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7【龙剑】踏歌行（卷一无因1-7上） 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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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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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9-12 21:1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17【龙剑】踏歌行（卷一无因1-7上） 23F

【1】遇见

“请问，屋里有人在么？”

少年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打得支离破碎。
床边的女孩下意识看了紧握着男孩的手的妇人一眼。妇人目光低垂，痴痴望着床上昏迷的男孩，恍若未闻。

雨声一阵紧似一阵。

过了半晌，门外那道声音又再响起：“我途经此地错过了宿头，又逢大雨，欲借主人家屋檐一角避避雨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妇人转目望了眼外头瓢泼的雨势，喃喃道：“去开门吧。就让他在廊上避雨，雨停了便让他离开。”
女孩应了一声，拾起倚在床头的拐杖，“笃、笃”的离去。

……大门吱呀声，雨点打在伞上，合着脚蹋积水的声音，有些许的混乱。
几句低不可闻的交谈之后，雨声恢复了平静。……女孩推门进来，带着水汽的风吹得桌上本就黯淡的烛火突地一跳。女孩支着拐杖费力地重新坐在妇人身边，拿下弟弟额上的帕子，顺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却像被烫到似的身子一震：“娘！怎么这么烫啊！”
妇人不说话，将男孩的手贴在脸上，泪珠滚滚而落。女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大了双眼，扑到床边摇着弟弟的身子：“锦儿！锦儿！”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女孩面颊上滑落。
“……这方圆五百里医术最好的陆大夫都束手无策……”话语中的疲惫的绝望，甚至盖过了哀恸。
女孩哭了一阵，咬了咬牙猛地把泪一抹。将帕子丢入盆中，端了盆出门去了。

站在廊角的白衣少年听见门响转了过来，看着女孩端了木盆一瘸一瘸地走入雨中。他四下看了看，见一把伞靠在门边，便拿了跟去撑在女孩头顶，替她遮挡去风雨。
女孩也不理他，费力地从井中吊水上来。
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绳索，轻轻提出水桶。
“……家中可是有人生病？”
女孩抬起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脸，望着身边替自己撑伞的白衣少年，点了点头。
少年略一迟疑，开口道：“我也读过些医书……可否让我瞧瞧？”
女孩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烛火昏黄。照得一屋子死气沉沉。妇人坐在床边抱着男孩，泪流满面。少年四下打量了下，目光落在妇人怀中那男孩子身上。
女孩递了方干帕子给他，示意他擦擦手。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方才无处避雨，被里里外外浇了个透彻。女孩跟妇人说了几句话，妇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低声道：“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让这位小师傅试试吧。”说着，放开了手，让男孩平躺在床上。
少年上前仔细查看了男孩的情况，逐渐皱起了眉头……这病虽是离奇，却还是有救。但是，缺一味药。这味药，若无记错，应是生长在虚弥境内……
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沉思不语。

“如何？还有救么？”妇人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少年想了想，道：“当然是有救的。”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那妇人：“令公子这病，缺一味重要的药草。我这便去采。那药生长之处极其凶险，恐需要一段时日。我走之后，夫人将这瓶内药丸每日半粒，研磨成粉给令公子服用，可保公子性命无碍。我定会在药尽之前赶回。”
妇人接过瓷瓶，将信将疑。
少年又叮嘱了一番，告辞向门外走去。妇人这才记起许多的不周到，慌忙唤道：“等雨停了再走吧。”
少年已走至门前，淡然道：“不了，早一刻，便是多一分生机。”
眼看着少年踏入深黑的雨幕，妇人提起裙摆追至门口，急切道：“纹儿，快去给恩公拿把伞！”
唤作纹儿那名瘸女孩应了一声，拿起伞追出。少年道了谢，撑伞扬长而去。

雨哗哗的，扑上走廊台阶。妇人愣愣看着纹儿关上大门跑到自己身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娘，快去把药给锦儿吃下。”
妇人如梦初醒似的看着自己手中瓷瓶。
“娘，我看那小师傅非是凡人，就信他吧。”纹儿拍了拍妇人的手背，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锦儿已经……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死？”
妇人目光一阵黯然。点了点头，两人相依走入屋里……

天已大亮。
白衣少年将手伸出伞外，确认到雨已停了，于是收起了伞。经过昨夜一夜的大雨，江水暴涨，几乎与堤岸平齐。少年四下望去，白蒙蒙的水汽在晨间清冷的风中飘荡，远处的一切便不真切起来。不晓得今天会不会有渡船过江，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少年沿江边走着，顺便以内劲逼干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行进间，手不小心碰到系在腰后的葫芦。少年不由得苦笑……出来打个酒而已，又惹上这一桩闲事。回去时，还不晓得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呢。少年将葫芦系紧了些……这边事了便打上一斤上好的酒，去贿赂贿赂他吧。
……不远处，一只小船正摇摇晃晃的离岸。
少年精神一振，纵起轻功掠至岸边：“船家，可否渡我过江？”

船家回过头来，望见一名背着剑的白衣少年站在清晨迷蒙的雨雾中，潮湿的风拂起他白衣白发，便飘飘然有了几分仙气。船家收了篙，呵呵笑道：“非是老汉不肯与你这个方便，我这舟中已有人客，你要上船，却得那客人允了才是。”

“……吾素来不喜生人。还望见谅。”

不待少年开口，舟中已有清澈但傲慢的儒音传了过来。……原来是儒门中人。少年暗自思忖。听那人说这些『酸儒』平素自视甚高，这舱中之人既已说『不喜生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再谈下去多半也是平白讨个没趣而已。
然而，方才行这一路，皆无渡船。看这满溢的江水，也不是一两天能退得下去。错过了今天，又不知要等个几日才有船过江。昨夜里，那病重的男孩虽有道门妙药可以撑一段时间，然而，拖得久了，终究是怕事情生变。
思及此处，白衣少年笑道：“公子孤雅，在下实不该强人所难。然而在下确有要事急需过江……只需借船头一角，绝不扰了公子清静，可好？”
一只手将船舱垂下的帘布微微掀起了一角，随即放下。舱内有了低低的语声，隔着一大段江水，听不真切。不一会，一名锦服青年钻出船舱，对了白衣少年抱拳笑道：“吾家师弟素来好静，言语之间颇有得罪，小兄弟切莫放在心上。……快请上船吧。”

