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30 心願（常欣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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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樓主發表於: 2015-09-30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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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0 心願（常欣相關）

石蒜花一簇簇，四周沒有一絲風，卻又規律地搖曳著。

在彼岸開放的花，吐著妖人的豔，卻也吐著哀戚的紅。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

小舟擺盪，像是迎合著彼岸花的節奏，低低的抽泣聲散在搖曳聲之中，多半是哭這一生的恩怨情仇，哭這一世得不到的跟失去的，還有放不下的。

常欣坐在舟上，舟上無人擺槳，船卻像是被指引一般，向著一個方向緩慢的擺盪著，這是奈河，更是奈何，生死的渡口。

奈河蒙著一片幽幽的霧，常欣只隱約看到周身有許多船影，都向著同樣的方向，船上彷彿無人，霧罩卻又隱隱顯出人影，就是這般濃霧深重，河上的岸，妖異的紅卻是那邊醒目，一朵朵都是輪廓清晰。

常欣想起阿公曾經和她說過，彼岸花是自願投入陰間的花，作為一個指引之花，只要跟著，便從此人間陰間再不逢，阿公說，彼岸花能夠喚起人的記憶，那些輕的重的，那些掛念的曾經的，都會在腦海中重新上演一遍，所以在到奈何橋之前，人總要哭個一回的。

阿公說，他一定會想起欣兒，想著不能再陪著他的欣兒……

那她呢？

她會為了什麼而哭呢？

她有什麼放不下的？

一株彼岸花在此時，霎然張開花瓣，四散的花瓣，像是潑散的顏料，把四周的花灑得更紅，比她生命最後，在一身素衣上沾染的鮮血更加悽豔。

她以為自己會覺得害怕，她以為自己也會為自己的死哭上一哭。

然而，如今她卻相當平靜，那個平靜是她生命中從未體驗過的，就像是一潭深藏幽谷中的水，無風無雨，無人擾，便是無漣無漪。

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更沒有什麼放不下了吧……

金雷村的眾人，阿公、清伯、小七，甚至封嬸，也許會因為失去她而感到悲傷，可至少他們都平安，只要還平安地活著，慢慢地會忘記那份悲傷……

金雷村還有夢虯孫、萬雪夜、雪山銀燕等人保護……

俏如來、錦煙霞，也已經恢復……

她，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她一直以來都是受到金雷村眾人所保護的。

聽聞她在誕生那天，金雷村下了一場很大的雨，祭壇擾動不安，那時還是巫女的封嬸，輕輕碰了啼哭不已的她，她的身上散出點點光華，那是極為溫暖的光芒，是巫女的象徵。

她更大了一些，從封嬸的口中聽到這些事情，才有些明白，村子裡的人都對她的如此愛護跟崇敬的對待目光何來。
她在出生後不久，雙親便過世，身邊只剩下阿公一人，阿公很多時候是把她放在封嬸這裡，阿公的眼中透露著淡淡的哀傷，可臨別前撫著她的手，卻是如此輕柔溫暖。

