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25 【史戮】1001夜（史艳文x戮世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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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9-25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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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5 【史戮】1001夜（史艳文x戮世摩罗）

一发完。

　　史仗义来给史艳文哭丧。
　　哭丧的过程不重要，他也没有真哭，本打算来说几句风凉话就走，却被史家的亲朋很稀奇地围起来。
       史艳文当年眼睁睁看着他从家里跑了出去却没有阻拦，他在前面跑，史艳文站在他身后长吁短叹装模作样地喊话，就是不来追他。“父亲对不住你”　——是这么说来着吧，忘了，他那天强忍着眼泪装听不见，憋个半死，面上冷笑心里骂娘只嫌嘴不够用，当然不会记得史艳文说了什么。这之后数年他们甚少再见，再见时史仗义也会闭上眼睛强硬地扭头，不如不见。
   　“仗义有艳文当年的风采”，亲戚都这样夸他。好多人不知道史仗义与史艳文别扭的关系，俏如来惊讶于他没有生气，他却只觉得俏如来简直太不了解他了：死都死了，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如果史艳文能早死二十年，他也不会浪费他最宝贵的青春时光用来和史家势不两立。史仗义把许多年都在赌气，后知后觉意识到应该干出一番伟大的成就才能更好地报复史艳文，刚刚踏上奋斗之路，却没想到报复对象这么短命，竟让他的计划中道崩殂——所以这一切实在是太没有意思。只要碰上这个家，只要碰上这群人，他干什么都会很倒霉。
　　是的，他将史艳文的死因归结于自己很倒霉。这种霉运当然持续到了史艳文死后：俏如来忙着操心父亲的后事，银燕强忍悲痛陪他一起，史仗义一下子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人。他既无半分悲情可以展示，也吝于表露自己的心声，他赶回家参加葬礼，自己却过上行尸走肉的生活，每天颠倒错乱地睡又醒过来，时时被梦中的虚影惊吓，一天更比一天感到没有来由的愤怒。——也许死了的史艳文只是单纯找点事干；又或者看他最不顺眼才来报仇；不论什么原因，老大不小的竟为老不尊，夜夜托梦缠他。史仗义没问其他人是否也这样平白无故地天天梦到史艳文，不知道在倔强什么，只一味在心里唾弃这只鬼魂的行为：明明是你欠我许多，为什么还好意思偏偏找上我？
     他不走漏风声，俏如来却还是知道了他夜夜不得安眠，认为这可能是风水的原因，或者只是想这么做了，抽空将家里收整一番。摘下父母的结婚照时俏如来没忍住叹一口气，立刻就被史仗义捕捉，给哼了回来。刘萱姑去国外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史艳文也没有因为她的离开更改家中的任何布局——反正一直住在家里的人也不是他，结婚照摆不摆在那里对他并无影响，于是放任相框中两张年轻快乐的脸并排俯视家中发生的一切。它早就失去了昭示幸福的作用，很多年来只会给偶尔回到史家“看看这群人死没死”的史仗义添堵。其实史艳文的遗照也是这样，史仗义回家的第一天就把客厅桌子上摆得好好的遗像倒扣，俏如来摆正，他扣，银燕摆正，他再扣，银燕再摆正，他继续扣，银燕固执地非要摆正，俏如来拦下他，说算了吧，小空只是不想看到父亲的脸伤心。史仗义说你真够会想的，我干嘛因为他伤心？俏如来说小空，你已经哭过许多回了，如果父亲还在，他也不想再看到你掉眼泪了。史仗义猛然站起来走掉，只留下一句我看你也是有病，莫名其妙。
　　
　
　
　　
　　按史仗义的说法，这个家早就散了。在他懂事之前，家中的所有人都靠着欺骗自己过着循规蹈矩的和平生活，这个家里最悲惨的人就是他，但是如果他不说，竟然所有人都打算若无其事地继续相处下去，乐此不疲地扮演合格家人的角色，相敬如宾，相亲相爱，半生不熟，不痛不痒。
