她說當時你在醫院待了一天，半夜發燒，晚上卻偷偷跑出院，嚇得大家四處找你。」練峨眉偏著頭笑了笑，側過臉來望著他，「後來他們發現你昏倒在我家的茉莉花牆外。三更半夜的，驚動了一堆人。」
「我很好奇的是……你，為什麼會昏倒在我家？」

練峨眉望著他，距離挺近的。
看在藺無雙眼底，他怎麼樣都覺得那笑容有點怪，應該是有點壞心眼的笑？不不不！才不會咧！峨眉怎麼可能會那樣笑！一定是他看錯了……
「呃，我是……」
不是一時的語塞，藺無雙是真的想不到要怎麼樣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離開那天，雲染來找我，她和我說……」練峨眉直直看向藺無雙，眼裡的神色複雜卻又清晰，說：「你喜歡我。」

藺無雙彷彿被天雷打中，全身上下焦的沒一塊好，他知道眼前人在說話，但他好像聽不到聲音。於是，他盯著她的唇型，一字一字『讀』了出來。

『雲染說，你喜歡我——是嗎？
藺無雙，你、喜、歡、、我嗎？』

他的臉很紅，紅的好像快要滴出血來，紅的好像海上黃昏將沉的夕日。那紅，一路紅到耳根去了……

白月亮的光影在海面上載浮載沉，淡淡的白映抹在兩人臉上。
練峨眉的眼兒亮晶晶，藺無雙的眼兒也亮晶晶。
他倆對望無語，此時——

「藺無雙，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歡我。」

練峨眉說這話，沒有請求的問號，而是斷然的句號。
她的眼神堅硬又冰冷，一刀一刀割斷著藺無雙心頭裡的那條繫著情鎖的繩。
夜更深，風更冷了。
白月亮籠上層藍薄淡雲霧，沙灘上瞬時暗成一片。

「……走吧，回去了。」
他開口，語氣不改，一如往昔。

「嗯。」
她站起身，拍拍褲子上沾黏的沙，語氣也不變。

天暗，鬆散的軟沙使練峨眉每走一步幾乎都要跌倒，但仍不願開口要求前方的人幫助。
藺無雙察覺到了，他回過頭，手伸得長長的，他說：「牽著吧。」
雲霧給風吹開一縫，那月光恰好灑落一絲在他眼睫上，練峨眉抬起頭，便見那雙溫柔雙眸惹了淺紅深深。

終究，她將手放進他的掌中。
也許是不忍，也許是不捨——她的心，在四目相接的時候，痛了。

他們走在堤岸上，路燈只剩下幾盞是亮的。

「……練峨眉。」
藺無雙在一盞路燈下停住腳步，他仍是握著練峨眉的手，低著頭，肩膀似乎是隱忍般的在顫抖。
「我沒有能夠不喜歡妳的理由——」
他的手很熱，幾乎是有點燙。
「妳無法要求我收回感情。」

月亮再度從雲間露出臉，照亮了那張堅決的臉龐。
「我不能答應妳。」

＊

練峨眉常做夢，她有許多夢。有她喜歡的，也有不是她喜歡的。
有時候一躺下，她就會開始害怕著，在黑暗裡上演的夢境。
那不是現在的她……
夢中，有許多人都是她熟識的。面貌相同，但他們和自己的衣著都很奇怪。

練峨眉第一次夢見藺無雙，是在國小四年級。
在夢中，他穿著怪異的服裝看似害羞的凝望著她，遠遠的，很遠很遠，彷彿隔了座偌大高聳的山，可她就是知道那就是他！
他們在夢裡的互動很自然，自然到像是自家人一樣。

練峨眉做著這個夢，就像連續劇，一天一點。偶爾，也會穿插了一點平日生活裡發生的事。
若真要用找些字眼來詮釋這個夢，那她只能說，這是個既幸福又哀愁的夢吧。
當夢裡的那個藺無雙笑起來時，她也跟著感到喜悅。當夢裡的那個藺無雙抿起唇、擰起眉來時，她也跟著沉默。
似乎，有些事情是夢中的他所不能說的。
是因為怕越過的那條線吧……
怕破壞了其中的平衡，和……最單純的那種情意。
即使，那仍是幸福的，讓人無法露出愁苦的表情。。