既得允许，白衣少年轻飘飘跃上船头。他本就一身白衣，连发丝也是皓白如雪，飞起时，白衣飘飘，直若一片浮云轻盈扑面而来。锦服青年不由得对这少年多望了几眼。
船家划着桨，小船一摇一晃地渐渐驶向茫茫的江心。

“看小兄弟这身打扮，莫非是道门中人？”
这名青年比剑子长上几岁，容貌俊美，以赭黄色锦带束了发，垂下的一段锦带随发披于身后，看起来随意风流。赭黄为主，辅以绛红的锦衫装饰繁复，质料考究。一柄折扇捏在手中，举手投足一派温文儒雅。
少年对他颇有好感，作礼道：“道门弟子，剑子仙迹。”
见对方郑重其事自报家门，锦服青年将手中折扇合起，还礼道：“儒门，檀君麒。”
他的声音温和可亲，全不是方才出言拒绝那冷澈的音色。剑子向舱内看了一眼，只见舱内还有一名紫衣少年曲起一膝靠在船蓬上，扭头望着舱外烟水蒙蒙，好似全不知道这边的动静。这个角度看不见那紫衣少年的面目，只能看到一头华丽的银紫长发被四支珠钗挽起固定，钗尾那拇指大小的珍珠随着船身晃动一颤一颤。
……方才说话的，必定是这名紫衣少年了。
檀君麒见他望着舱内，笑道：“那边那位是吾师弟，疏楼龙宿。”说着抓起剑子的手便要带他走入船舱：“来，吾带汝见……”
剑子忙将手从他掌中脱出，并不进入船舱。
“二位肯让我上船已是万分感谢，岂敢再去扰龙宿公子的清净……”

紫衣少年闻言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剑子的目光好似被那双金珀色眸子吸了进去，竟未看清他脸容。剑子心中一惊，只觉得那双金珀色眸子深不见底，连忙移开了视线。檀君麒以扇轻敲了敲掌心，回头望了龙宿一眼。龙宿却已转回了目光，留给两人一个后脑勺。檀君麒略觉尴尬，望向剑子。剑子压下望进龙宿目中时感受到的冷意，望着远处天色昏昏江水浊浊，笑道：“青天碧水见过不少，可这般景色倒是难得一见。”
见剑子已将话题转开，檀君麒也顺势道：“江水骤涨，照理不该出船……然而，吾与龙宿亦有要事，耽搁不得。倒累得船家涉险了。”
在船头奋力摇桨的船家正想客气几句，剑子与檀君麒突然感觉到一阵躁动的气息，来不及出声示警，数十道水柱哗然射向这条江心小船！两道水柱眼看便要落在船家与剑子身上，只听“蓬”一声，竟是白衣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记起背上还有把伞。飞来的水柱在伞面上撞得支离破碎，哗地顺着伞脊落入江水。这边檀君麒也在水柱即将逼面的时候，啪地打开了折扇阻住了水柱冲击。那水柱像是撞上了铁板，四散溅开！
四名潜水装束的黑衣人在水柱射出之时便自水中一跃而起，分四个方向直扑船舱而去！檀君麒看清了黑衣人去势，手中折扇还来不及合上，另一只手袍袖挥出卷住了距他最近的那名黑衣人脚踝。黑衣人身子一缩，短剑毫不迟疑地挥下，欲斩檀君麒衣袖。“叮”一声轻响，却是檀君麒转过身子，以扇架住黑衣人短剑。

“龙宿！”
看着另外三名黑衣人默契十足地滚入船舱，檀君麒有点急。

船家早已吓得抖成一团.剑子瞅瞅他，再瞅瞅船上的混战，不晓得该不该插手。船身猛地晃了一下，又从水中跃出两人，刺向檀君麒后背。原本檀君麒武功高出那黑衣人，已占了上风，却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他方才并未下杀手，此时见这些黑衣人赶尽杀绝阴损之至，心中起了怒气。一记重掌将先前那名黑衣人击得吐血飞出，他身子前倾，险险避过了背后逼命一剑。另一剑却是避不过了，他都能感受到剑尖触到肌肤时的冷意。
然而那柄剑又在瞬息间离开。剑子步法一错倏忽闪至黑衣人面前，及时解了檀君麒之围。转眼之间与黑衣人噼噼啪啪过了十多招。檀君麒挑眉，说了声谢。剑子却苦笑：“檀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吾也……”
碰一声钝响，从船舱中飞出两人跌入水中，激起好大一片水花。有染料般的红色在浑浊的江水中浅浅晕染开来。龙宿随即钻出船舱，在船尾站得笔直，冷冷瞧着剩余那名黑衣人提剑跟出。
眼见龙宿安然无恙，檀君麒明显舒了口气。一柄折扇架住两名黑衣人的攻击，嘴里说道：“事态不明，龙宿，不要痛下杀手……”

剑子在打斗之余注意着周遭，明显看到那名叫做疏楼龙宿的紫衣少年唇角勾勒出一个冷淡的笑容，似乎颇不以为然，但也并未反驳。剑子与檀君麒在船头那一点狭小的空间，龙宿在船尾，与黑衣人乱哄哄斗做一堆。
这群黑衣人武功均是绝顶高手，有几名出手间似有玄功，且攻守极为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剑子暗暗乍舌。瞧这水准，明明是超一流的暗杀组织……就不知，是为了这船上的谁。
檀君麒与疏楼龙宿虽为师兄弟，武功风格却大相径庭。檀君麒出手磊落谦和，气质泱泱。而龙宿却是攻势凌厉，咄咄逼人。看这两人一人约摸二十出头，一人仿佛和自己同龄，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其修为竟已至『玄功』。剑子见他二人武功高绝，心中颇为激赏。却不知他看别人如此，别人看他，亦是如此。檀君麒与疏楼龙宿均在心里道，这来路不明的小道士，原来竟是深藏不露。