　　史仗义曾经试图向银燕说明他的想法：他们这样的家庭关系是不正常也不合理的，至少对他们的幸福无益的，我们有个爸爸和死了没区别，那我们还要他干什么？
　　银燕说我不信我不听你干嘛，我觉得现在很好。爸爸就是爸爸啊，我们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爸爸都没有不要我们，我们干嘛不要爸爸？
　　史仗义根本听不得他一叠声的爸爸爸爸，跳起来质问银燕还要陪这群死大人演戏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要背叛我吗？
　　银燕拿一种很费解的眼神看他，说二哥我不是要背叛你，我只是觉得明明是你一直在唱独角戏。
　　史仗义尖叫一声跑开了，他发现最爱他的小弟原来真的不懂他。
　　很久后的某天，史仗义在医院门口朝来接他的银燕张开双臂，拥抱之后松开手，第一句话就是：你也看到了，叫你早有先见之明你不听。是他先不要我的，现在我可以不要他了吗？
　　银燕早已忘了小时候的这段往事，局促地站在他身边，只给他留下一个不停张望的后脑勺：二哥你等一等，爸爸马上来给你办出院，他刚刚开着车不见了，我看看到哪了，哎他也真是的……
　　史仗义朝他勾起嘴角：你用得着替他操心吗。
　　银燕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嘴张开又闭上，过了半天才说二哥别笑了，我是操心没人来接你。
　　史仗义这下笑得更厉害。他觉得好滑稽，拎起银燕不准他再等，两个人走回去就行啊。银燕问那出院谁办？史仗义说爱办不办，不办会把我抓回去吗？于是就这么走了。
　　路很长，两人走到一半累个半死，史仗义新病初愈的当天旧疾复发，再次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史艳文赶来的时候史仗义刚被推出手术室，他立刻上前表示关心，史仗义也恰好冲他勾了勾手指，于是史艳文俯身去听。史仗义只剩下讲气音的力气，但史艳文依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愤恨。
　　史艳文，你听好了。作为儿子对你怀有哪怕最微小的希望都是一种愚蠢，靠你这种爹还不如去靠天，那我干脆不做你的儿子，去做天的儿子。现在来看我干嘛？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他不给史艳文反应的机会，狂敲病床的栏杆，指挥护士把他推走了。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史仗义听到一声虚伪至极的叹息。——有个屁用？连挽留都没有一下的。
　　……史艳文有病得要命。
　
　　　
　　
　

　
　　
　　上初中的时候学习课文，很长的古诗，里面有一句说得好：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史仗义现在梦到的是什么？按年份算起来这种叫远古往事，幼稚朦胧而遥远。毕竟他们真的许久许久未见了。
　　他从来没为死掉的史艳文哭过。俏如来说他每晚偷偷掉眼泪也不像假话，因为湿掉的枕头骗不了人。现在算什么，第二人格？梦游症？谁半夜偷偷跑到床头朝他脸上洒水？也都不重要了。只是这段时间史仗义总是中邪，平白无故想起史艳文还活着的时候。
　　他唯一一次见到史艳文回家，很古旧的记忆，那时他们还处于父慈子孝的边缘阶段，现在想来不像真的。他看电影正看得哭意上涌，不想拿纸，也不想真的掉眼泪，反正没人看见，于是在黑暗中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强克制着自己。史艳文那天恰好下夜班回来，掏出钥匙开门，专注的史仗义完全没有察觉，史艳文打开灯的时候他只以为在闹鬼。眼前忽然大亮，无数黑点附着在一片炫目的白之上侵占他的视域，他反复闭眼再睁开想恢复清明的视线，而强光之下突兀出现史艳文的脸。史艳文俯身看他在干嘛，长发就这么落下覆在他的耳侧，两双眼在阴影笼罩的极小的空间里直直对视，史仗义呼吸一顿，愣了三秒才想起来大叫。
　　史艳文轻轻捂住他的嘴：嘘。他们睡了。
　　史仗义的脸闷在他的手心里，就这么闷闷地说：可是家里没有人。
