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羽慕】【现代】为人师表（更新至38L，91节）|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9【羽慕】【现代】为人师表（更新至38L，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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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10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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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羽人非獍一踏出楼道口空气中的寒气和湿气就把他紧紧地笼在其中，校服的劣质布料让它在这种气温下形同虚设，以致于自觉耐寒的他都忍不住微微瑟缩着把伸出手摩擦了两下肩膀。
昨天夜里的暴雨和有着摧枯拉朽之势的飓风把整个城市都摧残了个好歹，甚至连楼道口都可怜兮兮地躺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被刮卷来的树木断枝，它们齐齐浸没在因为下水道被堵塞而成淹没了大半个地面的雨水里。
风不知不仅不顾形象地把他外套上那个纯装饰用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而且还扒拉上了乐波君的肩膀，用胸膛紧紧地靠着他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暖和一些。乐波君被他缠得心烦，出言怼道：“老子是暖宝宝吗？大街上两个男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神色古怪地看了羽人非獍一眼，但还未等羽人非獍把注意力从脚下挡路的树枝上移开，他就立刻收回了眼神。
“让我抱一下能死么？”风不知声音闷闷的，似乎有点感冒的迹象，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对羽人非獍道：“我妈说她马上就到了，这巷子太小不好进来，让我们出到巷口去等她。”
“嗯。我送你们。”羽人非獍点了点头，自然地就想在前面带路，但还没走出一步风不知就拉住了他，忙道：“你别送我们了。这大冷天儿的你穿这点儿衣服还送个屁啊送，咱们周一见吧就，你放心，周一我绝对把风衣毛衣羽绒服都给你准备好。”
羽人非獍的嘴角扬起一个不太明显弧度，手掌握成拳在他的肩头轻锤了一下，倒也没坚持要送这么一段并不远的路程。
风不知乐呵呵地拖着乐波君就要离开，没曾想乐波君的步子却滞了两秒，他有些犹豫地转头看向羽人非獍道：“羽人，你现在不回宿舍吗？”
羽人非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一点点的诧异，但还是一贯平稳语调回答到：“我的东西还在慕少艾那儿，待会上去取。”
“要我们等你吗？”
他话音刚落，乐波君就紧接着问到。
这下连风不知都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了，笑骂着打了他一下：“草，你等他干嘛，他回学校我们去坐车，再说了咱昨晚打扰到人家学习了，不行人家再上去找慕少艾开个小灶？不过……就慕少艾睡成那样我看这小灶对半也开不成。”
乐波君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话，拍开他的手还想对羽人非獍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远处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风不知连忙推搡着乐波君道：“别跟这儿扯淡了，我妈来了，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可自己走了。”
乐波君被他催得有点不耐烦，最终还是顺着他的力道一同离开了。
羽人非獍站在楼道口看着乐波君的背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让他倦意消散，清醒无比。

“叮咚——”
门铃短促地响了两遍门锁就咔嚓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慕少艾睡眼惺忪地裹着被子探出头来看了看。羽人非獍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速度极快地把门带了上去，免得才刚刚复工不久的空调努力制造的暖气逃脱成功。
他的手碰到慕少艾的肩膀的时候，手背被从他耳侧垂下的长发打湿了，他翻了翻手腕摸了一把慕少艾的头发，问道：“洗澡了？”
慕少艾打着呵欠点了一下头，像是一只缓慢移动的北极熊慢慢悠悠地挪到沙发床边又把自己砸了上去。
羽人非獍跟着他的步子不急不忙地也来到了沙发床边，看着他身上裹着的那床原本属于地铺上的被子大半垂到了地面上，便弯下腰把它们捞起来给慕少艾堆到了床上，接着走进了浴室里拿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研究了一会找到了洗衣液，打开盖子往洗衣机里倒了一些，探着头看了看有些纠结量够不够，于是又倒了一些。
看着洗衣机正式嗡嗡地开始工作的时候他才又再度回到客厅把之前没有写完的生物练习册和数学作业拿了出来，盘着腿坐在沙发床边被闲置了一个晚上的地铺上写起了自己的作业。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慕少艾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羽人非獍墨色的长发在背部披散下来，堪堪垂散在他背靠着的沙发的边缘，慕少艾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发梢，纤白的手指从黑发中穿过，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
羽人非獍停了笔，转过头用那双苍绿色的眼睛沉沉地盯着慕少艾瞧。慕少艾歪了歪脑袋，发现这个角度隐隐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贴着的纱布翘起的白色一角。
慕少艾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掀开了被子踏上了床头的拖鞋往卧室走去，不一会儿羽人非獍就看见他抱着一个小小的天蓝色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的是早上洗澡后换的另一身睡衣，很柔软宽松的珊瑚绒料子，细小的没有刺激性的绒毛，盘着腿做到羽人非獍身边时露出了大半的小腿。
慕少艾的头扭向一边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羽人非獍看到他的睡衣空荡荡地挂在肩膀上，丝毫遮不住左边锁骨下一两个未褪的痕迹。
“来，转过头我看看。”慕少艾依次把箱子里的纱布、酒精棉还有药水放在桌子上，冲羽人非獍勾了勾食指捏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把他之前的纱布拆了下来。
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了，但之前溢出血水的部位因为正在结痂的缘故仍然红得有些骇人。
“昨天洗澡的时候碰到水了吗？”慕少艾微皱着眉头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距离伤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没。”
羽人非獍垂着眼睛看着慕少艾的指尖在自己的脸上慢慢抚过。大概因为慕少艾的手刚才摸过冰凉的玻璃药水瓶，现下有一些凉意，按抚在因为结痂有点泛痒的皮肤上倒是短暂地疏解了那里的不舒服。“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同学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动刀动枪的还是过于不合规矩了。”慕少艾伸出捏了一小块酒精棉在羽人非獍的伤口上擦了擦，缓声道：“周五下午素还真也跟安保部沟通过这事儿了，应该没第二回了。”
“我有个不太成熟但是想想也非常有可能的猜测。你的无妄之灾是不是和那天我在教学楼上见到的小女生有关？”
“真羡慕你们年纪轻轻还有余力为爱情流血流泪。”
药水被涂抹在伤口上还是有些刺痛感，羽人非獍下意识躲了躲，又被慕少艾按住了肩膀，倾着身子给他妥善地把纱布贴了上去。他贴纱布的时候跪坐在羽人非獍身前，腿腹在羽人非獍摊放在地铺上的手掌边。医用胶带的尾部被他认真抹平的时候羽人非獍的手握住了他的腿腹，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腰把他往怀抱里带了带。
这地方不大，原本昨晚睡觉的时候是把茶几往外挪了些的，但羽人非獍为了写作业又把它移回了原处，只是稍稍一动作他就被卡在了羽人非獍的怀抱和茶几间。
羽人非獍的手掌在他的小腿腿腹上揉捏了两下，他觉得有点痒，刚想动一动就又被羽人非獍按了按，股缝压着羽人非獍校服的下摆卡在了对方的腿间的已经微微隆起形状的部位上。
慕少艾眼睛眨了两下，压着声音对羽人非獍说：“我说羽人同学，昨天晚上没穿这外套倒还好，现在你不觉得你这打扮做这动作过于刺激了吗。”说完他见羽人非獍神色未变，以为羽人非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略为失望地啧了一声。
谁知羽人非獍看着他淡淡地说了句：“对着霹中的校服你也能觉得刺激么？”
慕少艾眼睛睁大了些，饶有兴致地凑过去：“哎呀呀，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毫无研究，纯粹是个天赋选手，现在你是想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
羽人非獍的东西在他的臀缝处磨蹭了几下，被“关照”了一晚上的穴口即使隔着布料仍然敏感地收缩了起来。
“你的’以为’就是你在酒吧门口对我说我不适合那里的原因吗？”羽人非獍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那瓶他从浴室摸出来的润滑剂，在手里掂了掂。慕少艾昨晚在浴室里不着法门地折腾了有段时间，瓶子里至少空了三分之一：“慕少艾，你并不了解我。”
他一只抱着慕少艾的腰，另一只手从裤缝伸了进去，隔着内裤的薄薄阻碍摸了摸，然后掀开一角用沾满润滑剂的手指插了进去。湿软的内壁吮着他的手指，因为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而变得无所顾忌，更为坦荡地接受侵犯。
前列腺就在穴口不远处，被轻而易举地找到，黏湿的指尖不断地按压摩擦，慕少艾从喉头溢出不加掩饰的呻吟声，然后伏在他的肩头呼吸打在他的喉结上，湿痒难耐。
“我出生在离这里大巴车程还有三小时的镇子里，那里最混乱的街上有个冬冷夏闷的筒子楼，一楼是家放映厅，墙上全是那种片子。有很多人会在晚上去放映厅，出了放映厅往上一层楼就能叫到小姐。”
肠道里黏稠的肠液从穴口失禁一样流出来，顺着他的指缝流到掌心手背。
“我就住在那层楼。”
睡裤和内裤一起被褪了下来，红肿的穴口艰难地一点点吞进身下的性器。
“老房子隔音效果很差，什么都挡不住，每晚都有越来越大的声音传过来。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很恐惧，因为那声音从来都很歇斯底里，很痛苦，但第二天又会重复，不断重复。”
“你们的认知中我是什么样子，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不知道这些无由来的爱意和恨意是怎么产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因此被牵连和痛苦。”
慕少艾的腰慢慢沉了下去，硕大挺立的性器被强硬地嵌进了他的身体，无法控制的肠液和润滑剂因为性器的闯入而被挤压出来，发出羞耻的水声。羽人非獍剧烈地喘息的两下，完全地把自己送了进去，他亲了亲瘫软在自己怀里的慕少艾的额头的汗水，把他抱在怀里。
慕少艾花了有段时间才适应肠道里再次闯入的异物，他只是稍稍动了动，却又立刻被脊背上传来的酥麻感打回了羽人非獍的怀抱。这个体位真的太深了。他低着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虽然知道完全不可能，但他仍然错觉能从这里感觉到羽人非獍的东西是如何完全地存在在他的身体里的。
“我不知道。”
羽人非獍动了动自己腰部，那根东西就在穴口深深浅浅地抽插了起来，自下而上地一下又一下顶弄着。他像同自己对话一般，轻而没有逻辑地说：“我不明白很多事情，甚至我也像你、像他们一样不了解我自己。”

（55）
高潮过后的身体极度疲惫，慕少艾靠在羽人非獍肩上半阖着眼睛扒拉过茶几上的抽纸给他扯了几张塞过去，沙哑着嗓子声音低低地说：“……呼呼，我这澡算是白洗了。你们年轻人的精力也太旺盛了，我自愧不如。”
羽人非獍捏着纸巾眼珠微微转动，轻轻地扫过他一眼。慕少艾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膝盖上，身子斜靠在他的胸口，因为刚才的动作被扯得大开的睡衣依然维持着不甚雅观的模样，胸下肋骨处甚至还能看到因为沾惹的水渍而反射出光亮。当然，再往下就更没法说了。只是慕少艾现在懒倦得要命，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羽人非獍默然伸出手替他往上拽了拽睡裤，还没拽成功就被慕少艾按了下来，抬起眼睛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道：“别拽了，换条内裤凑合一下还能穿，你再拽两下我就真得把它丢洗衣机了。”
羽人非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似于笑声的哼气声，收回了手，低着头处理自己身上的狼藉。
两人在温暖的客厅里安静地相处了短暂的时间，慕少艾突然开口道：“你和别人做过？第一次的时候你不是说没做过么。”
羽人非獍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慕少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化办法，还是闭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羽人非獍竟一时无从得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的。只能不尴不尬地回了句：“没有。”
“看过？”
羽人非獍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所以又怎么样呢。”
慕少艾动了动身子，在羽人非獍身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因为一些理由接触了可能你认为不那么光彩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你自己就是个随便的人。因为一些理由出生在不那么光鲜的地方，和一些不那么光鲜的人接触，同样也不能代表你就是个坏人。”
慕少艾睁开眼睛，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羽人非獍的完美的下颌线和平日里由于他习惯低头而被掩藏起来的好看的绿色虹膜。
“我这么说可能你会觉得’你怎么能草率地断定我过去是个怎样的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但我和你认识怎么也有……”他居然真的微微仰起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两个多月了吧。也可能三个，又或者一个月，这都无所谓，可我觉得你不管作为一个学生，一个朋友，还是……”他不动声色地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当然，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心结，可不管你过去遭遇过什么，都不影响你现在是个很优秀的人。”
“你才十八岁，人生刚刚开始，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时候再对自己下定义也不迟。”
羽人非獍始终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浅得要命，慕少艾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他的回应，轻轻地啧了一声，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肩膀：“偷偷跟你透个底，我没有教师资格证，不知道他们这些当老师的是不是说话的套路都有专业培训，所以安慰人的话说得不到位也情有可原。”
“一般吧。”
就在慕少艾以为他不再回应这场单方面的谈心的时候，羽人非獍开口了，声音泠泠地从他头顶传来：“值个六十分。”
慕少艾弯了弯眼睛：“六十分能拿证了吗？”
“应该不能。”羽人非獍的手臂抬了起来，揽着他的腰卸了力气和他一起背靠在沙发床旁：“和学生做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拿证的资格，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在安慰我。”
“唔……”慕少艾沉吟了一会，认真道：“从社会关系上，应该算是炮友。”
羽人非獍转过头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安慰劝导你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表达一下我自己看法罢了。”慕少艾勾了勾嘴角：“我这个人呢一向认为道理虽然好听，可只有实在的经历才能教会你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时间到了你自然能够知道你现在想知道的。人是复杂的有机体，生活更是随时处于变化之中，哪儿有这么容易让你想明白。”
“于是你对人生的解读就是这个？”
羽人非獍从下到上扫视了他一番，语调淡淡，听不出喜恶。
慕少艾无所谓地把衣服拢了拢：“你也可以把这理解成我的实在经历。怎么，你觉得这个经历不好？”
“它能带给你什么……忘却烦恼的性快感？”
慕少艾轻轻啊了一声，居然抬起两只手轻拍了两下，赞赏道：“你确实是个好学生，不管是约你来’学习’你真的就拿了两本练习册来我这里写作业，还是能脱口而出我第一次骗你上床时瞎胡诌的道理。”
“你承认第一次是在骗我。”羽人非獍平静道。
“唔，难道不是两厢情愿？我以为最少也是在和奸的范畴。”慕少艾耸了耸肩膀：“这世上能够在第一次做爱时就让双方都获得快感的体验是极少数的，大部分人会感到痛苦，有些人甚至会因此受伤。”
“这就是校医说你私生活混乱的原因？”
羽人非獍冷不丁地回了这么一句倒是真让慕少艾有点吃惊了，他坐正了身子去看羽人非獍，微微歪着头颇有兴致地问：“羽仔，我发现你经常会记住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说的奇奇怪怪的话。”
“是奇怪的话吗？”羽人非獍也看向了他：“电话里的前男友，酒吧里的陌生人。而且最奇怪的话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吗。”
慕少艾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琥珀色的眼睛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羽人非獍的心脏在这一片死寂中骤然猛跳了两下。
其实他追问这些话也是奇怪的，但是这些话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一股脑儿倾泻而出。大概是慕少艾这次的话又碰到了他的“开关”，让他短暂地对语言失去了控制能力。
“羽仔，接受那个小姑娘了吗？”
慕少艾就在这时开口，但开口就问了一个似乎和讨论内容毫不相关的问题。
羽人非獍皱着眉头再次反驳：“我说过了，没有关系。”
“那是你不喜欢她呢，还是她不喜欢你呢？”慕少艾紧紧追问道。
羽人非獍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我不想再谈这个。”
“她喜欢你。那天晚上来找你麻烦的男孩和她有关系，对不对？所以你会问我，那些无由来的爱意和恨意是怎么产生的。我告诉你，她喜欢你甚至爱你，所以会给你送情书，会跟在你身后，想看着你却不敢，但又忍不住。我见过她两次，一次她专注看你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一次她站在你身后，眼睛紧紧地黏在你身上，看向我的时候是防备的，她在害怕我身为一个老师会不会因为撞见了你们在一起而对你做出惩罚。”
“如果那个男孩喜欢她，那自然就会针对你。”
“……你想跟我说什么？”羽人非獍的拳头悄悄握紧了些。
“你喜欢过别人吗？”慕少艾放轻了声音，看着他。
“没有。”羽人非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懂得爱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坏东西。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你会懂得为什么即使被你拒绝了，她依然愿意远远地看着你。”
慕少艾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但是别喜欢上我，那不会是什么好经历。”
羽人非獍觉得原本跳动得距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窜出喉咙的心脏，没由来地微滞了片刻。

（56）
还未反应过来，慕少艾就觉得自己被一阵强大的冲力推倒在了被子上。
即使垫着有些厚度的被子，这直接铺在地板上的简易临时床铺还是硬了些，如果不是身下刚好垫着一个刚才从沙发床上掉下的靠枕，大概后背还是要疼上一阵的，慕少艾后知后觉地想到。
羽人非獍的视线从他的正上方落下来，遮住了天花板上吊灯的大半部分光亮，把他整整地笼罩在用身体隔出的大片阴影里，少年那张原本就显得有些冷情的脸现下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森凉感。
啧。他在心里想，他知道羽人非獍心情不好，而且应该比羽人非獍自己还清楚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地动了动身体，以免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过于别扭，却没有做出更多的反抗举动。然而他的顺从似乎让羽人非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羽人非獍打开他的双腿，把膝盖卡了进去，捏着他的肩膀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慕少艾，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和我谈心的。”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慕少艾的肩膀隐隐作痛。
“是哦。”慕少艾平静地看着他道。他的肩膀在羽人非獍的手中挣了挣，有些费力地抬起了起来，伸出食指去碰羽人非獍刚刚收拾妥当的下半身：“我们应该把事情简单化，比如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来的，我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就像我说的，我们相处也有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很好，所以愿意额外地提供一些我的建议。如果你不接受，或者觉得我真的太烦了，我们也可以不说这些，只做我们都愿意做的事情。”
他的手掌慢慢收握成一个形状，抚摸轻按过不久前还被他含在身体里的东西，它还没有完全地软下去，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还能感受到它之前蓬勃的气势和上面缠绕的血管。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肠道在悄悄地蠕动，以一种很小的幅度。
羽人非獍的身体颤了一下。
慕少艾的手掌贴上去的那一刻他就起了反应，那只柔软的、白皙的、在教室的黑板前握着粉笔的手现在握在他的性器上，温顺又极富技巧性地抚弄着。但当他看着慕少艾那双眼尾微翘，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如桃花浸在泉水中的眼睛，突然有些从心里泛出的来路不明的无力感，连身体上的兴奋感也丧失了大半。
是，他接受了什么邀请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处于什么原因才相处起来的他也没有忘记，那为什么在慕少艾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会觉得失落。身体的交流自然不是依附于感情上的，慕少艾和他、他和慕少艾做这种事，归根究底都是出于生理需求，没有情感的纠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不正是他和慕少艾都想到达到的目的吗。
可是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感受到了超出预期的不舒服。
感觉到羽人非獍性////器的微小变化，慕少艾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来，摸了摸羽人非獍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不想做？”
羽人非獍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他的肩膀坐回了原处可皱着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半分。
慕少艾坐起了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默不作声地和羽人非獍并肩在茶几前坐了一会，片刻后又转过头问到：“真不想做？”
“做什么？”羽人非獍嘴唇动了动：“双曲线不会做。”
慕少艾冷不丁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还真的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茶几上的数学作业，已知直线和双曲线交于两点，若以两点连线为直径过原点，直线的斜率是多少。
“把这设一下这两点的坐标，把它们当作方程的解代入方程做条件限制。过原点就是两个横坐标相乘与两个纵坐标相乘的和是0……这是演草纸么？我写给你看。”慕少艾扫完题目没怎么思考就讲起了解题思路，他说着说着看到旁边羽人非獍有些古怪的眼神以为羽人非獍没听懂，特意把他的笔捞了过了把步骤一步步写了下来，写完最后一步斜率等于正负一之后他把演草纸往羽人非獍面前推了推。羽人非獍转头看了他一脸，接着正儿八经地拿起了那张纸看了一会，之后把纸翻过来背面往桌面上一盖，认认真真地把那题在练习册上自己写了一遍。
看着羽人非獍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慕少艾蹭过去问道：“还有哪题不会做？”他说话的时候下巴垫在羽人非獍的肩膀上，顺滑轻柔的银白色长发因为他的动作不停地在羽人非獍的手臂上滑落。
“……”
羽人非獍把笔一放，微微压了一下下巴，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呼呼，我以为你说我不是找你谈心的时候，应该知道我找你是想干什么，还是我理解有误？你真的是来学习的？”慕少艾眼珠转了个方向，视线从习题册移到羽人非獍的眼睛上：“那就先帮你把你想做事情做完，再做我想做的事情。尊老爱幼，我很讲礼貌。”
“慕少艾。”羽人非獍沉默了两秒钟，开口道。
“我在。”
“我需要一点时间。”羽人非獍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暂时不想继续这件事。教案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会继续帮你写。”
“啊……”慕少艾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的侧脸：“我当然……尊重你的决定。”

