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11F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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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部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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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9-15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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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11F 完结

章一：

“谈无欲，你已走到尽头，又还能去哪里呢。 “

缀着暗纹的布条一圈圈缠在胳臂上，几点血珠渗出，又打落在枯枝败叶间的薄雪上，浇透青苔。谈无欲没有回头，拂尘在急速奔驰的间隙甩出气流，席卷了周遭所有的碎木纷乱，枯草簌簌，而他则在一片迷乱中回身不知奔逃到了哪里。

他对借空而来的话置若罔闻。

苦境丙申年大雪来的猛烈，琼花四赴，以至于远在南方这片高地上也残留了不少的厚雪。大雪封山，琼白也踩做一片污泥，山麓一角的巉岩遗留了斑斑血渍和几个指印，旁边略作调息的修道人长剑支地，只是在闭目不到半刻后就匆匆起身，在追兵赶来之际悄无声息地腾挪转步，四象无形中化去了踪迹。

七天的无间断逃亡，从北武林的篁竹王朝一路到闭门谢客的云渡山，又绕至南武林，再远怕是就要到南域做客了。谈无欲哂笑一声，却牵动了肋骨下方二寸的伤势，不得不缓着气压平步子，手中拂尘甩过指骨，在追兵清脆的喉裂声中旋身突围。

但这并非没有尽头，等到再次被围堵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了。

清光挤不进云层，冷怵寒风卷起他发尾的一点，透着血雾的粉色。山下山石迷阵组的恰到好处，不得不让他重新返回到峡谷之上，而熟知他逃亡惯性，又能每一次都精准提前布策好方向，最后将他逼入绝路的只有一个人。

也只会是一人。

“素还真。 “

谈无欲道。

他鬓间有些乱，甚至不知是何时沾了点灰尘，呼吸却仍然平稳到游刃有余。在视野内的最远方，只有独自一人的莲冠身影破开阴云旷野，只身前来。

素还真并没有打招呼，他好像是要先听谈无欲说些什么，因此还做足了态度。

谈无欲当然要说些什么，那些讥讽的话在等着骂素还真说他好大的能耐，嘲他说不愧为篁竹王朝的先锋军师。草稿打在心里，但两边视线一对上，谈无欲嘴里的话就那么不受控制的一拐。

他道：“素还真，你没发现你袖子破到要掉下去的程度了吗。 “

素还真摆到半截的表情就这么破了功，他不得不捞起袖子揣着手，不咸不淡地回应：”总比落魄到如此境地的月才子要好。 “

幸好只有谈无欲看见了。他心想。

我里面中衣印了奶茶纹，谈无欲决不能留。他转念又想。

绝无退路的峡道间，连日阴云密卷着不放，能没入靴跟的厚雪早就被踩成泥泞，沾染到血块斑驳的裤腿上。谁都不算整洁，磕了半截的冠饰和断了线的袖子不分上下，绷紧的呼吸声随着细密疼痛蔓延，谈无欲抽出长剑来，在对峙中斜指脚边。空旷而又险峻的山道中，只有低低溢出来的冷峻笑声回荡。

“素还真，将命留在此地吧。 ”

[ 此帖被唐部楚在2022-10-20 06: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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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9-15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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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苦境中久负盛名的月才子谈无欲自一开始就有着一股狂傲的争锋心，小到剑法的编撰，大到魔域入侵苦境，无数次的对立中向来是不压素还真一头不安心。素还真也要争，几番殊死，命悬一刻了还不忘算计着谈无欲去踩入他的陷阱，好让他闭眼也闭的安生。

怎么会呢。素还真轻易打岔，有些好笑地否定说这都是最无端的猜测。

一块西瓜很快就见了底，素还真又递了一块给他，谈无欲接了过来，捧在手上开始没话找话。

初春的气温还带了点凉意，西瓜自然也不怎么好吃，味道单薄的如同嚼水。冷风秫秫地顺着庭院里那泓池水掠过，贝叶棕倒映的阴影也就一圈圈晃远了，自然是没有莲的。

因为这里并不是琉璃仙境。

“素还真，外面又有了一个素还真你知道吗。”

素还真抱着一块西瓜，专注地咬了一口带籽的地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他的师弟讲话。

念经声自遥远的身后传来，隐隐约约伴随着木鱼敲击，笃笃定定，又定定笃笃。似是在诵什么诸盲无眼，惟观黑暗，与有眼人，处于暗室，二黑有别，为无有别。

绣了莲纹的长袖曳地，防止水珠沾染到衣衫上，还叉着腿坐的素还真面对一池子水，舌头一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劲，吐出的西瓜子噌噌噌的在水面打出了四个水漂。

为无有别。

然后他才开始回身边同悌的话。

“我知道啊，只不过现在我在休假，外面有一个素还真顶着有什么不好。”

谈无欲看着水面，跟着舌尖抵上一颗西瓜子，吐出的瓜子打了五个水漂。

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寺庙向来安静的很，青铃低垂，檀香寥寥，人影不见分毫。都说背后没人的佛门组织混不下去，从万圣岩天佛原乡总要挑一个挂上号，但谈无欲问了，此地还当真是个自己掏钱建起来的散户寺庙。平时最大的活动范围是山下，最跌宕的经历是花了两天两夜把拐到山后的泉水引到山前，也不知道素还真是怎么寻出来的。

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外伤好的七七八八，醒来的时间也规律的很，往往半山腰上的天还没亮透，他便按着往日的时间起了身，推开自己所住的禅房。

