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4 【柳伊．為鐵樹澆水】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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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我願歸于平靜的時候陪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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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樓主發表於: 2009-03-04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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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4 【柳伊．為鐵樹澆水】痛愛

【劍影清流】長期活動文。
主題：
14、秋水洗
4、指紋
17、看不見
9、天下無敵
25、如果不是你
43、一字之差

===

這是他在中原遇上的第一個冬季，冬季裡落雪，桃花塢裡的粉桃淨教霜雪漂白。此地正因桃花終年不敗而得名，染雪的桃花另有一番風情；此時此地，純淨得彷彿只有白。

除了那身深棕，和直插在他面前的無瑕劍。

他的劍上也凝了霜，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因為冷而微僵，低涼的溫度凍得他手指蒼白。

他曾經在相似的場面裡，輸了劍，也輸了自己；直到如今他才知道，當時那心亂的感情是什麼，雖然是透過樓無痕而明白，但是他的確也摸索到了那種感覺。現在，他在試著瞭解「愛」代表什麼意義。

他的手指劃過劍刃，溫熱的血液淌進冷霜裡，霜色微微稀薄，頃刻，透明的水痕滲出，清水洗過刃邊，滑落到劍尖而挨地。霜水一點一滴的洗過劍刃，很緩，很細微。劍峰在冷煙裡散發暈薄的燐光，朦朧裡他的臉龐也有些糢糊、卻又更加通透；照映在劍刃上的那張臉龐，內斂而清寂。

指腹上細小的傷痕輕觸著白霜，燙了，又冷。

徒弟口中毫無感情的無瑕劍，也曾經這樣痛過他自己，他記得。那日林中，伊達我流痛心的眼神，很像無瑕的劍刃，秋水般清澄。清澄裡，波瀾輕晃，他的迷惘回應伊達我流沒有聽見，離去的背影像是再也不會回頭。

為了那一刻，他的心裡刺疼，胸口溫熱的有些燙人。

但是此刻，沾染了感情的無瑕劍，同樣也痛。

是為了什麼？

胸口裡的鬱氣從那天起就不肯散離，直到伊達我流被競天宗作為人質、直到他救出傷勢沉重的伊達我流，看著伊達我流緩緩閉起雙眼、嘴邊淺淺綻露出笑容，他心臟上遭人捏緊似的疼痛慢慢地蔓延了整個胸腔……是為了什麼？

在料理伊達我流身上細碎的傷口時他不曾皺過一下眉頭，在伊達我流的痛呼聲中他只是淡淡看了眼那晃動的馬尾，在伊達我流勾起嘴角對著他說沒事時，他點頭相信了。

分明就清楚，沒有太大的損傷……

柳生劍影微微抿脣，腦海中似乎掠過了什麼。

他想捕捉，卻被身後細微的響動打斷所有思緒。

他偏過眼，看見不遠處自己搭起的竹屋裡，伊達我流站在門邊，方才是他開門的聲音。伊達我流微微低著腦袋，手指在門板上摸索，五指從門板內側、隨著腳下輕巧的移動滑到外邊，然後慢慢扣住了木板邊緣。

他的嘴角輕輕翹起，知道自己已走出了屋外。

柳生劍影看著他小心翼翼試探的動作，與記憶中的落落大方大相逕庭，卻是這陣子以來他所見慣的了；雖不熟悉，卻已習慣這樣的畫面。

「師尊。」

那張臉笑起來時，還是那樣的，在喊著師尊時，燦爛裡有著純粹的喜悅與依賴感，隨時都像在撒嬌似的。若不是此刻他雙眼緊閉，那麼，與以往任何時刻就毫無差異可言了。

柳生劍影沒有回應，他盤坐在那裡，看著伊達我流尋覓著他的氣息緩緩走近。

在霜雪裡，柳生劍影冷淡的氣息，幾乎與冰霜融為一體，他心裡暗暗凝思，是不是該出聲，喚一喚伊達我流，讓他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指引他一個方位。