“滴滴——”
“喂。”慕少艾用指关节按开了手机的扩音键回应了一声后慢慢腾腾地挪到水池边处理自己一手的蛋液，也是点背到一定程度了，二十几个鸡蛋里挑出一个坏了的。
“心情不怎么样啊？”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倒霉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慕少艾关上水龙头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把灶台的火关小了些：“流年不利，约炮被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哪位高人？名字应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电话那头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起来。
“呼呼，你确实是个坏朋友……不过这位小柳下惠确实也和别人不一样。”
“……柳下惠？”对面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高声道：“慕少艾，看来你当年的传闻确实不是空穴来风，那当时又来装模作样地诉什么苦。”
“唔……”慕少艾往锅里随便丢了把小青菜：“说来话长。你今天找我究竟什么事啊？你每次找我都没有什么好事要通知我。”
“哈哈，你说我是乌鸦吗？没有我这只乌鸦你可能逍遥不了这么久。”对方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调侃：“有两个消息，先说坏消息，我查到笏政的机票了，目的地可能会让你有点头大。”
慕少艾捞面条的筷子停了下来，接着干脆地往水池里一丢：“他什么时候到？”
“应该已经到了，你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所以我现在给你说一个好消息，他应该不是来找你的，只是视察你那边的市局。我的建议是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继续上你的课，动作大了反而容易暴露。”
“苦境这么多地方，怎么就能视察到这里来，真是给我的原本就不够顺心的生活持续添堵。”慕少艾叹了口气。

（57）
天空中又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羽人非獍把校服外套撑在头顶勉强遮挡起一小部分的风雨，然而大部分的雨滴还是被风吹带着砸到他的脸上头发上。他的鞋从在地面上的小水坑旁踩过，纵使小心翼翼那原本也不算厚实放水的鞋面还是被浸湿了大半。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他才得以重新披上那件外套，只是这件并不保暖的外套在经此摧残，变得更加湿冷，令人难以忍受。
湿气寒气连带着低气压紧紧地压在羽人非獍身上，他在安静的宿舍楼下沉默地站了一会，任由身上滴下的雨水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痕迹，他盯着那片水迹看了一会突然反手再次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紧抿着嘴唇地走到了楼梯上。
很冷。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寒意把他从内而来裹挟着，冻结了他思考的能力，让他分不清这种冷究竟是不是来自于楼外的风雨和半湿的衣衫。他每走一步都在楼梯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渍形成的脚印，那双鞋子因为吃饱了水而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充斥在空荡的楼梯间。
当然，他也分不清他现在这种愤怒又无奈的心情到底是因为这造成自己狼狈模样的该死天气还是因为慕少艾那句听起来也并无特别的话。
他愿意把所有的不理智都甩给天气，因为明天或者后天太阳总会出来，物理上的苦难他经受的并不少，这对他生活的影响甚至比不上少发的工资。但自欺欺人也并不能让他烦闷到大跳的心脏舒坦上半分。
他伸出手推开门宿舍的门，屋子里因为天气过暗而开着灯学习的几个舍友一齐转过头看向他。
他颜色浓郁的眼睛微微抬起了一些，或许是被他阴冷的脸色吓住了，或许是上次被抓包的尴尬仍然还在，那三个人又都忙不迭地低下了头，装模做样地看起了书。
羽人非獍无声地垂下了眼睫，握着衣服和书本的手紧了紧，顿了两秒钟才踏进了这个仿佛自己的到来是打破了往常平静的、属于“别人”的房间。
他从衣柜里随手抽了件干净的衣裳，也不管适不适合这个季节，就拎着它们径直路过在课桌旁学习的室友们，一掀帘子钻进了床铺上。
沉闷狭小的床铺内部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可这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是让他感到了片刻的安心。帘外舍友们似乎又在轻声耳语着什么，他一边听着这完全分辨不出内容的聊天一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脱衣服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纱布，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伤，而那纱布却早已在风雨中被打湿了。这短暂又剧烈的痛感让他的动作僵停了一会，接着便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摔到了墙上靠坐着发呆，脱到一边的校服内衬姿态难看地挂在他的胳膊上。
这场淅沥小雨似乎比昨天那场让全市都陷入恐慌中的暴风雨让他更觉寒冷。
好像没有理由，又好像理所当然。
毕竟在暴风雨的时候，他还窝在慕少艾的家，洗完澡不久的慕少艾身体上还残余着浴室里的被蒸腾出来的水汽和热气，皮肤湿滑温软，紧紧地贴服在他的皮肤上。不管外面是怎样一副世界末日的场景，那张小小的沙发床上他抱着慕少艾克制又用力地不断侵入似乎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乱。即使昨天晚上并没有空调，室内的温度比现在还要低，可他依然觉得很热，热得快要被融化，仿佛下一秒就整个地融进了慕少艾的身体里。
但如果只是和慕少艾做爱就能让他感觉到这种温暖和安心，那他为什么要拒绝他。
他的手动了动，半褪的衣服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了下去，他赤裸着上半身转过头透过床头帘子唯一留下的一条缝隙看向被雨水打得模糊的窗户。
滴滴两声，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收回眼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发件人为风不知的短信跳进了他的眼眶里。
短信里说着明天风不知会早些来学校给他送衣服，让他在寝室里等着。然而刚看完短信，他那个古老的直板手机就蹦出来一条写着“系统内存不足，请及时清理”红色预警。
他拿着手机按了两下，发现收件箱也不过就寥寥十几条短信，退出收件人去检查其他文件的时候才想起来究竟为什么虽然内存小得在现在的市场上已经被淘汰可对于他来说还远有富余的手机会预警。他的喉结小小地动了一下，大拇指按了按，界面跳转到了手里相册，闭着眼睛陷入沉睡中的慕少艾静静地躺在里面。
那是他早上拍下的照片，动机之于他自己都不可考。
那时候他刚刚写完一页练习题，想翻书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了已经再次睡着了的慕少艾，或许因为空调已经打开并且温度按照慕少艾的个人喜好调得很高了的缘故，原本畏寒的慕少艾此刻却大大方方地任由肩背上的被子滑开了大半。
羽人非獍在嗡嗡作响的空调声中盯着他看了几十秒的时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因为慕少艾走神了之后，他有些尴尬地捞过遥控器把空调往下调了几度，然后站起身来伸出手把慕少艾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慕少艾这时侧躺着，头顶的吊灯暖黄色的光打在他有着纹身的那半面脸上，淡化了原本面纹带来的冷厉感，反而孕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感，鬼使神差地，羽人非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拍下了他被发丝遮掩了大半的半张脸。
这张照片拍得并不好，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构图糟糕，毫无重点，甚至只能看清慕少艾的饱满的嘴唇、银白色发丝下若有若无的纹身和突兀地卡在屏幕边缘的只影进一半的长长睫毛。
然而羽人非獍却在这张照片跳进他眼睛里时沉默地看了许久。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他缓缓地按了一下右键，红色的删除项存在感爆棚地出现在了照片中央。
窗外的雨声似乎已经停下了，帘外的窃窃私语也早已消失，他的手指在不算灵敏的按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返回键。
心里一根紧绷着他所有情绪的弦此刻突然松了下来。
然而随着他按下返回键，相册里更多的照片铺陈开来，无一例外，全是慕少艾。这时他才想起，之前在乐波君说到的论坛上，他默默地存了不少张慕少艾的照片。这些慕少艾全都挤在他原本就空间不大的相册里，把他的手机撑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他有些无语地滑动着照片，半晌过去重新打开了短信箱，删除了里面的所有短信，然后把风不知的电话挑了出来敲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结果居然真的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而被他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在黑暗里又亮了两下，风不知的短信闪得欢脱：
你可算愿意换手机了，我每次看到你那手机都已经自己进了古玩店。说起来我这里正好有个二手的智能手机，成本价折完再折给你怎么样？明天和衣服一起给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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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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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羽人非獍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早晨的阳光已经把他靠近窗户那侧的窗帘照得透亮了。
他用手背盖住眼睛冷静了两秒钟之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帘子一看，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无言地拿起手机，上面略显刺眼的9点钟闪得他脑袋一阵一阵地疼。
这阵闷疼来得有点突然，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而额头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但当他手心下移触到眼角下方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这问题出在哪里：他的纱布浸了雨水，而这浸了水的纱布在他还没结痂的伤口上贴了整整一夜。现在他眼角下方、伤口稍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烫了，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发炎了。
看来去教室之前还是得先去趟医务室了。
他掀开帘子下了床，没走两步就在课桌中央看见了一叠衣服，他走过去发现衣服上放了一张纸条，是风不知的笔迹。风不知早上来给他送衣服见他没睡醒就把衣服给他留下了。他小心地把那张字迹龙飞凤舞的字条收进口袋里，抖开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件加厚的风衣披在了身上。
风衣刚刚穿上，他就感觉到口袋里有个沉甸甸的东西，他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果不其然收获了一部八成新的智能手机。
他拿着那支手机在原地静立了一会，然后回到床边把自己手机里的sim卡抠出来装了进去，熟练地输入了风不知的的电话号码，对他郑重道了声谢。
收拾完书包正准备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折返拉开了只露出一角阳光的寝室窗帘，窗帘被拉开的那一刹那大片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把他紧紧地环抱了起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从寝室外的大树上传来，偶尔还能看到几团棕色的毛球在枝叶稀疏的树枝间蹦跶飞过。
一切都显得温和又平静，好像周末的两场风雨不曾存在。
天气变好了，身上也温暖起来了。
他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看过去。
让他心情烦闷的外部因素似乎都已经悄然消失了。
除了慕少艾。

“阿嚏——”
慕少艾在办公室里揉了揉鼻子，抱着自己的水杯凑在谈无欲面前看他低着头在作业本上一个个地圈着错别字。
谈无欲被他盯得心烦，用手肘在他的腰上捅了捅，颇为不耐地说：“靠在我身上打喷嚏，可把你厉害坏了。传染源请自觉隔离自己好不好？”
慕少艾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闷闷地说：“哎呀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和你的工作嘛。”
“我信你才有鬼。”谈无欲在最后一份作业批改完后放下了笔，然后伸手把面前的作业本都揽在手中规制整齐，心里默默地数起了数，一，二，三……
没数到三十，慕少艾果然开口了：“怎么没看见羽人非獍的作业？”
“你一个生物老师还管我有没有收到羽人非獍的语文作业？”谈无欲睥了他一眼。
“呼呼，他跟几个小孩周末在我家写作业来着，作业应该是写完了的。”慕少艾面色不变地说。
“嗯？”谈无欲听到他这句话倒是颇为惊讶：“羽人非獍这么热爱学习吗？”
“是啊，可爱学习了。”慕少艾假模假样地笑了笑。
爱学习爱到坚决拒绝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课外活动”呢。
“那挺好的，素还真能瞑目了。”谈无欲啧了一声：“其实羽人非獍进校成绩还可以，就是其他杂事太多，分了他的注意力。努力一下还是能赶得上的。不过这不是我布置的周末作业，这是今天早上早自习的默写作业，他早自习的时候没来上课，风不知说他生病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生病了？”慕少艾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他周末去你那儿写作业去了吗，估计是被你传染了呗。”谈无欲说到这里，有些嫌弃地把自己的座位往旁边又挪了挪：“劳驾您离我远点，马上段考了，这节骨眼儿上我可不想生病。”
慕少艾笑嘻嘻地踹了一下他的椅子腿，踹完又想起来羽人非獍被他“传染”到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心虚地眨了两下眼睛后，慕少艾把杯子往自己桌子上一放，晃荡晃荡着便下楼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医务室前惠比寿的躺椅空着，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橘白色小猫正窝在上面晒太阳。
慕少艾知道学校里有那么一两只被学生积极饲养的流浪猫，但从来没见过，今天是头一遭看见。他觉得新奇便轻手轻脚地走近了躺椅，怕把猫吓跑了，没曾想那猫在学校里和人接触惯了，丝毫不怕他，只懒洋洋地瞅了他一眼就继续闭眼睡觉了。
慕少艾笑了笑，弯着腰在它头上摸了两把。猫甩了甩尾巴，没有拒绝。
惠比寿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见慕少艾凑在他的躺椅前撸猫，便没好气地走过去，先拉开慕少艾，接着在那猫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催促道：“走开走开，这小东西天天睡我的椅子，也太会享受了。你看看这都胖成什么样了。”
“呼呼，人怎么能和猫争躺椅呢，岂不是太不大气了。”慕少艾看着那只猫灵巧地从躺椅上跳起来一跃钻进了花园里，有些遗憾地说：“我才刚撸上那么两把。”
“你要是想撸就带根火腿肠跟那群熊孩子一起去抢一个饲养位吧你。”惠比寿拍了拍躺椅上的猫毛，可那些短短的绒毛黏得牢固，怎么也拍不下来，他试了两次都无果，干脆就这么躺了上去：“就是你们这些爱猫人士给了它在我的躺椅上造次的底气，你们每个人都该对我被沾满猫毛的毛衣道歉！”
“哎呀呀，你真的更年期。”慕少艾也不见外，自己从他的医务室里拎了把小椅子坐在他的躺椅旁，歪着脑袋问道：“惠比寿，我问你个事儿……”
“你想问之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学生吧。”惠比寿闭着眼睛拖长了音调缓声说。
“看来他真的来过了。是怎么了？发烧还是感冒？”慕少艾问道。
“都不是。”惠比寿动了动身子，变成侧躺的姿势，睁开绿豆似的小眼睛看着慕少艾道：“他的伤口碰了水，发炎了，被我一顿好骂。这些小男孩周末疯起来真是什么都不管。”
慕少艾轻轻啊了一声，一向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说起来……”惠比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音调，悄声问道：“慕少艾，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当老师？”
听到惠比寿的问话，慕少艾脸色缓和了起来，这个问题短暂转移了他对羽人非獍的伤口的忧虑。他轻声道：“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很奇怪，你都在这里当校医了，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当老师。”
“那当然不一样。”惠比寿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我是因为我老婆孩子才到这里来的，再说我原本也没有你有天赋，你可是被导师选进了研究……哎对了，你不是应该在导师的研究所里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盯着慕少艾疑惑道：“你手里的那些项目全都放下了？”
慕少艾摸了两下头发，过了会才开口道：“他已经不在了，那些项目也没有再继续了。我从研究所出来有段时间了。我现在觉得当个老师挺好的，你看你，过得不也是很开心吗。”
他声音轻软真诚，好像说的确实都是心里话，让人无从反驳。然而惠比寿不吃他这套，只是嗤了一声：“当初说婚姻是坟墓我这是跳进了水泥坑的也是你，这么几年你就换了口风我可不信。”
“慕少艾，刚见面那我确实没那么喜欢你。你那时候年纪比咱们同级的都小上五六岁，但成绩又是年级里最好，成天在学校里作天作地的导师也由着你，师兄师妹也喜欢你，我那时候挤破了头想进研究所，都没拿到名额，结果被你小子给捡到了。
不过也是因为你，我才意识到我当时选择的研究方向可能没那么适合我，有些时候做不对口的事情就算付出再大努力也抵不上天赋，因此我及时转了方向，还在新实验室的学长牵线下认识了我老婆。”
惠比寿看着他沉声道：“所以你也别怪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好好一个做研究的苗子怎么就跑来当生物老师了？你十四岁就进霹大了，十八岁就被导师带进实验室，一放假就跟着他去西苗那边的研究所做研究，不夸张地说你至今为止的半辈子都耗在医药研究上，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呼呼，原来我无意中给你造成了这么大影响。”慕少艾弯了弯眼睛。
“你别贫了你。”惠比寿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慕少艾夸张地“嘶”了一声，犹豫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就是因为半辈子都耗在医药研究上，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一直困在那个笼子里我偶尔会忘了我当初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现在也很好啊，我们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多难得。“
“我是不懂你有什么苦衷，但是这毕竟是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没兴趣多插嘴。总之你……唉！”
惠比寿见慕少艾始终那副淡淡的表情，摆明了是不想多谈这个事，也就只能无奈作罢，重新躺会椅子上翻了个身，不再去搭理他了。
慕少艾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等到上课铃再次打响的时候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59）
“你至今为止的半辈子都耗在医药研究上，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你我都知道这个研究做下去的意义究竟是在哪里，这个世上只有我明白并愿意为你们的持续投入。”
“喝一杯而已，年轻人嘛，再喝一杯怕什么？”
“不然你还想和他一起继续低眉顺眼地去求那些人？”
“……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的人，不能、不能停在这里！”
“我已经联系到了人，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会带你一起走。就是……就是到时候什么事都不好说，如果有个万一……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
“啪！”
手中的粉笔断成两截，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黑板上只留下一个因为用力过猛突兀留下的深深白点。
原本因为慕少艾背过课堂进行板书而变得有些骚动的教室被这突兀的声响吓了一跳，竟短暂地噤声了一秒钟。
粉而笔掉落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慕少艾瞬间清醒了起来。他面对着黑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呼气声，然后蹲下身子捡起那半截可怜兮兮的粉笔抬手扔进了讲台旁的垃圾桶里，接着举起剩下的半截粉笔把注意力转回了还没写完的板书上。
学生们见慕少艾没有异动，便极快地忘掉了这个小插曲，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慕少艾写完板书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淡淡笑容，开口说到：“这堂课最后我们来提前了解一下下堂课要讲的内容。DNA和RNA统称为核酸，你们班一向成绩最好，大家也都有预习的习惯，那我就来考考你们，它们俩有什么不同呢？哪位同学有兴趣尝试解答一下我这个问题？”
他的问题问完，讲台下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滴溜溜地转，过了一小段时间后，中排有个女生犹豫着举起手：“……五碳糖的不同。”
慕少艾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得很好。那除此之外你们对核酸还有什么其他了解？”
那女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第一排的一位男生更快地举起了手。
慕少艾冲他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起立。
那男生扶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颇为自信地说：“五碳糖是脱氧核糖，那就形成DNA，是核糖那就是RNA。核酸和核酸类似物在医学、制药和分子生物研究上都有重要意义，比如RNAi药物就曾经在艾滋病……”
男生还没说完，下课铃声就响起了起来，他有些失望地看了慕少艾一眼，慕少艾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等到下课铃结束之后，他开口看着男生道：“你说的都很对。段考以后我们会空一些，那时候我会给大家安排一些时间交流课外的生物知识。下课。”
下课的口令传达下去，即使是尖子班的学生也不免开心地从座位上窜了出去，满教室打闹。
慕少艾脸上的笑意随着“营业”时间结束逐渐消散，他把讲台上的课本收了回来，拿起自己的笔在课本上标注一下讲课进度，标注完合上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课本下还压着一本厚厚的教案，空无一字的封面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他翻开教案的第一页，羽人非獍遒劲端正的字体就出现在了眼前，而教案封面的背面，是一道明显的透明胶。
他伸出食指沿着透明胶的轨迹划过，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监控里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羽人非獍在看到自己的书包被划破之后抛弃理智愤怒还击的样子，原本笑意尽失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这生物作业确定是对过答案的吧？”乐波君站在教室门口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课本，有些怀疑地问到。
“你不废话么，我们班才刚上完生物课。再说了，慕少艾也不检查作业啊，你现在抄它干嘛。”来送书的男生不耐烦地对乐波君说。
“慕少艾不检查但是我们那个天天脸拉得能拖地的更年期班主任会查啊！”乐波君抱着书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卡塞到对方怀里：“得得得，拿去吧拿去吧，我就姑且信信你这个实验班里吊车尾的汉子。”
“你贫什么贫！”男生笑骂着打了他的脑袋一下，把怀里的点卡塞进口袋里，过了一会像想起什么，拉了一把正准备走的乐波君的衣袖：对了老乐，问你个事儿，慕少艾今天为啥心情不好。”
乐波君嘿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他妈怎么知道老慕今天为啥心情不好，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了。”
“嚯，你不是前段时间可关注他了吗，没事就去问习题，这事我都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就是今天上课有点走神。不过也不是我觉得他走神，是我们班那群女的觉得他走神，这不就看我人脉广，让我打听打听吗。”男生也嘿嘿笑了两声。
“我什么时候问习题了，我才不……”话刚出口，乐波君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脖子像被掐了一把，说话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才别别扭扭地说：“你是看上你们班那个小姑娘了还替人家打听慕少艾。我们班下堂课才是慕少艾的课，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了。赶紧回去吧你。”
说完他踹了那人一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进教室了。
风不知和其他几个男生见乐波君拿着课本回来便立刻知道了那是什么，蜂拥过去把他围住，全都伸着手去抢课本。乐波君被他们的手挠得不胜其烦，紧抱着课本嚷嚷着：“滚开滚开，老子花点卡搞来的你们都给我排后面儿去！”
一通混乱中他的余光不小心扫到了在他不远处的羽人非獍，沉默的“班草”正专心致志地低着头看着课本，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纱布翘起的一角，那是争斗留下的痕迹，据风不知猜测，多半和恨不逢的事情有关。很奇怪，从各个角度为他定义，这都是个可以称作“不良”的学生，但真的看到羽人非獍本人又很难起这种念头，他身上那种独特的、超脱了年龄的冷寂感让人无法和那些跟他有关的不堪传闻联系起来。
他原本并不认识羽人非獍，只是和风不知相熟，但从风不知承了羽人非獍情的那天起他们就成了一个没有言定又自然而然结成的小群体。虽然这个群体中他和羽人非獍并非亲密到可以称作“兄弟”，但羽人非獍的为人又确实让他没有微词，之前他打篮球和隔壁学校的人起了冲突，想也不想地就群发了条短信，结果最后及时赶到的只有喘着粗气的风不知和打工半路出来的、制服都还没脱的羽人非獍。
这是羽人非獍身上一个让他没有想通的矛盾感：气质上让人觉得有距离，可真得相处起来又让人觉得没有任何顾虑可言。
这种矛盾感他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也体会过，而且……
他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拍开了所有人的手，嘴里嘟囔着：“你们让开，我待会给你们送过去，反正老班要检查也是大课间检查，那之前我肯定给到你们手上。”
他都这么说了，男生们只能讪讪地离开了。
乐波君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跺了一下脚，抱着书往羽人非獍的位置上走去。
羽人非獍感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自然地停下了笔，转过头视线上台，对表情略带难色的乐波君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乐波君清了清嗓子，把书本放在他的课桌上，突兀地问：“生物作业，你要不要抄？”
羽人非獍的眼神里的疑问散去了一些，开口道：“谢谢。我写完了。”
“哦……”乐波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原地又转了两圈。
刚回到座位的风不知一听到这对话乐了，凑过来扒拉着乐波君的肩膀笑嘻嘻地问：“哟，老乐，你这干什么呢，怎么突然给我们羽哥献殷勤，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也够可以的啊，师生恋没戏了开始觊觎我们羽……卧槽！”
风不知揉着自己的肚子哀嚎着。
“我跟你说你再这么扯淡你女朋友还得跟你分。”乐波君凉凉道。
风不知哼了一声：“你这就是单身狗的丑恶嘴脸，你嫉妒。”
“我嫉妒个屁！”乐波君刚想上手掐风不知，却又想起正事，被风不知一通打搅他也没有忸怩的心态了，直白地对羽人非獍道：“羽人，刚才隔壁班那哥儿们跟我说慕少艾心情不好。”
风不知嘁道：“慕少艾心情不好你跟他说干什么？”结果还没说完就发现原本已经把脑袋转向习题的羽人非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乐波君不理风不知继续对羽人非獍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是别人说的，我听到了也就跟你说一声，随便你吧。”
说完竟转身就走。
风不知靠在羽人非獍的桌子上困惑道：“我说羽人，乐波君是不是青春期还没过去？这怎么跟炸雷似的……”
“……不知道。”羽人非獍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眼神追着乐波君的背影停留了一会，脸上不动声色，心跳却是快了几分。
乐波君知道什么了吗？
慕少艾又怎么了？
原本已经被习惯了的阵痛感又隐隐泛起，他下意识伸出手隔空往侧脸的位置放过去，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惠比寿那句“要是想毁容就尽管再折腾自己看看”，这句话在脑海中又奇异地和慕少艾挂在嘴边的“美学”理论纠缠在一起，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60）
然而下课堂并没有等到慕少艾。
班主任扶着眼镜面色沉沉地走进教室的时候，羽人非獍心里紧绷的弦下意识地松了力，可等他回过神来，更多的困惑又堆上了心头。
只是这次还没等他更多的是思考慕少艾究竟又去做什么了，他那位“更年期”班主任就已经率先开了口，用一种隐晦的讥诮语气说道：“高材生分到咱们这个班，确实是校长和主任给咱们班寄予众望了，就是忙是忙了点，教育局来调研还得让他去座谈会，可不就顾不上你们了，全科老师轮流给他代课，啧，排面。”
底下的学生见班主任阴阳怪气的模样也都识趣地垂下了眼睛，默默地把手里的生物课本换了下来。只风不知那片儿的几个男生趁着换书的功夫交头接耳了几句，立刻被讲台上的班主任呵斥着站到教室后面罚站十分钟。
“高材生”？
羽人非獍换课本的时候极快地把这个词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心道大概慕少艾真的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学历，才让他们这个众所周知的曾经高考失利的班主任有如此介词。那履历如此优秀的慕少艾，为什么要来他们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学里当老师，而且还……
他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强行把心里正欲蹦出的字眼掐死在萌芽期。
他正走神，不知为何耳边突然传来震得耳膜有些泛疼的剧烈声响，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便看到那柄被狠狠地拍在了自己课桌上的深黄色戒尺。
“我上的是什么课？你拿的这是什么书？！”
班主任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两颊微微凹陷进去，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也因此，他的眼睛永远被挡在一层厚厚的镜片后面，显不出任何情绪和温度。这个男人站在羽人非獍身边，浑浊的眼珠透过镜片冷冷地盯着他瞧。
属于不得志的中年人的陈朽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杂着粉笔灰的呛鼻气味，羽人非獍不动声色地把脸别开了一些角度。
羽人非獍很久没有和他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了，关于逃课这件事这他这个“坏学生”的身上好像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只要他不闹出什么让班主任掉了面子的事情，班主任就会当班上没他这个人，大家相安无事。
只是班主任今天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总是要拿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来发泄愤懑，不幸的是，他这个“坏学生”也不小心撞到了枪口——虽然他并不觉得拿错了一本书是什么稀奇事，也不觉得按照班主任以前的个性，会特意拿他开涮。
“羽人，最近上课挺积极啊？在我班上蹲了一年我都没见过你几次面，现在天天可以看见了，这是什么天降红雨的新鲜事？”
羽人非獍懒得去看他的表情，也懒得去理他语气里的古怪感，自顾自地把错误的课本收了回去。
“是真的学习积极性上来了准备好好学习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听说你周末的时候还去慕老师家补习了，孺子可教啊，可得继续保持。你们慕老师常课来不及给你们上，下课倒是动作得勤快，这可能就是高材生的教学方法吧。只不过现在高中老师可能不能私自开课外补习班的，希望你们没有……”
他说到补习的时候前排的学生忍不住偷偷转过头看向羽人非獍，在后面罚站的风不知和乐波君也不禁愣了愣。
“不是补习班。”羽人非獍把拿出的课本啪得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抬起眼睛直视班主任：“有道题不会去问问而已。您不要想太多。”
班主任大概和全班同学一样，没想到以羽人非獍的性格还会开口回呛，登时睁大了眼睛提高音量厉声道：“什么叫我想太多？！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羽人非獍淡淡道：“还上课吗？”
“上什么课。”班主任被气得两颊泛红，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冷笑了一声：“没有规矩的东西，跟没有规矩的人学，果然只会越来越没有规矩。”
“既然不上，那我先走了。”
说罢羽人非獍竟然真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擦过班主任的肩膀径直走向了教室门口。
班主任怒而转身，狠狠地掷出了手里的课本：“滚！以后不准再出现在教室里！”
羽人非獍的左肩突觉一阵闷疼，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始终没有回头。
大概在羽人非獍在教室门口消失了半分钟之后，不知是谁带起了头，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鼓起了掌，接着就像点烟了的鞭炮一样，口哨声和掌声瞬间响遍了教室。
班主任脸上的怒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用手掌狠拍着羽人非獍的课桌，在班里嘶吼着：“闭嘴！都给我闭嘴！全都给我罚站！”