直到，她夢見了她連回想都不願意的那個夢。

轉得很快的黑色漩渦，暗紅色的血霧融合其中，幽暗黏膩的讓人難受的夢境，她看見自己的弟弟重創了藺無雙，要致他於死地的那種狠樣……練峨眉無法、也不能從腦裡中抹掉。
而那天的下午，就是正好被弟弟狂龍看見了藺無雙送她回家的一幕。

血染的畫面攪亂了練峨眉的視線，她能瞧見的僅僅是藺無雙滿是血汙臉上寫著的不甘心。那種怨、那種恨，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因為——

練峨眉喜歡藺無雙，真的喜歡。
她也知道，藺無雙喜歡自己，非常的……

喜歡。

在不曉得是第幾回夢到藺無雙被狂龍傷的渾身浴血後，母親回來了，說，要帶他們一家子走。
練峨眉猶豫著，但在她看見狂龍與藺無雙在她眼前當場充滿火花對衝上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在心中決定要選擇隨母親走。只因為，她不想見他受傷，真的不想。
也許，事情就是被決定好的一般。
她離開之後，那個夢也就不再出現。
只是，上天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一點。
她再度見到藺無雙的那天，她也再度與那惡夢重逢。

這次，不是身著奇異服裝、不是倚劍跪地——
她所夢見的是一幢被火焰吞噬的房子。
藺無雙沉在海底，深藍的汪洋海水把他包圍起來，他那向外伸展的四肢冰冷且僵硬的，髮絲像水草一樣的隨水波飄搖，他的嘴微微張著，卻再也不會發出聲音。

哭了，練峨眉在夢裡哭了。
因為她再也聽不到，那個人用著溫溫的嗓音喚她：練峨眉。

練峨眉在淚濕的枕頭和棉被裡醒來，心揪得一抽一抽。
母親和繼父生的妹妹金八珍睡在她隔壁床鋪，大半夜竟跪在她床前，著急的問：「我叫妳都叫不醒，妳哭得慘兮兮的……是做什麼惡夢啦？」
她只是搖著頭，拼命的搖頭，面著牆壁，把整個身子蜷縮起來。

隔日，綁頭髮的時候她在首飾盒裡瞧見了一塊金底黑字的名牌，她微微的失神。
練峨眉記得，當時找這名牌找的有多辛苦。
大熱天的下午在操場旁的花圃，她跟藺無雙還有雲染三個人彎著身在草裡摸索，可三人都是曬了個頭昏眼花也找不到。等到回家，練峨眉坐在房間收書包的時候，卻在書包底看見了這亮晃晃的名牌。

——怎麼會在這兒呢？
練峨眉百思不解，看著名牌，她應當是要還給失主的，但……她卻把它放進了抽屜裡的小盒子。

現下，再見舊物，她決定要把這東西還給藺無雙。
回到故地，沒想到的，竟讓她遇見了他。
而她竟對他說了：『藺無雙，你能不能……不要喜歡我。』

＊

下了飛機，藺無雙身後站著赤雲染，笑嘻嘻的晃著手心裡的電話號碼。
「峨眉姐姐，我會打電話給妳的呦~」

練峨眉淺笑點頭，目光轉到藺無雙臉上，輕輕的說：「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有空連絡？」
「嗯。」
藺無雙是安靜的，從搭上飛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多話。只是，嘴巴沒動，不代表他就沒有其他動作。他的眼睛，始終望著練峨眉。
練峨眉點點頭，便轉過身，腳步匆匆的往機場大門方向走——
有逃離的味道。

「無雙哥？」
赤雲染朝藺無雙看去，只見他一臉失魂落魄樣，視線直直的往練峨眉離開的方向看。
曲起手肘，赤雲染稍微用了點力氣，撞了撞他的腰側。
「喂！回神！」
然而，藺無雙依舊是淡漠著一張好看的臉，低下頭，嘆口氣。

「唉呦~別這樣嘛……」手心撫上額角，赤雲染感覺自己頭又要開始痛了。
剛剛在飛機上嘆的還不夠嗎？那九九八十一聲的嘆息，她聽到耳朵都要受不了了呀！
哥啊哥啊，你快點來接我吧！快來拯救你妹子出苦海！

