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0 【笑流霞x狩星】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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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12-10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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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笑流霞x狩星】树根

狩星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魔界下班的时间是六点，她会十分自愿且非常乐意地多加一个小时班，然后在七点的时候准时下班离开。魔界和叛魔众之前火拼了一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许多事都要重头来过，甚至于是老板和几个骨干都不得不撤回幕后好好养伤，天魔撑着一口气做下了未来几年大致的安排规划，就把只剩烂摊子和远不能像剑魔那样挑起重任的几个新一代的魔界留给了纸面阎罗，自己撒手回去养伤去了。
纸面阎罗心力交瘁，日常骂骂咧咧着不要升职加薪也要休息，但每每都要加班到深夜，俨然一副公司是我家的样子。如果说这其中有什么能称得上是万幸的，狩星算一个——在两家火拼之前姑娘就已经打算子承父业，已经进入魔界工作，她自信，且有配得上这份自信的聪颖才干，行事比业火燎原更有分寸，姑且能算得上是纸面阎罗现在得力的左右手；如果说这其中有什么是可惜的，就是笑流霞还是没有留在魔界。
枪魔和火魔非常不幸地成为了魔界在这次火拼中最大的损失，但枪魔在死前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笑流霞，他拉着狩星和笑流霞的手老泪纵横，又是遗憾又是满足地离开了人世。当时兄妹俩的手被父亲的手叠在一起，温度都是冰凉，狩星转过头去看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对方只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明明他们那会儿也算老相识了。笑流霞幼时被叛魔捡走，和对面少主鬼诀一块被养大，资质亦是出众，比起狩星而言还更多几分世故的八面玲珑出来。如今叛魔势败，魔界重建在前，所有人都以为笑流霞会留在魔界，可是他最后选择离开。
他只和纸面阎罗谈了一个小时，然后提着他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本该是最亲近之人的狩星反倒成为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她那天下班之后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枪魔去世那几天他们兄妹俩是一块住在父亲家里处理后事以外，两个人并不是住一块儿。笑流霞那段时间也常有出门一整天跑业务的时候，可那天的狩星心中却觉不对，她给笑流霞打了个电话，笑流霞在那头打哈哈，说他有把柄在地冥那里，现在得去他那边工作去了——至于魔界，虽然烂摊子一堆，但最大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他相信有阎君和狩星在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对面说得很匆忙，似乎正在赶路，狩星还没多说什么就被挂了。隔天她去上班，找纸面阎罗报告的时候，上司事无巨细嘱咐了许多，最后在公事说完之后才说一点私事，他告诉狩星：“前日忘记告诉你了，笑流霞留了一句话给你，他说他总会回家的。”
狩星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回去继续称职地工作去了。

她和笑流霞的关系算不上疏远，也远到不了亲近，成年之后才找回来的哥哥，没有父母在头前联系感情，现在工作生活都天差地别的分开，早失去了亲近的机会。狩星自小在魔界长大，十分讨长辈的喜欢，分明磨出了爽朗大方的性格，现下却拿捏不准应该怎样和这个失而复得的大哥往来——她习惯做的角色是可靠的小辈，做了二十来年的独生子女，现在业火燎原跟在她身边，或许也能做一做姐姐，可是在做某人的妹妹这件事上她没有心得。
于是狩星只是选择定期给笑流霞打电话，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如果不是自己主动，笑流霞绝对不会有联系她的时候。