石阶间的雪还没有消，随着落叶零零散散枯败地散在周围，透着一种冷寂的气息。

寒风是扎着骨的冷，谈无欲出去没走两步，就又顺着路走了回去。

他拂尘搭在肩上，想着自己可没有这里小和尚们清早扫地的习惯。

冠发整齐的修道人在路上留下了一圈回转的脚印，又重新回到了他那门口栽了一棵寒梅树的院子里，花瓣在开春的时候早就落了去，只剩下嶙峋的树枝盘根节错。树枝又长的有点低，隐约还能够到谈无欲的发冠。

顺着禅房的青石板路看下去，山下是一个颇显热闹的小镇，此时也早早地醒来了。谈无欲扭头的时候，呼出的白气遮挡了视线，让他有点看不清。

白气上升沾染了上面晦涩枝桠的颜色，黑压压的，像是乌云遮蔽了那座小镇。

谈无欲转身，关上了自己禅房的门。

…………

谈无欲到访的时候，素还真正在池子边把玩一个细篾制成的纸灯笼，他神色认真，提着毛笔在灯笼的一面上方方正正画了个离卦。

“素还真。”

谈无欲最终还是出了声，他拧着眉头。

“你坎卦的地方少扎了两个竹篾。”

素还真也是个早起的，除了故意偷懒和重伤到起不来，谈无欲还没见到他晚起过。那灯笼看上去像是刚刚糊好，黄纸的边缘还带着湿意，甚至还能闻到许些独有的气味。他身旁还放着一个糨糊碗，盈薄的黄纸整整齐齐的，连对齐的边缘都是一丝不苟，想来也是自己动手裁出来。

见到了谈无欲过来，素还真侧过身，面上笑意盈盈。

“好友，你有没有算到山下的那个小镇？”

谈无欲嗯了一声：“形煞冲射，不要告诉我你想要下去看看。”

“可谈无欲你过来，不就是为了和我一并下去吗。”

“我看你反而是不想去。”谈无欲道，替他抱着黄纸糊成的灯笼，没有任何帮忙意思的等着素还真收拾浆糊和纸张。

“我们可是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难道你就不急吗。”

谈无欲被浆糊味熏的鼻子难受，眉头还拧着：“反正外面有人在挑着大梁，素还真，你待得闷了就直说。”

“剑子先生能者多劳。”素还真倒是从善如流，接过来灯笼就想拉着谈无欲一并往外走，结果还没两步又被谈无欲阻挡了个结结实实，他的眉头未松：“慢着，我要回去拿点东西。”

“披风？”素还真挑起一边眉梢，打量他一番自觉也不缺什么东西，但当真也就随着他到谈无欲的禅房外面等了起来。

鸟雀的声音窸窣鸣起，素还真等了两下，又低头认认真真整理起来了自己的衣衫。衣前流苏理顺，拂平袖角，衣袖整齐，面目端正。

素还真站直了那么几秒后又斜斜靠在了门上，自在万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两天的消息，像是什么北域出现了步怀真的踪迹，篁竹王朝直指南方单鬼主宰，军师素还真劝言却未被采纳。齐全的就好似没和谈无欲同吃同住这么久一样，话末了又拐到了镇子里，说今日正好逢集。

阻隔的门内传来的谈无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真实：“素还真，你难不成要提着你的宝贵灯笼下去。”

门外的素还真松松笑了起来，道：“乌云罩顶，我自一灯照之。”

谈无欲推开门，偕同他连襟而去：“别学照世明灯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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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9-16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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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2F

章三：

镇是个普通的镇，上不挨王朝，下不碰鬼域。再大的事情落到了蒸笼和茶水上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听闻和传说。

水汽咕嘟嘟响着，茶栈的方块招牌在微风中飘摇，却陡然被一声哀痛至极的惨叫震得翻飞。

“素贤人啊，你可一定要赏面去啊，那道长说我要是不去的话就要千里之外取我项上人头！”

素还真苦着脸，被抓住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在茶盏磕碰声中，他清晰可见的听到了旁边人发出的几声愉快的笑，摆明了一种看热闹的态度。

“这位壮士，这并非我不去，只是我并不是素还真，也不是素贤人啊。”他意图推诿，好打消对面人的想法。

那身着深红回纹，边缘绣了金线，看上去形似富商的中年人单手握住素还真的手，生怕人跑掉一样艰难无比地抽出了一张画卷打开。

他前后对比两番，又爆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声音：“绝对没有错的，虽然我没见过也没看到过清香白莲，但是您和道长给的画像一模一样！”

谈无欲有心想笑他名声虽然显赫，却连相貌也不被人知。谁知抬眼一看，却看到了那画中人身穿淡紫莲纹袍，落落立在枯松前。手持折扇，上面不画莲不染字，却勾出几道青竹出来，正正是这几个月来甚嚣尘上的篁竹王朝的军师素还真。

素还真愁着脸辩解：“你看他穿的戴的都和我不一呀。”

“那道长又是何种模样。”谈无欲起了点兴趣，不听素还真那苍白无力的辩解，径自询问了一句。

“白眉方脸，身后背了一柄长剑。”

剑子仙迹。

素还真和谈无欲对视了一眼，就看见他眉上慢慢起了趣意：“果然不愧是素贤人，一下山就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自己的邀约自己去吧，谈某可是不奉陪了！”

他大笑一声，一粒碎银从指间弹出，在当啷一声中精准的落到了不远处的钱箱上。

谈无欲是潇潇洒洒离开，原地只剩下素还真面对着一张画像。

玉版宣纸上，画像的功底极好，从发丝到袖口的缀珠都栩栩如生，折扇微斜，素还真不曾带笑的面上显现出了一种筹谋尽纳的气势。

那富商解释说这就是一贴邀请，画像落到素还真的手上时，前后翻看却不曾发现任何地址，空有一张画像。但画像是篁竹军师，邀请的也必然是篁竹军师，他再去看那折扇，果不其然上面所画的竹叶与他所知的数量不同。