她伏在封嬸的膝上，聽著封嬸說著白蛟的故事，聽著金雷村的故事。

她問封嬸，為什麼阿公是那樣的眼神呢？

封嬸只是用手梳著她一頭長長的青絲，說：欣兒，這便是巫女的宿命……

封嬸說這話時，她沒能看見封嬸的表情，她更不懂所謂的宿命為何。

她曾經見過封嬸在安龍祭上，一身素衣潔淨，臉上盡是典雅莊重地口念頌辭，她眼中的封嬸是金雷村最美麗的人，她的未來也會成為像是封嬸如此美麗的巫女……

阿公把她接回家裡時，清伯也跟在阿公身後，清伯雖然說話總是沒什麼好口氣，個性也很嚴格守成，眉頭像是從來沒有展開的一天，總是皺在一起，常欣卻一點也不怕他。

清伯是村子裡少數敢責罵她的人，她要是在哪裡貪玩了，給清伯發現，肯定是要討一頓罵的，但是清伯是真擔心她，也是真因為她是常欣，所以才這樣待她。

常欣從封嬸的膝上坐起來，甜膩膩地喊：阿公、清伯。

清伯皺了皺眉頭，但就在眼睛與封嬸對上時，立刻舒展了開來，整個村里就屬封嬸最拿清伯有辦法，清伯的威嚴在封嬸面前幾乎是蕩然無存。

阿公跟她說，清伯跟封嬸是從小長在一起的青梅竹馬。

清伯對著封嬸總是羞赧，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青澀小姑娘，反倒是封嬸，總是愛拿清伯開玩笑，所以常欣喜歡看著清伯和封嬸相處，那種感情雖然她還不是很懂，可是她卻相當羨慕。

但越接近安龍祭，她忽然發覺，清伯跟封嬸之間似乎有所變化。

封嬸的臉上還是含著笑，但是卻帶了一點說不說的黯淡，清伯舒展的眉頭，也會不自覺地擰成一個微微的弧度，她從中感受到了哀傷，但卻不知道為何。

阿公讓她先出去找小七玩，看起來是有事要跟封嬸還有清伯說。

常欣諾了一聲，便出了門，但她卻沒有去找小七，而是伏在門邊，聽著裡頭人的對話。

長老，安龍祭將臨了，欣兒也已近成年，也是她該承接巫女職責之時了。 d?N[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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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娘…… K?*p|&F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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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我和你說過了，這是避不了的宿命，隨著一次次的安龍祭，我也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了。 rtz ]PH
=J'&.@Dwz
阿清、阿封，是這個村子對不住你們…… 'k/: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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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別這麼說，欣兒成為巫女，是我們誰也不願意的事情，你只剩欣兒一個親人了啊。 (;(2n;i[M
z4JhLef%
這個村落的人已經讓欣兒過了如此無憂無慮的生活，就不能提早讓欣兒接下巫女職責，這次的安龍祭就讓欣兒主祭，妳也不用…… %:\GY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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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這次安龍祭是我的責任，我是金雷村的巫女，我的責任便是為金雷村、為安龍祭做到最後…… >)VWX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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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封娘，我呢？ H6<3'P
Z5,"KhB]
阿清……我……是我對不住你……只要我是巫女的一天，我與你……

她在屋外聽得一頭霧水，小七突然喊了她一聲，她索性便和小七一起去玩了，阿公也在不久之後把她接了回家，在她什麼都還沒明白時，安龍祭便來臨了。

在主祭時，以往她都跟著封嬸學著祭典事宜，這次清伯也跟著，一同來到了祭壇，清伯握了封嬸的雙手很久很久，兩個人卻什麼話也沒有對彼此說，直到祭典時辰來臨，清伯才放開了手，但眼光卻一直停留在封嬸的背影身上，常欣這時才發現，封嬸的背影竟也變得有些單薄，彷彿只要一陣風便能吹折。

就在封嬸開始口誦祭詞之時，突然一陣詭異的光芒自封印處散出，不祥的氣氛瞬間蔓延，彷彿突然爆發的能量，激起地上塵沙漫漫，在她還來不及上前帶封嬸離開之時，她耳邊只聞一聲驚叫，接著封嬸的身子便自沙塵中緩緩墜地……

一切是如此措手不及。

清伯衝上前，把倒地不起的封嬸抱在懷中，不斷呼喊著封嬸的名字，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阿公跟其他村人也來了，他們也是一陣驚慌，好幾聲驚叫跟錯動的人影，圍繞在封嬸跟清伯身邊，阿公在混亂中把她帶走了，她在被拉走時微微回過了身，卻只見到清伯的臉上緩緩滑下一滴淚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清伯的淚水。