　　于是史艳文松开手，还没说些什么，史仗义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弹跳着立刻把他的手又抓了回来。
　　史艳文愣了一下，任由他抓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脸，继而又捧着揉捏，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史仗义实在招架不住，这个时候史仗义听到他足够温柔的声音在问，怎么了，小空？
　　这下是真正有点想哭了。史仗义忽然好想捂住眼睛，闭上不够，史艳文还在他面前，隔着眼皮他仍能感觉到史艳文的影子挡了一部分光。他沉默着，他其实也没怎么。反应过来之后他松开手，紧贴着史艳文的掌心摇头。
　　好吧，好吧。史艳文了然地想到少年心事，他站起身嘱咐：小空，早点休息。一下子就离得好远。
　　史仗义忽然很不满这样的夜间偶遇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在他四五岁的时候，或者在他还读小学的时候，如果无数个等待的夜晚史艳文也有这么一次突然的夜半归家，他也许能要求爸爸抱自己回床上睡。可是他现在已经过了提这种要求的年纪，现在的他觉得这是很没面子的行为，而且有一种奇怪的耻心。在他还纠结的时候，史艳文已经转身，没几步就走回了房间。
　　开门。关门。很轻的落锁声。
　　史仗义愣愣地看着那道门，刚刚消散的泪意又涌上来。这一次仍旧是身体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大叫。爸爸！爸爸！眼睛疼……我看不见了！
　　喊着喊着他流下眼泪，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史艳文立刻出现在面前，摁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掀起眼皮看他的眼球胡乱地颤动，一滴泪接着一滴泪砸下来，他的脸又被史艳文捧着，忽然一下子就泪流满面。
　　史艳文吓了一跳，抄抱起他就要驱车往外赶。
　　可能是忽然开灯太亮了。医生说我的眼睛不能受刺激。之前摸黑看电视也没事……路上他解释。越解释越起劲。
　　汽车一下子驶出几十里。那夜的记忆戛然而止。一切重新变得迷蒙不真，史仗义后知后觉地觉得眼酸。　
　　仗义……父亲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回来的路上史艳文应该说过这样的话。史仗义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下半句，无端地有些疑惑也有些愤怒。为什么……为什么少了一句？作文书上不是常写，爸爸深夜带我去看病，自责得要命又心疼个半死，承诺以后一定多照顾我多陪陪我，然后也做到了。作文书不是经常这样写？
　　史仗义转头去看史艳文的表情。史艳文好看的眉蹙着，倒是有些许歉疚的预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目光平直地落在前方。史仗义急切想要确认史艳文现在的心情，无论如何也想看到他的正脸，在梦中急得不明所以，最后竟一蹬腿清醒了过来。
　　醒来只剩冷汗涔涔。
　　史仗义捂住自己的脸，烦躁地直揉头发。他竟然产生了闭上眼立刻睡回去看清梦的结尾的冲动，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是一闭眼脑中只能浮现史艳文笑得音容宛在的黑白照片。阴魂不散，鬼一样。
　　史仗义心脏猛然抽痛，他感觉到自己眼球也在跟着跳，好像下一秒会跳出眼眶。他的眼睛见到史艳文会痛。小时候遥遥一望就痛，梦里见也会痛，隔着相框虚无地对视也会痛，无论如何都痛。实在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涩意涌上，病理性的眼泪溢出得顺理成章，俏如来有多少个听到哭声的夜晚他就有多少次流泪就有多少次梦到史艳文，多年来从不曾有的见面全在他死后的午夜补了回来，何至于此。
　　史仗义收拾东西离开了史家，连夜走了，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库的迈巴赫逃离，甚至没有等他那个威武的保安来接他大摇大摆地离开。走得太慢会被鬼追，史仗义给银燕发消息解释。