心思方起，他動了動唇，還未開聲，便見伊達我流已往著他所在的方向，小心的挪步走來。鞋尖緩緩拖在地，鏟起了一層薄薄的雪堆，拖行的步履走得小心，卻是堅定的。

他的雙手挨在腿邊，順著步伐的頻率輕擺，小走一步，那五指微微縮成拳，再走一步，拳心又微微縮一圈。那身形看起來從容不迫，柳生劍影卻還是知道，在那層質厚的衣料底下，伊達我流明顯單薄許多的身軀，其實正輕輕的在抖。他輕皺的眉裡的憂愁、和輕抿的嘴脣間，微微壓擠的脣肉，不知是在冷裡凍紅，還是唾液微微的潤紅。

這些舉動，都在細緻裡輕顫著。

「師尊，還有幾步？」

伊達我流挑著眉尖低聲詢問，似乎頓了一頓，下刻又繼續拖著鞋尖鋤雪。

鞋尖前的積雪越見深厚，伊達我流卻不覺，未聽見柳生劍影的答案，心裡暗暗猜想，師尊是不是又莫名生氣了？

這段日子以來，師尊比往日更悶了，有時候氣流裡的流動總讓人感到無端的壓抑。

伊達我流抿了抿嘴，最後仍是抬起了手，十指緩緩探向前。他的手指往前伸展，腳下再一個拖前，這次卻受到意外的阻力，身體不受控製往前傾倒。

傾倒的身子直直落入柳生劍影懷間，那一瞬間站起的人影，只是下意識環住了伊達我流的雙肩穩住他的身形。

就在面前而已。

「不要再走了。」

響起的嗓音低沉，有些緊繃。那對伊達我流而言慢了好幾拍的回應，讓伊達我流怔了一怔。

「師尊！你做什麼不理我？」

「……你又拿掉紗布了。」

就算沒有看見柳生劍影的表情，伊達我流也能想像得到柳生劍影皺著眉這樣說。

柳生劍影的指拂過他鬢邊，指尖輕輕撩過他長長的睫，伊達我流慢了半拍閉了閉眼，然後眨眼，指尖搔來細微的擾癢感讓他忍不住皺起眉。

「因為會癢啊！」伊達我流說得理直氣狀，抬起手就往眼皮揉。

才那麼一下輕輕的動作，便被柳生劍影扯下了手。「我說過多少次，不要揉。」

「可是……」

「進屋，我幫你綁回去。」

「晚一點啦……」

伊達我流的抗議聲被吞沒在霜雪中，柳生劍影牽住他的手轉身走向木屋，長年握劍的掌心裡佈滿硬繭，粗糙的感觸裡還有細緻的紋路，被牽握住的手下意識縮了縮，指掌卻在下一刻便被全數吞入。

指紋劃過了一片深刻的掌紋，隨之穩穩貼伏著柳生劍影的掌心。不同於師尊懷裡的溫熱，那掌握帶著點柔軟和輕盈。

似乎能從指腹間，那些漩渦細紋裡捲走師尊掌心間的熱度，並感覺到緊緊扣著他手的那一點點的溫柔力道，在行走的輕搖間為他壓平腳下每一步深厚的積雪，讓他能走得更為安穩。

也許正因為指紋是那麼細緻，所以總容易查覺到細微之處；柳生劍影硬繭裡緊緻彈性的肌膚，沒有絲毫磨擦的難受，而是輕柔地包裹著他略冷的手。

師尊的掌心裡，似乎有源源不絕的溫暖，深深吸引著他，如果可以不放手，那該有多好？

指尖有些貪戀的輕輕劃著深刻掌紋，他的力道好輕好悄，或許是因為柳生劍影以為他仍帶著些抗拒，掌上的牽製立即又重了幾分。

手指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牢牢貼著那截、記憶中預言著感情的刻痕。

如果指紋可以捲走師尊手上的熱度，那麼，他也想捲走師尊的感情，在那一生的刻痕裡，讓師尊永遠也放不下他這個徒弟。

因為秋末那場與競天宗的衝突，他在被競天宗擒入地牢後便遭太狂生植了毒，師尊救出他後，毒早已侵入心脈，而他從此再也看不見。

為了救治他的毒患，阿草早已離開桃花塢去尋找藥材，師尊則留在他身邊就近照顧，桃花塢落下第一場雪時，已是他失明後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師尊從不曾離開，即使他的眼傷早已在救下他不久之後痊癒。他不知道師尊的證道之心是否因此感到急切，但每每在週遭氣流流露著緊繃壓抑時，他就會顫著心，害怕師尊會開口說，他將要離開。