封嬸醒來之後，神智變得不清，阿公說封嬸瘋了，可是她卻看不見村內有任何一個人露出怎麼會如此的神情，彷彿這個狀況是早已註定，只是不知竟會在祭典當時發生而已。

封嬸誰也識不得了，無論是阿公、她，甚至是清伯。

封嬸的頭髮散亂著，表情渙散著，口中反覆念著一段她也不懂的話，曾經如此美麗的人，竟帶給了她一股恐懼感。

村人都不敢接近封嬸了，只有清伯把封嬸接回了家中，清伯似乎變得更加難以親近，她曾經想去探望封嬸，卻被清伯給擋了下來，清伯不再喊她欣兒，而是一口一個巫女，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看著清伯那泛著血絲的雙眼，卻又不敢問，只好跑開，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村人似乎對她更好了，但已經無人再喊她的名字，這個巫女的稱呼讓她第一次有了一股厭惡跟怨恨。

不知不覺中，她的腳步居然把她帶到了祭壇。

祭壇經過了村人的整理，已經恢復了往日模樣，妖異的氣息也全然不存，好似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場夢，根本沒發生過。

常欣靠在祭台上坐了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把自己整個人埋在腿間，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封嬸的狀況，有一天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只要她是巫女的一天……可她還有好多事情還沒體會，她還沒出過金雷村，還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她還沒……

突然，一滴水，滴在了她頭上，常欣仰起頭，卻發現天空不知何時落下了雨，一絲一絲，打在她的臉上，和她的淚水混在了一起，也把她的淚水給洗了個乾淨。

她想起了這個祭壇封印鎮壓的白蛟，故事裡的她，曾引起了大水淹沒整個金雷村，被人稱之為凶神，所以才被高僧給鎮壓在金雷村，如此已近百年，直到永遠……那個白蛟被鎮在金雷村出不去，她又何嘗不是被關在金雷村出不去呢？她如此，封嬸也是如此，為著一個巫女的身份，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作主……

白蛟，若是妳出來了，妳會恨整個金雷村的人嗎？常欣不自覺出來了，妳會恨整個金雷村的人嗎？常欣低聲問了出口，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一陣疲倦感突然湧上，此時祭壇緩緩散出了一絲金燦光華，緩緩環繞住常欣周身，常欣只感一陣暖意湧上，也許她出生時所散出的光華，也是這般溫暖，她不禁緩緩地陷入沉眠之中……

落雨了…… a 9K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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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撐一傘，姑娘，會介意嗎？ d%#5ro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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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煙霞在此謝過，閣下怎樣稱呼？ iy [W:<c7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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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 ^-%O

常欣緩緩睜開了眼，耳邊立刻傳來驚喜之聲，是阿公。好似她就在這樣的大雨中昏倒於祭壇旁，被村人發現時已經是高燒難退，就這樣昏沉了二天。

剛醒之時，常欣雖然腦中還一片朦朧，腦中卻迴盪著那段夢境，她忽然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不知道是為了那個夢的後續故事而哭，還是為了這些天發生在身邊的事情而哭。

阿公抱著她，像是過往一樣地，喊著她欣兒。

她的哭聲似乎傳到了外頭，房門被人急急推開，她看到了村人全部都圍了過來，一個個都是一臉緊張，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她。

欣兒……欣兒……他們一口一個欣兒，那是她這些天都沒有聽見的稱呼，是她的名字，而不是她的身份。

常欣看著眾人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眾人見她破涕為笑，先是停下了手上動作，最後也一起笑了出來。

在大家都笑得差不多後，阿公突然使了幾個眼色，村人立刻散了出去，阿公喊了一聲，接著進來的是清伯。

常欣看見清伯有些怯怯的，不敢喊他，倒是清伯先開了口：欣兒，妳無事……太好了。常欣彷彿看見了記憶中那個清伯，她也脫口喊了一聲，淚水隨著喊聲再次滑落。

清伯似乎是慌了，想要過去安慰她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欣兒，妳別哭，過去是我不好……