水中的血色渐渐扩大，不断有黑衣人受伤跌落，也不断有黑衣人跃出。剑子他们正疲于应对，忽闻船家一声惨叫。三人心头一跳，打斗正酣，无暇顾及船家。这四面皆是滔滔江水，看不着岸，倘若船家有个万一……
追着船家砍的黑衣人明显就是想到了这一点，一剑刺在船家臂上。船家大叫一声抱住了手，惊吓和疼痛险些使他昏了过去。眼看着那名黑衣人又举起了剑，三人大急。然而剑子被黑衣人缠住，脱不得身。龙宿在船尾，相救已是不及。檀君麒也是分身乏术。他眼角余光看到横放船上的蒿，有了算定。对黑衣人刺来的一剑不退不让，只微微侧身，那柄剑贴着脸颊擦过，留下一道血丝。错身而过时檀君麒抢步来到蒿边，飞起一脚，那支蒿便标枪一般朝逼杀船家那名黑衣人射去！一声闷哼，黑衣人握剑的手竟被射了个对穿！
檀君麒低吟一声，一个踉跄撞在船蓬之上。一手捂着脖颈，指缝间鲜血涌出。却是他身边的杀手趁他救护船家时反手一剑，刺入他脖颈。
龙宿脸色变了变。所幸檀君麒身法巧妙，这伤并不致命。

众杀手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优势——江流之上，只要杀了船家，或是毁了船……

战况急转直下。剑子与龙宿一边应付杀手们神鬼莫测的攻击，一边得护着船。有人在水底捣鬼，兵刃的寒光时不时的透过水光耀着他们的眼睛。檀君麒已抢入船家身边，将船家护卫在身体与船头的狭小夹缝里，挡住了杀手们的攻击。
然而他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越来越苍白，渐有不支之势。

“师兄，汝带船家先行离开。”
船尾的龙宿忽然开口。他已握剑在手，剑上已有血。打斗仍是未停。檀君麒张了张唇，这一动又牵了颈上伤口，他说不出话。于是龙宿继续说道：“汝现在仍能带得一人离开，再过片刻，体力耗尽，便谁也走不得了。”
檀君麒以扇格住刺来的短剑，身子晃了一下。船家抱着头缩在船头，颤抖得不成样子。檀君麒望了剑子一眼，唇间吐出低哑的声音：“剑子也……”
他也许想说“剑子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然而龙宿一剑架住杀手的兵刃，斜斜瞟了剑子一眼，目中有微微的笑意：“这位道兄年纪虽小，毕竟是出世之人慈悲心肠，想来不至于与一位不会武功的年迈老者抢夺生机。汝说是么？”
最后四字是对着剑子说的。

剑子其实很想回他“你一个嘴皮比刀剑更利的酸儒都留下来了，我又岂能临阵退缩？”但非常时期，这种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变成了：“那是自然。”以他的性子，便是没有龙宿那番夹枪带棒的激将，如果能安全离开，他也一定是留到最后的那一个。
檀君麒仍在迟疑，打斗仍在继续。剑子的剑上也染了血。檀君麒目中露出痛苦之色，他明白，现在他与这名船家，一个受了伤，一个不会武。再过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成为那两个人的累赘。但眼下这情境，万一离去之后，龙宿他……
他不敢再想。

“檀大哥！”
剑子一剑刺出，回首朝他看来。雪白的发丝落下之后，檀君麒在那墨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不屈的刚正与凌厉。隔着甲板，水的波动有些异样，几乎凭着直觉，檀君麒抱了船家倏然腾空。
剑子狠狠一踢船头的甲板，整条船哗然直立而起，带起片片水珠！剑子与龙宿也在同时跃了起来。在小船立起之后，方才小船正下方的水中似有兵刃的寒光闪过。龙宿在小船立起的同时，整个人飞旋着纵剑刺入水面！剑尖没入水面三寸，不知从哪借了力，又蜻蜓点水般让龙宿翻转身体跃上空中。手中的剑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甩出一滴淡红色的水珠。时间刚刚好，小船“蓬”一声又重重落在水面上，漾出巨大却虚浮的水纹。龙宿与剑子适时落脚，还是分立船头船尾。两人不由得对望一眼，对于首次联手的默契，少年们显然觉得满意而怪异。
……让人不安的怪异。

小船正下方，这才有大片浓重的红色慢慢在水中晕染开来。

檀君麒咬了咬牙，哑着声音吼了句：“你们小心！”便化光而去，临走前，他回头向龙宿看了一眼。正巧龙宿也望向他……然后龙宿转开了目光。

[ 此貼被司墨在2008-10-17 22:56重新編輯 ]

頂端

酒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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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9-13 0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阿……我好像曾经看到过名为踏歌行的龙剑同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坑新开？
故事才更新了一章，剧情还么展开实在难以猜测阿。
剑子还是一贯的温柔艾，难道此时还么出师么？为师傅打酒途中仗义相助，偶遇途经的龙宿，开始了纠缠千年的“友情”？我可不可以把这时的剑子想象成宜兰版的涅。
龙宿真是冷淡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与那檀君麒之间，与其说是师兄弟更像是从属关系。
那位师兄太过优柔，在龙剑的强烈光芒照射下，几乎弱化成一堵活动背景墙，不过我还是注意到了大人最后一句话………………
那个俩俩相望无语别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真是个谜。

頂端

Q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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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

2樓發表於: 2008-09-13 08: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偶也記得有篇序~~~是說為蝦米沒放一起呢???
所以這算是舊酒新醅囉??看到更新真開心～
武打的部分寫得很精彩~~~歹林和白毛的性格也很貼切～
是說看來兩人都雜務纏身啊～
最後一句很有懸念…

頂端

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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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9-18 04: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于是楼上的二位……
这揍是传说中的老坑新填= =||||

摸摸两只~
这个文是个尝试
想试着写写武侠风

啥也不说了
争取一星期一章，一章五千字~

行，有兴趣的继续看吧

頂端

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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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8-09-18 04: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江上

一道刀光劈来，龙宿闪身避过，再度回望时，已不见了檀君麒的身影。船上少了两个人，腾挪躲闪间似乎宽裕了不少。剑子身子后仰，将剑横在胸前，“叮”一声细响，三柄剑的剑尖齐齐落在他剑刃之上。剑子借力化力锁住三柄剑飞旋而起，想着目前处境，颇为头疼得皱起了眉头。
这般阵仗，若是在陆上，以自己与龙宿的能力，完全应付得来。问题在于，现在是在滔滔江上。立足之地只有脚下这小小一只木船。杀手们砍不中人就往船上面招呼，一时之间龙剑二人为了护船弄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剑子心念数转，大略有了主意。