几片挂在青竹上，几片散离在外，哎呀呀，不详呀。

素还真嗯了一声，茶水未动，当场就在心里起卦算了起来。下巽上离，巽者为风属木，风借火起，映方位俯瞰。周围十余里内山脉水木者众多，但能对应者他记得只有东南方三里处的卯山。卯山头尖足阔，火矣，地势易聚风穴，朝起时岚雾出山，其色光明如焰。

便是此地。

答案并不算难，甚至是轻而易举，想来也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功夫刁难。心有定见，素还真也没有先前那种咬口不承认的推阻之意，只是卷了卷画卷将其收起，道了一声谢后就离开了，也算是保住了那富商的项上人头。

要说是发起邀约的人是谁，几个名字在心中盘算一圈，却也仅仅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测。

但先天高人不可漏气，即使不清楚，那也要佯装一下。嗯嗯，便是如此。步怀真一步一晃，脚下步伐不算是多精妙，却偏巧能在眨眼间游离出数百米的距离。

身边浓绿枝叶飞速退去，不到片刻，他就看到了那卯山上那山泉水潺潺，灯柱排列其上。石阶相映间，是六角凉亭的飞檐斗拱，清茶香氛。

以及，臭着脸正坐的傲笑红尘。

“比我步怀真还要早到，失礼失礼。”

尾音将落，茶盏的磕碰声便倏然响起，不见来人脚步，却是在转眼间就有一道身影端坐傲笑红尘旁边，为自己轻轻斟了杯茶。

“未曾邀约时间，又如何说得上是迟呢。”

能让傲笑红尘如此不爽表情的也就只有素还真，缓和温柔的嗓音响起，是有意在打圆场。

步怀真放下手中茶壶，就看见正坐对面的素还真合起折扇，鬓发微卷，一身荷叶边淡紫莲纹袍衬得气度非凡，含笑间做了一声招呼：“久见了，步怀真。”

他看见折扇上的青竹片片。

“这不是素啊还真吗。”步怀真的声音轻快：“当年篁竹王朝一别，的确是久见了。”

“不知改投他方，转而推荐王朝的素军师想要叙什么旧呢。”

“非是素某要叙旧，只是来者皆客，主人家没到场，我也不好开场呀。”

“立场易转，你我也要殊途，素还真。你支持的又真的让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东西了吗。”

“北域如今风平浪静，不正是让劣者有机会能看到别处吗。”素还真心平气和的道。

“哈！云渡山外设杀谈无欲，北武林边界与我分崩决裂，如今又剑指单鬼主宰，落坐卯山。北域的确是平静的很！”

“你就不怕步怀真在此处杀了你吗。”

三言两语间已是针锋相对，笑语转杀语。步怀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说辞，一双眼却也冷了起来。他不再给予素还真说话的空隙，锋锐气劲自指尖盘旋而起。

素还真看上去有些迟疑，他还想开口，但步怀真在茶盖落下的一瞬间弹起一滴茶水，而后真气凝聚间直直射向素还真的眉心。

傲笑红尘坐的板正，他没有加入谈话，也加入不了谈话。但在剑拔弩张间明白的就是步怀真心有杀意，而且已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于是他霍然起身，早就预备好的红尘剑法起势，磅礴浩荡的剑意铛铛中割破红柱石桌直朝素还真扑去。

不至一息间杀机环伺，六角小亭下，素还真折扇半遮眉目低垂。

破风声响，水珠被挡在扇骨的同时信手一翻，同时具备了风水之力的气流随之旋转而下，硬生生同剑意对撞出了两分对峙之意。

升腾的水珠雾气四溅，白瓷杯盏碰撞，剑意水流连绵不绝。

映照在每一寸剑锋扇骨上都折射出明锐的碎光来，傲笑红尘剑穗浮动，举手就要一记剑招追去，素还真抽身急退，折扇到底不是争斗武器，在红尘剑法不断的进逼下割破成点点碎纸。

“傲笑兄啊，左边，左边。”

“傲笑兄啊素还真就要跑啦。”

步怀真从亭中跳出，在外面绕来绕去，又得来了傲笑红尘抽空回他的一句我知道。他掌法刚烈，隐隐约约与傲笑红尘有冲突之意，因此步怀真也就只是守在外侧。眼见素还真且战且退，脚下步法得心应手间，更是要兜转一下傲笑红尘好伺机脱逃。

他指点下颌看了片刻，紫气千行上手，脚踏山石就欲要将其逼回原地。只是在素还真越攀越高中，剑气凝聚折扇，却冷不防从远处山巅间飞来一道宏大箭势，穿透傲笑红尘周边气罩，又从他肩膀上方险险穿过，正中了素还真的身前爆发开来。

“什么人！”

浓厚血雾飞溅，淹没一声短促的闷声痛呼，步怀真怒气倏然盈满，在暴喝声中紫气千行运发而出，转道击向偷袭者。那箭势上魔气萦绕，又蕴含几分枯败之力，不似正统。步怀真未曾留有空隙去看素还真，甩袖化光紧紧追上。

傲笑红尘长剑回手，在一片废墟中沉默了一下。

原本战至滔天的六角小亭上在瞬息万变间就仅剩下了他一人。步怀真化光而去，他几步走到旁边素还真跌落的山角，却连几滴血，一片衣角也未曾见到，好似是平白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破破烂烂的扇骨。