慕少艾在校长办公室的会客厅里转了两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百无聊赖地待了十分钟之后，终于听到身后的门“吱嘎”响了一声，他快速地调整了下表情，理了理自己的上衣，专业百分百地转过头后，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压成了一个下塌的弧度。
“我……”
对方还未开口说出一句话，慕少艾突然拔腿就往与门相反的窗边跑去，只是还没触碰到窗户，身后就传来了那人略带叹息的声音：“锁了。而且这里是八楼，你总不能直接跳下去。”
慕少艾的脚步一滞，停在了原地，只是他也并没有转过身，只是沉默着用背部对着来人，似乎并不想和来客进行哪怕只是一个月眼神的交流。
站在他背后的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双肩上扛着代表职级和荣誉两枚肩章。那人把警帽拿在手里，眉宇间竟也是一副惆怅的样子。虽然慕少艾无意开口交流，可他总不能就这么让时间在沉默里流逝，于是他再次开口道：“认……慕少艾，我觉得我们总归是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南宫神翳在国外韬光养晦，不日就会重回苦境，这个时间我们蹉跎不起了。”
“你对我有什么怨怼我都明白，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是像你看到的那样。”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就算不为了我们和苦境，为了你自己和……阿九的父母，你也不能……”
“可以了。”
慕少艾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出声打断了他，转过身淡淡道：“这些话你一年前也是这么说的，但事情的结果我们都知道。要我说实话吗？”
他琥珀色的眼睛隐在窗帘投出的阴影里，无波无澜：“实话就是我不相信你们。”
“笏局长，一次的失败几乎葬送了半个实验室的研究员。”慕少艾的声音放得很轻，像一阵虚无缥缈的烟，却顷刻让被他称为“笏局长”的人喉头一紧：“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慕少艾不怕死……但是我暂时还不能死。”慕少艾半垂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地摊：“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说起来也有点可笑，我跑了大半个苦境躲到这里来当个生物老师，你们一个个的还是不让我安生。笏局长，你身上要务繁多，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他抬起头，脸上终于微微透出一丝笑意，只是过于表面，看得笏局长——笏政，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哎呀呀……我说怎么素还真告诉我教育局领导要来，校长非要让我接待，合着又是你下的套。”慕少艾摇着头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办公室那群熬到秃顶的老师看到我得此’殊荣’是怎样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还是不多说了，忙，马上段考了，实在没空。“说罢慕少艾又冲他笑了笑，抬脚就要离开。
只是走过笏政身边时，发间已现白丝的老人还是沉着声音又对他低声道了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随时欢迎你。”
慕少艾闻言轻笑了一声，举起左手在他面前摆了摆，终是离开了。

从学校的办公楼走出来的时候慕少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舒了一口气。走下两级台阶后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输进去了一个号码，不带停顿了吐槽了三四行后按下了发送键。
办公楼后面是一个比高二教学楼前更大些的花园，花园再后面就是霹中的操场。慕少艾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站了一会，盘算着自己今天上午的课大概是已经完美错过了，再去教学楼受那些阴阳怪气的调侃也没必要，还不如回家。可回家的脚步没走上两步，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起了个去操场坐坐的念头。
这念头来得过于猛烈，以致于他没做多少内心挣扎就拐了个弯往操场的方向去了。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上午的这个时候也没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只有隔壁篮球场零星地列着两个班的人，前面体育老师在说着些什么。
甫一踏进操场，铺面而来的被阳光晒过的青草的香气就扑了满鼻，有些柔润的塑胶跑道的触感通过鞋底被接收到，慕少艾双手插在口袋里，颇为不端庄地在跑道上蹦跶了两下，最后一下双脚紧紧地踩到地面上，他抬起了一只脚，做了个预备的姿势，接着在跑道上慢悠悠地跑了起来。
他很久没有做过长跑这项运动了，上一次恐怕还得追溯到一年前。
他听着脚下被摩擦的地面发出的声响，听着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引起心脏砰砰地跳动，听着从双颊略过的带着寒意的风，似乎穿越了时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炙烤的温度。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滴落，耳边的摩擦声、心跳声、风声不知何时被尖叫声、吵嚷声、玻璃器具摔在地面上的破碎声替代，在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的胸腔开始逐渐地蓄起一股力，推着他不断地奔跑，跑过一间又一间实验室，但是原本短短的长廊今天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那间他想要找到的实验室，于是他只有不断地用力推开门、退出、再推开……
“慕少艾！”
耳边有人冲着他大喊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腕拽着他停了下来。
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嗓子被风摧得生疼，连话都说不出来，抬起眼睛，面前的人有着青涩面容的人好像出乎他的意料，又好像理应如此，再不该有别人出现在这个跑道上。
于是慕少艾短暂地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这一笑好像拂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狼狈和疲惫，只是他也立刻就卸了力，差点就坐到了地上去。
羽人非獍握着他的手腕看了他半晌，默默伸出另一只手抹了一把他额角的汗，又在他快要坐在时一把把他拉了起来，对他道：“别坐下，刚跑完要多走动。”
“走不动。”慕少艾小小地啧了一声，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走不动也要走。”羽人非獍拉着他的手腕在前面慢慢走着，慕少艾不得已只能随着他的步调也一起走动起来。
两人沉默着走了半圈后突然同时开口道：
“你的脸怎么样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
大概是话出口的时间太巧，紧紧地撞在了一起，慕少艾看着羽人非獍有些尴尬地别开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扯了一下自己的手，凑过去小声对羽人非獍道：“同学，我还以为你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呢。”
“……那你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做这些奇怪的事。”
羽人非獍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哎呀呀……慕少艾有些为难地说：“我在你们上课的时候来操场一个人跑步，怎么是在你面前做奇怪的事？你诬蔑起我来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下羽人非獍算是彻底不愿意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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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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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两人不急不缓一前一后地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后，慕少艾怀着总不能和孩子多计较心态还是先开了口，只是他的嗓子还有些疼，只能往前追了两步凑近羽人非獍轻声问道：“惠比寿说你今早去换药了，没事吧？”
羽人非獍虽然没有看他，但也特意慢下了步子，没什么多余情绪地回了一句没事。然而脑子里却又重复地想起了在教室里自己那段没由来的“美学”回忆，比这更没由来的是，他的心情似乎比起刚才又坏了那么一点点。
慕少艾哦了一声，说了句没事就好，过了不到半分钟，之前那个被拒绝的话题又被他重新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这个在前些时候被嫌弃的话题在此刻听来好像让人舒坦了许多，于是羽人非獍倒也没有继续沉默，反而直白地说：“和傅老师吵了一架。他让我出去，我就出来了。”
闻言慕少艾有些惊讶地看了羽人非獍一眼。
羽人非獍虽然偶尔会和自己闹别扭，但闹别扭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实在也不能怪人家不懂事，除了自己之外，看羽人非獍待人处事的作风，全然不像是会当堂顶撞老师乃至从教室里出走的性格，要不是什么地方戳到他的怒点了，他也肯定不会做出这种浪费感情和时间的举动。
于是慕少艾从自己的能想到的原因里挑了一个自觉最接近的，开口问道：“他是在教室里怎么欺负你了？”
接到羽人非獍有些无语的眼神之后慕少艾又快速地补充道：“那可不是吗，他要是没欺负你，你做什么跟他吵架？你根本也不是那种会故意惹事的性格。”
羽人非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我是什么性格？”
慕少艾笑了笑：“这还没到期末评价的时候，额外的评语工作那是另外的价格。”
羽人非獍见他又有打太极的架势也干脆不再追问了，语调淡淡地对他说：“走这么多差不多可以了，我先走了。”
慕少艾听到他的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下意识问道：“你去哪儿？不上课了？”
“傅老师让我不要再出现在教室里，至少今天。”羽人非獍的眼神微微下垂，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腕的慕少艾的手指，略有上升的体温被传递到身体里：“干脆出门去找找工作。”
慕少艾愣了一下，接着长长地哦了一声，立刻松开羽人非獍的手腕去摸自己的口袋：“哎呀呀……原来是催工资来了。”
黑色的皮夹被从上衣口袋里拿了出来，慕少艾数了十几张红色的钞票拿在手里伸到羽人非獍眼下：“收好哦，就带了这么多现金。”
羽人非獍看到那叠红色钞票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被风吹得僵冷，无论如何就是抬不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慕少艾跟他提起结算工资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么难受，甚至有些从未预料过的难堪。
然而事实上他和慕少艾现在有除了课堂之外的联系也仅仅是因为这界限模糊的雇佣的关系，说得再直接些，慕少艾也曾经试图把他们上床这件事放进这几张钞票里，不管是玩笑还是慕少艾真的思考过这一可能，只单单是想到这一层，他都觉得面前摆着的这些钞票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看着慕少艾拿在手里的钱，羽人非獍原本黑暗凌乱如深夜的沼泽一样的、埋藏着无数的自己不理解的情绪的心好像突然亮起了一簇微小的火苗。
慕少艾手里的钱让这些事情条理清晰地在他脑子里连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会对慕少艾暧昧的态度生气。
为什么会答应慕少艾的请求。
为什么看不到慕少艾会想问他在哪里。
为什么会因为傅老师对慕少艾的评价而一反常态地顶嘴。
为什么听到慕少艾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归结为“工资”的时候会觉得难堪。
为什么慕少艾说“不要喜欢我”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莫须有的暴风雨。
“铃铃——”
整个学校的突然一致响起了略显刺耳下课铃声，原本安静到仿佛陷入了沉睡一样的校园瞬间被惊醒了，细小的声响从围绕着操场的教学楼里传来，越演越烈，空荡的走廊上逐渐涌进一个个黑点，慢慢地占领了一座座楼层。
这样一个清冷的、被班主任赶出教室的早上，羽人非獍一切不解的答案也被这阵突然的下课铃吵醒了，它疯狂地从羽人非獍的心里钻出来，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跑遍了羽人非獍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他的血液变得滚烫，心跳变得急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苍绿色的眼睛默默地盯着面前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对他迟迟不出手拿自己的工资有些困惑的慕少艾。
慕少艾的两颊还有些微微发红，那是因为他在完全没有热身的情况下绕着操场跑了两三圈的缘故，因为体温上升加上跑步的时候有风迎面吹来，他的眼眶也有些红通通的，和他的鼻尖一样。
本来该是很狼狈的模样，可放在慕少艾这张白皙圆润的脸上，又显得有些可爱。
是的，可爱。
他觉得他好看，也觉得他可爱。觉得他说话让自己不胜其烦，又觉得他不说话让自己沉闷万分。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和慕少艾做那些事是为了什么。
但是也因为这个，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慕少艾会说那句别喜欢我。慕少艾自然是比他清醒了太多，说不定比他还要早上许多时间就看懂了他的想法，只是迁就着他幼稚的、不自知的情感表达，委婉地对他说着不可以。
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收紧了又松开。
操场的入口处也开始有人聚集，抱着足球的男孩呼朋引伴地走进绿茵场。
羽人非獍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抬起手，极快地从里面抽走了一张，利落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便要走。
慕少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开口喊住羽人非獍道：“喂，羽仔，当初有说好，我给你的薪资……”
“不用了，就这样就够了。”羽人非獍和他隔了有一些距离，只是微微地侧过一些角度，这个角度巧妙地掩藏了他脸上的伤口，慕少艾恍惚想起，他第一次和羽人非獍见面就是在这个操场上，在这个跑道上，而他第一眼在月下看清的，也就是羽人非獍这个角度的侧脸，一张干净的、属于少年人的侧脸。
“……教案我不想写了。”
羽人非獍只是动了动嘴唇，却让慕少艾的心跳漏了一拍。