＊

赤雲染是喜歡藺無雙的，打小就這麼樣的喜歡著，好喜歡。

在那懵懂年紀，她就已經用著傾慕的眼神看著他，但他卻是用著自己的眼神去默默凝望另一個她。
可對練峨眉，赤雲染是萬分羨慕的，可不嫉妒。
因為她知道練峨眉的好，正因為知道她的好，所以就更無法把她當情敵看待。再者，練峨眉從未表示過她對藺無雙的感覺。

坐在車子裡，外頭下著雨，天氣陰陰暗暗的。
赤雲染驀然想起那個同樣也是雲層厚重的下午，大海平靜得很詭異，一點海浪的波紋都沒有。
那只是個打賭，她和隔壁鄰居孩子的打賭——
看誰能游得最遠！

光裸的腳踝才踏進水中，她就感覺不太對了。只是，倔強好勝的心已經完全佔滿她的直覺跟思緒。
等到發現自己雙腳踩不到底的時候，早就來不及！

被陰雨佈滿的海面慢慢波動起來，她這時才真的開始害怕。而原本的對手早就放棄要繼續下去的念頭，沒兩三下就上了岸。
當第一個海浪襲捲過來，她幾乎可以聽見岸上所有人的尖叫聲……
唯一的念頭是：是不是會死掉？！

赤雲染轉過小腦袋，捲且翹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撩起小小幅度。她瞧著打著瞌睡的藺無雙，水潤的嘴唇彎彎笑了。

小時候，童話裡的王子都是騎著白馬。
而且，當每一個英俊的王子出場時，都很帥的現身、很帥的解救公主，然後把公主娶回家當新娘子。
等到自己長大了，才發現不是每個王子都會騎白馬，也不是每個王子都有馬可以騎；才發現，不是每個王子都很帥的出場，也有很落魄到極點的窮酸王子；才發現，不是每個王子都有張好看的臉蛋，也是有像月球表面一樣的王子；才發現，公主是會被解救，但不是每個公主都救起來都可以那麼美……

等到自己長大了，才發現——

童話終究是童話。

而且，拯救公主的王子，不一定會愛上那公主。

那次溺水後，她就再也不敢隨隨便便的就到海邊玩。
不只是因為自己的安全，也包括了要保護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尤其是對那個為了救她差點就去見閻羅王報到的藺無雙，這讓她真是愧疚的不得了，連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

於是赤雲染決定，自己要好好的報答他！不能做戀人，那就做一輩子的知己吧！

她知道，藺無雙好喜歡住在那棟日式宅院裡的練家姊姊，她也知道藺無雙真的很悶騷……
所以她決定，她要幫他跨出那愛的第一步！
但誰曉得，在她終於鼓起勇氣、選了個自以為最恰當的時機，在跟練峨眉說完的隔天……
那應該要留下來的公主，竟然走了？

怎麼會這樣！？

現在是公主跟王子大玩你走我追的戲碼嗎？
要證明是不是彼此真心喜歡對方，也不是這種方法吧！

赤雲染努努嘴，目光看著亮著螢幕的手機，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笑的有如勝卷在握一般。
不怕！眼下，王子跟公主總算又相見了！
只要見面，只要知道彼此都還是喜歡對方的，就一定有希望！

赤雲染還是相信，這世上仍有不滅的童話。

我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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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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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2樓發表於: 2008-06-13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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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擾的捷運車廂內，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倦色。
忙了一整天，大家也都累了。

練峨眉坐在三人座的位子，腿上放著手提包，放空的眼睛不曉得看到哪裡去，
忽然提包裡一陣鈴響，她匆忙接起，連來電顯示也沒看。

「喂？我是練峨眉……」

吵雜的環境讓她不由得要提高音量，但又不能太大聲。

『峨眉姊姊嗎？我是雲染~自從那次機場後就一直忙到沒時間打電話給妳呢~』

「啊啊……原來是雲染啊！」驚喜的彎了嘴角，練峨眉將手機更貼近耳朵，「怎麼了，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啦！只是想問妳說這個周末有沒有空~老哥說要找大家去北投爬爬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一邊聽手機，練峨眉一邊從包包裡掏出筆記本，查看了下。
「我看看喔……這個周末啊……應該是行的。」
『好啊！那行程跟地點我再告訴妳~是說……』