在船头仗着身法轻灵与两三名杀手周旋，剑体相撞击出锵然火花。剑子望向船尾的紫衣少年，略微提高了声音：“并无人去追你师兄……你似乎很清楚这些人的目标是谁。”
龙宿以剑架住劈向船蓬的兵刃，顺势推回剑势，突然听到剑子话语，略一思索，心里不觉起了几分怒气。其实龙宿也在思考脱身之法，这些杀手实力不俗，既有了毁船之心，每过一刻，便危险一分，这道理龙宿当然知道。
然而这小道士这般言语，是在责怪自己连累了他么？
龙宿手腕一沉，一套迅若电光的快剑施展开来，杀气瞬时又凝重了几分。周遭四人中一人躲闪不及，被生生削下半个肩膀。杀手们骇然跃入水中以避锋芒。龙宿瞥了剑子一眼，微微冷笑：“汝现在和吾可是在一条船上。”

龙宿话语中的冷意让剑子微微一愣，转念已明白这紫衣少年误会自己了。于是剑子笑道：“虽然是同舟共济，总是有办法的。”
龙宿正想皱眉，忽又觉得这句话委实透着些古怪。
听他上半句的意思，显然是想与自己撇清关系，那么下面应接“总是有『区别』的”，这样才妥当；而他若想说“总是有办法的”，即表明愿意与自己共进退，又为何要说“『虽然』是同舟共济”？……龙宿不由得望了剑子一眼。却见剑子对他眨了眨眼，提手使了一招『仙人指路』。

——照理说，『仙人指路』是道门初入门的招式，剑子仙迹本就是道门中人，会使这一招实在是不足为奇。但在如此逼命关头，使出这一招，就实在是奇怪得很了。龙宿似有所感，朝着他剑身所指之处望去，是船头木桩与系船的一大捆绳子。

……

龙宿哈的一笑，已知剑子所指为何，却懒洋洋道：“身处险境的人，难免会比较多疑……”话语中，逼退了两名杀手，足尖轻点跃过船蓬来到剑子身边。众杀手慢了一步，也跟了过来。重量一下子失衡，船头吃重不起，随着众人动作极为不稳地大力摇晃着。
剑子心知龙宿已明了自己的意思，听得他这番讨价还价，微一沉吟，无奈叹道：“也罢，我只好吃亏了。”

剑子话音刚一落下，龙宿骤然变招，剑光凛然，众杀手不敢直缨其锋，被龙宿抢至船头边沿，将一大捆系船的绳索握在手中。越过众人与剑子目光一对，两人同时腾空而起。
剑子在跃起时暗提真元气凝双掌，脚尖一勾，却是将整张小船挑了起来。运气已毕，剑子双手乍分，一掌击向小船，另一掌却是击向龙宿！
小船被剑子沉厚的一掌击中，瞬时如离弦之箭般疾飞！龙宿猛然转身，单手对上剑子手掌，两股力量冲击之下，龙宿借剑子掌风相送之势追着小船飞出战圈凌空而去！

一名杀手反应过来，提剑欲追，突觉肩上一沉。却是那白衣的小道士足尖在他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轻灵跃起。
“抱歉抱歉，滔滔江上无处落脚，真是对不住了～”

杀手们眼见就是这小道士帮龙宿走脱，坏了他们大事，个个怒生双眉！七八柄剑齐齐往剑子身上招呼过来！
剑子身旋半空，抱剑旋身，“蓬”一下又撑开了伞。真元暗送，以伞面接下那乱七八糟一堆兵刃。然而无处借力，整个人却被兵刃上的劲力压得失了平衡，向江中跌落下去。
“哎呀呀……”

就在这时，一条绳索横空飞来，长了眼睛一般卷住剑子腰间，瞬间将白衣少年提出重围！

——是疏楼龙宿。

他方才借剑子一掌之势，已顺着江水飞出四五十丈。而小船轻巧，被剑子一击之后，现下已在百丈开外。龙宿虽是脱离战圈，可脚下全是江水茫茫。气力将尽，龙宿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绳索暗自咬牙。
……现下这一条绳索，究竟是该勾回飞出去老远的小船？还是该救剑子？

回头一望，那白衣少年眼看便要隐没在众多黑衣人围攻之下。情况不容他多想，手中绳索已然飞出。

剑子见龙宿身处半空全无着力，知他救自己脱出重围这一招已经用尽全力，之后再也施展不出。便在绳索缠上他的腰时运起自身轻功飞出，加上龙宿注于绳上助他脱困的力道，竟是得了两倍之力，纵出两倍之速！倏然窜过江心向着水面跌落的龙宿身边，转眼间已追至距那小船二三十丈的距离。
剑子暗自测算了一下，大约还能飞十七丈。小船仍在漂流而下。十七丈之后，没有着力点，两人都将落入水中。
思及此处，剑子气凝长剑，手掐剑诀！长剑呼啸而出，流星一般向前窜去，去向竟是小船前方。剑身带着无匹气劲入水之时，猛然轰一声巨响！江水竟被激起一道巨大的水壁，轰然立起，伫在江心！漂流而来的小船被水壁凝成的反力朝后推了十余丈，飘飘摇摇，正巧送至剑子脚下。

剑子跌落下来，那小船很没高手风范地剧烈摇晃了一下。来不及喘口气，剑子回身，就手抓住腰间绳索，猛力一提。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那边龙宿半个身子都已摔入凉凉的江水，绕在腕上的绳索却在这时一紧，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量从水中拉出。
剑子看着龙宿带起来一大串水珠，朝自己飞来。

……如若还有一丝力气，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跌得这般狼狈。
被几乎是当空砸来的龙宿重重压在身下时，剑子无奈地这么想着。

水壁伫立了两三秒，轰然溃散！水珠四溅，噼噼啪啪落在船上，像是一场豪雨。两人瞬间湿透。龙宿压在剑子身上，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小船被水壁消散形成的漩涡带得打了几个转转，而后顺着江水继续漂泊而下。
剑子越过龙宿的肩头望着天空。流云散去，云层逐渐轻浅。虽然还是不见日头，应是晴了。

待两人气息稍平，龙宿慢慢爬起，将手伸给剑子。剑子得他相扶，揉着肩头也坐了起来。龙宿的目光扫过剑子肩下那处，是船上一块突起的隔板。
“他们没有追来吧？”
剑子望着方才的方向，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企盼。
龙宿似乎对两人一身狼狈很是不满，漫不经心道：“追不上了。”
“万幸万幸～”剑子长长吁了口气：“刚才为了阻住小船下漂之势，我的剑已经丢入江里。他们若再追来，我只好举手投降喊『英雄饶命』～”
龙宿并未回话，只站起身，钻过船舱走向船尾。