（62）
推开门，慕少艾把课本和教案随手扔到玄关的柜子上，刚准备换拖鞋，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发现又是一串陌生的数字，电话响到第三声他就没什么犹豫地接了起来，力一卸斜靠在柜子上对着电话拖着音调说：“我还以为你多少会因为情报失误产生一些尴尬的情绪。”
电话那边听到他的话反倒笑了两声：“我为什么要尴尬，难道不该怪你自己点太背么？”
“呼呼……”慕少艾一边慢腾腾地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边说：“你一早就知道笏政是来找我的，如果我没猜错，笏政甚至和你取得过联系。当然……你也就是知道以他的能力找不到你，不然你才不会惹这个麻烦上身。所以啊朱痕……”慕少艾踩上棉拖鞋，脱掉了厚厚的毛衣开衫：“你要是告诉我你躲在哪里才能做到完全隐形，我就考虑不计较你这次的叛徒行为。”
“北极。”对方正儿八经地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更为严谨地补充道：“因为我每次都是抢不同企鹅的手机跟苦境联系，所以他们找不到我。”
“……”慕少艾无言以对，大约过了一分钟才冷淡地回道：“企鹅在南极。你给我发个定位，我今晚就打车去找企鹅。”
“哈哈哈！慕少艾你这是怎么了，一个笏政就让你烦心至此？”对方语气里满是挪揄：“笏政为什么会去找你，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要是想走，我早就可以帮助你逃走，但你从来不是抱着要离开的打算，你至今还留在苦境，放任自己的信息在网上乱传，你打的什么主意可骗不了我。当然，如果你现在真的想走，我是百分百赞同的，可你是吗？”
“滴——”
空调被启动，源源不断的暖流从狭窄的输风口被送了出来，缓慢地占据整间屋子。
“我有的时候希望我是。”慕少艾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把后背交给沙发柔软的靠背，眼神没有聚焦地投向沙发前的几净的茶几。
“……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笏政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对方那头沉默了几秒后沉声说到。
“现在不是助力与否的问题。”慕少艾盯着茶几那块看了一会，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倏然收回了眼神，闭上了眼睛，抬起手按着自己的鼻梁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必须和他们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让事情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发展。更何况，我确实也没有完全信任笏。不过，虽然我今天还是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但是从他的语气，我还是觉得他们当时的计划里有我不知道的部分，而且他至今都没打算告诉我。”
“你每天想这么多东西不会觉得自己用脑过度么。”对方听完他的话，淡淡地回了一句：“笏政，翳流，你以为自己真的能通天？”
听到用脑过度四个字，慕少艾啧了一声，有些头疼地说：“我还真没觉得我自己能通天，不过我现在面对的情况大概比你脑补的还要复杂一些。我不仅要面对我的前上司和旧恩怨，还得面临各种职场挑战，说出来你敢信？就我带的那三班的班主任，每天看到我都白眼翻上天，呼呼……整个办公室里一个可心漂亮老师都没有，只有看到这些学生的时候能短暂感受到青春的荷尔……”
说到这里慕少艾突然住了嘴。
唯一让他能感受到轻松和愉悦的青春荷尔蒙今天也是反常得厉害。
“你最近说话老是说一半，我没听说过当老师还会有这种后遗症。”电话那头凉凉道。
“哎，你不懂……现在的小朋友，一个个难搞得很……”慕少艾喃喃道，说着他又看向了那个茶几：“或许过几年等他们长成无聊的大人之后才能明白，拥有一段没有任何负累的关系是多难得。”
“……听你说别人难搞真是一点公信度都没有。”话筒里的声音笑道：“谁碰上你都没有好事，我只能祝福他早日脱离苦海。”
慕少艾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阿獍，你是不知道今天你走了之后老班气成什么样子，原本就秃的头顶显得更加锃光瓦亮了！”风不知在风中哆哆嗦嗦地蹦跶着取暖，一边蹦跶一边还对着羽人非獍口齿不清地复述今天班主任发飙的模样。
乐波君看他被风吹得鼻涕都快出来了，受不了似的拽了他一把说：“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地儿说话！就非得在风口唠嗑啊！”
羽人非獍捏着口袋里的一百元钱有些出神，对乐波君的提议不置可否，风不知倒是迟钝地哦了一声，连忙扯着羽人非獍的袖子跟在乐波君后面说：“前面有家网吧，这个点儿了除了酒吧也就网吧开着了，酒吧不行，我要是去酒吧我女朋友一准生气，我们去网吧聊。”
乐波君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谁他妈要去酒吧了，你能别每句话都带着你那刚失而复得的女朋友吗，小心太浪了明天就没。”
“我踢死你个乌鸦嘴。”风不知说罢还真的踢了乐波君一脚，因为他还没松开羽人非獍袖子，反倒把羽人非獍猛地往前带了几步。风不知没想到羽人非獍居然轻易被他带走了，也是愣了神，结果同时状况外两人都没站稳都因为这突发情况没站稳，踉跄两步一起撞到了还没来得及躲避的乐波君身上。“嚯！”乐波君艰难地揉着自己的背后埋怨道：“我说你们俩今天干什么呢，谋杀啊。”
风不知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转头问羽人非獍：“羽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啊。跟老班吵了一架而已，不至于吧，离班出走的时候那气势不是虎得很，怎么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
“羽人哪有失魂落魄，我看是你今天太兴奋，如果下次没进步还是没有女朋友哈我再次提醒你。”乐波君幸灾乐祸道。
“别再唱衰我了！！马上就段考了我已经很紧张了！我这次明明有努力学习，阿獍你说对吧？”说完风不知不服气地去找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的胳膊被风不知的轻轻撞了一下，一直缩在口袋里握着那张红色纸币的手这时才终于松了开来，他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垂着眼睛，有些突兀地说：“进步了就可以是吗？你加油。”
面前的两人听到他的话都呆了一呆，琢磨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概羽人非獍是在重复乐波君的那句话。原本羽人非獍从不参与这类话题，他们偶尔在吵闹的时候提到羽人非獍也不放在耳里，随他们闹，现下这个回应就让人觉得有些惊悚了，尤其是对于风不知来说。
他咽了一下口水，凑过去小声问道：“我说阿獍，你和姥无……”
身后的乐波君突然猛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他嗷呜一声，急忙转了话头：“琼……嗷呜！”
乐波君又掐了他一下。
“你他妈神经病啊老是掐我……卧槽那是不是姥无艳？”
就在风不知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乐波君身后不远处的巷口，有个女生被几个人推搡着进了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他话音刚落，羽人非獍和乐波君便都向那个方向看去，只是那群人消失得太快，短短几秒的时候已经完全消失在巷口了。
三个大男孩对视了一眼，一齐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巷子的角落里果真有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围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羽人非獍三人没再多犹豫，甚有默契地把书包甩在地上举起拳头抡了上去。
最外面的小混混猝不及防被从后脑勺上袭击了一下，当场就捂着头哎呦哎呦地蹲在了地上，剩下的五六个人这才发现背后的三个不速之客，只是羽人非獍他们来得太突然，混混们被击倒了两个才完全反应过来抄起地上的砖头进行回击。
风不知一眼就看到了有人拿了砖头，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举了起来威胁到：“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现在走我们当无事发生！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会怎么样，我舅舅可是警察局的！”
他话音还没落乐波君就被对方往肚子上踹了一脚，滚在了地上，羽人非獍当时正握住了一个人的手腕，见到乐波君负伤他眼神一凛，猛地把手中的混混掉了个个转过来按住肩膀猛地往墙上撞了一下，那人当即就后仰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两三个人看到羽人非獍月光下表情森然的样子居然就还真的怵了很多，连忙扔掉手里的砖头跑走了。
羽人非獍盯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向地上的乐波君伸出手，乐波君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回握住他的，借着他的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风不知穿过地上还在哀嚎的人跑到抱着书包蹲在墙角哭泣的姥无艳面前，扶着她站了起来，在羽人非獍的示意下四个人拎起地面上的书包往大道上走去。
等完全离开了那条幽深的小巷子，姥无艳才勉强抬起了完全被泪水沾湿的脸，只是她被吓得厉害，现在仍然只是抽噎着，完全说不出话。
羽人非獍三人倒也没处理过这种问题，诡异地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羽人非獍在另外两位的眼神“推举”下开了口，然而他并没有问怎么了，只是说了三个字：“恨不逢？”
姥无艳红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风不知和乐波君默默对羽人非獍竖起了大拇指。
“去报警或者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羽人非獍沉声道。
姥无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先是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上地摇起了头。
羽人非獍皱起眉头。
这时候乐波君倒是揉着肚子替她开口道：“你们别说我八卦，这事大家都知道。羽人，姥无艳父母在外地，现在属于借住在她表姑家，她姑根本不管她的事。报警也很难，恨不逢也未成年啊，家里关系又多，他在外面横行霸道不就是仗着不怕出事么。”
羽人非獍看向风不知。
风不知举起双手：“我刚才是骗他们的，我舅舅只是个开KTV的。”
羽人非獍沉吟了片刻，建议道：“……老师呢？”
乐波君闻言点了点头：“这个倒是靠点谱，倒不是说能处理恨不逢，你看能不能搞个住宿生的名额，在学校里恨不逢还是不太敢乱来的。”
“今年……”姥无艳抽了两下鼻子无奈道：“今年已经住满了，我们班主任说没有名额了。其实我以前跟我们班主任提过这事，但是他觉得是我不好好学习惹来的麻烦，而且也不太相信我的说法，不是很想给我通融这件事。”
“素还真？”羽人非獍思索了一下，似乎也只有素还真有话语权能决定这件事。
“……不敢。”姥无艳小声道：“我们班没有主任的课，我不敢去找他。”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不敢！我们仨到时候帮你作证不就行了！”风不知一拍大腿。
“其实我觉得这事还是不要说出去比较好，最好能换个方式帮她找到宿舍。”乐波君阻止风不知：“学校里风言风语已经很多了。”
听到乐波君的话，姥无艳的眼神黯了黯，她偷偷地抬起眼睛看向了羽人非獍。
“对了对了，慕少艾啊。”风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撞了一下羽人非獍的胳膊：“要不你跟慕少艾说说说，让他问问素还真？”
“……”
羽人非獍看了一眼双手紧抱着书包，竭力把自己像鸵鸟一样埋在双臂间的姥无艳一眼，犹豫了一会，轻而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63）
然而第二天羽人非獍刚踏进三班教室在的那条走廊就看了站在教室门口抱着肩面色阴沉的班主任。
他的脚步当下便停住了，心里无端觉得有些可笑，昨天晚上他在寝室里辗转难眠无非是因为他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尚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慕少艾，甚至是向他做出请求，却全然忘了自己已经得罪了班主任，能不能继续到教室里上课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想到这里他卸下了力气，原地转个身沉默地把后背交付给了楼梯口的墙壁。
从他面前路过的学生不断，见到他站在那里总是会悄悄地多看上两眼，当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见识了昨天课堂上的一场骚乱，十分明白他为何在这个拐角处停住了脚步，于是便不约而同地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羽人非獍被他们盯得有些烦，终于在三分钟之后扯了一下自己背包的肩带，转身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下了楼，只是好巧不巧的，还没下去两层，就在楼梯上撞见了跟背着书包的素续缘一起上楼的素还真。
素还真当时还在打着电话，没太注意面前的情况，素续缘眼尖手快，一把抓住了正跟他错身而过的羽人非獍：“羽人，你不去上课了吗？”
羽人非獍敷衍地嗯了一声手臂微微用力想挣开素续缘的手，可热心的班长还没理解他的意思，更为热心的年级组长素还真就果断地挂了电话，站在比素续缘更高一阶的楼梯上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不去上课怎么行呢，赶紧和续缘一起上楼吧。”
羽人非獍下意识地想无视他的话赶紧离开，可脚还没抬起来，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来上课的真正目的。他转过头看向素还真，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犹豫的一秒钟后开口道：“素老师，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您现在方便吗？”
素续缘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的爸爸，却发现素还真好像也被羽人非獍难得的示弱姿态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可见惯大场面的素组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马脚，那双原本因为学生出乎意料之外的询问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还滴水不漏地回道：“当然。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续缘，你先去上课。”
素续缘的眼睛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打了个转，最终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背着书包上楼了。
“走吧。”素还真拍了一下羽人非獍的肩膀：“其实我也早就想找机会和你聊聊了。”

“你的意思是，想问我能不能帮姥无艳办理住校手续？”
素还真原本正准备接水，听到羽人非獍的请求之后饮水机的按钮都没有接着按下去。他站起身来看着羽人非獍问：“理由是什么呢？咱们学校的宿舍名额有限，一般都是开学当天办理结束，可从来没有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再来办理入住的。”
“她最近……”
羽人非獍刚想开口，却突然想到了乐波君的话，学校里现在对姥无艳的风言风语很多，贸然在老师面前提起她在校外遇到的事情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虽然相信素还真的为人，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素还真就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最近和家里关系不愉快，又想专心学习，所以想住校。”
羽人非獍看向素还真。
谁知素还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这个年纪和家里闹别扭不是常有的事么，哪有隔夜仇，因为这个就突然要住校我这里可没法帮她争取。再者说，她想住校怎么不自己来说，告诉她班主任也是可以的，哪有通过你的嘴来告诉我的道理。”
热水流进陶瓷杯里，升腾起一阵白色的水雾。
素还真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水，开口道：“羽人，先前我调监控看过，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也都清楚，你的事情我远比你想象的知道得多。”
羽人非獍闻言，苍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素还真。素还真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大概因为之前羽人非獍很少这样直接地和他对视，他的细碎刘海时常会把他原本就低垂的眼睛遮蔽得更紧，这样他总下意识以为羽人非獍只是个孤僻的孩子。然而他这么看着素还真的时候，素还真难得地，从一个高二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具有攻击性的防备。
然而这种攻击性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下，还没等素还真从他的眼睛里探究更多的东西，他就已经把眼神收了回来，恢复了之前疏离的模样。
素还真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我一直希望能给你一些你需要的帮助。但是首先，我希望关于姥无艳的请求，你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说清楚，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做出判断的真相。”
“我会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自己把事情告诉你。”羽人非獍淡淡道：“我没有权利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的事情说出去。至于我的事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但是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更多的帮助了。”
素还真见他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素还真捧着茶杯等他说话，没过两秒钟羽人非獍果然开口了，只是说出的话依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羽人非獍说：“我自己的事情，请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素还真哑然，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谢谢。”
羽人非獍转过身，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素续缘戴着围了一半的围巾背着抱着收好的语文作业来到高二组老师的办公室。
慕少艾正准备回家吃饭，没曾想看到围着围巾的素续缘像见了新大陆似的，热络地迎了上去捏了捏他围巾上的紫色绒球，笑道：“哎呀呀，素小宝，你爸从哪儿给你买的这围巾，太可爱了吧。”
“你别给他玩坏咯。”谈无欲看了一眼慕少艾作乱的手提醒道：“那可是素还真去四魌界做交流的时候带来的兔毛围巾，进口货。”
素续缘被他闹得耳朵尖红红，抱着一大叠作业左拐右拐想躲开他的手。
“慕少艾你别欺负我儿子。”拿着公文包的素还真从门外走进来，笑着往慕少艾手背打了一下。
“呼呼，有儿子就是了不起哦。”慕少艾撇了撇嘴。
素续缘好不容易把作业本在谈无欲桌子上放好，转头一见素还真来了，忙上前问道：“爸，你今天跟羽人聊了什么，他早上还是没来上课。”
“没去上课啊？”素还真哎呀了一声：“你看我，刚想起来早上跟他有的没的说了半天，被他带偏了，没想起来跟他说正事。”
慕少艾听到羽人两个字，原本已经踏出了半步的脚没头没脑地又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趴在了自己的椅背上冲着素还真问：“有什么新八卦来听听。”
“你可真是无聊透顶，小屁孩的八卦你也要听。”谈无欲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慕少艾也不介意，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摆出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看向素还真。
“也没什么，就是他今天早上跟我说想找我帮个忙，随口聊了两句而已。我今天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最近上学这么准时，是不是之前的困难解决了，结果他根本没给我机会问。”素还真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罢他看向慕少艾：“说起来我之前听师弟说，羽人还有去你家补习功课，你对他的情况有什么了解么？”
慕少艾听到他的话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接腔，而是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调侃道：“……哎呀哎，抬举了，我能有什么了解，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都是去找你的吗。”
“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谈无欲凉凉道，只是吐槽完慕少艾他也难得多嘴了一句：“什么忙？羽人非獍那个性子也有找你帮忙的一天？”
听到谈无欲这话素还真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早上我也有被惊到，而且，他找我是为了帮一个女同学办住校的事宜。”
“得。”谈无欲拍了一下手：“伟大的年级组长，人家这是早恋到你面前来了，你还不赶紧来个杀一儆百。”
“谈老师，你也很八卦嘛。”素续缘哈哈笑了两声。
“嚯，素还真，你教的好儿子。”谈无欲笑着拍了一下素续缘的背，正想转头跟慕少艾说话时，却发现慕少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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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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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事情就是这样。”羽人非獍靠在操场的栏杆上眼睛看着绿地上在不同的球员间被来回传送的足球，声音低低地告知乐波君和风不知素还真的态度。
“不然直接告诉他为什么得了。”风不知双手在栏杆上用力一撑，稳稳地坐了上去，他低头冲身边的羽人非獍道：“左右都是恨不逢欺负姥无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要不怎么说你一根筋呢。”乐波君嗤笑了一声：“既然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姥无艳早就应该告诉素还真了才对，拖到现在还没有让别人知道这事，不是她跟恨不逢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情纠葛就是恨不逢手里有她的把柄，她不能随便把恨不逢暴露出去。”
风不知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摸着脑袋不解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看姥无艳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自愿的啊，眼睛都哭红了。哦对了，慕少艾呢，慕少艾怎么说？”风不知兴冲冲地问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的眼神还是没什么焦距地放在远处，过了一会才语调平淡地回道：“没遇见他。”
乐波君在他身边犹豫了两秒，咬了咬牙低声问：“羽人，你们吵架了？”
羽人非獍闻言收回了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或许是没被羽人非獍用这种严肃的眼神看过的缘故，乐波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在试探到了极端危险的界限一般。羽人非獍“没有”两个字带着森冷的寒意，瞬间浇熄了他的好奇心，他只有略显尴尬地“哦”了一声。
没曾想过了不到一秒钟，羽人非獍又紧接着补充道：“我和他不熟，你猜错了。”
这画蛇添足的话突兀到连迟钝的风不知都察觉到了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个打哑谜的人问：“你们在说什么玩意？有没有好心人给我补个课？”
“猜错了的话那是好事，猜对了也不是坏事。”乐波君的手心里虽然起了汗，但羽人非獍这句话不知为何又让他有了一种诡异的底气：“我想说的是，我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的。”
羽人非獍似乎对他这句话很惊讶，之前两人之间略显剑拔弩张的气场瞬间就消失无踪。羽人非獍定定地看了他有一会之后，薄薄的唇微微地动了动，吐出了两个不合时宜却很想让他说出口的字：“……谢谢。”
风不知莫名其妙地唉了两声，即使完全没搞懂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乐波君说道：“对对对，我们俩跟你肯定是一边的！但是现在这件事跟我们俩和你是不是一边的有啥关系呢？”
羽人非獍和乐波君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一分！”
足球被笔直地射进了门里，裁判高声喊着红队得一分，球场上的高中生们不顾冬日的严寒兴奋地把衣服脱了下来扔到了半空庆祝起来。
“姥无艳不想说的话，只能试试从恨不逢那边有没有解决办法了。”
羽人非獍看着面前热烈的庆祝场面沉声道。
“哇不是吧，你要去招惹恨不逢？我可听说他上次找你麻烦不成还被老素下令让门卫把他拉进黑名单永远不能进咱们学校，可气你气得紧啊，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吗。”一阵大风吹过，风不知搓着冻僵的耳朵对羽人非獍的提议表示不同意。
“也不用直接找他。”乐波君插嘴道：“咱们这儿不就有他的小帮手吗。”
乐波君话音刚落，羽人非獍就想到了寝室那个小个子室友。可那位显然跟自己没有交情，不至于帮自己打听更多的事情。
乐波君看羽人非獍没有会意，干脆直接道：“琼玦啊！”
此话一出，吓得风不知直愣愣地从栏杆上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他叫嚷着对风不知道：“不是吧哥哥，你让羽人去找琼玦那个小疯子跟让他直接去恨不逢那儿送死有啥区别。”
乐波君啧了一声：“当然不一样，琼玦喜欢羽人啊，美人计你懂不懂。琼玦跟恨不逢家是世交，对恨不逢和姥无艳的事门儿清。我觉得可以让琼玦疏通疏通恨不逢的心理，让他别找姥无艳麻烦了。”
“我的天哪……”风不知一脸不忍直视：“你让羽人跟琼玦说劝恨不逢不要找姥无艳麻烦，这跟让兔子跟狐狸说让狼不要吃羊了有什么区别，小心兔子和羊都给牺牲了。”
“……我不同意风不知的比喻。”羽人非獍无奈道：“但我觉得他的判断没什么问题。”
乐波君耸耸肩：“那没办法了，干脆让姥无艳直接跟素还真坦白吧。”
“哎……”风不知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觉得让慕少艾去说服素还真比较靠谱，我才不信素还真还会问慕少艾要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的。”
羽人非獍没做声，只是默默地把书包背了起来对他们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你还去找工作啊？别了吧这大冷天儿的，我看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雪了。你就跟老傅服个软呗，他就是这种人，你也知道他当年高考失利才上的师范当的老师，这几年吧过得也不顺，更年期了。”风不知劝道。
羽人非獍摇了摇头，只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乐波君和风不知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挥手。

晚自习的时候羽人非獍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慕少艾坐在讲台上打瞌睡，每次醒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看到什么。
昨天他被笏政的话扰得心烦，脑子里又想起了许多已经在脑海中暂时被搁置的事情，一时间竟也没有察觉羽人非獍那天在操场上为什么突然对他变了态度。等睡了一觉起来，心情完全平复了之后才恍然昨天他和羽人非獍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羽人非獍有些喜欢他，这件事简直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高中生的喜欢太过宽泛，对于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具体的概念，他对于羽人非獍喜欢他这件事的态度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很正常，但也就仅此而已，毕竟谁会去讨厌一个甚至可以满足青春期性需求的对象呢，唯一一不同的地方是，羽人非獍现在察觉到了自己喜欢他。
这对他来说可能不是困扰，但是对羽人非獍来说可是个大麻烦。
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男孩现在忐忑和不安的心情，也可以想象得到羽人非獍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羽人非獍的内心和他冷淡沉默的外表不同，他是个情感细腻的孩子，他注定要经受更多的情感拷问和煎熬。
所以他才更早的时候就提醒、建议过羽人非獍，不要喜欢我。
一种低级又直接地暗示手法，即使羽人非獍现在不能理解，他也必须要给他这样一种暗示和引导。
爱应该是平等且相互的，他注定不能给予羽人非獍那份应得的、珍贵的爱，不管从哪个角度。
这件事的脉络如此清晰，以致于他觉得不应该出现任何其他的变数，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羽人非獍的关注也远远超过了“应该”的那部分，以致于在面对羽人非獍笨拙的情感表达的时候他也会有片刻的蒙圈，在看到羽人非獍的时候他也会做出一些计划之外的动作，甚至在听到素还真没头没尾的“八卦”消息时冒出一些奇怪的情绪。
慕少艾在讲台上打了个呵欠。
有段时间靠安眠药过活，睡眠极其不规律，时常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后来因为来学校里上课，勉强断了安眠药，再后来和羽人非獍保持了频率不定的“地下活动”才算恢复了相对正常的作息。可悲的是这两天又有旧态重返的架势，呜呼哀哉。
“滴——”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又一个全新的号码蹦到了显示屏上。
慕少艾划开手机，只见那封没有来信人的短信上干巴巴地写着：不管你最后的选择如何，我随时等你的联络。
慕少艾嗤笑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把手机丢回了口袋里。