他站在原地，难得的想了一下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

箭矢被握在手中，被崩开的发冠不知落到了何处，素还真长发染红，跌跌撞撞中捂着伤口急奔而下。

好在为了求中，伤口并不在致命处，滴滴答答的鲜血止不住地溢出，哀丧而枯败的气息顺着经脉流转，搅出能令人眼前发黑的痛楚来。

但素还真到底不是非常人，在额边汗珠滚落鬓发间之际，还能朝着自己提前踩定的地点奔袭而去。

只是往往祸不单行。

“赴邀还为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素还真，此会后感想如何。”

山崖下的一角慢慢走出一道身影，拂尘搭肩，态度一如往日。

“颇有收获。”

素还真疼得绷紧呼吸，慢慢站稳在原地，他又道：“你想拦我。”

“卯山具火，随水，亭带金，名含木，五行具备，能解救你的性命。”谈无欲声色淡淡：“可惜你今日是去不了你的求生站了。”

素还真身前的衣袍更湿，血液渗在脚下，浸了泥土更浸了鞋底。

“谈兄欲要带我去往何处。”

谈无欲没有回答，或者说是他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因为素还真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白发散开，沾染腥味，眩晕无力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素还真想要向后扶住山壁，却在昏黑的视野和混沌的五感中摸了个空。指尖擦过石壁带出微薄的灰渍，模糊间耳边只听到了谈无欲带出的笑，却分明未笑的声音。

“素还真。”

他前进几步，分毫不差地半弯腰揽住了素还真，湿漉漉的血液沾到他的手上，和柔软衣袖垂落，谈无欲低头，看着昏迷的人倒在他的怀里，再无动静。

[ 此帖被唐部楚在2022-09-20 16: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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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9-20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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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3F

章四：

滚烫的药碗在真元的运转下逐渐降温，白气蒸出浓重的苦涩味。随着来人的行动一圈圈晃出涟漪。

谈无欲端着药碗推门而进的时候，就发现床上的人已然醒了。

晨光从窗棂外投射而下，散着发的人单手压在床上作为支撑，又微微收紧，偏头面容对着床下的一角。像是不甚清醒，又像是在预估盘算着当前的局面。

醒的倒是很快。

谈无欲心里想，与傲笑红尘对拼到几乎真气去掉大半，又被一箭没入胸口，能在数个时辰内清醒过来，都可谓是神人了。

“怎么是你。”素还真道。

谈无欲没有开口，素还真反而是先行问了出来。他抬头看向谈无欲，眉心微蹙，像是惊讶又像是带了点困惑，却没有什么不理解。

“如何不能是我。”谈无欲将药碗递给素还真，床上的人坐直，接过来也就喝了。

“你做了一个坏选择。”

“我以为你会去追踪幽阴暗箭。”素还真将只剩下一圈淡褐色的药碗搁置到身边的桌面上，又拾起壶耳斟了杯茶。“或者是他背后真正的幕后凶手，比如他的出身枉死城。”

“不过既然你在这里，我想我已经心有定数了。”

谈无欲道：“你不必激我，我之所以在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包括端药？”

素还真没有询问，反而是极为偏锋，又轻而易举地将话题转到了不相关的小事情上。

素还真这人，总能在奇怪的地方找出点奇怪的诙谐幽默感，因此他问的很认真，让人觉得这当真是个郑重的大问题。

谈无欲有些想笑，但他还是端起药碗板着脸说：“那你还不快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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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9-20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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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4F

素还真听见了耳边谈无欲拾起瓷碗的声音，剑茧摩挲在碗壁上，轻微的声音连同衣摆落在床沿。他顺着转头，神色谦和，但却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哪敢劳谈无欲大驾，让素某来也是一样。”

谈无欲神色古怪，他已经走到门口处，回身的时候看见素还真拉起被子，当真是一副要叠好起身的样子。青年倾斜身时，露出脖颈间的绷带和胸口处隐隐约约透露的猩红色，显然是胸膛上的伤崩裂，早已渗了出来。

他语气奇异。

“即使是你已经失明？”

“这又有何影响呢。”

素还真一派坦然自若，他背对着窗口的光，在看过来的双眼中，却分明是沉沉的不见一点光亮。

良久，当素还真以为不再会有回应，双手重新搭上身前薄被的时候，却听见谈无欲站在那边重新出了声。

“但你不仅会失明。五蕴归冥之招，前三日失明，而后每隔三日便会失聪，失嗅，失言，失味。在这期间如果寻不到解法，素还真，你将与死无异。”

…………

但素还真说的没有影响，便当真是没有影响。

在无欲天停留的第二日夜晚，他收拾整齐束起发冠，屋内诸多陈设位置早已熟稔在心，甚至走路间没有触碰到任何的声音。

他立在窗边，从袖中探出折扇顶开窗户，并指伸出在外感应了一下。

折扇是谈无欲准备的，他看不见上面新绘的是什么画，但有总比没有好。

子夜将近，他的眼前仍是昏黑一片，不见丝毫光影，细微的风从带着薄茧的指腹上掠过，传出几分感应。远隔几处的房屋内还亮着灯烛，想必是谈无欲还在彻夜未眠。

素还真安静而耐心地在窗户旁等待了片刻，直到寒露攀附窗棱，原本蕴攒而起的热度逐渐从手中消失。他的房间内不曾点灯，昏暗而幽冷的水蓝色月光镀下，沾染在他的旋眉和鼻梁上。

直至谈无欲所属的那处烛火吹息消失，冷凝的无欲天内不再有任何的动静时，素还真这才在衣袖悉索摩擦声中推开窗户。他估量了一下路程，却在将窗户推开到最大的同时也听到了身后开门的声音。