不一会儿，龙宿的声音自船尾传来：“坏了，桨不见了。”
“啊？”剑子愣住。回过头去，只见龙宿站在船尾，眉头微锁。
小船在江水中颠簸了一下。……这条江东西走向，出船那岸乃是南岸，小船是横渡江流向北行去。既然知道方向，没了船家事情不大。可这失了桨……难不成用手划过去？

剑子顿时觉得有几分泄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那位师兄修为似已在『凌虚』之上，他送走了船家，会否……”
龙宿侧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师兄刚刚修至『凌虚』初衍，尚不能运用如意。此番受伤，能够带得船家离开已是不易了。”
剑子一下子就躺了下去。

『玄功』是除了普通武学外，另一种修法完善而又能与普通武学互相加成的一门功夫。若无机缘，按照一般武学的路线，修为至世间绝顶高手之后，方可修习『玄功』。『玄功』分为五个境界，分别为『御剑』、『凌虚』、『玄化』、『先天』、『渡劫』。每一境界，若是细分，又有许多的名目，并且越到高层修行越是艰难缓慢。特别是从先天开始，几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勉强度过一个小层次，先天境界中，又分九九八十一层。所以这世上，先天不算少，而修为到达『渡劫』的，却寥寥无几。
而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恰巧便是那少年时分便机缘备至的幸运家伙。然而两人此刻都是在『以气御剑，心动剑动』的『御剑』境界，虽然剑术精纯，足以对付几倍于自己的敌人，但一旦情况不妙，要脱身，就远不及高一个层次的『驾驭长风，瞬息千里』的凌虚好用了。

小船继续飘摇而下，剑子目中的天空便也摇摇晃晃。龙宿从船尾走来，重又坐在他的身边，以内力逼干了身上衣物。
“今天黄历一定写着『诸事大凶，不宜远行』……”剑子嘟嘟囔囔，闭起了眼睛。
龙宿本在一边打坐调息，听他抱怨，忍不住微微笑道：“汝道家讲顺其自然，这也算是汝一意强为的结果。
剑子闻言，霍然睁开了双目：“你一开始便知道会有杀手？”
“诶～吾哪里会知道。”龙宿似笑非笑。也不待剑子反应，扭头看着船外江水茫茫，叹道：“看来，只有用『登萍渡水』的功夫了。”
剑子咋舌：“还不晓得这江有多宽，离岸多远……以你我的功体，此举太过冒险。”
龙宿回过头来，神色冷淡：“汝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剑子不说话了。……的确，若让小船这么漫无目的漂下去，若遇上风浪，或是遇上礁石，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看到剑子乖乖爬起来调息养神，龙宿似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神色微缓：“此江名为上芝杨江，宽约六十里，方才所行约摸十几里……”
剑子苦笑：“听起来似乎打道回府比较可行。”
“那众杀手必然料得到汝吾会折返回头，想必那边的岸上已布下更为厉害的阵势……”说到这里龙宿抬起眼眸，金珀色的眸子凝视了剑子，唇角浅浅一勾：“这位道兄不会真要送吾入虎口吧。”
剑子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睫毛。心里道此人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目中那冷意竟似将人也要冻伤。不过，剑子方才也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收留自己避雨那家的男孩子命在旦夕，到得虚弥境也未必就能顺利取到药草，岂能在这里来来回回浪费时间。
于是剑子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也对，便去往对岸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龙宿微微一愣，怎的去往对岸就和救人一命扯上关系了，平白欠了人命似的。蹙起眉尖正欲反驳，见那小道士专心闭目调息起来，便也咽下嘴边话语，凝神调息。不一会，剑子身上似有一团隐约的白光萦绕闪动，而龙宿身上却是紫芒隐隐浮现。随着一紫一白两种微光分别没入两人额前灵印，龙剑二人缓缓张开眼。面色温润，目光清明，功体都已恢复了。
剑子站起身，脚尖不经意似的踢着小船甲板，笑嘻嘻道：“这回该你断后，让我先行了吧？”
龙宿反唇道：“好个锱铢必较的修道人。”
“诶～行走江湖，最怕的是欠人情分。”白衣少年面色如常，目中却是笑容隐现，“方才危急之时我助你离开，你已是欠了我的。现下要你及时还上，两不相欠，也免得日后恩怨纠葛，夹缠不清。”

龙宿目光冷冷扫向剑子，冷笑道：“吾疏楼龙宿岂是夹缠不清之人！”

话语中，龙宿脚下毫无预警地施力，那搜小船立刻崩裂，碎成蒲扇大小一块一块四散飞去。其中有一块有如飞矢，向对岸方向疾飞而去。白衣少年也在同时腾身而起。那块木板飞了二十余丈，缓缓落下，甫一落上水面，便见剑子稳稳当当踏了上去。
少年一乐，回头对同样站在一块木板之上随波飘摇的龙宿笑道：“准头不错。”
龙宿冷哼一声，纵身向剑子方向掠去。起身时将脚下木板又给踢得飞起，那木板直接跃过了剑子，又向前飞了大约二十丈，慢慢落向水面。剑子在龙宿近身之前又一次腾空，他前脚一离开踩着的那块木板，龙宿后脚便踏了上来，稳稳将木板踩在脚下。
于是剑子又在龙宿前方二十余丈处，踏着龙宿为他铺的踏板。

如此往复，两人逐渐向对岸推进。

那天江上若有他人见到这一幕，除却惊吓之外，感到的，应是无比的赏心悦目吧。
——两名少年临水当风，英姿飒飒。白衣者宽袍广袖，衣袂飘飘。紫衣者装饰繁复，贵气超然。两人一者潇洒，一者清贵。被浑浊猛烈的江风吹得直欲乘风，发丝衣衫皆是猎猎。更妙的是，两人脚下无船，远远望去，便似凌波江上，踏水而来。