（65）
因为担心恨不逢的报复，这两天姥无艳都没有来上学，对于羽人非獍短信给她的素还真的回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羽人非獍最终也只收到了一句拒绝意味的“谢谢羽人，不用再为这件事费心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
羽人非獍坐在寝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行字，只觉得被一种更深的无奈感擒获、。
校园的暗处有时并不是比社会来得温和，相反因为年龄的庇护，只会惹来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虽然知道姥无艳对于恨不逢的宽容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恐惧，但归根结底让姥无艳痛苦的根源还是两人从不对等的沟通地位。她的好样貌和疏离的家庭环境给了这种畸形关系生长的温床，而她现在的能力也完全无法解决这种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
羽人非獍为她感到难过，不止是因为他也在更早的时候遭遇过类似的境况，更多的是因为他明白姥无艳也曾经在他身上寄托过希望，或许还曾因为他有过一些慰藉，可作为姥无艳慰藉的他并没有办法给予她真正需要的东西。
姥无艳不是没有挣扎过，她孤注一掷地递出的那封情书是对过去生活的宣战和告别。只是那时候羽人非獍不明白那封情书代表的含义，可如今明白了却也更清楚那是自己不能做出的回应。
他的手指在回复键上停顿了很久才敲出一句有些干瘪却是在他认知中最为有用的话：
有问题打给我或者风不知他们都行。
他的短信传送出去后姥无艳没有再回复。他知道姥无艳想听他说的不是这个，但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给她更多的期望或许才是真正的残忍。
手机的短信传送页面消失后只留下收件箱里满满当当的广告短信，密密麻麻的活动信息中零星地夹杂着一两条风不知或者乐波君的消息。他静静地在滑动了一会手机收件箱，想着其实自己的情况比起姥无艳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姥无艳喜欢他的时候也未必知道他的生活是多么的糟糕：失踪了接近两年的养父，近乎于无的社会关系，满学校飘着的流言蜚语和难以为外人道出的童年生活。
他的生活会好转么？
当然不会。
他像一粒沙尘飘浮在空气里，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落下但哪里都不是属于他的归处。等到高中毕业之后他就会从这间寝室里搬走，随便地在某个出租屋里落脚，然后继续他的工作。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会再拥有学生的身份，一个可以让他光明正大地暂时性抛掉所有现实里的烦恼一头扎进书本里的身份。
他想起他的母亲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抽着品质低劣的香烟看着他说，要不是当年有了你这个小孽种，我也不会高中都没有读完，你才是毁了我一辈子。但我现在还得养着你，讽刺不讽刺？
女人看着他的眼神一直的冷冷的，就像是看待一件廉价的、已经过季的、除了占用衣橱空间之外一无是处的衣服。
女人死后养父领养了他，才让他免于被送到孤儿院。
虽然那个男人从不会像普通父亲一样关怀他学习和生活细枝末节，也时常因为工作的缘故出差到很远的地方，可他带他钓过鱼、吃过宵夜、在路边摊买过玩具，也曾经抱着他因为债主的追讨仓惶逃窜，那是他生命中短暂地可以称之为“快乐”的日子。
只是当男人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做生意，别再读书了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当年他以为那是只是一次选择，就像路过烧烤摊位的时候被问及是要茄子还是土豆。可他没想到的是男人回来的间隔越来越长，最终留在他手中的只有一张冷冰冰的储蓄卡。
男人的最后一封信是和一部半旧不新的手机一起寄来的，上面用遒劲有力、不同于本人潦草浪荡外貌的端正字体告诉他，想读书的话就把高中读完吧，学费和生活费尽量正常地给他打到卡上，钱可能不多，但是他能给的全部了。不用费心去找他，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因为工作的缘故在什么地方落脚。
他犹然记得自己放学回家从信箱里拿出信的那天，他握着手机和银行卡头也不回地跑到车站，可当他站到售票窗口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那个人，寄来的信从来只有收件地址和一张普普通通的邮票。
他颓然回到出租屋，一个晚上之后他找到了房东退了这间小房子，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一住就是两年多。
男人留下的银行卡他从来没有动过，或者换种方式，他不敢去看，或许从某天开始那张卡里就再没有钱被打进来，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早就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永远地被切断了。后来他打了很多工，更多的钱被攒了起来。
他想他应该要读完高中，为了他未曾尽过多少责任可也确实曾经因为他错失了高中毕业证的母亲，也为了那个做出选择的自己。但也就到高中为止了，在学校或许是乌托邦，可很遗憾他还没有从里面体会到更多更好的时光就要匆匆结束学生时代了。他或许会在高中毕业后拿着他所有的积蓄去苦境的地方找寻他的养父，在他的生意中做出一点助力，或者出一点苦力也行，那是他应该去偿还的。对，这就是他之前所有的计划。
所以他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是并没有十分痛苦，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之后他目标十分明确，在这个城市里他无牵无挂，没有什么特别的快乐，也没有深刻的悲哀。
然而慕少艾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无牵无挂和他的无所畏惧。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克制和沉稳其实在某些时刻不值一提，他当作保护罩一样用来自我安慰的无牵无挂现在看来只是对自己一无所有的乐观解读。他指责慕少艾是个狡猾的骗子，但他又十分明白自己不过是愿者上钩。
在这场“游戏”里他可以麻痹自己是主导者，可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实际上连参与游戏的资格都没有，他两手空空，只有一颗会因为慕少艾的一颦一笑而失去冷静的心。
他只是一个高中生，家境清贫，性格孤僻，一年之后甚至不会有升入大学的可能。可慕少艾呢，慕少艾什么都有，有好样貌好性格，在社会上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大学时期或许有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成就。
慕少艾会喜欢他么？
这是一道送分题。
是的，姥无艳确实不知道他不值得。
他无父无母，不善言辞，现在回不到课堂上，也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不能帮助姥无艳住进宿舍，也没有绝佳的方法阻止恨不逢。
甚至，还在暗恋他的生物老师。
他闭上眼睛躺在了小小的下铺里，因为床帘遮蔽形成大片阴影把他紧紧地笼罩在其中。在这个萧瑟的冬日，阳光也无力继续散发余热的下午，他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昏昏欲睡。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手机铃声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发亮的手机，看着上面一串没有来电人的号码抿了抿嘴唇按下了接听键。
“喂？”
“羽人非獍同学，未经老师批准擅自旷课三天之久，像话吗，嗯？”
慕少艾拖着尾音的懒散语调突然传进耳朵里的时候羽人非獍怔了一会，窗外一阵纷乱的鸟鸣声叽叽喳喳才把他吵醒。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只觉得嗓子涩得厉害，心脏像是被浸在柠檬水中，又酸又胀。他这才想到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慕少艾了，以致于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无端的难过。
“哎呀呀……不想写教案就不写教案，我会吃了你不成，至于躲我躲到逃课？”
“我没……”
羽人非獍刚想出声，却又立刻止住了话头，他突然意识到辩驳没有必要。慕少艾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会觉得自己喜怒无常，毫无理由地拒绝了他之后就一去不回，一点都不讲道理。其实这样认为又有什么不好呢？没有什么不好，让慕少艾认为他不好相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他闭了嘴，但又迟迟按不下结束通话的按钮。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慕少艾也没有主动地挂断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当他犹豫着把大拇指按向结束通话键的时候，宿舍的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探出身子，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僵在了原地。

（66）
“我从素还真问到你那个看我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的傅老师，没一个人知道你干嘛去了。最后没办法，我只有把风不知和乐波君叫到了办公室，软硬兼施地要到了你的手机号。”
慕少艾从耳边拿下手机，手指轻轻一拨，门就被严丝缝合地关上了，迎着羽人非獍略显诧异的目光走进了寝室里。
他不慌不忙地走向羽人非獍，丝毫不见外地坐到了他的床边，微微探着身子对身边的羽人非獍道：“你的两个小兄弟人不错，要不是老人家我用了点小技巧，还真拿不到这手机号。你看看，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小朋友玩这种手段，是不是想来还挺没面子的？”
他的神色淡淡，语气温和，只是这样地说出这些话反倒让羽人非獍下意识地觉得抱歉，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麻烦的事，还得劳烦他去收拾烂摊子。好在羽人非獍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理智及时地阻止了他被挑起的歉意，羽人非獍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只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果断地卡死了慕少艾借此发挥的余地，直白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没曾想慕少艾听到这个问题，居然还真的低下头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他思考的时候后背自然地靠在羽人非獍的曲起的膝盖上，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似真的安静又投入地栽进了羽人非獍的问题里。他靠得太近，羽人非獍别扭地动了动自己的膝盖，但慕少艾又紧跟着贴上去，不留空隙。
慕少艾的态度有时就像松软的棉花，让他无法使力，又像黏腻的糖浆，带着他满满的、过剩的糖分无孔不入，把他紧紧地缠裹在其中无处可逃。
这又闷又冷的屋子因此又多了一种窒息感，这种窒息感让他的心跳暗暗提速，手心和身体一起升温，不一会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丝毫不怀疑慕少艾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他失去理性思考应对的能力，本能竖起的安全屏障被完美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他马上就会忘了自己在慕少艾身上栽过的跟头迅速投入他安排好的另一个陷阱里。
当然，他也没有把事故起因全部推到慕少艾身上，苍白地辩驳自己并没有私心，相反地，他就是太了解自己才会比起兴奋更早察觉到恐惧。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的自制力有多强才能在心上人面前做到毫无绮念？这原本对他来说是个无解的问题，可慕少艾这样贴上来他又觉得大概不久就可以知道了。
他在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又在气慕少艾的欲擒故纵。他不相信慕少艾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他的情绪全在这个人身上，只能听着他的连篇鬼话。
你坐开一点。
他的预警机制告诉自己要这样对慕少艾说，但他的身体连远离一点的念头都没有，于是他就看见慕少艾离他更近了些，甚至快要挤进他的怀里。这么小一张床，他们只能越靠越近才不至于掉下去，就像慕少艾家里的那张沙发，太窄了，慕少艾必须和他紧贴着，贴在他的胸口上，用小腿缠在他的腰背上，用一种他只敢在梦里想象的方式才能挤得下。
他逐渐退到了墙壁上，后背的皮肉连带神经都被冰凉的墙面狠狠地刺激了一下，从慕少艾的身上的躲闪开的眼神终于不由自主地又落回了他的身上。他看到慕少艾定定地看着自己，眉头微微地蹙起一点，对他道：“我被你带歪了，你问我为什么过来我居然还真的想了一下。但是我过来找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同学，这个星期过了一半了，教室里没出现过你的影子，难道身为老师不该过问你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人身安全吗？”
“……”羽人非獍胡乱地嗯了一声，压低声音有些无可奈何地对他道：“那你看到了，我没事，你起来吧。”
“哎呀呀，你这么讨厌看见我？”慕少艾轻微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心碎千万千，亏我还主动请缨力压好几个竞争者跑来劝你回去上课。”
谁知这话一出，原本有些抗拒的羽人非獍突然停住了动作。他力气一卸，慕少艾原本装模做样往他身上靠的姿势就落了个空，竟就真得半个身子栽到了他的床上。
慕少艾还没来得及诧异，静得像一座雕像一般的羽人非獍就伸出手，一反常态且固执地把他往床上拖了拖。慕少艾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没做抵抗地踢了自己的鞋子顺势跟了上去。
鞋子被随意地落在了床板旁，浅棕色的鞋面一半掩在床帘下，一半漏了出来，没有章法地靠在羽人非獍的黑色运动鞋身边。
“羽仔啊……”慕少艾借着吝啬的光线找到了羽人非獍的眼睛，刚想说什么就被羽人非獍搂住了，年轻的学生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挤出几个字：“慕少艾，你话太多。”
慕少艾啧了一声，手下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根本没有人要来找我。”
过了一会，羽人非獍在沉默中开口道。
慕少艾没回答，只是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挂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抱着。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羽人非獍清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初冬天空上飘落的细小的雪花，粘在耳廓上，让他感觉到短暂的、小小的凉意，却又在下一秒迅速地被他的体温融化，变成肌肤上一块几乎看不见的温热水渍。
话题又绕回这里，慕少艾唔了一声，坦诚到：“大概因为我很困。”
“……什么？”
虽然羽人非獍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但此刻的慕少艾已经有了淡淡的倦意，这声音听不真切，却让他觉得安心。他拉着羽人非獍的胳膊往下动了动，两个人就一起躺在了那张狭窄的小床上。
“呼呼……就是很困。我好几天没有好好地睡上一晚了。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我就想问问你。”
慕少艾的声音很轻，像是呓语。
他没有骗羽人非獍。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跨过心头的坎，能够冷静地面对过去的一切，但真正见到笏政，把过去的一切掀开摊在眼前，又发现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容易。来到这里当老师，一方面是为了对朱痕说的筹划已久的布局，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为了逃避。
他的孤独、焦虑和悔意在心里埋得久了就成了心中一根顽固的刺，不致命，却煎熬。惠比寿心里的他还是学校中那个意气风发、被所有人注视的天才，然而事实上他已经不太记得那种单纯的生活是种什么感觉了。
他伸出手揽住羽人非獍的腰，把脑袋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但当他看到羽人非獍的时候，他的心情会舒缓很多。不止因为身体的契合，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羽人非獍，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会因为害羞短暂地躲起来，又会因为他变得炽热。
这个孩子别扭吗？别扭。会因为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表情和动作而不开心，但如果和羽人非獍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会把所有的不开心自己消化掉，把做出艰难的决定的责任压在自己的身上，会被自己的调戏气到可从来不会和他多计较。
不多时，慕少艾发出了轻而绵长的呼吸声。
羽人非獍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发现他居然真的睡着了，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慕少艾睡了还没有十分钟，门响了一声，羽人非獍心里一惊，想去把帘子拉得更紧些却发现衣服被慕少艾死死地压住，手臂的位置伸展不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被子拽了起来把慕少艾更紧地笼在了自己怀里。
窗帘外室友翻动东西的声音短暂地停滞了一秒，可他也无从得知是不是被人看出了端倪，只能破罐破摔地背对着床帘的方向试图蒙混过关。
又是一声门响，室友离开了，羽人非獍动了动耳朵，确认再没有声音了之后才逐渐放开了抱着慕少艾的手。然而他的手刚要离开，慕少艾带着睡意的声音就从怀里含糊不清地响起：“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吃完药睡觉，居然做梦了。”
“我梦到你把我抵在教室里窗户旁的墙上。”
“那里有块很大的落地的蓝色的窗帘你记得吗？”
他摸到羽人非獍的手，握住他手指，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沿着小腹慢慢往上移动：“我说太深了……但是我也记不清是深到哪里了。”
羽人非獍的眼色沉了沉，像是一口没有尽头的深井，他的手臂箍在慕少艾的腰上，感受对方因为他用力过度而打在他喉结上的湿热气息。
“但是我早上醒来有点想不通，这个梦没有逻辑不是吗？你宁愿去找素还真为你的……朋友要一个宿舍资格，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多见一次面。”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做作却不让人讨厌，只让人想立刻做出些什么让他闭嘴。