手機那頭停了停，感覺她好像很猶豫似的。

「怎麼了嗎？」
『沒有啦……只是無雙哥他也會去，到時候你們不會尷尬吧？』

赤雲染幾乎是忍著滿腹的笑意說出這句話，加上一旁的蒼還在對她拼命的比手畫腳，如此的場面，可說是有趣極了。

愣了一下後練峨眉才搖搖頭，說：「啊……不會呀~怎麼會尷尬呢？妳多心啦！」
『是嘛！那就等我通知喔~掰掰！』
「嗯，掰掰……」

按掉通話鍵，捷運剛好也到站了。
她撫了撫裙子，踩著跟鞋態度從容的出了車廂。

然而，電話的另一端……

「怎樣怎樣？我就說峨眉姐姐會說好的嗎~！」
半趴在櫃台邊得意的哼哼笑，赤雲染高高仰著張粉白的秀麗臉蛋。

「是是是~妳最厲害！」
櫃台內，來代班的蒼和藺無雙看著眼前小女子不甚得體的動作搖了搖頭相視而笑。

＊

這年的冬天特別冷，一直到了過年前，冷氣團還是沒有軟化的跡象。不過，冷歸冷，這好長一陣子，藺無雙的心頭幾乎都是暖熱暖熱的。打從上次赤雲染成功的將練峨眉約出來後，接下來幾乎大夥每一次的出遊都會有她一份。或許，就在這頻繁的接觸中，心思細密一點的人都感覺到了練峨眉對藺無雙的態度有放軟許多，不像剛開始一樣的總會又閃又躲。

現在，練峨眉就連出遊或聚餐往返都願意給藺無雙去接送了……看著兩人的互動
這可是讓眾人都稍微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此時，手腳俐落翠山行正偷偷瞧著在流理台洗著碗，嘴裡似乎還偷偷哼著歌的藺無雙。瞧他那張如沐春風般的臉跟泛著喜色的眼角，肯定又是因為峨眉的關係。

啊……自己都還是單身耶……
翠山行光只是這樣想，那清秀的臉就不禁垮了下去。

不管不管！反正就是要搓合他們倆的嘛！

用力的擦拭著大理石櫃台，翠山行鼓著腮，心裡想著：有女朋友沒什麼了不起的啦！

一邊洗完碗盤的藺無雙，在乾布上擦乾雙手後就一直注意著像是要把擦櫃台大理石給擦到閃閃發光的翠山行。

……是家裡不夠他打掃所以連店裡的份一起順便嗎？還是說蒼昨天擦的不夠乾淨？

嗯嗯，不管怎麼說……能嫁給翠山行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知道這段戀情會像日劇還是韓劇……？

於是，藺無雙又開始胡亂想著，是哪一類的女孩會為翠山行傾心了……
而一旁，徒手使勁擦著櫃台的翠山行則是——

就算沒有女朋友我也不會是當宅男的下場！

他在心裡如此洶湧吶喊著。

＊

打烊時，店內突然來了個人。

明明是近冬的濕冷天氣，來人卻只穿著黑色單件無袖皮背心，兩邊手臂上都刺上了張牙舞爪的黑龍嘯吼。
小混混頂著染成鮮豔草綠的刺蝟頭，不懷好意的賊眼直直對著櫃檯裡的兩人瞧。翠山行正要有動作，小混混突然一下上前，手指著藺無雙所站的地方，惡狠狠的語氣，彷彿對方與他結了極大仇怨。

「就是你！勾引我的阿姐！」

一張照片啪的聲被丟在櫃台上，刺著龍形圖案的巨掌一把掃落櫃台邊陳列的DM清單及剛洗好的玻璃杯，匡噹的聲，能碎的碎，不能碎的就七零八落的躺在地板上，散在尖銳的玻璃碎片裡。
「警告你，阿姐是我一個人的！」