半日之后，两人终于踏上虚弥境的土地。从飘摇动荡的水上猛然踩上坚硬的沙土，剑子一时还提着气，维持着轻功时的状态，险些不会走路。龙宿看他一眼，哈哈一笑，随即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座山的背面。落脚之地只有不到一亩，被水流冲刷袭击着的沙石。这山拔地而起，阻住了两人去路。放眼望去，不见人踪。
也就是说，不越过这坐山，不晓得到了虚弥境的哪块地方。

“龙宿，这是什么山？你知么？”剑子也在仰头打量。山上树木林立，怪石嶙峋。
“吾从哪里去知道。”龙宿的声音透着几分没好气。
“你知道上芝扬江，却不知道这座山？”剑子明显失望。
龙宿气结：“虚弥境周遭，只有一条江，而虚弥境上，却是成千上万的山。”
剑子叹了口气，迈步向山上行去：“做学问，便是要踏踏实实，事无巨细的牢牢记着。这才能卓然超群，知人所不知。”
……龙宿觉得，这小道士简直就是为挑战自己的修养而生的。

上岸时，应该是未时。剑子知道虚弥境地理环境险恶，山上多有毒虫毒草。因此他小心地穿行在静谧阴森的密林中，留神着周遭。……也不知道这山是孤山还是群山，若是群山，又不知这山体有多艰险。总之，不能在山上过夜吧。
龙宿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

剑子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胸口渐有烦恶感涌上。剑子想到了什么，雪眉微动，蓦然回头：“瘴气？”
“道兄果然博学多才。”龙宿神色清明。
剑子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并未受瘴气影响？”
龙宿哎呀呀一声，以扇掩了唇，目中微露讶异：“怎么？博学多才如道兄汝，反倒受瘴气所累么？”
“龙宿……”剑子苦笑了。龙宿神清气爽从他身边越过去，竟是瞟也不瞟他一眼。

套用龙宿方才的句式，剑子现在心中只有一句话——
——好一个锱铢必较的儒生！

“龙宿，你我一路同行，生死相依……”
“诶～行走江湖，最怕的是欠人情分。早前危急之时汝助吾离开，而后吾为汝一路『铺垫』。恩怨购销互不相欠，以后也不用恩怨纠葛夹缠不清。”紫衣少年将剑子那一席话略作改动，说得抑扬顿挫，竟显出几分春风得意之态。
剑子只有继续苦笑。

[ 此貼被司墨在2008-10-07 11: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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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8)

5樓發表於: 2008-09-22 19: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劍子真是好個性也很溫和,為啥龍宿對劍子的態度那樣差呢??

很愛這2人的互動也希望樓主一直寫下去喔

期待下文到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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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8-09-22 2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個錙銖必較的小道士對上一個錙銖必較的儒生
肯定是棋逢敵手
好戲連連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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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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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8-09-24 06: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焰魄

现在换龙宿走在前面。越往上，山路越是难行。藤蔓纵横交错，树木遮天蔽日。微薄的日光从树叶间照射下来，染了浅浅青色，那一束光中，飞舞的微虫与浮尘飞絮清晰可见。
从脚步声听起来，似乎已将身后的人落下了七八步的样子，那人吐息也不甚均匀起来，虽说还称不上喘，但已现零乱。龙宿皱了皱眉头，回过身去，望着剑子。
剑子脚步不停，走至他身边，如常笑道：“怎么不走了？”
龙宿张口欲讽，忽见他额角细密的汗珠，脸色变了变。一把拉起剑子右手——那只手上指甲都已泛起灰白。龙宿缓缓抬起长睫凝视剑子，金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熠熠发亮：“汝还真是硬气，宁可中毒也半分都不愿服软么。”
龙宿放了他手，唇角依旧噙着笑意，语气中漫不经心的冰冷却蔓延开来。

剑子看看自己指尖，微微一惊。心念急转间开口笑道：“你不急着替我解毒，只能说明这瘴气毒性不足以致命……我又何苦杞人忧天。”
“……”龙宿的目光在扇后闪烁了一下，似乎重新审视了剑子一番。而后懒懒转身，指着林中树皮上一块看起来颇鲜艳的东西道：“这便是解药。”
剑子定睛看去，是米粒大小一丛一丛色泽艳丽的植物。抠下来些许放在掌心，剑子不疑有他，捧起这一堆花花绿绿的菌类便一口吞下。龙宿的声音从前面悠悠飘来：“小心着些，可莫要咽下去了。若一不留神吞入腹中，那可是穿肠剧毒啊。”
剑子被这句话呛到，以袖掩口咳嗽起来。

龙宿见他咳得辛苦，胸口那一团气闷已舒畅了不少，正欲开口告诉他正确的服法，却突然脚下一震，地底似有嗡嗡的轰鸣直贯耳膜！
剑子也扶了手边树木抬起头来。
震感并不强烈，仅方才那一晃便过去了。只是以龙宿与剑子的功体，两人仍可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悲切的轰鸣与不稳的脉动。
两人面面相觑。

“地龙翻身？”
不晓得是谁这么不确定的问了出来。
剑子以手掩了双目……不是这么衰吧？

光线逐渐黯淡了。龙宿抬头仰望从树叶间隙射入的日光，若有所思。低下头来，取了一颗树皮上那花花绿绿的『茅厥草』递给剑子：“含在舌下，切勿吞服。汝中毒已深，先坐下调息一番。”
剑子从他手中接过那差点害了自己的『剧毒』，默默无语。
“吾上去看看。”

龙宿纵身一跃，在树枝上借了下力再一腾身，已站在颤颤巍巍的树梢上。方才密林之中不见天日，看不见发生了何事。这一下跃了出来，虽不是山巅，却也豁然开朗。
目中山体延绵，郁郁葱葱，风景颇为奇秀。
……现在应是申时到酉时之间吧，天空中这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夜色』却快赶上子时了。龙宿站在叶顶，看着瞬间暗下来的天空，正诧异间，脚下树叶哗啦啦一阵响，转目望见那本该在下面调息的白衣道士站在旁边的树梢上。
剑子刚一钻出来，看见天色，也愣了。

天一瞬间黑透。

狂风骤然大起。猛然间撕裂天幕的电光中，一紫一白两条人影在狂舞的树梢之上随风飘摇。大颗的雨点稀稀落落砸在脸上。
雷声沉闷。
渐渐的，厚重云层开始向一处聚拢，电光也变成青蓝，时不时透过云层缝隙，却都是向着一点汇聚。顺着电光指引，远处那块地面上隐隐出现一个奇异的阵型，阵中有几点青碧色磷光缓缓向天空升起。
剑子略一皱眉……好一股强大的邪气！
身边那儒生轻轻叹道：“天时不常，刀兵血光呀……”