只是这样小的疙瘩终究不会被宣之于口，她打过去，笑流霞就接，他们会聊很多，几乎全部是工作上的事，私事不知从何开口。狩星会说阎君现在又多操劳，但不会像以前的天魔和白先生那样压榨下属，会说魔界现在恢复速度虽然很慢，但是总归是渐渐好起来了，又说起业火燎原跟在自己身边，个子是长高了，心性却没长，她有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末了她总会问：“大哥，那你那边呢？”
一开始笑流霞说要在地冥手底下工作，狩星心中多少还是担心了一会儿，后来再联系，想象中的枪林弹雨是没有，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笑流霞在替地冥带女儿——狩星打断笑流霞在那边小主长小主短的叽叽喳喳，惊道：“你不留在魔界就是为了去当保姆？”说完她自知失言，还没来得及弥补一下，笑流霞便道：“地冥总有他自己的想法，或许不用多少日子又要翻天了。”
笑流霞大多数时候是会同狩星说说地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且十分调皮捣蛋的孩子，少部分时候会说起共事的风月主人和舒龙琴心，狩星听到这样曾经名气响亮过的人物也和自己兄长一起去给地冥当了保姆，心中就平衡了些。

两兄妹的联系就靠电话，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维系了大半年。
魔界烂摊子多，但要命的事已经随着冥河之母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平时虽然忙，但大体而言是安逸的，更何况对狩星这种二代来说根本没有被炒掉的风险。人一不紧张，别的需求就开始变多了，当然不是指的狩星——业火燎原算狩星半个徒弟，火魔生前就不放心他，想着狩星听话懂事，没少让业火燎原跟在狩星后面学，后来火魔死了，业火燎原更是理所当然继续陪在狩星身边，他不爱上班，也很不喜欢狩星自愿加班，可是每一天都会等到狩星下班了才会一起离开。
某日下班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把狩星吓了一跳，他走近两步，狩星想他这个架势是要抱住自己还是要把自己锁在墙和他之间的时候，业火燎原却是涨红了脸什么都没做，只是捏着自己的衣角，说：“狩星，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狩星说不，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业火燎原这一款，更清楚比起恋人业火燎原更像自己弟弟。不过得益于业火燎原神经粗，没把被拒绝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有终于说出想法的如释重负，他大剌剌地笑着，说：“那我总可以继续追你吧。”
狩星便想，感情她的拒绝从头到尾没什么用。
狩星从小被当男孩养大，并非是枪魔思念儿子强迫，是狩星自愿，后来长大之后虽已看得出女儿模样，但自小养出的英气却不会被消磨，或许也有其他人喜欢自己，可业火燎原这样当着面说要追她的还是第一个，也算一种新鲜体验。
业火燎原告白前告白后态度没什么不同，至多只是让狩星明确感觉到自己正被某人喜欢着。她心中又想起许多事，最后她给笑流霞打了个电话。
狩星问：“快过年了，你要回来吃饭吗？”
笑流霞在那边道：“应该不回去吧……别误会，不是我不想回家，你也知道我现在要照顾小主的，哪个小孩会在放假的时候自动消停，只会更加闹人而已。”
狩星顿了顿，忽而轻声说道：“我现在有在被人追。”
于是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一下，而后笑流霞急切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他说：“狩星，你现在在哪里，有给阎君说过让他派人来保护你吗？该死的，类神嫄都是作古的老黄历了，怎么还会有人去找你麻烦？”
狩星听他这样的反应，不由打断了笑流霞的话，深吸一气，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有人想和我交往。”
无言的尴尬在两人中间蔓延，笑流霞似乎又想打一个哈哈，却是狩星继续追问道：“以前你在叛魔那边的时候完全没人教过你吗，魔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那边能正经到哪里去？”
“虽然很想说有，”笑流霞道，“可是你哥我在那边交际圈实在有限，能接触到最多的除了冥河之母就是鬼诀那个讨人厌的少主，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懂的吗？”