她只是哭著，好似讓這些天的事情，全部都化成淚水傾瀉而出。

那壓在心頭的石，原本沉沉的，好似也在淚水中煙消雲散。

常欣忽然明白了，這個村裡頭的人，就算她不是巫女，也會愛護著她，因為她是常欣，是這個金雷村的一份子……就算金雷村脫不出白蛟傳說的宿命，那些感情也不是假象，她以為自己失去的，其實還握在掌心好好的。

病好之後，常欣又去看了封嬸，這次清伯沒有攔她了。

她牽起封嬸的手，帶封嬸走遍金雷村的每一地一寸，她讓村人跟封嬸接觸，封嬸還是瘋癲如斯，但她發現封嬸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那是她記憶中，那般溫柔卻甜美的笑容。

後來，清伯偶爾也會陪封嬸出來走走，封嬸很聽清伯的話，清伯也一直牽著封嬸的手，清伯說他這生雖然無法娶封嬸，但也不會再娶她人，他是曾經恨過金雷村、恨過常欣的，但他忽然想起常欣出生時，是那樣柔軟而美好，更想起封嬸對常欣的愛護，他便對一切再無恨無怨，至少封嬸還活著，清伯是這樣說的。

常欣忽然覺得，歲月如斯，又哪來悲劇？

她接下了巫女的職責，像封嬸一樣負責往後所有的安龍祭，她告訴阿公，她不想要離開阿公也不想要離開金雷村，所以她不會讓自己變成封嬸，一定會很平安，阿公聽到這話，只是說著欣兒長大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她也常在非安龍祭之時，到祭壇那兒，靠著祭壇坐著，她總是自顧自說著話，有時候是說村裡發生的事，有時候是說她自己，有時候則是說著她聽到的白蛟傳奇。

那場夢雖然沒有再出現過了，但她卻一直記得那場夢中的片片段段，那個叫做錦煙霞的人會是白蛟嗎？傳聞中的白蛟故事有太多的空白，太多後人杜撰的色彩，到了最後各種版本，也許本本都不是真相，常欣想也許封印中的人並非所謂凶神，如她一般，只是個名為錦煙霞的女子。不過她的這些困惑從來不會得到任何解答，她像是自說自話一樣，跟著凶神白蛟說話，也許這樣的日子也好，至少她身邊的人都能平安活著……也許這樣就夠了。

小舟忽然一個震盪。

常欣扶住船身穩住身子，才發現已然靠岸，四周彼岸花開了盡，前方像是無窮無盡，卻空無一物。

常欣起身，腳一踏上岸，身後的舟便又再次遠盪而去，彷彿還要去接下一個人一般，化入濃霧之中，再也見不著影。

再也見不著嗎？從此已經天人兩隔，她將歸入輪迴……

突然一股酸楚濃在鼻間，常欣卻哭不出來，只是心上難受。

前頭，只有一座橋，橋上寫著奈何，好幾個人排在那裡，常欣邁開步伐，就在她要踏上奈何橋時，驀然，一襲影子穿過她，向前方奔去。

那道影是那般眼熟，可她卻突然記不得是誰……俏如來？錦煙霞？常欣邁步欲追，想要抓住眼前人飄散的衣帶，但卻觸手剎那，穿透而過……

「姑娘，妳在找什麼呢？」

常欣回神，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上了奈何橋，眼前是個正在熬著一大鍋清湯的婆婆，那湯泛著蒸氣，裡頭卻是清清澈澈，彷彿能直接見底一般。