“素还真。”

谈无欲的衣袂垂落。

“我是该赞扬你的术法高超，在目盲中也能破解屋外的阵法，还是该说你愚钝，低估了谈某吗。”

素还真偏头，暗蓝的光泽从眉骨折转到瞳孔内，竟然真的流转出了几分没有失明的假象，显出几分冷刻出来。

“谈无欲，为素某守身在此却不是个好选择。”

他话音未落，人却已经险之又险的仰身，半个身子连同长发都落在窗外，凤流剑的剑刃从鼻尖上划过，又翻转而起纵劈向下。

谈无欲单手持剑，昏暗的室内霎时凤流剑吟而起，带出阵阵寒芒惊贯圆月，点于长帛。

嗤声乍响。

素还真翻手握紧袖中长帛，真气圜纳，在抵挡间弹出金戈阵阵。长剑不依不饶，折转间谈无欲已是踩到床边木桌之上，先前饮茶所用的茶壶被压迫爆成瓷沫飞溅，砸在帘栊上，如同斑斑血渍。

长袖在这极为狭隘的距离中施展不开，高凳翻倒，谈无欲步步紧逼，更是有意拉近距离。交手间剑光与月光翻覆，撕裂紫帛。

素还真掷出的折扇被剑尖点中，剑气转合间撞出一片敲金碎芒。龙钗垂珠晃动，素还真转身甩出长帛将折扇卷起抽回，又顺势竖在身前当下谈无欲的下一步剑刃，森寒的冷光乍起，映出相对应两人的面容。

他们的剑法对双方来说实在是过于熟悉了，一进一退，一举一动间都显的滴水不漏。

素还真好似短促地笑了一声，谈无欲更倾向于那是一声痛的闷哼。他蓦然开扇侧转，连带着剑刃一并斜转。

两个人的距离急速逼近。谈无欲未料此招已是身躯向前，被凤流剑势牵带着往前。绸袖交错，白发浮动，他却在在错眼间看见素还真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而苍白的额上细汗津津。

对于目盲的人来说，闭不闭眼自然都一样。

谈无欲化剑为掌欺身紧逼，猎猎衣袂响动间已是和素还真过了两掌。拳掌交替的沉闷撞击声从门边挪到西墙，折扇遮眼，又转而合拢一闪即逝。谈无欲绷紧肌肉一拳落空，眨眼间又变招手肘下压，素还真同样也以腕掌回应，单手顺势握住小臂桎梏的同时提膝交腿。

两人几乎是毫不相让的过了几近百招，未曾合拢的窗户微晃，冷光照见素还真那愈发苍白的脸上，已是鬓发濡湿，汗珠滚落。谈无欲几乎想要嘲笑出声，笑他不自量力，笑他偌大伤口居然也能视若无睹，此时怕是血迹都要渗出绷带三层了。

重伤下的痛疼最终还是占据到了主导，素还真横起折扇做档，一招后继无力，就被谈无欲紧抓不放地握住手腕压在墙壁。后背撞击下砸出一声闷哼出来，疼痛感让他短暂地失言了两秒。

“……”

昏黑视野回笼，素还真便发觉折扇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被禁锢在了谈无欲与墙壁之中。

在几乎有些后力不济的断续呼吸中，谈无欲察觉他的力度变缓，暂歇了下一招的打算。也可能是命脉在手，谈无欲直起了前倾而蓄势待发的腰。一道剑风中烛火倏然亮起，澄黄的光芒晃动了两下稳定，周围桌面已被剑锋划得残破不堪。

烛火一下子将原本沉于夜色中的房间映的发亮，又或许是之前的太过幽暗。光芒顺着素还真的莲冠叶片，到白发，又到汗珠滚落的下颌上，显的纤毫毕现。

谈无欲收紧了力，他握着素还真的手背，而素还真握着折扇，正横在他自己的脖颈上，被扇顶的剑气割出寸寸血痕。原本在深夜下隐藏的声音好似也一并被展露出来，谈无欲听见素还真的喘息急促，胸膛正因为过招后的剧烈心跳而微微起伏，极淡的血腥味从中缠绕而上，素还真闭着眼，微微侧头不言。

“素还真。”谈无欲靠近他，嗓音沉冽，辨不出喜怒来。极近的距离让两人之间的白发几乎都要交缠到一起，能清晰看到素还真那紧闭而不动声色的睫毛，他问。

“你为什么不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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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9-23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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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5F

章五：

你为何不出剑。

在远离无欲天百里之外的地方，素还真独自一人前行，身背剑袋。一身从镇子中走出的雅士白衣被冷风吹起，他抬手束了束披风，叹到夜间赶路当真是门苦差事。

只因剑在他的身上。

从接到画像后他就起身赶路，枉死城的地理位置相当的不太好找，经过化身和他的多方打听，才得来了一个不太确定的位置。芨芨野草中他脚踏八卦，拂尘一扬，身躯一个模糊便消失在了原地。

七魄悠悠森罗殿，三魂渺渺枉死城。

血雾腾起，掩盖圆月高悬，空旷的大殿上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与锁链缠绕。粘稠的血池静谧无声，周边恶鬼雕像排列环伺，布满铁锈血痂的锁链从中没入到池水中，好似在困锁着什么恶鬼。

明明是落在天际之下，却又好像是封闭了千百年间，腐朽的枯败气味如同那支穿天而来的箭矢，熏得令人发晕。

“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前来拜会。”