不多时，磷光与阵型都消失了。黑云迅速散去，电闪雷鸣也平复下来。雨终究是没有落下。站在树梢上的两人看着这番异像干脆利落的收场，天空恢复了之前清朗的光景，都有点心惊。
“汝可曾见过？”龙宿远目眺望方才那阵型出现的地点，一身珠玉在风中轻响。
剑子抿唇，任风撩起他鬓边白发：“不曾。”
两人对望一眼，刚才的一切就好似做了场梦。

剑子率先跳下树去，继续前行。龙宿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身边那人的指尖，并不跟上剑子步伐，反而挑挑拣拣找了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摇着扇子，双目微阖。
剑子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回望时却见这么一副景像，只好驻足问道：“怎么了？”
“吾累了。”儒生依旧懒洋洋的语调，眼都不睁。
“龙宿……”剑子揉了揉眉心，“天色渐晚，虚弥境入夜之后山林更是凶险，你我得加快脚程在天黑之前下山。”
“……”龙宿无动于衷。
剑子只好也坐了下来：“儒门作风果真是……华丽无双。”

剑子方才含了茅厥草，清爽之气直冲脑门，意识清明了不少，只是身子依然倦怠。现在龙宿休息，正好有闲暇，便以内力催动，使药性游走周身血脉。……他却不知，在他闭目调息那一瞬，旁边本在『休息』的儒门大少爷悄悄睁开眼来。
山中瘴气对于功力越是深厚之人，发作越快，越是难以清除。是他错估了剑子功力，这才惹得毒气蔓延。不过……看见剑子驱毒顺利，龙宿放心地以扇掩面闭起眼睛，心里说，那也是这小道士硬气爱现自找的，与他有什么相干呢。

便这般，两人貌合神离也好，神合貌离也罢，总算平安走出那片山脉——那也是次日傍晚的事了。同行一路，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流，两人也并未意识到心底里那一丝丝的眷恋就叫做『依依』。总之，龙宿望着那白衣翩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内，这才收回了目光，向道边卖茶水的老伯问了路，走向相反的方向。

到玄黄书院时又已过去了半天，通报了名姓之后龙宿静静立在门外。直到檀君麒从大门内快步走出，见了他，也不说话，神色似喜似悲。龙宿心里也有几分汹涌，却垂下睫毛，轻唤了声师兄。檀君麒压下心绪，回身指着身后几人一一为龙宿引见。
那几个都是玄黄书院的学生，与书打交道久了的人，毕竟是有几分书卷气，然而目中的狡猾与冷漠却怎样也遮掩不了。龙宿师兄师弟的分别叫了，跟这檀君麒向主屋走去。
院中花花草草修剪得还算齐整，周遭厢房前后也都简洁干净。龙宿暗自打量，只是这般干练之中又隐隐透出些肃杀的气氛，与一般书院不同。隔了老远，主屋檐下“本恶堂”这三个笔锋苍冷的大字便映入眼帘。
檀君麒在堂前站住：“师伯，龙宿到了。”

“嗯。带他进来。”

龙宿微微欠身，朝上首行了一礼：“师伯。”
檀君麒一下子变了脸色——玄黄书院这位院首乃是师父的师兄，按理该行大礼。而龙宿只是微一欠身，这举动可称得上大逆不道。玄黄书院本就是儒门公认的执戒院，院首松之盛更是手段狠辣。龙宿这回犯上，只怕会被二话不说先拖出去打个五十板。
果然，松之盛声音森冷：“疏楼龙宿，汝行此礼，可是有失妥当？”
“回师伯，吾认为，此举并无不妥。”
松之盛让龙宿讲下去。檀君麒在旁边悄悄的为自家师弟捏了把冷汗。

“世间至尊者，天、地、君、亲、师。上有天，下有地，中有君，生身有父母，训教有师也。师伯虽有师之名，却未行『传道、授业、解惑』之师之实。故，应称之为『长』，而非是师。既然是『长』非师，吾未行以大礼便并无不妥。”
堂下那紫衣少年目光清澈，并未显山露水，举手投足间已是不可言喻的清贵。

檀君麒从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聪明。一个人太过聪明了，便总有几分漫不经心。以往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见过龙宿这般长篇大论。檀君麒微微复杂地望着龙宿，似乎叹了口气。转而去看松之盛的神情。
松之盛这才正眼打量起堂下的少年，神色一派平静，看不出喜怒。

不知名的鸟雀停在外面屋檐上，唧唧喳喳的动静。

半晌，松之盛站起身来，负手走到桌边：“汝之『来历』，在汝到来之前汝师兄已经对吾说了。汝可有什么想补充的？”
“并无。”龙宿淡淡道。
“那么，吾让汝去抄写和整理蓼花汀的藏书，抄不完，便不得踏出虚弥境一步。对于这项处置，汝可有异议？”松之盛目光冷冽。
檀君麒不自觉握紧了双拳。据说蓼花汀按四方四象布局，三光三才构架，足足有十个儒门天下那么大。里头藏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古往今来三教九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没有的。所以它号称是这世上最大的藏书之城。
……抄写蓼花汀的藏书，不抄完不得见天日？这与终身监禁有何区别？

檀君麒踏前一步，单膝跪下：“请师伯从轻发落，此事定有蹊跷。”
“哦？”松之盛瞟他一眼，目光又转回龙宿身上，“疏楼龙宿，汝的意思呢？”
龙宿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眼睫，看不出情绪。
“吾并无异议。”

听得龙宿的回答，檀君麒默默站了起来。松之盛唤来一个叫商景行的学生送龙宿去蓼花汀，帮助龙宿收拾收拾准备住下来。而对檀君麒这位送龙宿来玄黄书院的人，松之盛显然不愿意多留，示意他尽早回儒门天下。
走过檀君麒身边时，龙宿停了步，低声道：“多谢师兄周全。”
檀君麒闭了闭眼，再睁开。别过松之盛，离开了虚弥境。