（67）
羽人非獍的拇指只是动了一小段距离就触碰到了慕少艾的嘴唇，那里的触感柔软又饱满。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的两下，慕少艾就张开了嘴巴。他探出灵巧的舌尖从他的指尖上滑过，又把他整根手指含进了嘴里，轻柔地吮吸。
羽人非獍想起惠比寿的校医室门口时常趴着那只橘黄色的猫，有着柔软的皮毛和懒散的性格，如果你弯下腰去挠它的下巴，它就会眯缝着眼睛一脸餮足的样子像这样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你的手背和指尖舔过。
他在上次去医务室的时候就碰到过它，它趴在惠比寿的躺椅上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看着他，脑袋微微仰起，露出毛绒绒的下巴，尾巴在身后有规律地摆动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但它又绝不会主动地、没有尊严地跑过来，它就在那里悠然地坐着，等着你自投罗网。
于是那天早上羽人非獍贡献出了自己的早餐——一根火腿肠，他拆开了塑料纸，把它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手心里弯着腰把火腿肠递到猫咪的嘴边。
结果他当然被惠比寿骂了。
不好好照顾伤口加上纵容不受欢迎的客人趴在躺椅上吃零食，罪上加罪，数罪并罚，那天的双氧水的效力好像都要更强一些。药水渗进伤口的时候半张脸都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折磨，他紧握着拳头，极力地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他乱七八糟地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想起用刚刚受伤那晚的感觉来安慰自己现下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个时候他受到的痛苦是什么滋味了，相反地，他毫无道理地想到第二天上午慕少艾看到他脸上伤口的时候那种森冷的眼神。
慕少艾对划伤了他脸的人深恶痛绝，甚至在当天就调到了监控以致素还真对恨不逢下了禁入令。
他把手指从慕少艾唇间拿了出来，用湿漉漉的手去摸他的侧脸，沿着他的下颌用整个手掌轻按在他的脖颈上，他低头衔住了慕少艾的嘴唇，感受到湿滑的舌头驾轻就熟地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
慕少艾是喜欢他的，这或许没有什么好质疑。甚至于慕少艾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他自己为什么选择他，为什么喜欢他，想到在同他的交往中得到什么。包括今天也是。
可是慕少艾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一样。
他的喜欢让他无所适从，让他感到不安乃至惶恐。他说不清这几天究竟是因为和班主任的矛盾让他不想踏进教室，还是因为不愿意面对慕少艾而选择的一种低级的逃避方式。
隐晦的水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他们吻得很深，呼吸声却并不急促。
羽人非獍感到身下的慕少艾动了动，然后自己的手心便被塞入了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他的握了握，发现那是一个安全套。慕少艾湿热的吻落在他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上，濡湿了那块脆弱的皮肉：“本来……”
突然钻进衣服里的手让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腰肉被揉得发烫，从腰侧一路煽风点火到股沟。羽人非獍不言不语，他被挟制着，离得太近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因为手掌移动而产生的布料摩挲的声音。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方便羽人非獍动作，有点出神地想，或许羽人非獍不知道自己这个不爱说话的习惯在某些时刻会显得多么狡猾，比如现在就是。
“本来想着，要是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再把它带回去。”
封口处被刺啦一声撕开，湿滑的液体从袋中溢出，流到了手指上，从手指的缝隙滴落到衣服。
“或者把它留给你也行，听说有些长辈给晚辈的成人礼物就是安全套，也是挺有道理的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居然轻轻地笑了两下。
羽人非獍皱了皱眉，手指探进去两只，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无聊，没有必要再听下去，慕少艾轻哼了一声，却没抵抗，任由他最后整个都顶了进去。
羽人非獍的动作很慢，也很轻，被子在他们两个身上虚虚地掩盖着，伪装出一片风平浪静。
让任何事情明朗化都带着一定的风险的，而暧昧是一切危险的避风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关系永远不存在被破坏的危险。羽人非獍的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头发里默默地想着。
慕少艾的发质非常柔软，可以轻易地接纳他的抚摸，温顺又服帖地缠绕到他的每根手指上，他凑近了些，嗅到了淡淡的橘子与茶叶混合出的洗发水的味道，甘甜中带着一点点的清苦。
慕少艾的手在被子下紧紧地攥着羽人非獍的T恤，那质量平平的衣服很快被揉皱了，被带出液体沾湿了腿根，他微微颤抖着往羽人非獍身上又攀了攀，好像这样就能让那种隐隐的失控感降低一些。然而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用，从内而外的痒意被羽人非獍这不轻不重浅尝辄止的动作全面地撩拨起来了，慕少艾的呼吸越老越重，蹭在羽人非獍的肩头低喘。
羽人非獍的另一只手在被子里伸到他的两腿之间，稍稍一用力便托着他的大腿根让他分得更开了一些。
慕少艾脖颈动了动，借着他的力道凑过去亲他的嘴。
他说做梦梦到羽人非獍不是假话，那场离奇的春梦甚至让他在醒来的时候也躺在床上愣了许久。
他思考过为什么会做梦，思考过为什么是在教室，乃至为什么会是羽人非獍。但后来他发现这个“为什么”毫无意义，事实就是他脑袋一时短路从网上买来的按摩棒都没能让他提起半分兴趣，得到半分钟的安稳睡眠和愉悦体验，但这场梦却让他在虚无和真实之间有了兴奋感。
他原本就不光彩的履历上不出预料又要添上重重的一笔了。
这件事理所当然到让人头疼。
他们当然没有做太长时间，这地方太敏感，实在不允许他们这么放肆。慕少艾坐在床上看着羽人非獍把那个安全套丢进垃圾袋又接着用许多其他的无用的“垃圾”盖在上面时想着。
羽人非獍把那个垃圾袋从垃圾桶里拎出来打了个死结放到寝室入口的墙角边，然后走回床边弯着腰问慕少艾：“你还要睡吗？”
慕少艾打着呵欠摇了摇头。
高中寝室的床板太小太硬，他睡惯了柔软的大床实在适应不了这里，再者快到下午放学的时间了，即使他现在确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能再在这里层睡下去。
羽人非獍嗯了一声，把他的鞋从床下捞出来对他道：“起来吧，他们可能待会会回来。”
慕少艾揉了揉自己的腰掀开被子爬起来，一边穿着鞋一边对羽人非獍道：“羽仔，你这个被子换一床吧，太硬了。我家里还有一床备用的，你周末去抱来。还有啊，明天要去上学了哦。”
羽人非獍摇了摇头。
慕少艾系好鞋带用手掌撑着下巴看着他道：“呼呼，这又是不同意什么？是被子还是上学？”
羽人非獍没回答，他凑过去靠着他的肩膀低声对他道：“你们傅老师就是态度差了点，为师的底线还是有的，你去上课他不会有任何异议。还有，姥无艳要住宿的事情，我也同素还真讲好了，不出意外姥无艳的班主任这两天就会通知她。”
羽人非獍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慕少艾歪着头啧了一声：“你都英勇献身了，我总得给你点回报，对吧？”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说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羽人非獍被他一句话堵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等看着羽人非獍的嘴角逐渐紧绷起来的时候，慕少艾心里叮了一声，立刻换了种腔调示好道：“开玩笑的嘛，开玩笑的嘛，你别当真。”
羽人非獍实在懒得再与他搭腔，慕少艾这个人真真假假雾里看花，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变应万变，管他打什么太极八卦，一概不看不听就是了。
正当慕少艾准备从床上起身离开的时候，羽人非獍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亮，慕少艾顺手就拿了过去想给羽人非獍递过去，不巧正看见上面来自姥无艳的短信写着“谢谢，有你在我真的安心许多。”
慕少艾眨眨眼睛，冲羽人非獍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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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0-07-11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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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风不知正打算编辑第三条短信的时候，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嘶了一声抬起头想回击，却发现乐波君正站在羽人非獍身边冲他挤眉弄眼。他忙不迭地把手机丢进课桌里，站起身来推着羽人非獍和乐波君到教室后排，低声问道：“我说阿獍，我怎么发信息你也不回，今天素还真把老傅叫出去好几次，每次都眼神诡异地往你位置那边看，下了课慕少艾又把我俩叫到办公室里威逼利诱要你手机号。不过手机号这个事我必须得解释一下，那绝对不是我方战友意志不坚定，纯粹是因为敌人太过狡猾……”
或许是因为想要解释的情绪过于强烈，风不知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本趁着回班潮挤进教室没怎么引起格外注意的羽人非獍终于又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视线锁定个彻底，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纷纷投来了不加掩饰的好奇眼神。
羽人非獍只能在风不知肩膀上按了按，对他道：“我没事，其他的事情放学再说。”
风不知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五指并拢在太阳穴上怼了个不规范的敬礼姿势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罢就要离开，结果还没迈开一步乐波君就一把拽住他，苦笑不得对他道：“我带他找你是为了让你把东西给他！”
羽人非獍闻言看着乐波君疑惑地皱了皱眉，风不知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老乐还是老乐，年级排名比我高一百的老乐。”
只见他一路小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袋包裹着的东西，又折返递交到羽人非獍手上道：“慕少艾让我给你的，说是跟你说好了，让我交给你。”
听到慕少艾的名字，羽人非獍接纸袋的手微微一滞，接着又演技极佳地掩饰了过去，低低地道了声谢。
乐波君看了一眼那个牛皮袋，又看了一眼羽人非獍，装模做样地清了一下嗓子，得到羽人非獍一个深沉的回视之后，头一仰，大摇大摆地回了位置。
羽人非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那个牛皮纸袋里装着一个厚度可观的深蓝色本子、一个普普通通的A5笔记本和一个小巧的银白色录音笔。
他伸出手在蓝色本子封面那道不明显的伤痕上划过，指尖能轻易地感触到断口处微微的突起。慕少艾确实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电话里说着不写教案就不写，实际上一早就把教案交给了风不知，看来是吃准了今天晚上能把他骗回教室。
羽人非獍把教案和录音笔放回了袋子里，然后打开了那本更小一些的笔记本，然而翻开封面看到第一页上的内容，他就因诧异睁大的眼睛。
笔记本里是这学期至今为止的各科重点。
几乎每个学科都拥有一张简洁直观的思维导图，导图后跟着几页重点题型的解题方法。笔迹是慕少艾的，这大大咧咧但直白易懂的方法讲解自然也是慕少艾的。
羽人非獍捏住笔记本脆弱纸页的手不自觉用了力，小小的一角便泛出了细碎的折痕。
大概是因为高中的知识虽然零碎，但是对于慕少艾来说确实不够高深，以他的耐心总结到事无巨细也不太可能，所以那些重点整理起来也只有短短的七八页，写到后面慕少艾清秀的字体就开始飘起来了，打着卷跑得偏到没门，羽人非獍眨了一下眼睛，把微微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又抬起手在被他捏皱的那个边角抚了两下，让它重归平整。
他不知道为什么慕少艾会给他这个笔记本，当然，如果他去问慕少艾，对方一定只会打着哈哈说这是给他帮他写教案的酬劳。这个猜测和解释无限地合情合理，以致于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慕少艾说这句话时的语调和表情。然而即使事实真的如此，他心底还是升腾起了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他把那个本子放到书本下，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低头打开书包的夹层小心地放了进去，过了一会像是记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又把它拿出来放进了牛皮纸袋里细心地把纸袋的开口处折了折，接着把书包里的课本拿了出来放进抽屉，把纸袋塞了进去。
等到他把慕少艾交给他的东西以他认为的最安全的状态妥善安置好之后，他听到教室的玻璃窗被轻轻敲击了两下。
整个教室的人都被这两声唤起了注意力，一齐往窗边看去。
慕少艾站在走廊里，半张脸从被风吹开的窗帘旁露出来，笑眯眯地冲同学们打了个招呼，然后示意坐在窗边的同学把素续缘喊出来一下。
羽人非獍的位置离那个窗口很远，他和慕少艾隔着整整一个教室的人分别在对角线的两端。他看到窗边的那个女生站起了身离开了座位，接着慕少艾的视线就动了动，从对角线的另一端看了过来，眼睛弯成了上弦月，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我梦到你把我抵在教室里窗户旁的墙上。”
“那里有块很大的蓝色的窗帘你记得吗？”

他握着书包拉链的手紧了紧。

晚自习的上课铃打响了，谈无欲抱着作业走进教室，环视了一圈教室看到角落里低头写作业的羽人非獍时他抬起手扶了扶眼镜，在讲台坐定之后他拿出手机在短信里打了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素还真靠在花园的白石柱上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慕少艾道：“那么我能不能请教一下慕老师是怎么把羽人非獍劝回来的呢？”
慕少艾坐在离他不远的石凳上按着自己的手机键盘头也不抬地答道：“呼呼，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起来素老师应该比我专业得多，问我这个真是折煞我了。”
“你不是之前说对管学生的闲事没有兴趣么？现在又是补习又是劝他回来上学的，什么让你产生了如此大的转变？”素还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唔……”慕少艾眨了眨眼，正经八百道：“可能是我最近想通了，这就是老师的责任。做一行就要爱一行，既然我转了业那我自然要去帮助广大需要帮助的同学们。谈无欲前两天给了我本《论语》让我反思一下自己，这就是我反思的结果。”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短信上写的“生物学当然没有，生物学都是重点，一个本子写不完，你要想学就求我，我给你开小灶”，手指在键盘上转了两圈，delete。
“哦，既然你最近在学孔子，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素还真抱肩。
慕少艾抬起头：“素兄，可否有屁快放。”
“你交上来的教案，是你自己写的吗？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素还真看着他啧了一声。
慕少艾笑了笑：“我当初来当老师你没跟我说要写教案，再说了，我不够为人师表吗，我每天都下班回家才抽烟，课余时间还和学生交流感情课业，你不要乱说话，我的学生对我评价都是很高的。”
“教案学年终领导可是要抽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素还真说罢走近了些，蹲在他对面问道：“那天笏局把我们都支出去单独找你，没什么事吧。”
慕少艾把最后一个字打完发了出去，然后顺手把手机反扣在大腿上抱着肩看向素还真：“哎呀呀，我说你今晚怎么想起来找我聊天，原来是想打听八卦。”
素还真无奈地笑了笑：“随你怎么说，不能说就别告诉我，只是那天看笏局走的时候表情不太对，我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我还是担心他？”慕少艾歪着脑袋同他打趣：“别老操那心，我跟你保证我不是公安部在逃嫌疑……”
说到这里他喉头突然哽住了，突兀地沉默了一会才再度开口道：“真没事，有什么我摆不平的我肯定拖你下水，我到这里来不也是因为你和谈无欲在这儿么。得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回家收拾东西去了，难得今天没有晚自习。”
他从石凳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无甚留恋地往校门的方向离开了。
素还真看着他的背影没再出声，过了一会才打开手机给谈无欲短信道：什么也没说。

慕少艾行至校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看了看，跟在他那句“教案都在你手上哪还有其他重点”下面的是一句干巴巴的“周六教案给你”。
周六。
他把手机抵在下巴上回头看了看高二那栋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思考了片刻回道：
我随时都可以^_^
两秒钟之后又补了一句：
哪里都可以^_^

（69）
虽说是哪里都可以，但是这里也未免有些……
慕少艾举起手，扇了扇飘到自己面前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灰尘，抬起脚尽量轻地踩上木质楼梯，然而这看起来就上了年头的物件还是不给面子地发出了不算明显的吱嘎声。
不远处正在弯腰收拾着杂物的老人家听到响声抬起眼睛没有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双手合十小小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歉意。
楼梯拐了个两弯才到目的地，慕少艾握着扶手侧着身子往看起来更为沉默的小阁楼看了看，直到在靠窗的一张孤零零的课桌上看到羽人非獍半张脸，才安心里踏进了这块之前未曾涉足过的区域。
慕少艾来到羽人非獍身边的时候他正挂着耳机一笔一划地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写得认真，以致于慕少艾来了他也没多给一个眼神，只是用笔尖轻轻隔空点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慕少艾自然没有这么听话地就坐下，他先是走到羽人非獍身边低头看了看他的草稿纸，发现上面用端正的笔迹记录着耳机里的重点词句，眼睛扫到了诸如“细胞”之类的关键词他才恍然大悟，羽人非獍是在为他的教案做准备工作。
羽人非獍听得仔细，笔下也没停过，慕少艾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自己往旁边逛起了这个寂静的小阁楼。
阁楼里虽然陈腐的气味非常浓重，但仔细看来却被规整的简洁干净，连书架上都没有落下什么灰尘，想必是有人经常清扫。他沿着狭窄的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过道慢慢走过，眼睛一本本扫视书架上放置的图书，意外发现这个坐落在霹中全国闻名的巨大图书馆背后的这个三层小楼里的藏书反而比起本体来更加出乎他的意料，比如……他弯着腰小心地从靠近地面的那排书架里抽出了一本黄色外皮的书，捧在手上眼神专注地翻阅了两页，空气里书柜和书本的味道飘进鼻腔里被吸入肺中，恍惚中竟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羽人非獍在句子尾端一顿，打上最后一个句号，慕少艾交给他的工作总算完成了。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在做重复性的机械运动而有些酸疼的手指，站起身来去找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的慕少艾慕老师。
他越过一排排书架，终于在第五排的书架的过道上，看到了正盘腿坐在中间，背靠着书架，低头专心看书的慕少艾。
阁楼的灯光不算明亮，除了靠近窗户的位置可以被阳光眷顾到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只有微弱无力的暖黄色灯光，慕少艾就坐在这么一小片光亮下低着头看着书。他长而柔顺的银发因为他的姿势乖巧地垂在臂弯上，一小部分从他的臂弯里流淌而下几乎快要触及地面。
羽人非獍远远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想走近。
专心读书的慕少艾只露出静谧的侧脸，光洁的额头下是因为低着头看不清眼睛而显得更为明显的浓密的睫毛，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平时看不到的单纯的书生气，连年纪也似乎轻了更多。但同样的，温和沉默的慕少艾在暖光色的灯光笼罩下又透露出了另外一种羽人非獍未曾了解过的严肃的味道和怀缅的姿态，和玩世不恭的他差别格外的大。
这个画面里的慕少艾美好又陌生，让他泛起了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微妙愁绪。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种淡淡的愁绪消散，当事人就抬起了眼睛，精准地看向了他的眼睛，然后自然而然地弯起了眼睛，举起一只手冲他摆了摆，瞬间把这死寂的画面破坏殆尽。
羽人非獍心里一轻，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也盘腿坐了下来，因为他的动作，慕少艾原本垂在臂弯上的头发又滑下来几捋，跌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慕少艾的肩膀不加顾及地紧贴着他的，即使两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他还是觉得心跳快了几分，在胸腔里隐晦地快乐着。
“其实我之前想了两天你会约我到哪里。”
慕少艾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羽人非獍看向手背上柔软的发丝，手腕微微动了动，那些发丝就尽数落尽了手心里。
“哎呀呀……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约我来图书馆。”
慕少艾的话里透露着一股子失望和无奈，语气却轻快得要命。
羽人非獍在指尖捻了捻手中的发丝，语调淡淡地说：“教案没写完，在图书馆里写完还给你很正常。”
“说的也是。”慕少艾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学生把老师约在图书馆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嗯。”
听到羽人非獍没有接话的意思，慕少艾才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他，笑道：“你就一句’嗯’？我觉得咱们应该打个商量，比如每次你跟我聊天的时候至少要说多少多少句话，不然每次只有我自己在这儿说啊说的，好像在演单口相声，你还不用付费。”
“有吗。”羽人非獍用那双绿却浓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语气里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这件事。
“当然有，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要掰手指头算着你这次讲了几个字，你甚至连表情都不多做几个，我老觉得我至今还没看过你笑。”慕少艾把书合上，歪着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被灯光洒进了些细碎的光亮。
羽人非獍微微偏过头，有些生硬地说：“你是话太多。”顿了顿，好像是对慕少艾说他话少的反驳，又道：“你要是话少一倍，人会可爱一倍。”
听到他的话，慕少艾愣了愣，下一秒彻底笑开了，他歪着羽人非獍身上肩膀一抽一抽，过了一会才笑意未褪地对羽人非獍道：“羽仔，你要是话多一倍，人会可爱十倍。”
可当他撞进羽人非獍的眼神里，心跳里还是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秒。
他想起几年前跟在南宫神翳身后去了一场隐秘的拍卖会，会上的最后一件拍品就是一块透绿的宝石，仅供内部人员翻阅的小册子上写着，Tsavorite之所以比其他的绿色宝石都要更为明亮且珍贵的原因，除了更高的内部折射率之外，还因为它内部的纯净与透彻。
拍卖会上的拍品每一件都是天价的珍宝，可只有当它出现的时候慕少艾才停住了眼神。
而今天他觉得，羽人非獍的眼睛比那8克拉的宝石还要耀眼，可它的所有者对此一无所知，只用它专注地看着自己，好像这件比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还要珍贵的宝物是为他所有。
慕少艾抬起手，葱白的指尖轻轻地触了一下羽人非獍的眉骨，开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羽人非獍没有躲闪，任由他的指尖描摹在自己的眉间和鼻梁：“图书馆修建起来了，很多很多年前被捐建用来藏书的地方就被弃用了，只是存放一些当初捐建人和捐建人的后人要求一定要放入这里的东西。我在暑假帮管理员整理打扫过这个地方。”
“所以他允许你来这里看书和学习。”
慕少艾的手指离开了，但温热的触感还留在眉角。
“这里很好。没有人，还有很多很珍贵的书。”羽人非獍环视着四周的书架，淡淡道。
“是啊。”慕少艾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书，颇为感慨地说：“这本书，我在小时候在教授的家里看到过，它是我对我专业最初兴趣的起点。可惜后来没在其他地方找到过，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见它。”
说到最后他的嘴角的弧度和声音被压得越来越低，好像陷入了并不算愉快的回忆。
“……”
羽人非獍直觉慕少艾并不开心，可也并不知道他不开心的缘由，只能用颇为生涩的安慰手法，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棕色包装纸包裹住的圆形物件，犹豫了两秒，递到了慕少艾眼前。
慕少艾看到那东西微微一怔，接过来打开后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意外道：“……糖果？”
“你说的，儿科医生的秘方。”羽人非獍沉默了一秒才开口道。
慕少艾哈哈笑了两声，满足地把糖果塞进了嘴里，由着它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才凑过去问羽人非獍：“喂，你为什么会在身上带糖果？”
“你不也在身上带糖果。”
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很无聊，又或者是根本想不到怎么回答所以故作镇定，慕少艾盯着一贯冷淡的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长长地哦了一声，开口道：“那吃完糖果还要交流一下感情，你也要和我交流感情吗。”
“什么……？”
羽人非獍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沾染到了糖果散发出的独特的清甜感。
慕少艾含着糖果用舌尖带着浓浓的甜意探了进去，轻轻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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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0-07-16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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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略带辛辣感的冷空气被吸入鼻腔，羽人非獍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拉扯了一下那因为自己匆忙的动作而几乎快滑落到臂弯的书包背带，低着头在冬天的冷风里沉默地快步前行了一段路程，等到脸上的热意完全消散，他才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看向了那栋精致又古朴的小楼。
他和慕少艾接吻过很多次，但几乎每一次接吻不是带着怒气就是带着明显的情欲色彩，但刚刚那个吻好像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温和、柔软，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其他目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夹杂着书香气和糖果味道的吻。和慕少艾接吻的时候他的心通常会非常剧烈地跳动，令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也会短暂出走，所以每当那个时候，他总会有些隐隐的、难以排解的恐慌感，但奇怪的是，这次没有。抛开了对自己情绪变化的不确定和曾经被他认定的“莫名其妙”的愤懑，虽然他的体温仍然在上升，但这种失控已经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口中糖果类似的，满溢出的清甜中带着微微酸意的奇妙滋味。
他们已经拥有过更为亲密的接触，可惜这次藏书馆的管理员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慢而稳的脚步声拾级而上，使得他们只是唇舌轻轻勾缠了片刻就快速地分离开来，假模假式随手拿了一本书翻过几页装作在好好学习的样子，等到脚步声再度消失他才发现慕少艾歪着头看着他笑得几乎快要看不见那双大眼睛。
他耳尖偷偷发烫，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发现印着的类似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标题不知道是来自集境还是四魌界，看懂是不可能看得懂的。慕少艾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他只能无奈地回看他一眼，伸出手再把那本书放回原处。
再然后呢……
他伸出舌尖小小地抿舔了一下下唇，那里已经没有慕少艾温度的残余，只有被寒风洗礼过的冰凉感。再然后慕少艾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原本表情轻松愉悦的生物老师在看到短信的内容后起身对他道了个歉，说自己大概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他没有挽留他——这是当然的，他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慕少艾那种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的底气，他只能在自己认为的“合适”的时间以“合适”的理由发出一个几乎完全看不出是约会是邀请。
想到这里他突兀地在原地停留了半分钟才转过身继续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步速与他来时没有区别，只是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更沉了些。
他对慕少艾知之甚少，无间的亲密和强烈的疏离在他们两人的主导距离中同时存在，如果他对慕少艾从未存着其他的心思，这种诡异的反差似乎不成问题，但是现在他好像没办法做到无视，并且肉眼可见的，他变得越来越在意。他想起落在他视线范围内的那个没有来电人的短信号码，想起接过的慕少艾的手机，想起慕少艾偶尔会变得有些奇怪的表情的态度。
慕少艾像躲在冬天清晨的浓雾中，明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实在的障碍物，可是他仍然看不透也捉不住。而更为令人叹息的是，这道关于感情的题目解法，慕少艾并没有写在笔记里，他也无从学习。