他是貼心的徒弟、也清楚師尊的執著，他不會阻止師尊的任何決定，但是他也抑止不了自己害怕的感覺。

起初，他在黑暗裡去感覺師尊當時看不見的心情，他懷著一絲驚慌和不確定去惴想，只是一思及師尊當時冷淡的反應，他便知道他與師尊永遠不同。

師尊總說他心太雜，那樣的嫌棄，那麼，他雙眼已廢，他曾被師尊稱讚過的好眼力已不復存，是不是已經毀去師尊對他好資質的評價，而不要他了？他不如師尊的天下無敵可以無動於衷，他也沒有極好的修為讓行動毫無影響，眼盲對他而言，就跟普通人一樣是一道極大的阻礙，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跨越艱險。

他在師尊的陪伴下擔著心渡日，最後卻也在師尊的陪伴下安撫住那些擔心。

那些陪伴裡的溫柔、和陪伴裡時有的壓抑氣流，漸漸的他發現師尊煩躁的心情，或許正源於感應到他不安的心情。

只要柳生劍影還在乎他，那麼他就願意失去一點什麼，這算這輩子都盲目也值得。只因為柳生劍影還在乎他。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我啦！看，我也可以跟你一樣面對看不見的路、知道怎麼去走。

他很想這樣告訴師尊，卻也知道師尊只會沉默以對。

他早就想通了，師尊卻還鑽在問題裡。

「坐好。」

牽引他進屋裡後，柳生劍影便將他安在牀緣，然後越過他從枕下取出被伊達我流藏起來的紗布，再慢慢幫他纏回眼上。
雖然睜開眼面對的也會是黑暗，那種慢慢被困進黑暗裡的感覺仍是令伊達我流不由自主繃著身體，他的姿態微微僵直，任著柳生劍影動作。

纏綁著紗布的手指劃過那紅潤的臉蛋，在雙臂的環繞下，微微抵靠著他胸前的身體傳來輕悄的顫慄，柳生劍影卻未頓下動作，只是專心一致捲著紗布，在伊達我流腦後打了個結綁緊。

「師尊，謝謝。」

伊達我流帶著依賴感的輕喚隨著他的手指滑出，柳生劍影垂下手，去牽握住那微頓在空氣裡茫然摸索的手。

他的嘴角輕快地勾起，柳生劍影皺了皺眉，那一如以往的笑臉、熟悉的喚聲，卻莫名的令他心裡興起一絲悶鬱。

伊達我流眼上的紗布是他親手纏上的，只是這麼一瞬間，他卻發現自己極想撕裂那塊紗布、露出伊達我流那一截細密的睫、粗濃的眉、和因笑容微微瞇狹起來，卻還是能流燿出點點的亮圈的眼瞳。

像是滑過清澄劍刃的冰滴，洗淨了無暇，在挾細裡映照出他清寂的臉龐……。

「……師尊，你在生氣？」

「沒有。」

柳生劍影否定得極快，他還能分辯自己的情緒，而此時心裡的感覺，顯然不單純是怒氣。

他無意識地握緊了伊達我流，看見他輕蹙起眉，便放開手。

「師尊，怨姬說過這毒不難解，只是藥材比較難找。不過我相信阿草，所以你不要擔心啦，會好的。」

「我知道。」

他很明白……很明白，卻無法控製心裡那股不斷滋生的悶鬱。

這又是一種「感情」嘛？

「感情」為什麼這麼雜，若不是樓無痕，也不會帶起他一連串的迷惘。他不懂樓無痕當時為何要提起「愛」，他只是想要帶走她不再聽見哭泣的聲音而已；樓無痕的溫暖總是使他憶起紅樓外的徒弟，極端背馳的劍心也像是在為伊達我流曾經辯駁他的觀點作一個背書：因為有想要守護的事物，劍才有可能達到真正的頂峰。