　　银燕回，二哥，我和大哥都没有梦到过父亲。你别太伤心了。
　　
　　

　　
　　到公司时网中人已经守在工位，问他参加葬礼回来了？史仗义头也不抬，没赶上。急着去投胎，葬礼办那么早。
　　网中人耸耸肩，转而问起史艳文的死因。这实在是很不礼貌的聊天方式，史仗义后知后觉自己忘了问史艳文是怎么死的。他也不知道。
　　真的就如此离去了啊！？史仗义早已习惯没有史艳文的生活，这个事实本该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却因此难以安眠。好没道理的事情。
　　高中之后，还是该上大学的时候，忘记了，他休学了很长时间，眼病也越来越恶化，史艳文始终对他关怀不够，顺理成章淡出他的生活。日子一天天过，他也逐渐心烦，从渴盼父亲的到来变成在电话里和这个人针锋相对，史艳文的态度却始终不变：装看不见。他有空时来如风，需要他时又无影无踪，史仗义十足的窝火，发了好大的脾气——除了一百句对不起什么也没得到。
　　史仗义起初只恨自己不得不靠别人照顾，到后来却了悟，就算没有生病他与父亲间也只会情薄如纸。
　　史艳文从来没把他当儿子，当成了其他什么东西不知道，时至今日才发现，那以后也不要在乎了。于是和史艳文划清界限，用着他的钱付着高昂的医药费，从此再也没有过好脸色，史艳文自知有愧也很理解他不喜欢见自己，于是心安理得地与他相见更少，于是相见时史仗义脾气更是见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到这种地步，在拔管的第一天就一溜烟从家里跑了出去，不肯再回来。史仗义心想，反正史艳文有三个儿子，少他一个又有什么要紧？就算三个全没了，史艳文恐怕也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一晃多年，他越发地憎恨若无其事的史艳文，旁人问他史艳文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他总不能回答史艳文顺应他的心情再也没有出现，干脆斥责所有人都不懂。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古书上的一句话。史仗义自读到这句话当天起就将它当成了人生座右铭，决意与史艳文再不相见。如今史艳文真真正正已经驾鹤西去了，也确实依此所言，到了黄泉地下，史艳文的脸反而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呼唤他小空。幼时他体虚孱弱，史艳文将他挂名在寺院以求平安，却从未做过什么有益于他身心的事情，只给他留下一个禅意深重的名字。他和史艳文之间的过往真是单薄得可以，反反复复就梦到这么几件事，向来不好的老父形象闪回在梦中更是阴森，史仗义继续无动于衷，身体却不陪他骗人：还是被拉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听了他的叙述，最后问他：你是因为梦到这个人痛苦还是因为梦到去世的父亲痛苦？
　　史仗义说，我要睡个好觉，梦到他很烦，什么身份都烦。
　　医生低头写写画画，又问他：你渴望父爱吗？如果有另一个形象作为你的父亲出现，你会开心吗？
　　史仗义无端想到史艳文逆光的蓝色的眼。史艳文眼睛的蓝色是很浓郁的蓝色，笑起来却又淡去，与他对视会有种随时将要被吸进眼中的危机感。那好像就是天然属于父亲的一双眼。史仗义无法想象到自己有一个别样眼睛的父亲，想想就一阵恶寒，于是他回答，不，不。全盘否定。
　　医生开了许多安神镇定的药给他，史仗义睡前三小时按医嘱温水吞服，静静等待困意到来。等待时他心里反而久违的平和，没有想起史艳文，也没有想起更多不好的记忆，只是坐着空耗时间。夜深霜重，灯火通亮，药起了作用，他睁着眼睛始终没有睡着的迹象，一切都温和安静到他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一夜，可是一夜过去，天明依旧，网中人照常来接他去上班。史仗义跟着他走魂也在飘，路上反应过来原来不再见到那张脸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再闭上眼睛睡觉，蠢得让人发笑的结论。早就知道去看病没用，算了。