等到羽人非獍的身影完全从视野中消失，慕少艾才缓步从楼道中走出。
他远远地朝羽人非獍的宿舍的方向看去，手里在口袋中摸了两下，同时拿出烟、打火机和手机，确认四下里无人，他才把烟塞进嘴里含咬着用打火机点燃，重新把手机的短信打开，简单计算了一下暗号的内容后按下了数字，半分钟之后电话那头有人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
“急着找我是有什么新发现？”慕少艾压低声音往校门走去。
“你今天醒得挺早。”朱痕染迹似乎对他这么快地回拨了电话有些诧异。
慕少艾听到他的话还真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时间，看完之后不满地呼呼了两声：“这都十点多了哪里早了，我为了接你的电话特意翘了学生的辅导课，朱老板你就别跟我贫了。”
朱痕染迹闷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教学计划，不过确实有点新发现想跟你沟通。我昨天用了点小手段进了笏政他们的系统，调出来了两份东西，内容我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但我本身不是学这个的，只能看出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你回家把我给你的电脑拿出来，登陆我说过的那个邮箱，东西就在里面。”
慕少艾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因为冷风吹灌有些发酸的鼻尖道：“什么相关？”
朱痕染迹顿了顿，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阿九。”
隆冬的早晨，因为这两个字，慕少艾觉得自己的呼吸真切地停滞了几秒钟。
冬天的风蛮不讲理，即使大太阳高悬，该让人感受到的冷还是一点都不会打折，甚至通过刺骨的风加倍返还，于是慕少艾猝不及防就被这迎面而来的冷空气扑了个好歹，刚刚恢复呼吸又瞬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得生疼。
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谢了，我这就回去。”

黑色的电脑包被慕少艾从衣柜的底层翻了出来，他盘坐在沙发前的毛绒地毯上按下了启动键，不多时蓝色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费了一些时间才把朱痕染迹设置的重重密码锁解开，两份扫描版的调查结果跳进眼睛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让朱痕染迹觉得“哪里不对”的那份档案问题是出在哪里。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因为刚从寒冷的室外回来还是因为其他，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试图让它暖和一些，努力了几次之后才成功地放大那份文件。对比着看了半天，直到他鼻尖都沁出了一点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而渗出的汗，他才卸了全身力气一般仰靠在了沙发上。
大约三分钟之后，他重新坐直了身体，握着鼠标的手动了动，把那两份文件移到了废纸篓里粉碎了个彻底，接着按下了电脑的关机键。
直到把电脑重新藏好，整个人坐回沙发上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才迟钝地涌上心头，酸涩的眼眶和哽住的喉头令他有些无所适从，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勉强压制住胸腔里的颤抖，给朱痕染迹打回了电话。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慕少艾还未开口，对面就笑道：“慕姑娘，你还真是个姑娘，只是看到个好消息就已经要哭了吗？我只是个猜测，更多的也看不懂。”
慕少艾难得没有去辩驳，只道：“是真的，那份文件是假的，笏政虽然伪造得很认真，但是……”他顿了顿：“阿九还活着。我不知道笏政是出于什么目的隐瞒我这个消息，但是阿九一定还活着。”
朱痕染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慕少艾，既然阿九还活着，你是不是要考虑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翳流过于庞大，未来还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预料，我也不是一定就能及时帮助到你。”
慕少艾轻轻叹了口气：“朱痕，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现在我不能去找阿九，不管是南宫神翳还是笏政，都不会让我安然带阿九离开。就是因为翳流过于庞大，南宫神翳做事过于严谨和诡谲，不进到翳流的腹地，我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朱痕染迹似乎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也知道此时再去说服慕少艾是在做无用功，只能妥协道：“我希望你做事能多少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虽然并不想告诉你，但是职业道德让我没法隐瞒，如你所想，我后面刻意在城市论坛里散播的你的照片，被第三方很快地清理掉了。不是笏政那边的手法，多半是翳流，我不知道南宫神翳的目的是什么，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大概是按照你的理想方向前进的。”
“你的直觉很准。”慕少艾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到香烟，烟大概是抽完了：“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在这里安安稳稳当我的小老师而已，我想让他相信我和笏政因为阿九的缘故不可能合作，让他相信我只是不想再搀和他们之间的斗争，想有多远跑多远。”
“他现在虽然让醒恶者盯着我，话里话外都是敲打，但其实并没有把我带到总部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他体恤我，只是他不信任我罢了。”
等他无聊地翻找其他口袋的时候，却摸到了一个手感熟悉的圆形物件。
他把那颗圆形的东西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棕色的包装纸在灯光下隐隐显出金色的光泽。
“南宫神翳是一个很极端的人，如果他手里没有我的把柄或者没有我会屈从他的要求的把握的话，不会轻易拉我入局。”
他拨开了糖纸，把圆圆的糖果塞进了嘴里，喉咙里那种发痒的感觉逐渐被压制下去。
“对了，朱痕。”慕少艾把糖果抵在口腔壁上含糊道：“你吃过一种包装纸是棕色，剥开之后是绿色的、透明的糖果吗？”
似乎是对他突然转变的话题不能消化，半晌朱痕染迹才嘁了一声，说没有。
“很好吃，我学生给我的。以后有机会，我要问他要几颗，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阿九，就带给阿九。”慕少艾满足地把那颗糖果含在嘴里。不知道是羽人非獍什么时候塞进他的口袋里的，看起来面容冷冷的小朋友，会偷偷把糖果塞进他的口袋。
“哈……”朱痕染迹似乎是对他的话和脑回路无法置评，只凉凉道：“高中生口袋里会有什么质量优越的糖，学校门口两块钱可以抓一大把。慕少艾，是糖好吃还是人好吃？”
慕少艾唔了一声，笑道：“或许，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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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0-07-2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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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慕少艾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凌晨3点10分，而来电显示是令他更为迷惑的“风不知”三个字。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能在学校见面了，是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需要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找他解决？
他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意识游离地按开了通话键。
电话那边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把声音压到极地，几乎只剩气音，从听筒里传来仿佛是窝在被子里做接头暗号一般：“慕老师，慕老师您去接一下羽人行吗。”
慕少艾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大约过了两秒钟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关键词，神智骤然间清明起来，忙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下床去衣柜里捞自己的衣一边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我也说不清楚，有人跟我发信息说羽人被带到琉璃街派出所里去了，我打他电话打不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大晚上的我爸妈也不会让我出门，我没办法了。”风不知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卧室的门，确认父母没有任何发现的迹象才有继续对慕少艾说：“您去看看吧，我不跟您说了我老觉得我爸妈快进来了……”
说罢风不知就挂上了电话，过了没一分钟慕少艾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派出所的地址。
慕少艾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冷静了三秒钟，把脑后的长发撩起来随意扎了个马尾，裹上自己的羽绒服一头扎进了风里。

路上打了两三个电话给羽人非獍都是未接听状态，他坐在好不容易打到的出租车上看着寂静的、除了街灯之外只有寥寥几辆经过的汽车的街道，初听到消息时焦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然而平复之后想起的第一个问题却是，羽人非獍如果真的出了事，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又觉得自己十分奇怪。
先前不希望羽人非獍喜欢他的原因就是他在这里不会停留太久的时间，如果两人产生了太多的情感纠葛以致于羽人非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或者有了情感依赖就特别没必要。可现在看来羽人非獍事事都做得挺好，不管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识，但至少目前是用超出自己年龄的理性判断和他在沟通上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反倒是他，三番两次主动去打扰，虽然有一层怕事态在自己不知晓的时候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的忧虑，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按下又松开，最后重复性地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仍然没有人接听。或许就是因为羽人非獍太让人放心了吧，放心到让人不放心。
不放心他是不是能承受和不能承受的东西都自己承受了。
慕少艾有些苦恼地从鼻腔里叹出一口气，他对羽人非獍确实有些没办法。因为特殊的求学和职业生涯，他接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接触过远远多于同龄人所能见识到的各类人群，但大概也是因为这份特殊，却单单与羽人非獍这个年纪的心态和想法的年轻人没有实际地进行过交流和相处。
羽人非獍在他眼里就像一棵正在成长的小树苗，他原本只是因为路过，觉得可爱，便随手浇上一些水，但时间久了，看着他抽出第一二三个芽，又觉得既然能力所及，就应该多给一些关怀，若是他日后能长成挺拔漂亮的参天大树，那也算功德一件。
朱痕染迹曾经嘲笑他每每想当富贵闲人却总是惹事上身，劳心劳力，现在想想这话倒也没错。
出租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慕少艾抽出两张零钱递了过去没等对方找零就下了车。
凌晨的派出所也也只剩院子里的孤灯一盏，慕少艾花了些时间才跟值班的小姑娘说清楚的事情的缘由，接着便被带去了他们暂时安置羽人非獍的地方。
慕少艾走进那间不算大的屋子，羽人非獍正坐在唯一一张长凳上，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墙边。慕少艾放轻了脚步往他身边走了一段距离，接着有些幽暗的冷白色灯光看到了他嘴角边青紫色的伤痕。那个位置再往上一些就是他那痂痕仍在、被人用小刀划破的伤口。
羽人非獍那件新风衣上也染上了不少的类似泥泞的东西，几乎不用问询慕少艾就知道羽人非獍是和别人打架了。
只不过和他打架的那群人大概已经被家人带走了，只有他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带着一身伤和疲倦，一个求救电话都没有打出去。
慕少艾转过头压低声音问身边的警察：“不好意思，我要带他回去，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女警指了指外面：“跟我去登记一下。他们几个人在巷子里打架，还有人带了刀，问究竟出了什么矛盾也都不说，尤其这孩子，锯嘴葫芦一样。你是他什么人？”
慕少艾又看了他嘴角的伤口，回道：“我是他老师。”
他话音刚落，羽人非獍便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错愕中带着些初醒的迷茫。
慕少艾冲他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等我一会，待会先带你去医院。”
“你为什么……”羽人非獍对慕少艾的到来十分不解，只是刚想了一下脑袋便疼了起来，他的脑袋在打架的时候不知被谁敲了一下，刚才睡着了还好，现在微微一动就又有些泛疼。
慕少艾看着他的表情，皱了皱眉，放下自己的手对他道：“不为什么，你再休息一会，先别起来。”
慕少艾和女警离开之后羽人非獍才忙翻出自己的手机，甫一开机数条短信和未接电话记录便迫不及待地在手机屏幕上接连跳出，有风不知的，有慕少艾，还有……他盯着那个名字眼神沉了沉，手指微微用力，短信便被打开了。
-羽人，你怎么样？恨不逢是不是去找你了？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越来越多，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我警告过你。
羽人非獍胸口闷疼，他克制地轻轻咳了一声，回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本以为短信发过去对方不会回复，却没想到只是抬眼看个时间的功夫，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我帮了你一个忙，你对我用这种态度是不是不太合适。明天下午你到学校顶楼来找我。
羽人非獍死死地顶着手机：我不会去，以后也不会回复你的短信，到此为止。
手机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进来短信。
羽人非獍没有去看手机，他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外面呼啸的风声越来越紧。
“羽仔。”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慕少艾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他转过头，慕少艾站在门口冲他摆了摆手：“我们回家吧。”
他喉头紧了紧。
他遇到过不止一次这种情况，甚至连派出所里的这间休息室，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冒着隆冬的寒风，特地来接他回家。他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接着长凳的站了起来。大概是看出了他腿上也有伤，原本等在外面的慕少艾眉头深锁地走了过来，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问道：“……我叫了车，这段路还能撑吗？这里离医院没有太远。”
羽人非獍小心翼翼地搭着他的肩膀，垂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慕少艾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用略显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不去医院。”
慕少艾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行，你至少要做个全面检查。”
“没有大碍。”羽人非獍把胸口再次泛起的痛感压了下去，坚定道：“我清楚我的身体。回去吧。”
慕少艾又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大概判断了一下之后妥协道：“好吧，今天太晚了，先回去休息。明天请个假，不舒服再去医院看看，好吗。”
羽人非獍没再回答，只是紧紧抿着嘴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慕少艾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带着他往外面走去。
走了两三步，羽人非獍口袋里的手机再次连续地震动了起来。慕少艾正在开门，没有注意他的动静，羽人非獍看了一眼慕少艾的背影犹豫了两三秒还是打开了手机。
-羽人，我说过了，再拒绝我的要求你会后悔的。我以为今天姥无艳的下场你看得很清楚。
-真的不回我消息？
-下一个遭殃的是慕少艾也没关系对吗
羽人非獍指关节发白，失了血色的脸此刻仿佛挂上了一层寒霜，他在慕少艾身后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疯了吗。”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电话那头的琼玦心满意足地打开了台灯，接着把床头那个落伍的老爷机拿到了手里，轻轻按了两下按键，慕少艾的侧脸就出现在了那个分辨率并不高的手机屏幕上。
“羽人非獍，你疯了吗？”

（72）
“去浴室把身体擦擦，如果有伤口记得不要碰水。浴巾我放在把手上，出来披上就行，先别穿衣服哦，我会给你拿套睡衣，但是我给你上完药之后再穿睡衣。”
慕少艾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因为离开得着急忘记关上的暖气让紧随他身后走进屋子里的羽人非獍恍惚了一下。
他迟钝了两三秒才慢慢地嗯了一声，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音节，却让原本已经径直走进卧室准备收拾东西的慕少艾停住了脚步，他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来，走到羽人非獍面前，在玄关处昏黄低暗的灯光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嘴角边那一块青紫的伤痕：“很不舒服？哪里？胸口，腿脚，还是其他地方？不然还是去医院……”
“不去。”
羽人非獍好像在他说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用那双不知为何现下看起来比平时更为深沉的浓郁的双眼盯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复读机一样吐出了两个字。
他看起来和平时差别不大，冷俏的一张脸，没有明显的表情，连说话时的语气也不重，只是身上的伤痕让他看起来有了种更为肃杀的气场，凛凛的，神鬼难近。
神鬼难近，慕少艾非神非鬼，自然不怕，甚至走得更近了一些，自顾自地拉开他裹得紧紧的风衣，期间羽人非獍小小地反抗了一下却没有过分坚持，慕少艾原本双手在用力，却突觉羽人非獍卸了抵抗的力气，大衣的拉链被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因为这份轻而易举，他反而抬起头又看了羽人非獍一眼。
羽人非獍低着头看着他拉着自己衣服的手，没说话。
气氛变得很诡异。
当然很诡异，羽人非獍本质是个好孩子，却不是个愿意接受他摆布的“乖”孩子，但今晚他乖得过分，走神的时间也多了很多，这不免让慕少艾开始猜测是他身上的伤势比自己预想的更重，还是他藏着什么不愿意被自己知道的心事。
慕少艾把手臂伸进他的衣服里，一只手按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背，用环抱的姿势按压了一下。
“疼吗？什么感觉？”他看着羽人非獍问道。
“一点点，不太疼。”羽人非獍回答。
“嗯……应该没有骨折。”简单的检查完毕，他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贴着羽人非獍的身体问：“怎么了？刚才谁给你打电话？今天晚上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去找恨不逢，你明知道他铁了心要找你麻烦。”
羽人非獍没有动作，任由他紧贴着，眼睫在他的询问声中轻微地颤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都在寒冷的冬天穿了厚厚的外套，即使彼此之间有着这么近的距离却还是觉得想要感触到对方的体温和动作很困难，比如现在就是这样，在那块小小的、昏暗的玄关顶灯下，再没有第二人注意到羽人非獍在慕少艾背后微微收紧的手臂，它很快地触碰，又立刻回归原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等了一会，见羽人非獍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慕少艾只能作罢。
他太了解羽人非獍的性格，他要是不想说，现在紧逼自然也没有什么作用，而羽人非獍今晚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着实不适合接受他的追问，他应该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然后乖乖地去睡觉。
孩子嘛，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随着去，不过……他的视线从羽人非獍的伤口扫过，还是觉得那块横亘在羽人非獍白皙的脸上的青紫色伤痕和孤零零在没有暖气的派出所里带着一身伤的少年令他不快。
他的这棵小树苗，在外面经受的风吹雨淋的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得多。他没再强迫羽人非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当作安慰，接着便继续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了。
羽人非獍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他看了看自己尚未回拢的手臂，和相隔不远的、装着手机的右边的外套口袋，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后才跟着慕少艾步子走进了卧室。

仰仗冬天厚棉衣的功劳，羽人非獍身上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就是胸口处还是受了伤泛着红。慕少艾拿了瓶白药在他胸口处揉了半天才放过他，又抬着他的下巴给他嘴角的伤痕上药，一番折腾下来到了凌晨四点半，羽人非獍见他还在自己身上翻翻看看，没有停手的意思，终于主动道：“慕少艾，其他地方没受伤，我困了，睡吧。”
难得听他主动说困，慕少艾倒也没再坚持全面体检，便从药柜里翻出一些消炎化瘀的药看着他吃下去才道：“睡吧睡吧，我会跟你们傅老师请假的，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也没有晚自习，下了课就能回来，要是明天晚上还没好转是一定要去趟医院的。”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盯着羽人非獍的脑袋看了两眼，羽人非獍默默喝水，把自己被敲了一下的那半边脑袋悄悄往后转了转，尽量避开慕少艾审视的眼神。
羽人非獍喝完水就拿着杯子套上睡衣外套要往外面走，慕少艾看他脚都要踩到地板上了才慢腾腾地问：“哎呀呀，我说羽人同学，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羽人非獍咽下嘴里的水，喉结滚动一下，自然地不能再自然：“沙发。”
慕少艾哦了一声，一边在心里想着自我定位清晰过了头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一边把被子扯起来往身上盖了盖，看着羽人非獍的后背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说：“这个回答老师不是特别满意，这样吧，这个问题我再问一次，你再回答一次。”
羽人非獍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顿了顿，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慕少艾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虽然羽人非獍今晚乖过了头有点反常，但难得这么乖，天大的问题也得睡饱了才能慢慢计较。