藺無雙無來由的皺起眉，只因這句話讓他感到熟悉。
隔著櫃台，那人一把揪過藺無雙的衣領，語氣惡狠狠地。
「若你再敢妄自接近她，當心我把你打趴在地上讓你連爬到警局去的膽量都沒有！」

暈黃的燈光底下，藺無雙的目光盯住小混混裸露在外的刺青，那詭異的龍身正隨著小混混的一舉一動而躁動著發亮的鱗片和銳利的尖爪。

……他想起來了！

那年，堤防上的混亂。

＊

停好腳踏車，藺無雙站在堤防邊土地廟旁的大榕樹下，看了看手腕上的錶，再抬頭，他遠遠的就見練峨眉牽著那台老舊的淑女車朝這走來，仔細看，身後還跟著她的弟弟。

狂龍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老是在堤防附近等他阿姐的藺無雙。
打從他阿姐在回家路上被同校男生掀過裙子後，除了早上上課兩個人的家是反方向外不能一起走之外，那個藺無雙幾乎天天同她一起放學……

短短五年，時間一眨而過。

狂龍臉上寫著不悅，藺無雙卻早就不以為意。

海平面上載浮載沉著火紅的落日，他們兩人的距離總是保持著固定的兩步半，像是刻意的，更或許……是因為這日有狂龍在的緣故。

「蒼要我問妳說，明天放假……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放煙火。」
一前一後的默默走著，他問。

「可以是可以，但……」
聞言，狂龍馬上拉住他阿姐的白襯衫，說：「妳說過明天要陪阿龍的！」
藺無雙回過頭，餘暉光芒裡瞧見了練峨眉望著狂龍的為難臉色。

「還是，狂龍……你也一起來？」
這句話問的猶豫，他們那群人，都對狂龍沒有抱持著多大好感。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

想了想，練峨眉望著他的眼睛，語氣有些沉：「……不然再看看好不好？」

不得不答應，他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布鞋尖端。
「六點半，我在堤防上等妳。」

隔日傍晚，他提早就到了約好的地點。

他不知道是第幾次的看了手中的錶，只見天色越來越暗，彼端仍是一點聲響也無……他不知道的，是狂龍騎走練峨眉的腳踏車，襲捲著嫉妒的烈火，正衝向他來。

「阿龍！」

一聲喊，使藺無雙回頭，見練峨眉追著狂龍因心急而摔倒在地的畫面。

「練峨眉！」

藺無雙拉開步伐奔上前，狂龍見狀將車一甩，蓄勢待發的右拳目標就是那該死竟敢搶他阿姐的小子！

「住手！我不允許你動手！」

練峨眉單手撐地，忍著膝蓋頭擦傷流血的疼，把根本都來不及反應的藺無雙拉至身後。
「阿龍！你要是動手了……姐姐會討厭你！」

「阿姐妳為什麼要護著他！」狂龍真的發了狂，他口不擇言的大吼：「妳是我一個人的！」

「——妳不可以喜歡其他人！」

臉色猛的刷白，練峨眉頭低了下去，顧左右而言他，她很輕的說：「……打人是不好的。」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讓你學壞……」

狂龍不能接受的，手指著練峨眉，忿忿一句：「天殺的我才會想做妳小弟！」說出這句，狂龍像一陣冽風般的走了。

一團亂中，藺無雙終於理出頭緒，可這也讓他震驚許久。
他盯著始終背對著他的練峨眉，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我……這個學期結束就要離開了。」

練峨眉輕輕的開口，彷彿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就不會令人受傷。

「媽媽她改嫁後生活過得不錯，她跟繼父商量想把我們一家子都接過去台北……算是彌補我跟阿龍還有外婆。」

「我今天來其實也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情……」吸口氣，練峨眉回身凝視著藺無雙，她彎下腰，充滿歉意的。「只是……對不起，讓你見到那麼難堪的場面。」

練峨眉離開的那個夏天。

藺無雙的身高就像宮崎駿電影龍貓裡面那些彷彿被下了魔法的樹木一樣，迅速的抽高，用著急迫的速度。

就連半夜睡覺時，他幾乎都能感覺到全身骨頭喀擦喀擦痛到為了生長而吶喊！

－－晚風吹拂青草地，夕陽染紅了小茉莉。

然而當他一想起那春葉綠滾著雙白邊的洋裝裙襬時，就更加的痛了……
那些痛，是不是因為她的離開，所以用這樣的方式讓他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穩穩佔據了一塊？