婆婆不知從哪裡拿了一個碗，大杓子舀了一碗湯，遞到她的眼前，「姑娘，不妨喝一碗吧。喝了，便什麼事情都不用找了。」

常欣怔了怔，「婆婆，這是什麼？」

「這是用奈河煮的湯，人的一世千百情仇，只要喝下去便能都忘了。」

奈何湯、望川水，一飲孟婆湯，千百盡皆忘，從此天上人間不相逢。

婆婆把湯向她遞了更近了些，常欣接了過來，捧在掌心，那湯觸手竟是溫熱的，她想起了錦煙霞跟眾人灌輸給她的功力，他們以為為她續命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她忘了和他們說，當他們的力量不斷灌輸到她身上時，她真的覺得很溫暖，她本該在那當下身亡，卻能延命到看到俏如來平安……她真的不恨大家，一直以來，她受著所有人的保護，她是一朵溫室的花朵，一點力量也沒有，無法保護大家，一直以來都只有給他人添麻煩，所以至少在最後……她不會留下任何掛念，她要走得順遂，走得不讓所有人擔心。

她緩緩地舉起碗，多少前塵如煙，過盡千帆哪裡是？

常欣。

耳邊一聲喚，震了捧碗的手。

既然這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回憶，為什麼忘卻會是好的？ "Sd2VS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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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錦煙霞與俏如來只能救一個……救誰？ YveN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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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見俏如來……我答應妳。 9H,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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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欣，妳看，我帶他回來，快看！ l5,}yT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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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欣…… &-4SA j

「姑娘，妳還有放不下的人嗎？」

婆婆的聲音響起，常欣抬起頭，卻發現眼前已經迷濛一片。

方才那道錯眼而過影，逐漸清晰，那是抹玄黑色的影……那是……

「玄狐。」一聲喚，一滴淚水緩緩滑落，落入湯中，輕靈一聲，湯碗裡漣漪擾了清澈。

「姑娘，回去吧，了了念，這湯才能喝。」婆婆從她手上把湯碗拿走，微微一個傾斜，裡頭的湯水成了一道水流，落在地上，常欣想起了龍涎口……玄狐是否還在金雷村……玄狐……

念一起，碗中湯水被倒盡剎那，常欣眼前一白，再回神，她已不在奈何，而是金雷村。

金雷村籠罩著一股哀傷的氣息，空蕩蕩的村落裡，風吹起地上落葉塵沙，卻是更加淒涼，幾滴雨水在此時絲絲落下，然而那些雨水卻是穿透了她。

她不過是一縷幽魂，回到了念想之地，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命懸一線時，好多人都哭了，她明明想要起身叫大家別哭的，可是她卻怎樣也起不了身，她並不懼怕死亡，雖然內心總有些遺憾，總有些放不下的，可是她知道命來了，便誰也避不過。

她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卻不知在心底深處，有些遺憾是到忘川，卻怎樣也放不下，不願忘懷的……

玄狐。

她在最後還來不及和他說話，她在最後還來不及握住他的手，還來不及跟他說她的歉意，太多太多來不及……

也不知是哪來的指引，常欣的魂，慢慢地朝著一個方向飄去，龍涎口還是漫著浪潮，地上塵沙都沾染了水氣。

常欣卻是怔了，她眼前的人是玄狐，他就坐在龍涎口，背對著她。

「常欣……」

從玄狐那溢出的低喚聲，惹得常欣驚顫，她緩緩邁向玄狐，最後立在他身旁，玄狐正握著自己送他的安龍瓶。

玄狐，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沒有顧慮你的心情，最後我竟是利用了你……我不想這樣的……我的真的不想，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平安，無論是錦煙霞、俏如來，甚至是你……玄狐，多謝你，我知道你有改變了……無論如何，請你別忘了我……常欣低低呢喃著，她一直以為是玄狐依賴著她，卻不知道，更多的時候是她依賴著玄狐，什麼時候開始玄狐在她心中已經無比要緊，她知道這份感情不同於她對俏如來的，她害怕，怕玄狐忘了自己，忘了自己曾經帶給她的那些……但是她這些話、這些情，她再也無法說給玄狐聽了，玄狐也再也聽不到了。