……所以樓無痕不該在劍閣裏哭泣。是這樣的吧。

「師尊，你明明就在生氣吧。為什麼？」

感覺到空氣裡不斷張揚的緊繃氛圍，伊達我流再次伸手探向柳生劍影，柳生劍影不閃不避，任那雙手撫上了臉，然後輕輕的摸索到眉間。「師尊你眉皺得好深喔！一定很難看！」

他哈哈笑出了聲，掌心擱在他額面，大拇指按在眉間上，笑著他的糢樣，卻留戀不去，輕輕棲息在那裡。

柳生劍影看著他，伊達我流另一手按在他胸前、嘴裡喃唸。

「……就算這樣還是不知道師尊到底在氣什麼。師尊，你能摸清我的心思，可是我還沒那麼勵害，你就告訴我啊！」

「……失明之後，你的心更雜了。」

「因為要想很多事情啊！阿草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可以重現光明、師尊現在看著我時是什麼表情、師尊到底有沒有想通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還有……」

「伊達。」

柳生劍影打斷他的「還有」，也拉下了他擱在自己臉上的手。

「……你害怕嘛？」

「怕什麼？」

「看不見。」

伊達我流聞言怔了怔，從沒想過柳生劍影會問他這個問題。是柳生劍影的關心還是……有其他迷惘的事，想透過他來點通什麼？

他稍稍沉吟，原本笑著的嘴角輕輕抿起來，不帶笑意的臉龐螁去許許曦亮，陳韻出恍若夕日時分的恬靜。

「……師尊，我會怕。我會怕你不要我、怕我的將來會辛苦很多、怕看不見美女、怕我拖累你、更怕……」他咬了咬唇，突然低下頭好猶豫。

「更怕什麼？」

「──更怕無法傳承你的劍道、讓你失望。」

柳生劍影感到胸口一痛，心臟被擰出了一股酸的滋味，讓他的呼吸一度緊窒。

「……這，也是遺憾嘛？」

「這是遺憾，也是絕望。」

「因為你對我有感情？」

那一天伊達我流說救不出天草二十六，將會是他的遺憾，只因為對天草二十六懷著朋友之情，那麼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情，才有比遺憾更深一層的絕望？

「對，跟阿草不一樣，你是我的師尊、是我追隨的人，對我而言，你很重要；所以你說救我只是為了讓我傳承道時，我會心痛、會傷心也會生氣。師尊，良峰貞義說你的劍毫無感情時其實我不信，可是那天，你讓我差一點就絕望了……」

伊達我流說到此處，搭在柳生劍影胸口的五指不禁捏緊了那布料，彷彿心裡還有痛。

「會使人心痛的感情，是什麼？」

他緊緊的盯視著伊達我流的舉動，他的揪法，就像是方才心裡的感受。

伊達我流靜了靜。然後垂臉。

柳生劍影卻沒有漏聽、在那一瞬間滑出伊達我流口中的細小聲音，拋著高高的線，將他又扯入曾經的迷惘裡。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感到迷惘。因為他的心、痛得那麼深。

－－他說是愛。

===

「唉……」伊達我流靜了靜，然後垂下腦袋。

會使人心痛的感情無非在乎，在乎裡又包括許多感情，他對柳生劍影的敬愛，光是說明，師尊怎可能懂呢？「怎麼會跟師尊談起這個？就算我說了師尊無法感受也是白費－－」

伊達我流接著晃了晃腦袋，想打住這個話題，卻在對上柳生劍影專註的眼神時，霍然憶起線頭。

「咦！？不對！師尊，你怎麼突然想問這個問題？」

「……」

「師尊？」

「……你說心痛就是愛……？」柳生劍影似乎才緩緩回了神問道。

「愛……！？我哪有－－」伊達我流一頓，「我剛剛是在歎氣！歎氣啦！師尊，這兩個字差很多好不好。」

唉？愛？

一字之差，意思可就不只差上十萬八千里。

「你只要給我一個答案：會心痛，是不是愛？」柳生劍影瞪視著他，對於伊達我流的解釋他提不起興趣，性子裡固執的脾氣不容有任何擾亂。

「……是。但是我對師尊，是敬愛，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伊達我流點了點頭給柳生劍影一個明確的回答。