那个电话最后不了了之，笑流霞说没空，却在两天之后就回到了魔界：其实他在地冥那里也没那么忙，任云行虽然是指望不上了，可舒龙琴心也算半个有经验的，把小主托付给他两天他还是能放心的。他在公司外边等狩星下班，等来的是和业火燎原并肩而行的妹妹。
狩星看到他也很惊讶，业火燎原虽然大大咧咧，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能打扰兄妹久别重逢，他捏了捏狩星的手告别，说明天见。
二人目送着他跑远，才重新面面相觑，还是狩星先开口，说：“先去买菜？今晚住在我家吧。”
笑流霞没意见。买完菜两人回了狩星的家——魔界虽然元气大伤，但是该有的福利还是有，狩星没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为了工作方便住的宿舍，一室一厅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被她收拾得干净且温馨，进门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是狩星和枪魔的合照，枪魔揽着女孩的肩膀，另一半空缺的余裕被突兀地塞了张笑流霞的证件照，笑流霞失笑，趁着狩星不注意的时候将照片合了下去。
他们俩做饭分工明确，都是自小就懂照顾自己长大以后也有分寸的人，合作融洽却并不像兄妹，吃饭的时候找话题的任务二人一人一半，连饭后收拾餐桌和洗碗都不需要开口商量便已经协商完成，他们说很多话，却并不会在心中觉得这样就是亲密了。饭后兄妹俩坐在小沙发里，笑流霞给狩星看手机里小瑟斯的照片——狩星听过这个孩子很多次，却是第一次知道她长什么样，笑流霞翻着似乎看不到头的照片，似乎也放松了下来，笑道：“小主是个很难带的孩子，她只是有些缺爱。”
狩星忽而问：“为了地冥的女儿，你就能过年也不回来看一眼？”
笑流霞叹了一口气，没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和狩星兜圈子，他只说：“唉，你也知道我只怎么长大的，无亲无故过了二十多年，突然告诉我我有很爱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不是所有人都能快速接受的……我只是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妹妹而已。”
狩星想说，那你就找代餐？可他们的关系还远远没有亲近到能随意说出这样话的地步，狩星便忍住了，不由又想，笑流霞和小瑟斯或许都要比跟自己亲近。

夜深之时，笑流霞见着只有一个房间，正想告辞回去，被狩星拦住，又说那他睡客厅就好，可是狩星却说：“我还没和别人睡前夜谈过，大哥睡在客厅和睡在我房间的地板上又有什么区别，进来吧。”
笑流霞跑路到地冥那里大半年本就理亏在先，只得摸摸鼻子答应了狩星的要求。兄妹俩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分明是狩星用睡前夜谈的理由留住笑流霞，可却还是无言，深夜之中谈起的话题，似乎无论哪一个都只是让人神伤。她良久不语，只是直挺挺躺着，目光盯着天花板发呆，她不知道自己等着笑流霞开口等了多久，又或许是自己想主动找个话茬又找了多久，静谧一片的房间里，她听到的第一声声响是笑流霞转身的声音，还有他似已沉入梦乡的呼吸。
狩星目光依旧盯着天花板，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坐了起来，她赤着脚走下床，走到笑流霞身边，而后缓缓躺下。她看着笑流霞的后脑勺和金色的头发，突然想起年幼时枪魔就很喜欢摸自己的脑袋，说守辰的头发很柔软。她定定看着那一处，强忍着伸出手的冲动，她不知道笑流霞睡着没有，但是她猜没有，她和这个拥有血缘但阔别二十余年后再见面的兄长这个时候或许终于相通了一次。
她在等他，他也在等她。
笑流霞在厌恶中成长，被迫早熟被迫圆滑世故，可碰上情感的难题没有了压迫第一选择还是被动；狩星在爱中成长，她豪爽直接，遇到问题习惯了主动出击，她的耐心有时候实在算不上好，也可能是她在这件事上远比笑流霞来得通透，她坐了起来躺在笑流霞身边，就是她的第一步。
狩星说：“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会儿，你对我有好感对吧？”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静谧的夜里针落地的声音都是震耳欲聋。
她盯着笑流霞，对方的背影依旧瘦削，随着呼吸而稍稍起伏，幅度没有一点改变。狩星想，如果笑流霞真的睡着了，那她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把今夜的话说出口。