她想著想著，不自覺間，一滴淚水再次滑落眼眶，墜落在安龍瓶上，卻是無聲無息。

她迴身，想要離開，卻在一步邁出之時，玄狐卻像被那滴落在安龍瓶的淚水所喚醒一般，一陣激靈，突地站了起來，四處盼望，似乎在找著她。

「常欣！常欣！」

玄狐在龍涎口裡四處張望，腳步零落雜亂，卻怎樣也找不到她，雖然她就在他的眼前，但他卻再也看不見了。

玄狐的動作停了下來，手中的安龍瓶不自覺鬆開掉落，落在水窪中激起小小水花，一滴淚也隨之滑出了眼眶，那是常欣從未見過的，更是她以為玄狐不會有的。

常欣再也壓抑不住，她想要上前，她想抱住玄狐，她想告訴他，她還在、她就在他身邊。

但她的身體卻是直接穿透了玄狐，她連抓住玄狐都已經沒有了辦法，她已經什麼也握不住了。

玄狐撿起了安龍瓶，「常欣，將妳落下了對不住……妳繼續睡……」

她的話、她的影，已傳不到玄狐耳裡、眼中，她有再多的放不下又如何呢？這人間陰間，已是天涯兩別，再也無能相聚，就像那盛開於彼岸的花，吐著的只是一個永恆的不相見。

玄狐，願你此後平安，忘了我……別讓我成為了你的牽掛……常欣說著說著，話裡已帶了哽咽，或許這一趟回來，不是為了了卻，而是為了讓她認清，有再多的放不下也得放下，因為她再也拿不住了。

她黯然離去，風吹起她的素衣，卻吹不走她內心的沉重。

要過奈何橋，就要喝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喝了孟婆湯，前塵舊事，多少恩怨情仇，盡作不在……此後，誰皆是陌路人，再也不識今生事。

玄狐，別了，這些日子多謝你了，我很快樂。最後一句輕輕，她對玄狐的所有感情，原來只剩這些能說得出口，其他的只能等著一碗孟婆湯，來忘那些無法說出口跟放下淡忘的……

「常欣！」驀地，一道力量拉住了常欣的手臂，那聲喚是那樣鮮明，那樣震撼。

常欣回身，卻見玄狐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影。

她與玄狐，那些曾經再次在眼前上眼，她幾度握住了玄狐，卻又放開了，現在卻是玄狐握住了她。

玄狐張開了臂膀，輕輕地把她抱住，她靠在了玄狐的胸膛上，緊緊地抓住了玄狐。

他們什麼也沒有對彼此說，這一刻，什麼話都不再重要，常欣只知道，她不會再放手了。

她想起清伯守在癡顛的封嬸身邊不離不棄，她想起了錦煙霞為了一步禪空所做的一切……她知道，玄狐的存在，填滿了她心中的一個空缺，讓她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玄狐的周身散出點點光華，那是一道相當溫暖的光，玄狐的記憶隨著光一點點滲入她的腦海中。

那是一段因為殺戮而起了執念的鐵的故事，那是一段想要識情會愛的人的故事……那是屬於玄狐一生的故事。

他和她的故事，有了交錯，從此彷彿註定一般，不覺之間，情早已如斯深刻。

玄狐的身體緩緩化作了鐵，但他始終沒有鬆開緊抱的手，常欣也沒有。

她閉上雙眼，最後只剩一句──

「玄狐，我愛你。」

過了奈何橋，從此人間無牽掛。

若是放不下，何苦要過橋？

既然放不下，魂魄何以歸？

情深意重碧珠淚，生死兩茫茫，夜深夢斷誰思量？

何須說來世，只盼今生癡狂，霜雪歲月不相離。

完。

備註：

*多半是看著青石願的MV的發想，可能跟正劇有些不符。
*清伯在最後喊了常欣「欣兒」而不是「巫女」，我這邊設定成清伯實際上就像是常欣的父親一樣的存在（小時候也很照顧她）
*我相信封嬸是曾經美麗的巫女
*一不小心就打到快8000字，一天的成果，反覆聽著青石願，翻片段，寫完有種暢快感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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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又騷又辣又嬌又柔的禹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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