他面对血池一礼，却是无所回应。

白色衣袂垂在脚边，干净的仿佛不该踏足此地。素还真暗数三息过后还不见动静，抬手将指腹含在牙尖咬下，血珠滚动渗出指尖，殷殷发亮。

他将血珠甩进血池中，轻微的响声间，又在石砖砌成的边缘处瞥见了一行小字，被风沙和时间磨砺显的粗糙不清。

赤耀巨罗门火翳狱。

狱。

素还真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无声息地念了一遍，血池此时终于有所动静，沸腾的气泡咕嘟嘟响起，遽然间眼前一花，月色蒙阴下周围景色霎时转变，竟然已经恢复了倒塌前的大殿景致。

高高在上的主位上落座一人，侧倚撑头，而在袖袍和衣摆间，却仍然有着锁链垂曳，蔓延至不可见的地方。

单鬼主宰的笑低沉响起，连带着锁链哗哗作响。

“素还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魄。在受到幽阴的致命一箭后，还能主动前来幕后主使这里。”

素还真轻笑一声，拂尘自肩上甩下搭到臂弯，他语气轻松，带了那么点聊天的诙谐感：“看来剑子先生真是交了一个坏朋友。”

“坏朋友就要做一点坏事，我拜托他送画给你，可惜，你素还真当真是命大。”

“是命大吗。”

素还真反问，他抬头直视着单鬼主宰，那种诙谐又轻而易举地收回了：“那你应知，在卯山上却多出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难道也是你提前邀请而来的吗。”

单鬼主宰周围的锁链无风自动，哗哗响出连密的错杂声：“……你有话要说。”

素还真道：“自然。今日如果步怀真一人到，素某必死无疑；如果是傲笑红尘到，那我同样会必死无疑。”

“但为何不偏不倚，来的却正好是他们。”

素还真见单鬼主宰没有说话，心想这大概就是忽悠住的表现吧，他停了一下继续道。

“傲笑红尘秉性刚正，步怀真一旦有杀我之意，那么他自然会动手，招式相冲突间，步怀真便无法插手，反而还能旁观局势，留有余力。”

单鬼主宰不置可否，但投下来了一道视线：“你是说，有人刻意泄露消息。”

“何必委婉的说有人呢，难道你不知晓是谈无欲。”

枉死城内，素还真揭露的毫不客气，却听见殿上的单鬼主宰莫名哈了一声。一根锁链响动间，信笺便从他的手上一闪而过，落在了素还真的手中。

“素还真，武林中谁都知道你和谈无欲针锋相对，投效篁竹王朝后更是接到了铲除谈无欲的命令。之前你一役未曾成功诛杀谈无欲，便要想办法分化瓦解他周围的信任吗。”

素还真眉上显露了一点疑色，动手抽出信笺拆开。

‘素还真此人狡狯多变，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单鬼主宰，我谈无欲的建议还是以诛杀为要。’

‘迟则生变，后患无穷。’

单鬼主宰在上面看着素还真变了几番的神色，好心打破他的思绪：“如何呢。”

没人知道谈无欲私底下已经借来了一座靠山，更是真正坐镇苦境南方的庞大组织枉死城的这么一座靠山，以此屡屡化解自己的危机。

单鬼主宰等待着素还真变色后的应对，却不想，台下的素还真反倒是胜券在握起来。

他在那一瞬好似凭空多出来了一股筹码，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素还真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单鬼主宰。”

“你看我素还真，又真正的受了那一箭，受了伤吗。”

他笑道这不过是谈无欲取信与你的手段，手中拂尘一扬一甩，沛然真气涌动间是呼啸的充斥周边，又滚滚而去。

“我想现在，交易可以正式的开始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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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9-27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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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6F

章六：

自从上一次素还真半夜离开无欲天失败后，他好似放弃了这个想法一般停留在了这里。但其实更像是被谈无欲牵制住而被迫留下，他等不来单鬼主宰的消息，也只能让莲冠道者就这么住着。

无欲天的建筑散而分开，不似琉璃仙境那般比邻交错，起伏清雅。居室隐约也有对照星宿之意，素还真盘膝坐在床榻上，滚边暗黄色的衣袂垂落而下。谈无欲则是远在娄星之对应的卧室内提笔临摹，墨迹沾染纸张，双方间看似是相安无事，直到谈无欲隐有怒气地捏紧了笔杆。

“素还真，恢复伤体一事难道还占不住你的时间吗。”

素还真千里传声，凝成一股线响在谈无欲的耳边，就如同贴近讲话一般：“未免太过枯燥乏味，谈兄不愿拨冗手谈一局吗。”

谈无欲毫不客气：“免。”

他同样传声而过：“距离三日还有数个时辰，你难道要与我下盲棋？”

“那就不知是好友愿不愿意动身与吾一唔了。”

“你是要养伤，不是要面对面和我下棋。”谈无欲道，却真的没有什么反驳之意。他将手中的书页抄录完，又翻一页：“还是以十九字盲棋法，我先来，人星位。”

谈无欲从不会拒绝他的这些小要求，在出声前就已经得到结果的素还真不急不缓，同他四角都落了子，才开始慢慢的下。

这般下棋早算不上新鲜，无论是棋还是琴，抑或是推演阵法与剑术，阔论到医术揲蓍上，谈无欲起，素还真应。而素还真起，谈无欲也会顺势落子其中。

“相行位，挂角。”素还真道，而耳边也立刻传出了谈无欲不假思索的声音：“相星位，托。”