　　干坐一晚上实在是太累，史仗义躺在网中人开得平稳的车里睡着了。他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正在被运输，运着运着就开始神思飘忽，当他意识到很虚假时史艳文已经如约前来到梦中。史仗义有所察觉，只想睁开眼睛一下子醒过来摆脱这一切，可是恍惚中他又坐在那夜的车上，车子驶向未知的方向，而他能看到的只有史艳文飞扬的鬓边。好年轻啊，真的是我的爸爸吗？史仗义这么想着，被史艳文载着赶往医院，又载着赶回来。在医院时史艳文一问三不知：病史是什么？吃着药吗？之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史艳文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处，捂着眼睛的史仗义一一回答医生的问题，忽然就更加不可置信：这算什么啊，真的是我爸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梦忽然又散了。耳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切都如真似幻，史仗义久久未动，强硬牵引着自己从梦境中脱离。真的是鬼压床，真的是不肯放过他，这些年来新仇旧恨有亏有欠也都是史艳文对他不起，现在又究竟在报复他什么！史仗义前所未有地觉得厌烦，恶由心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掉头，去史家。史仗义没有睁眼，对开车的网中人这么说。
　　史艳文那夜穿着纯白的衬衫。史仗义在空无一人的史家大宅里翻找，竟连史艳文的衣柜都不知道在哪。小时候他明明还记得的，史仗义不肯死心，恶劣地踹所有柜子，摔得门哐哐响。最后还是找到了，一打开就是满柜挂起的旧衣物，整齐到像灵布，史仗义一头扎了进去，胡乱地拉扯打砸。他快要熏死在樟脑丸的浓郁气味里，不能呼吸又自顾自地挣扎，这下连衣柜都跟着他在晃。史仗义几乎想拿史艳文的衬衫吊死在这儿算了，也变成冤魂一缕，上天入地追着史艳文问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更十倍百倍地缠着他，来一场冤冤相报。怀着憎恨无比的心反复在脑中推演报复实现的可能性，不由自主又莫名其妙，他现在居然真的和死人计较起来了。越来越没出息。最胡闹之际癫乱地仰起头呜咽，史仗义隔着泪光忽然看到头顶史艳文微笑的脸。还是春风满面的一张脸……这就被钉住不动了？遗照生怕挂得不高，真正死人才会有的东西——为什么离他那么远？史仗义陷进史艳文柔软的衣服堆里，忽然就觉得冷气无边无际。这个人的面部比例实在太好，黑白色的滤镜为他打上一层柔光，并不恐怖，反而是十足的安详。史仗义盯着他嘴角不变的弧度，心像被冰了一下。
　　墙上岁月静好梦中狰狞，多好笑。俏如来把他挂得这么稳。这下想倒扣也扣不了了，太没意思。史仗义目光虚迷，明明所有东西都看不真切，脑中却颠三倒四重映出史艳文的脸。他极恨史艳文的那几年应该也寄过花圈祝他早死，如今愿望应验，他为他上一柱香的心情呢？……呵！
　　周身忽而好冷。史仗义更紧地抱住史艳文衣服，无端有一种想要蜷起的冲动。最终还是没有，他愣怔着触摸自己的双眼，赶在哀涩抵达心脏的前一秒抠挖出眼泪。因为疼痛，哭就顺理成章，再无更多的理由。
　　他抬头望，几乎是瞪着史艳文，想要寻求答案、或者找个理由和照片抵额缠绵，可这里空无一物，满满当当全是不甘的回声：
      注视过你一万次为什么换不来对视？为什么明知道不会有还是会想要目光的停留？独角戏，可悲至此啊！凭什么……？
　　史仗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泪意朦胧。他这时才惊觉史艳文标志性的蓝眸忽然陌生，这双眼原本的颜色被尽数滤去，只剩下毫不相像的黑白分明的瞳仁。一贯柔情的此时反而冷光森森了，颠倒错乱，眼前人是谁？
　　他伸手触碰相框冰凉的玻璃，留下一串极浅、极浅的指纹。有眼泪滑落，滴打在手背上。史艳文隔着密布的指痕，微笑着模糊地和他对望。
　　他终于？
        恍惚地、在漆黑的瞳孔中找到自己。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