狩星又说：“哪怕这份好感一开始只是为了让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于是肩膀起伏的幅度变了，狩星想自己真的猜对了，或许女性天上在这件事上就比男性要来得敏感，虽然细节不甚清楚，可她能猜到鬼诀和笑流霞拥有过的过往，她的兄长曾经对她拥有过好感，这是真的，但是更多的却还是对鬼诀的纠结，和狩星兄妹相认之后，笑流霞倒并不会因为最初的好感而感到尴尬，只要沉埋心底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可是戳穿真正的心事不行。
笑流霞猛地回身——他没想到狩星就在离他这样近的位置，他们鼻尖相贴，距离亲密无间，他望着狩星的眼睛，他的妹妹拥有一双很大且明亮的眼睛，可那双眼睛现在内中情绪非常平静，甚至于到了冷的地步。
狩星继续说：“只是很不凑巧，世上那样多的人，偏偏我是你的亲妹妹。”
“我当时确实是对你有好感，可是那又怎样，知道你是我妹之后我什么都不敢有了。”笑流霞想自己应该退开一些，可他没有这么做，他继续道，“爸的遗愿是我们兄妹俩互相扶持，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安吗？”
他说得冠冕堂皇，狩星心中却明白，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父亲真正看做父亲，枪魔就离世了，如今再搬出来说道只是为了压着自己而已，可他所有的理由在狩星眼中都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狩星在这段关系之中已经稳占上风般，她乘胜追击，冷笑道：“我是你妹妹，鬼诀就不是你兄弟吗？哪怕你们互相厌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这有差别吗？你现在不还是念念不忘记着他，过去所有的痛恨厌恶现在都变成了怀念。”
“人的感情真的有这样容易改变吗？”狩星道，“对我的好感就能这样顺利转化成对妹妹的爱的话，笑流霞，你又何必在亲妹妹还活着的时候就去别人那里当保姆体验带妹妹的感觉？更何况我和她差得那样多。”
最后狩星一锤定音，却并非嘲讽，也不是厌恶嫌弃，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她道：“笑流霞，你就还没能把我当妹妹不是么？”
他和她都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笑流霞此时不敢看狩星，却被她的眼睛着魔一般的吸引着而不得不看她，他们沉默着长久对视，久到月亮好像都要落下。这时狩星的手机忽然响了，像是被吸引一样，笑流霞的手机也跟着响了。
可没有一个人选择去接那通深夜的来电，骤然而起的铃声确实打破了他们僵持着的桎梏：拥有同样血缘的人会互相吸引，他们终于没有办法再抗拒，方才总是被狩星一步步逼迫着的笑流霞稍稍侧了脸上前，吻在了狩星唇上。
在短暂的唇齿相依后，他们紧紧相拥，在这一室混杂着嘈杂的静谧之中。

狩星小时枪魔带着她种树，和别的魔喜欢去钓鱼的爱好大相径庭，父亲总说树和树之间不能种得太近，不然回头移植的时候根会扭在一起，只能砍掉了。
狩星抱着从同一棵树上分离下来的两颗小苗，在枪魔的帮助下亲手栽下去，仔细呵护着这两棵树生长，日升月落，时间流逝，后来枪魔死了，笑流霞也搬回魔界，那两棵树依旧还在缓慢生长，枝干笔挺枝繁叶茂。
后来某次小瑟斯嚷嚷着要来看流霞哥哥，笑流霞没办法，请了一天假陪着她在院子里玩，活力无穷的小孩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挖土，她挖了好久好久，久到狩星下班回来，笑流霞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她：“小主今天来，待会儿一起出去吃饭？”
狩星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小瑟斯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没意思没意思，这两棵树的根都长到一起去了，根本挖不开嘛！”
狩星循声看去，小孩挖开的小小一个的土坑里，露出的是盘结扭曲着完全无法分开的树根。她想起枪魔以前说的话，想或许还是当时的自己没掌控好距离，父亲又溺爱才放置了这个明显的问题，只是如今她也没有要移植的打算，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
这两棵树依旧会笔直生长，或许终有一天树荫能笼罩整个院子，但是它们相拥纠结的根部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
就像那一晚的她和笑流霞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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