盲棋在两人的脑海中逐渐纵横铺展，黑白分明。素还真的棋路宽广而浩荡，又能紧紧抓住每一条细微的线相互串联，精心布局，争锋不显，几乎是很难让人想到他的下一步要如何起势挑起动乱。而谈无欲却恰恰相反，他一子落在官润位上，下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挤，要断绝素还真的左右连路。

他耳边传来谈无欲隐约的笑声。

相互换棋，次序转变，素还真和谈无欲互相提子两颗后，陡然间形式转易，将双方的劣势化用成了自己的优势出来。谈无欲已经不再抄录，下着下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问：“素还真，几甲子前你似乎也是想这么做，结果当场就让那骨萧给认了出来。”

素还真传来的声音明显沉默了一下，他道：“所以世局不如棋局，棋局可算，世局却意外频出。”

“比如你几甲子前把离魂草当成了离根草，险些让万年果真正离魂。”

“素还真。”

谈无欲的声音隐隐约约带了点咬牙切齿出来。

“半斗坪上的事也能用几甲子前概括？”

要说是翻旧账，那他们当真是有着如恒河沙数一般的事能挑出来说，从谈无欲失明，到素还真失感，再到素还真失明，可谓是再一再二还能再三。

这盘棋终于在两人都没办法忍受的翻旧账里中盘就终止了。

但或许是素还真此人永远都能给自己找一点事做，即使是手不动，脑子也是闲不下来的。等到谈无欲下次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过两日的第五个时辰了。

素还真摆了一道长桌在外面，手工活也从浆糊黄纸变成了刻刀和几块矿石，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他专心雕刻，飞沫没有沾染到手上分毫，矿石在手中显现出了几片花瓣的痕迹。

谈无欲转念想了一下，这是失明已经好了。

“这次是什么。”

他走近问。

素还真好像有所感应的抬起了头朝这边看来，他没有停顿，甚至是从善如流。

“是听力。”

谈无欲确定素还真没有看到自己的口型，周遭阵法运转流畅，让素还真甚至是只能在他靠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案桌上的材料单调，谈无欲没有细想素还真都是从哪翻出来的，他看着没有装饰物的莲花逐渐从素还真的手中形成，伸手拾了一颗旁边的矿石。

“这次要打算做什么。”

素还真在处理机关一事上颇为精通，与屈世途对阵更是能一连破他三十六道机关而不歇。对于一些精巧之物更是熟手，半斗坪之时，他所做的机关小鸟就已经能连续追八趾麒麟三天三夜，而对此素还真的解释也就只有那充满了诚恳与认真的一句话。

‘不至于手生矣。’

如果不是他做的机关小鸟有七十二只的话。

“还未曾想好，同悌会有什么建议吗。”素还真放下手中的莲花，此时已经是莲瓣舒展，通体莹白，恰如完成品了。

谈无欲倒是不怎么买账，他看了眼莲花道：“素还真，你的手艺可算是有了一点进步。”

岂止是有进步，素还真指尖点点莲花瓣，叹了口气支起自己的脸来。他面相柔和，鬓边的白发微微卷曲搭在耳边，手背压在侧脸上，居然显现出了一点柔软出来。

素还真语带趣意：“还好有好友赏光，第一次不甚有经验，雕坏了数个后勉强有一个能看，只好封进发冠里。”

谈无欲嘲他：“用外物遮掩内在，不愧为是素贤人。”

“这次嘛。”

素还真翻转了一下莲花，他信手抛到谈无欲的怀里。

“等回来后再行决定吧。”

谈无欲看了看他后没再说什么，他收起了素还真扔过来的莲花，也没有问素还真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带他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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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9-27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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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15 【日月】演你还要提前商量吗 7F

章7：

枉死城

“你想要谈无欲？”

素还真的神色有些莫名，甚至在一闪而过的视线中，单鬼主宰看到了一分透骨的冷意。但随后素还真又相当好说话的道：“可以。”

“但我要篁竹王朝的龙气凝晶。”

“龙气凝晶关乎篁竹王朝的国运，素还真，你这个军师是当的尽心尽力。”

素还真提的客客气气，简直不像是他话中的狮子大开口。单鬼主宰心念转动间，哈地一声笑出来：“你不会是想借此增长篁竹国运，以此联合针对枉死城吧。”

“主宰多虑了。”

素还真一甩拂尘：“素还真此行只为求得龙晶本身，对联合一事并无任何想法。”

蕴含着竹叶的龙气凝晶自单鬼主宰的手中抛出，落到素还真面前。龙晶到手，素还真本想就此告别离去，却忽地听闻殿上单鬼主宰的问声。

“素还真，我枉死城立足武林数十年至今未曾作恶，不过是占了个鬼身，你名满苦境的素贤人也会为此而出手吗。”

素还真笑了一下，他语意模糊不清：“谁说得准呢。”

甫离枉死城外的不到三里处，荒野中素还真身形显现，剑袋负在身后，手持龙晶望向远处。

东北方向的冲天龙气被遮掩而显得微弱，翳云层层汇聚，却不见点滴雨势。

素还真知道这是缺了什么，他也知道解法。只要自己将龙晶送回奉上皇座，龙气自可破天而起，一飞无余。

可他最终还是仅仅望了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捏碎了手中龙晶。碎屑粉末自指缝间滑落，气运盘桓许久的篁竹王朝上空，就这么戛然而止的中落了。

那边好似也曾经是胤天皇朝的遗址，也不知道是更受青睐还是更倒霉。

素还真为了这无聊的笑话而笑了出来，随后又一拍脑袋：“啊呀，忘记提醒还留在琉璃仙境固守的屈世途了，要赶紧收拾收拾避祸才是。”