三天之后，龙宿应松之盛传唤回玄黄书院一趟。松之盛询问了些许事宜，简单安抚了几句，便让龙宿退下，回去安心抄写。步出玄黄书院正厅，正是天将暮，橘红色的夕阳铺展开来，为人世间的一切渡上一层温暖的柔辉。院中三三两两几个儒生各自说着什么，不时笑出声来。龙宿轻舒口气，打算离开。

“龙宿师兄！”
伴着这声清脆的呼声，一个少年抱着满怀的书册自院落那头跑来，到龙宿身前台阶站定，仰起脸笑道：“师兄今日来玄黄书院也不叫我。若非叫我撞见，岂不是又错过了？”
龙宿微微一笑，拖长了声音：“『吾』。”
少年吐了吐舌头，神色中露出几分羞赧。他名叫商景行，就是头一天里被松之盛遣去帮龙宿整理房间之人。才入儒门不久，正被那拗口的儒音弄得头疼不已。听得龙宿纠正，拍着脑袋道：“这不，一个欢喜便忘记了。若给师傅听见，又该被罚抄一千遍《弟子规》。”
龙宿忍俊不禁，缓步向院外行去。

“师兄，你……汝才来到虚弥境，想必是哪里都没有去过吧？”商景行抱着书卷跟在他身后。
“不曾去过。”
“今晚春浓山有一年一次的灯火会哦！师兄若无他事，一同前去赏灯可好？”商景行满脸的期待。
龙宿停下脚步，望了这个一脸兴奋的小师弟一眼。商景行以为他要拒绝，忙说道：“回蓼花汀也得经过春浓山，便当是顺道去散散心～”
橘红色夕阳照在商景行还留有几分稚气的脸上，龙宿不忍拂了他兴致，点头道：“也好。”
商景行大喜：“我这便放了书卷就来！师兄等我！”也不等龙宿回话，风风火火跑开了。
……龙宿一阵默然。……又是一千遍《弟子规》……

龙宿站在玄黄书院门外一棵梧桐树下负手等待。夕阳已去，暮色渐渐落下来。周围景色朦朦胧胧的，开始看不清了。
若无料错，玄黄书院的儒生们都对他带有敌意，至于是为了什么，龙宿也懒得理会。虽说不是怕了谁，但也不想平白惹上事端。想起从苦境到这虚弥境这一路上的暗杀，龙宿冷笑。只怕是自己不去找麻烦，这麻烦也不会放过自己哪。
过了片刻，商景行臭着张脸走过来：“师兄……”
察觉到他神色有异，龙宿笑问道：“如何了？事情有变？”
商景行点了点头，脸色更臭：“听说玄黄书院明日将有访客，期衍师兄他们让我……唔……让吾去把东面几间客房收拾干净，春浓山的灯火会是赶不上了……”
本就无所谓去与不去的龙宿闻言，以扇轻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正事要紧。”
商景行不清不愿点了点头，忽又抬起头来央求道：“那……师兄，改日吾去蓼花汀看望汝可好？”
“蓼花汀乃是玄黄书院藏书之所，汝又是玄黄书院的学生，自然来得。”龙宿看了看天色，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吾告辞了。”
商景行似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唇，那紫衣少年已步出了视野。

龙宿不疾不徐沿道而行，走了十几里后，果然看到不远一处山头人声熙攘灯火通明。想来便是商景行口中正在举办灯火会的春浓山了。虚弥境气候湿热，多见林沼，毒虫猛兽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此境多为流放罪人，人情凉薄，鲜少有什么盛会。夜间多猛兽，更不用提这种夜间活动了。因此这灯火会倒真真是难得一见的。
龙宿轻笑一声，反正顺路，便去看看好了。

摊贩热情招呼，人们兴高采烈观看、挑选……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女人软语撒娇声，男人低低调笑声……好一副鲜活的市井图画。
冷淡的月色在明灭的灯影里摇曳。
……此间风土民情果然大异于中原。龙宿蹲在地摊前，避过来来往往众人的脚步，将一截白骨拿在手中细细观看……这似乎，真的是人骨哪！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截骨头可是妙用无穷，有了此骨，包管你仗着胆子行遍这虚弥境大大小小所有毒穴魔窟！”摊主见他年少华美，这般主顾自然得牢牢抓住。
“这是……”龙宿颇感兴趣：“人骨？”
“咳！”摊主似乎颇为紧张，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凑近他耳边：“『五京善人』知道不？这便是他身上最后一块骨头……”
“哦……”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其实当时的龙宿并不知道『五京善人』是谁，等到有朝一日用到此物给最为重要之人的时候，那人告诉他这『五京善人』一段典故，不由得他不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然而现下这情形，却是从旁发出一声重重冷哼，一道声音讥讽道：“从窑子里摸个香囊说『包管你仗着胆子行遍这虚弥境大大小小所有毒穴魔窟』，在粪坑里掏块石头又说是『包管你仗着胆子行遍这虚弥境大大小小所有毒穴魔窟』，现今居然连死人骨头也挖来了！曲十三，你换套花头行不行！”
两人转目，却是旁边一个卖灯笼的艺人。这边摊主被说红了脸，恶狠狠跳了起来：“我日！刘断根的，他人发财你眼红个屎！”
那灯笼艺人哗啦一下推倒了挂满灯笼的货架，与曲十三二话不说干起仗来。来往路人只是略微让道，逛街的继续逛街，买卖的继续买卖，各行其事，显然已经见怪不怪。龙宿连手中握着那截人骨也忘记了，对虚弥境这彪悍的民风……完全无语。

已是月上中天。皎洁月华被灯火掩印，略为失色。

却在此时，一片幽蓝色荧光在夜空中急速掠过！约摸有数百点，大的如碗口一般，小的却只有猫眼大小，明暗忽闪，俱往西面飞去了。
周遭看到这景象的人不明所以望着天空：“萤火？”
“不像，是流星雨吧？”另一个不确定的声音接上。
龙宿略觉不妥，习惯性以扇掩了唇打量四周。却见众人皆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懵懂表情……显然这不是灯火会的余兴节目。
曲十三方才被那灯笼艺人一拳撂倒也忘了站起，只捧着肿起的半边脸望着那一大片幽蓝荧光飞去的方向，眼底露出惊恐：“……焰魄……”

*****

会尽快让龙剑见面滴。
于是这种不得不交代的伏笔与铺垫，大家可以直接跳过= =|||
异常无趣的一章。写得了无生趣ing……

[ 此貼被司墨在2008-10-07 11: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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