空氣裡微微的流動教伊達我流偏了偏臉，習慣性的微微抬頷看向柳生劍影，想讓柳生劍影知道他發現到他的變化而解釋原因；黑暗裡他感覺到被拉起掌心，驟離柳生劍影胸前的溫熱，伊達我流下意識勾了勾指頭，似乎是想挽留。

他與師尊之間的若即若離……就像是這個樣子。只有指間的餘溫為他確定曾經距離師尊那麼近，然後在莫名裡獨自感受彷彿是群蟻在心間啃噬的細疼。

「你猶豫了。」

「嗯？」

「伊達，我曾經迷惘感情，但是如你所願救出天草之後，從你身上，我慢慢瞭解你心裡的遺憾；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這種感情。」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感覺到心痛。」

聽進耳裡的那些直白語言，伊達我流卻花上比平常要多一倍的時間消化理解，柳生劍影的語氣不再是平淡的漠然，那陣起伏裡，說著如果不是他時，尾音微微輕揚著無奈。

「……師尊，這是你變了的原因？」

他對柳生劍影是敬愛……是敬愛……

還是愛？

一字之間差之千里，他的思想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揚、紊亂、不知道該停在什麼地方，又或者，找不到落地的地方？

師尊到底還要考驗他的心臟多久？

「師、師尊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們是師徒，而且都是男人……」

「這不重要。」看出伊達我流想要逃避的心思，柳生劍影握緊了掌中拳握著的雙手，細細的顫抖是他的不勇敢。

伊達我流已經給了他確定的答案。

雖然有著一字之差的差異，兜兜轉轉之中，卻是在慢慢敲通柳生劍影的思路。

「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嚥了口唾沫，伊達我流愣愣的脫口：「如果師尊看著我時會想親我，我就相信你。」

書上都是這麼寫的……總沒錯了吧？

薄薄的一層紗布老早就證明過，對柳生劍影來說毫無任何視覺上的阻礙效用。

伊達我流額際落了汗，自那天的話題被他裝死混過去後，自家師尊便時不時觀望著他的一舉一動，好像透過「看他」在尋覓著親吻的念頭。

坦蕩直接的專註視線裡，隱含著劍鋒般的淩厲，令伊達我流心裡止不住的輕顫。

直到他聽見緋羽怨姬的柔嗓喚走柳生劍影、那盯著的視線終於放鬆，才不禁輕吐口氣。

「……阿達，你家師尊為什麼一直盯著你？好像要……吞了你似的？」

三日前摘取了藥材回來的天草正按照緋羽怨姬的指示看顧爐火，在伊達我流細微的歎氣聲中，終於忍不住緩緩問出這三日下來的觀察心得。

「啊？什麼？我不知道啊，我又看不見！」

這叫作此地無銀三百兩。天草心裡暗哼。

這對師徒間的羈絆，他看得比誰都清楚，甚至早有預感……他只是料不到，某些時候心思敏感的伊達我流，對於感情會遲鈍到這樣的地步。

「我說啊，兄弟之間沒秘密，我絕對挺你。」

他輕輕撞了下伊達我流的肩頭，語氣裡的輕鬆鼓勵曖昧地透漏著他的細心發現。

伊達我流頓了一頓，感到心裏一緊。

「阿草，你當初對心裡的那個人……我也不太會說，但是我、我不希望師尊……」伊達我流的指輕輕撫上眼前，紗布細軟的觸覺微微擠壓著眼瞼，顫了顫。

毒發時燒灼的疼痛如今仍心有餘悸，被綁縛在木樁上、只能看著師尊犯險營救的無力感他已不想再嚐；師尊棄劍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好恨自己為什麼會成為拖累，如果師尊那時就不要他了，也許他會好過一些。