…………

八愚镇郊外，谈无欲和素还真正并肩走在路上，时下初夏将过，正是料峭寒风回暖，山间草木浓绿之时。衣袂拂过兰草，素还真讶然道：“傲笑前辈居然能与你好好说话，他那红尘剑上难道没有染了谈无欲的鲜血吗。”

谈无欲正经的看不出来说笑：“差一丝一毫距离谈无欲就要血溅当场，可惜，在得知了罪不容诛的素还真就在卯山后，我这位无名小卒就被抛之脑后了。”

“耶，堂堂月大才子怎能自降身段，如今还不是虎口夺食，将素某压来了。”

“伤势平复，精神抖擞，在无欲天比之度假如何。”

“可惜少了一位端茶倒水的侍童。”

“谈某会记得下次连带屈世途一并绑来。”

远离无欲天阵法相行辅佐，素还真就只能偏头瞧着谈无欲的口型，谈无欲也不觉得这样被看着有什么不自在，一路背着剑袋同他搭点闲语出来，又听见身边的素还真问：“好友，你通知傲笑前辈时是在何时。”

谈无欲挑了一下眉峰，道：“晨起卯时。”

“可我是申时才去。”

先天高人化光缩距，千百里地也不过是片刻即达，也就是说，傲笑红尘至少在空无一人的山上等了五个时辰。

“难怪傲笑红尘的脸色会那么黑。”谈无欲想，他幸好没有直面其缨。

“谈无欲，你果然就在旁边看。”素还真道。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是盈满山林小路间的开怀笑声，震出飞鸟片片。

莲冠道者好似是觉得这般偏着头看太过繁琐，直接前进两步倒退着走路，光影斑驳，照见前路。

“等等。”

谈无欲忽地抬头，素还真也随着他看去，透过枝桠的天空外，是隐约的星象挪转，国气暗淡失色，有腾龙下坠之势。不可见的震动随着无波气流呼啸而去，谈无欲发钗上的坠珠晃动，他突兀地道：“素还真，你这个军师可是当的不称职了。”

“王朝往复，坠茵落溷，这也是无可改变之势。”

素还真这人一向冠冕堂皇，说的虚伪，谈无欲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我前日卜了一卦，未济初六，濡其尾，吝。”他拨开身边探出的草木，路程逐渐荒野起来。“谋事未成，前功尽弃，篁竹王朝的这一卦看来是应在了龙气上面。”

素还真道：“我前日也卜了一挂，不过不是王朝，而是谈兄你。”

谈无欲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这是素还真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前奏。果不其然，笑意盈盈的人面对着他展开了手中折扇，上面是他画的几株万年果：“天雷无妄，乾上震下，正是无妄卦也。”

谈无欲哈了一声：“无妄之灾吗。”

“好说。”

距离篁竹王朝龙气尽失的半日后，两人才将将抵达到了枉死城的外围，素还真抱怨着：“好友，之前将我从卯山带到无欲天，你可真是花了大功夫。”

谈无欲懒得理他，他剑尖斜出，在地面上纵横划开，隐隐约约的阵势被他激起，四面无形火势流转。在空气扭曲中，他伸手揽起素还真消失在了原地。

毫无疑问，此地正是谈无欲的东家枉死城。

圆月高悬，锁链蜿蜒伏地，碎屑一般的黄纸在地面盘旋着隐没。素还真左右看了一圈，血池和周围的恶鬼雕像仍然伫立，残破不堪。

“……”

周身有细微的流动风向，素还真这才察觉到了身边人好似在说话。但转过身时，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谈无欲的后半句。

“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素还真顿了一下，他道：“从未来过。”

他补充。

“但谈无欲你进来之时，过的阵法乃是九宫八卦的路数。此地为南，听闻西南丁地有九幽之狱，排东西南北中九地，终天幽暗，不睹光明。而素还真耳聪目明，自然也能看到此血池上所刻之字，为幽阴赤耀巨罗门火翳狱。”

“火翳狱属南，与此地对应，终日幽暗，与圆月对照。暗杀素某之人名为幽阴暗箭，又与此血池前二字对应，那这枉死城之名，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你既知道，就应该反应过来，在数月前我被追杀之时是如何逃得过死关。”

“是枉死城所助。”

“所以立场转易，素还真，今日便是你的尽头。”

素还真看到的唇语就到此为止，谈无欲背对着他面向血池，好似在说些什么。他听不到，只觉得周围一片静的几乎令人窒息，他向前走了两步，看见谈无欲回身，就站在血池的边缘。

细碎的黄纸从边缘处翻卷而过，冷怵的寒风朔朔，掀不起血池一丁点的波澜。双耳皆聋的修道人看见谈无欲转过头来，好似是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去读，只是伸手落在了谈无欲的肩上。

面前的人微微低垂，细微莲香浮动，柔和的就好像是在说我前日卜了一卦一样。谈无欲的心头莫名一跳，锁链在地面上穿梭层层包围，交错间摩擦出铁锈和金属的声响，黄纸被割破搅出碎屑，那锁链却没有如约落在素还真的身上。

“素还真！”

谈无欲神色大变，却已然来不及，他被扯着步步踉跄进血池中，殷红的血液瞬间浸透衣袍，又蔓延而上。锁链绕着腰身桎梏，攀附到谈无欲的肩膀上，他挣扎了两下，反而使锁链纠缠的更紧。

沾染着血迹的铁链自他脸颊上划过，擦出一道明显的血痕出来，素还真仍是那样，站立在锁链的不远处冷眼瞧着，在谈无欲伸手之际轻轻一拂袖袍，于是那手在距离半寸之际就此落空了。

“暂别。”他彬彬有礼，又如往日般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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