－－等候著你，走進我的夢裡。

那個夏天的尾聲，他的外貌變了、聲音也變了。
是不是只要什麼都變了……

－－小茉莉，請記得我……

就不會記得，她曾經在身邊，同他一起。

－－不要……把我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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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3樓發表於: 2008-06-13 22: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喜歡這個故事。

驂入了來自他們家鄉的，嗅來如淚，淡淡鹹鹹的海水氣息

有點哀傷，卻又增添更多點浪漫

脫離了隱逸山林的清緲，希冀這回的他們能夠獲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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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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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8-06-13 23: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美的文字。

夏天海边骑脚踏车的女孩子，苹果绿裙子，褐发齐肩，想象那一幕，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现代文里，蜥蜴还是要跑出来捣乱 T T 蔺小兔真可怜

希望最后，能看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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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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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5樓發表於: 2008-06-14 05: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写的真好，海边小城的生活，念书的时光，淡淡的恋情，都感觉跟这蔺小兔一起走过的样子，这种氛围真好
感情戏也很细腻啊，两个人相对时那种无语的火热深情真令人感动，还有那些友情，亲情也很温馨
想到小翠自的自励就觉得可爱啊：“就算没有女朋友我也不会是当宅男的下场！”哈，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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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惑影

分手不是結束，而是成全那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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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6樓發表於: 2009-06-08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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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藺無雙能和他自己最愛的人練峨眉在一起~~
畢竟我對正劇~他倆沒辦法成為情人~很不滿~~(聳聳肩)~

我在此祝福他們永遠幸福~~~也希望不要再被狂龍那傢伙弄砸了(燦笑~)

也在此為作者獻上一朵鮮花~

放開了原先緊握的手,讓對方去了自己永遠
無法觸及的地方.....
那.....自己呢?
自己又何嘗不曾後悔過.....
但...或許也只有如此.....
才能夠把彼此邁向未來的腳步,更加
更加的堅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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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曦

給我動力~給我動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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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7樓發表於: 2009-06-09 1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茉莉~
這首歌在我看光陰的故事聽過才喜歡上的!
很喜歡簡單樸實卻又深懷著如細水般淡淡的卻深深的情感~
原來練姐一直也是喜歡的!
只是害怕傷害,
所以選擇逃離,
這對藺無雙而言還是一種傷害阿!
只希望狂龍不要再來亂了~
讓藺眉有個幸福平淡的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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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8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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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8樓發表於: 2009-06-09 20: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文章真的好美啊.......
讀完之後
彷彿仍有茉莉花香在身畔縈繞著
夏天啊，真的來了呢~
那些溫暖的，美好的，純真的曾經
如海水般湧來~~~
很喜歡藺練兩人之間的氛圍~
覺得他們兩人的個性明明很搭
不在一起太可惜了
沒有了前世的孤高與清冷
他們在現代又更平易近人了些~

但是.........
狂龍居然還在......
實在太殺風景了~~
而且，峨眉的夢.....
有不祥的預感啊.....
這條感情路，
兩人會走的很辛苦喔!
希望能夠有個 happy ending~~
不要像前世那樣~空留許多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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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ic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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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樓發表於: 2009-07-16 14: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喜欢这个故事。
在剧里我感觉练峨眉很强势，无双很无奈地单恋着。我问朋友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朋友说，因为身份，因为狂龙。
大人的这个故事文字好美，好淡雅。看着大人的文字，我想象着内敛的蔺无双，沉默而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守在练峨眉身边小心翼翼。也满足了自己的想念，练峨眉，终于终于也很喜欢很喜欢蔺无双了。但是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蔺无双，你可不可以不喜欢我”呢？
真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地在一起。狂龙啊...那个精神明显不正常的小子...汗，莫非练妈怀他的时候不小心吃错什么了？

大人什么时候更新啊~~~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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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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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13 【茉莉。海】藺眉現代(未完)，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