但是師尊在乎他。師尊說著如他所願。

他不敢在那時開口喊上一聲師尊，甚至在競天宗門人舉劍襲向他時緊緊咬住了唇不肯吭聲。他不想成為師尊極重的負擔、不想再讓師尊產生波動……那天師尊初現時掃過他腳邊的冷風裡，有一襲淡淡的迷惘，隨著柳生劍影踏入眾人的視線，而被輕易忽略。

他是在眼盲時，因著心裡的不安、才忽然想起來的。

一向只照著自己意思去行動的柳生劍影、在那一刻為了他而妥協；他心裡懷著不確定，卻知道自己絲毫擔不起失去徒弟的可能。那麼輕易被左右、那麼輕易將劍偏了方向只為了救他而不顧自己，可能會遭受競天宗掌門的背襲……

「阿草，我瞭解我自己，對於感情我很自私的，一但認定了要愛誰，那麼不管師尊願不願意，以後我就不會放手了……一輩子，就算師尊不再愛我，我也放不開手……。但師尊要的不是我。他證劍的執著你也明白，如果我不夠強、如果這個世上不只一個競天宗，那麼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就可能發生；阿草，總有一天，我會恨自己為什麼要愛上師尊。」

「──為什麼要成為師尊的負累……。你知道看到師尊棄劍時，我心裡的感覺嘛？如果曾經有人願意為你拋去比生命還珍視的東西……」伊達我流的低喃裡，幾乎有些哽咽。

「阿達……」

天草二十六望著伊達我流略抬的面容，他聽音辯位朝天草二十六露出一抹憂愁，那層紗布纏住了他的纖細，卻只讓旁人看見外表上的堅強。那底處、伊達我流的眼瞳，只有熟知他的人猜想得到，也許正綴著點點的星色。

天草二十六知道，伊達我流其實早已做了選擇，卻不敢去決定；決定自己的選擇對或不對。

明明就知道繼續跟隨或許會成為柳生劍影的負累，然而不管怎思怎想，看著那人寬闊的背影與沉靜的面容時，卻不願停止腳步、不願放手……

依然是，想天涯海角的追。

「唉，先來喝藥，等你好起來、一切再決定也不遲。」

天草二十六拍了拍伊達我流的肩，端起藥，讓伊達我流就著他的手入口。

藥才一沾唇，伊達我流便皺起了臉，表情苦悶。

嘴裡的苦味蔓延到喉嚨裡時，伊達我流嗚咽了聲，還是忍耐著將一碗藥湯飲盡，那些天草二十六費盡千辛萬苦取得的藥材，就算是毒他也嚥得甘願。

湯藥飲畢，他推了推碗，天草二十六撤下碗，擱在一旁。天草二十六在他身邊坐下，手臂一如既往搭著他的肩頭。

「阿達啦，我只跟你說一句話，你好好聽。」

「什麼話？」

「有些事情，『錯過』比『失去』還要可悲。」

「阿草你……！」

「你的煩惱沒有錯，但是你真的就像你說的很自私；你有沒有想過你師尊，動情對他而言又是什麼感覺？你知道，可是你竟然想不管他，阿達啦，為什麼面對這件事情、你竟不如以前勇敢？」

天草二十六拍了拍他，「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師尊的天下無敵。」

伊達我流聞言綻開笑。

柳生劍影的天下無敵他體悟得比誰都深刻，他純粹的劍、他的恣意妄為、他的專注，都是他平生謹見的。天下在哪裡不是他所能度量的，而他眼裡的天下，柳生劍影就站在那裡，一絲髮縷、一片衣角，都像是薄薄的雲和月。

年少的他想要闖蕩的地方不只是這樣，但是這片天下卻值得他用盡一生去活；天下無敵……在這片天下裡，他可以放心的活，因為他的天下會守護著他。

就好像那天……那天……

緊接在危險後面而來那張臉龐，在來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間曾經流露了一絲笑意。

那是，自信。

「阿草我決定了。」

「呵呵……」

不必說、不必問，哥兒倆的默契也是天下無敵。

===

伊達我流看不見燈。

但是他知道，燈火就在他的身邊映照著自己。

柳生劍影的手指撫過他鬢邊，修長的觸摸彷彿延長了時間，緩慢滑動到他腦後的指節勾著綁結的一角，在彼此細微輕沉的呼吸聲中慢慢被扯開。

紗布鬆脫的那一瞬間伊達我流拳了拳雙手，抓皺了柳生劍影的衣襟，他感覺到柳生劍影的動作也是一頓，高大的身體微微靠來、更貼近他一點。

伊達我流第一次覺得黑暗的壓迫是可以那麼親切的，柳生劍影胸懷裡的熱度比常人低上一些，卻是這樣不冷不暖才令他感到安心。

眼上的紗布被輕輕摘下，伊達我流顫了顫睫，他能感覺到柳生劍影淡然的凝視，只有撫撥他額髮的手指微微透露著柳生劍影的熱意。

柳生劍影的手指畫過他的眼瞼、他的睫毛、他的眉，並不催促他睜開眼。

「師尊……你牽著我的手。」

伊達我流鬆開緊揪著柳生劍影衣襟的那手，朝柳生劍影伸舉起來，柳生劍影依言握住他的手，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就是這樣引領著伊達我流走出每一步安然的路途。

感覺手被握緊了，伊達我流抿了抿嘴，緩緩掀起眼睫。

輕輕巧巧掀起來的長睫、顫了顫，然後微瞇起來，頓了一頓。

「師尊。」

伊達我流低聲喊著，同時睜開眼簾，望入柳生劍影眼底。

他的笑容在抬起頭的那刻勾起來，清澄眼瞳底流盪著小小的水波，波心裡，柳生劍影內斂清寂的臉龐靜靜擱淺著。

擱淺著他的呼吸、他的澹然、還有他的情緒。

只有一個念頭。

柳生劍影一手環住伊達我流的腰肢，在伊達我流微愣的同時按下唇，覆上他因為緊張斷了驚呼音尾而輕啟的脣片。

如願以償。

柳生劍影似乎在朦朧間明白了「愛」的意義，那些痛意、那些迷惘、那些悶鬱的煩躁，最後都融入了一雙清澄眼中。

就好像淨水洗過了無暇的劍鋒，照映著他的面容，那一滴一點的過程慢慢洗去了許多雜質。

愛……其實是一種很純粹的感情。

「師尊……」

伊達我流怔了一怔，那一剎那，是敬是愛？

溫軟的唇片已不再需要語言，只是勾起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許直到此刻，才是他愛上柳生劍影的瞬間。

柳生劍影擁緊懷中的軀體，伊達我流的依賴也喚來的他的依戀。

愛祇是如此而已。

(完)

這篇可以當成是架空看，反正就是莫名冒出來的念頭，竄改一下正劇XD
於是最後才是我想點出來的東西，其實愛是一種很純粹的東西ˇ

[ 此帖被蘭無攸在2009-03-04 00:50重新編輯 ]

師九如與策馬天下專屬論壇~＝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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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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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9-03-04 16: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笑)

嗯，愛是很純粹的東西呢。

也許會亂想些有的沒的。
也許在很莫名的時候自己煩著自己。
其實問題點根本不在那些地方。
可是就是不自覺煩了悶了。

然後一回頭才知道。

愛呢。

哦，太有愛了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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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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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9-03-05 06: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錯,愛其實是很純粹的
真的不需要煩惱太多
因為這些都是多餘的
有時多於的思考會是種阻礙
在不知不覺中蒙蔽了真心
最後相信他們都深刻體悟
我很喜歡這樣堅定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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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香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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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3)

3樓發表於: 2009-03-05 13: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錯呀
就是那一段師尊救徒帥到不行的畫面，最後還停格在這一對師徒夫妻臉的特別畫面上
阿達，你就直接投進柳生桑的懷裡吧！！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柳生桑知道自己的心意以後，會好好對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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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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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04 【柳伊．為鐵樹澆水】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