慕少艾大概是很累了，凌晨被突然叫起来又折腾了好些时间，没多久就睡着了，然而他身边的羽人非獍却清醒得要命。
慕少艾的呼吸声轻而浅，羽人非獍在黑暗中转过头看着他，然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和慕少艾贴得更近了一些，虽然他们之间仍然有非常明显的距离，可他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令他安心的时刻了。
他们当然有过更亲密的时候，那些时候他紧紧抱着慕少艾，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但那些拥抱好像都有很强的目的性，没有像今天这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睡在一张床上，但却给了他比那些时候更深刻的满足感。
说来非常奇怪，明明和慕少艾认识没有太长的时间，没有特别美好的开端，甚至他们很多时间还在互相较劲，可他却有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归属感。慕少艾的歪理他虽然从不赞同，却也记住了七七八八，尼古丁和zuo爱的理论是否是成年人的救赎他不知道，但是慕少艾对于他来说，功效却逐渐与其本人描述中的这两者趋同。这种“上瘾”的感觉让他促使经常在生活中想起慕少艾，在跑步时看到月亮和星子会想起他，在收到一瓶水时会想起他，开心的时候会想起他，不开心的时候也会想起他。就像今天独自坐在派出所里，在很糟糕的环境里依然想起了他，想他是不是正在家里睡觉，因为畏寒的缘故永远开着足量的暖气，穿着淡黄色睡衣，睡觉的时候长而柔顺的银发会肆意地铺在枕头上，再滑落到他的脸颊，微微遮住他的纹身。那个时候他被撩起的狂性逐渐减弱，剧烈跳动的心脏找回了正常的频率，甚至开始感觉到了疲惫，想要睡上一觉。
羽人非獍眨了一下眼睛，他抬起手，用手掌轻轻拢起从慕少艾的枕头上流淌到自己肩膀处的那两捋长发。
他没有学习也没有接触过，自然也不知道应该去怎样形容和理解爱，他只知道他第一次开始有了想要拥有什么的欲望，即使他知道他们相处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可不能，但还是会想。他的理性开始战胜不了情感，他开始对打工这件事产生了倦怠，他更想留在学校里，因为学校里可以总是看到慕少艾。
他甚至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天就下意识地盘算，距离高三结束，他们还剩多少时间。
或许更悲观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慕少艾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消失，如果做最坏的打算，那在此之前他又剩下多少时间。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下一个遭殃的是慕少艾也没关系对吗
他的心在黑暗里沉到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重重的水压吞噬了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不知道琼玦到底知道些什么，但他却不敢去赌，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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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20-07-26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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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慕少艾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天空，星月的影子都淡了，显得比往日还更加空寂。
化学组组长捧着茶杯从他身后走过，无不忧虑地说了一句：“这天气，今天晚上该不会要下雪吧……”
“天气预报说下周才下雪。”谈无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周五开始大降温，明天上课记得提醒一下学生准备好衣服。慕少艾，慕少艾你把窗户关上，不然这风都要把卧江子的花冻死了。”
慕少艾慢腾腾地把窗户合上，背靠着窗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羽人非獍发短信，告诉他因为下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年级组要开会安排复习期间的任务，所以今晚估计要迟些才能回去，如果要是饿了自己先点个外卖。
他刚把短信发出去，素还真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通知所有人到隔壁的大办公室开会。他把手机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手背碰到有些冰凉的面料，不知怎么地想起了羽人非獍那件材质一般的风衣。
见他不着急往外走，谈无欲拿起笔记本在他的背后拍了一下，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迟到了可没有好位置。”
慕少艾嚯了一声：“我说谈老师，你这个笔记狂人也管位置’好不好’？”
“我是无所谓。”谈无欲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已经连着两次在素还真眼皮子底下睡觉了吗。”
“哎呀呀，这样的吗？”慕少艾两步往前跟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说：“我都没注意到，我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觉他会扣我奖金吗？”
“不，你误会了。”谈无欲笑了笑：“我是让你去抢他眼皮子底下的位置，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觉，他每次都尽力无视你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羽人非獍刚一走出楼道口就被冬季凛冽的寒风扑了个满面，霎时间连呼吸都觉得有几分隐隐的刺痛。他抬起手把风衣的帽子盖到了头上，勉强抵御一些严寒。
他在慕少艾家里呆了一整个白天，中午用慕少艾冰箱里仅存一个鸡蛋给自己下了碗面，晚上没太睡着，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吃完了午饭又回床上睡了两个小时才再度爬起来，那时候是下午三点钟。
起床以后他把锅和碗洗干净了，用扫帚替慕少艾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又从洗衣机里把慕少艾因为天气不好暂时没有帮他清洗的衣服翻找了出来，拍打几下大概是平整了些。所有这些做完已经四点多了，他最后坐在慕少艾的床边发了会呆，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难得可以接触到的松软的床铺和温暖的房间里静静地想了想它的主人。
他在七八岁的时候成为孤儿，又在七年后和养父失去了联系，和旁人的关联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即使是现在同他走得很近的风不知和乐波君，他也早早便做好了了高中毕业他们便会断了联络的准备，所以他一度觉得自己很难期盼什么事情。他孤身一身，没有牵挂也没有目标，只是麻木地在世上行走。
从前风不知会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们脑补着自己要和女朋友考到一个城市里去，乐波君会盘算着自己要往大城市去，那里的生活肯定更精彩。但他从来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毕业后会在苦境的哪个角落，若是他找不到养父，以后该往哪里去，即使他找到养父，又真的会被再度接纳吗。
如果不是慕少艾……他转过头看了看床上被摆放得整齐的双人枕，如果不是慕少艾，他可能会继续在这条没有终点和风景的路上走下去，但是现在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即使曾经一度想否认，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因为慕少艾开始有了更多的情绪，乃至更多的期盼。
他从床边站起身来，弯下腰把床上的皱褶抚平。
慕少艾的生活里没有他的存在不会出现任何的影响，他们原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仅仅是因为好奇和意外才有了这段时间的纠缠。
他把那件不知道由来却意外合他身型的睡衣叠好放进衣橱里。
慕少艾的生活自然也不该因为他的存在而产生任何波折。
他走到玄关处，拿出了自己的鞋子，再度起身的时候他看到了玄关处装着钥匙这些小物件的竹篓的最上面安静地躺着一盒被开了封的烟盒。他伸出手拿起那盒香烟，想起慕少艾后来好像很少在他面前抽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对这个东西毫无兴趣甚至有点反感的缘故。
他摇了摇那盒香烟，接着抬起手指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是很熟悉的味道，大约是慕少艾当时在酒店里抽的那一款，有非常独特的，一种清淡的药材的香气。细长的烟卷被拢在手心里，他想起慕少艾在床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躲在飘起的乳白色的烟圈后面，对他说，比较起来的话大概是，如果你和我上床，我可以暂时放弃我的香烟。
他倏然收拢了五指，香烟随着他的手掌一起被藏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74）
琼玦靠站在楼梯间的栏杆上，一双眼睛借着微弱的光亮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只露出半张脸却明显已经陷入深眠中的人。
她的手指不断地按在古旧的手机的开启键上，那张照片便被打开了又关上，接着再度打开。
楼梯间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也因此显得更加冷寂，她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活动了一下被冻得有些僵疼了的其他手指，拿出自己的手机低着头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始终没有人回复，她握着那只老旧手机的手便用了更多的力，仿佛要把手机和照片一同捏碎。
她不确定羽人非獍究竟会不会来，她也只是在赌，她所拥有的全部把柄都只是她的猜测，即使这个猜测让她觉得自己的现状更为难堪。

她原本就知道恨不逢听说了姥无艳住校的事，姥无艳躲不过恨不逢的报复，为了拿这件事在羽人非獍上抢个先机，她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虽然没有任何人确定姥无艳是怎样申请到住校名额的，但只要有人煽风点火，就一定能让恨不逢认为这件事和羽人非獍脱不了干系。
恨不逢对这件事将信将疑，指使羽人非獍的室友去探听消息，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琼玦低头看了看那只手机。
这是她出的主意，让恨不逢威胁羽人非獍的室友去偷他的手机，不知道是那小个子故意还是因为什么，最后只偷出来了这支被羽人非獍换掉了的老爷机。那小个子眼神闪躲，不敢看恨不逢，她便把手机抢了过来翻了翻，通话记录和短信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姥无艳也没有任何其他人。
恨不逢对于这只老爷机不屑一顾，她却暗自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小小的欣喜。
无论如何至少证明了羽人非獍和姥无艳真的没有什么其他联系，他没有喜欢姥无艳。
姥无艳就像她心头的一根刺，从初中到高中，这根刺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在她的心里越扎越深。她明明什么都比姥无艳好，却永远因为她只能跟在后面乞怜到一点点关注。甚至连她的养母薄红颜，只是初中校庆表演上见到了姥无艳，都对她说既然姥无艳也是无父无母，不如一起领养到家里，也好给她做个伴。
作伴是假，觉得姥无艳比她好才是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力把涌上心头的厌恶感和愤恨感压下去。
没有想要信息的手机恨不逢没有兴趣，她却偷偷地把它藏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甚至还心情颇佳地通知了羽人非獍恨不逢最近要找姥无艳麻烦，让他识相点不要再去搀和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可是当她在那群一贯嘲讽她追羽人非獍不得的“姐妹”面前拿出羽人非獍的手机，权当炫耀自己与羽人的关系并非她们以为的那样僵时，却有人按开了手机的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照片，一张看不清长相的侧脸。
虽然图上没有任何敏感信息，但凑近了的看清了那张照片的女孩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照片里的“暧昧”。
琼玦只觉得自己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那张照片摄制的距离太近了，几乎不用细想也知道想要用这部手机拍出这种近景，需要两个人之间本身就保持这种亲密的距离。
在她拿出手机时翻了白眼的小姐妹此刻却笑开了，指着那张照片对她笑道：“琼玦，你别担心，这是个男人。”她的手指指的位置是脖颈上的喉结，但她没有就此住口，而是继续道：“哎，但也不能完全放心，他羽人非獍随便存男人照片也很奇怪吧，我们琼玦不比男人好看？”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孩接口道：“哈哈，琼玦，羽人非獍有毛病，他宁愿喜欢男人都不喜欢你。”
又有人继续道：“你们瞎说什么呢，你们当我们琼玦这几年白努力了啊。”
女孩们轰笑成一团。
脸色煞白的琼玦这时猛地站起了身来，一把夺过手机，厉声道：“羽人非獍会求着我要当我男朋友，到时候你们最好能一个个跟我道歉！”
这群富家女是原本就看低她不是薄红颜的亲生女儿，即使她努力想融入，也始终像个异类，而姥无艳和羽人非獍让她原本就寥寥无几的自尊再次被践踏。
回家的路上她疯了一样盯着那张照片看，越看越觉得熟悉。
司机的汽车停到家门口，她在下车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在走廊上遇见过的，隔壁班的生物老师。
她的手心冒汗，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一点兴奋，一点恶心，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响起，琼玦收起手机，抬起头看了过去。
羽人非獍从黑暗中走来，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借着门缝里渗出的灯光，琼玦看到了他白皙的脸上有着过分突兀的一道未消的刀痕和一块淡淡的青紫，即使脸上带伤，他依然很英俊，这些伤痕甚至没有让他狼狈半分。
琼玦呆了呆，她想起在开学典礼上初见羽人非獍的那天，学生乌泱泱地挤在操场上，男生们乱成一团，她低头整理自己觉得难看得要命的校服上的校徽，却不知被那几位正在打闹的人从背后撞了个正着，她几乎快要狼狈地倒在因为昨天夜里刚下完雨而变得潮湿不已的草地上，这时候有人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稳稳地扶了起来。
她的嗓子变得干疼，为了开口她不得不咽了一下口水，然而嗓子的疼痛感却因此变得更加锥心。她看着羽人非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道：“羽人非獍，慕少艾这么重要吗？”
羽人非獍的眼角眉梢像是挂上了一层捂不化的霜，只冷冷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用低低声音对她道：“跟他无关。”
琼玦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哪里好笑，或许是觉得自己可笑，也或许现在的羽人非獍让她觉得可笑：“真的与他无关你就不会过来了。”
她也只是赌一把而已，仅仅一张连脸都看不清的照片，她什么也证明不了，但羽人非獍偏偏就真的来了。
“我们开门见山吧，你想我不对慕少艾做什么，就要答应我的要求。”她好像突然有了底气，连说话的声音也更高了一些。
“你能对他做什么。”羽人非獍的声音泠泠的，听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没必要答应你的要求。退一万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再牵扯无关的人。”
琼玦笑了笑：“你说得对，我原本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来了，我突然觉得，我可以做些什么。我不管你和慕少艾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总归不是没关系。”
她往上走了两个台阶，离羽人非獍更近了一些，她把声音压到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大小，轻声说：“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不然我或者我的朋友就会找到慕少艾……”她抬起头，看着羽人非獍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我只是一个弱势的、普通的高中女生，如果我和老师之间发生什么，所有人都会站在我这边。”
她看到羽人非獍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眼里的寒意变成了刀刃，狠狠地盯着她。她不在乎，她甚至笑得更深了：“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我看到你眼睛里有刀，你心里肯定把把小刀都往我身上捅。但是有什么用呢？你今天把我掐死在这里也没用，我不发信息给我朋友的话，明天或者后天你就能在学校的论坛上看到关于慕少艾的好消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舆论传播很快的，这个标签会一直贴在他身上。”
琼玦往后退了一步，继续道：“慕少艾当然可以平平安安当他的老师，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羽人非獍闭了闭眼，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
“什么要求。”
琼玦嘲弄地轻哼了一声。
“不难，我要你当我男朋友，到我厌烦了为止。当然，希望你有点契约精神，在我决定和你分手之前，不要再和你的生物老师有什么牵扯。”

“这风也太大了……”谈无欲看着外面造作的狂风，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哎呀呀确实，什么鬼天气，我感觉撑不到下周就得下雪，我现在都已经觉得比开会之前冷了不少了。”慕少艾一边和谈无欲并肩在楼道里走着一边翻看自己的手机。
他始终没有收到那条短信的回复。
“去图书馆加班么？”谈无欲问到，工作会议上布置了一些新任务，大多数老师即使没有晚自习也打算留下来加个班。
“唔，不去了。”慕少艾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回趟家，明天再跟你约加班。”
“明天我才不加班。”谈无欲拍了拍他的后背当作告别。
“哎你等一下。”慕少艾拉住他的胳膊：“问问，这里有比较适合给十几岁的男孩买衣服的商场吗？我好多年不逛街了。”
“你不都网购的吗，网购就是了。”谈无欲道：“给谁买？你还有十几岁的亲戚？”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慕少艾笑道：“还是实体店试试比较合身，直接跟我说吧你就。”
“市中心有家商场，回头我让素还真把位置发给你。”谈无欲白了他一眼：“给十几岁孩子买衣服这问题你应该问素小宝他爹，显然那位比我专业。”
“也是。”慕少艾难得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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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18樓發表於: 2020-08-02 22: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75）
慕少艾拎着手中的面轻手轻脚地开了防盗门，却在门弹开缝隙的那一刻愣了愣。
屋子里没有任何光线漏出来。
他走进玄关带上了门，手中的面刚被放置好就拿起了手机直接给羽人非獍打了过去。听筒里滴滴了几声，断了。慕少艾感到莫名其妙，这才抬手按开了吊灯的开关，橘黄色的灯光瞬间笼罩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每个角落都光洁如新，显然是被好好地打扫过了。
慕少艾啧了一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床铺上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一二三四五地数了起来，故意等它响了几声之后才慢慢吞吞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主动说话，只能隐隐听到一点风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慕少艾扔掉手里湿漉漉的毛巾，一边穿着睡衣一边问道：“哪里去了？”
那边有细微的因为人动作而产生的衣料摩擦声响起，慕少艾毫无障碍地想象到了羽人非獍裹着风衣趴在阳台上吹冷风的画面，于是在他开口之前又抢道：“你可以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躲躲么，本身就有伤，再受了凉，可更不容易好。”
羽人非獍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听筒里的风声并没有因此减少。又过了不到一分钟，羽人非獍开口道：“房间帮你收拾好了。”
慕少艾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自顾自点点头：“呼呼，我虽然年龄比你大，但视力不一定比你差，一进门把我吓一跳，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田螺姑娘。不过田螺姑娘还会做饭，我没要求田螺姑娘做饭，甚至还特地给他带了饭，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就走了，是不是挺过分？”
慕少艾听到听筒到传来一声模糊的笑声，但只是短促地出现了一下，快得仿佛他出现了幻听。
“要期末考了，想了想还是回学校。”
羽人非獍声音一贯低沉，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很容易让人在和他对话的时候对他的话产生信任感，慕少艾却不吃这一套，只觉得他连标点符号都是在扯淡。
但羽人非獍想走，他也没有必须要留的理由，何况听他说话的状态比起昨天晚上已经好了很多，大概身上也确实没有留下严重的内伤。慕少艾拿着手机逛到客厅，把放在玄关上的面拿到了大理石餐桌上，坐上凳子慢条斯理地把面拆开倒进汤里，用筷子使劲儿戳了两下，还好，没坨。等他把面收拾到可以吃的状态了才发现放在面碗旁边的手机没有被挂断。
他把手机捞过来按开扩音键，撑着下巴一边用筷子搅合汤面一边对着手机问：“田螺姑娘，还有其他的话想跟我说吗？”
“教案暂时也写不了。”
羽人非獍的声音夹带着微弱的电流感，听起来有些失真，但不妨碍慕少艾感慨一句好嗓子，细细想来，倒是有几分像当年刚进大学的时候，在开学晚会上听到的大提琴，醇厚却苍凉。只是羽人非獍现在还小，刚刚度过变声期，声音里还没有时间的沉淀，不过这样听起来更有一种观察到男孩向男人过渡的奇妙感觉。
如果不是羽人非獍不爱说话，慕少艾是愿意听他一直说下去的。
电话就此被挂断了，很突兀，就像慕少艾筷子中间的那两根面条，啪地跌进了汤里。
慕少艾看了看手机，眉头微微皱了皱，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完全忘了跟羽人非獍说周末去买羽绒服的事情了。不过还有一周的时间，明天就能在学校里见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回头看自己的面，盯着油乎乎的汤面半天，没了胃口，犹豫了一会连带没有拆封的另一份面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76）
期末周的学校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连平时调皮捣蛋的三班即使在下课时间也都端正地坐在了位置上埋头写着习题，慕少艾被分配到了出考卷的任务，这几天一下课就被拎去素还真的大办公室开会，连带羽人非獍这个人也只能在上课的时候偶尔看上那么一眼，原本想着第二天就和羽人非獍说的事情竟也被一拖就拖过了两三天。
周四上午第二个大课间，和他同为出卷组的另一位老师还在拖堂，等了半天等不到人，慕少艾就只能咬着自己还没吃完的煎饼果子自己往素还真的办公室去，堪堪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个大嗓门的在气急败坏地叫嚷。他乐得听八卦，就也不急着进去，靠在门边上竖着耳朵看热闹。
门开的不大，只能看到素还真办公桌前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身灰色的风衣，因为动作一抖一抖，他想了想，好像是安保处的处长。
处长用不太标准的苦境普通话喷了半天唾沫，慕少艾总算是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最近的晚自习，学校的小树林里总有鬼鬼祟祟的学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那小树林就在高二教学楼旁边，高二被列为了严重怀疑对象。
学生半夜躲小树林能干嘛，慕少艾用拇指摸了摸自己嘴角的油光，当然是在早恋了。
处长最后一嗓子直冲云霄：“素主任，你必须给学生严重警告，再让我抓到你们高二的学生钻小树林，我一定直接上报到校长那里去！最近校风校纪抓得这么厉害，你这是在拖全校后腿！”
慕少艾没听到素还真的回应，过了一小会处长从门里走了出来，看到趴在门旁的他，冷冷地瞪了一眼才离开。
慕少艾看到他的脸才彻底对上人，只是对的不止是安保处处长这个称谓，似乎当初在恨不逢和羽人起冲突的监控里，也见到了这张脸，不过不是站在前排罢了。
“来了就进来。”
慕少艾还没来得及细想，素还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把没吃完的煎饼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走了进去。
素还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写着什么东西，头也没抬就给他指了指沙发道：“你先坐着，我写完这个通知。”
“什么通知？”慕少艾自然坐不住，他走到桌子上探着身子去看素还真的纸，半天也只看清了“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几个字。
“你刚刚不是听到了，人家来找麻烦，说我们纵容学生早恋破坏校风校纪。”素还真写完盖上了钢笔冒。
“小孩子家家的在学校树林里能干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我可不赞成随意压制青春的荷尔蒙。”慕少艾靠在他的桌子拿起那张纸，看到“禁止此时段出楼”的字眼皱了皱眉头。
“学习的时候该压还是要压压，不过他今天来发难也有部分原因是针对我罢了。”素还真笑了笑：“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谈无欲请假了，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都在拼命地老师再讲一分钟，只有我一个人按时下课了，我还不如来找你。你也没给一班多讲一分钟，咱俩彼此彼此。”慕少艾把纸还了回去，轻车熟路地从素还真的柜子里翻出他的茶叶给自己泡了杯茶：“刚才那人是不是把恨不逢放进学校来的人？”
“你倒是记得清楚。”素还真似乎对他在这件事上的记忆力很是惊讶，盯着他看了一小会才松开眼神。
“哎呀呀，慕老师我呢当年从高中到本科绩点都是满，除了聪明之外就是记忆力好。当初把恨不逢放进来伤了羽仔没找他麻烦不错了，现在居然还来责难你，你们学校的安保处长这么硬气的吗？”慕少艾啧啧了两声。
“那当然。恨不逢的家长在市里挺有名的，这人和那位也有点关系，估计也是回去受了些怨气吧，无所谓。不过……”素还真站起身来走到慕少艾面前，抱起肩膀：“你跟羽人非獍熟到起昵称了？”
慕少艾唔了一声，眨眨眼睛：“我不是也给你和谈无欲起昵称，是吧，比如……”
“打住。”素还真对他做了个住嘴的手势：“对了，提前再知会你个事儿，你也听到刚才什么小树林的事儿了吧，现在还好，不是关键期，等寒假开学回来，高三就要准备高考了，高二的老师也是要轮值纠缠队的，任务呢就是在小树林里逮各位荷尔蒙溢出的小同学，所以明年开年你就没有这种没晚自习就回家的好处了。”
“不是吧领导，人家高考了你们还去破坏人家恋爱，孩子会心理阴影的。”他顿了顿，接着道：“当然，持续加班我也会有心理阴影。”
素还真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认命吧。”

在素还真的办公室呆了十几分钟，直到上课铃响都没等到另一位老师，慕少艾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干脆和素还真道了别，原本想课间把大概框架敲定，现在看看晚上估计还是得加班。
他低着头刷着手机走出素还真的办公室，却不想在抬眼间看到了右手楼梯对着的角落里那扇被锁上的门，那扇门通往教学楼的另一个楼梯，他很清楚这件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往那扇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廊里的学生都已经进了教室，现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慕少艾走近那扇门，原本挂着锁现在被打开了，只是锈生得厉害，平时也没人会来特意查看它的状态。慕少艾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羽人非獍可能在里面，于是他轻轻推了一下，居然真的打开了一丝缝隙。
可当他打开那扇门之后却发现背后还有一扇，那扇他便再也推不开了。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似乎里面真有人在说话，可声音很低，听不分明。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明显了一些，而更为明显的是，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两个。
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把锁又恢复了原样，往前几步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往上爬了一层，再从上面镇定自若地走了下来，等他重新下到这层楼，刚好看到羽人非獍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只不过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
羽人非獍看到他显然有些诧异，握在手里的锁也忘记挂回门上。
那个女孩子看到他却丝毫没有惊惧的样子，反而用一种很淡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
慕少艾被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和不屑给逗乐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那个女孩倒是先开了口。她看向羽人非獍，用一种非常自信的口吻说：“羽人周末的时候你去接我就行，还有，我们说好的事情别忘了。”
慕少艾皱着眉头看着羽人非獍，羽人非獍却不知何时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眼神，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女孩满意地笑了笑，对慕少艾道：“慕老师，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去上课。”
说罢他拉了拉羽人非獍的袖子，要带着他一起离开。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慕少艾靠在椅子上笑道：“两位小同学，早恋最好躲着老师，不然会出问题的。”
女孩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老师要去告发我们吗，或者要把我们的家长叫到学校里来？那为什么老师不能装作没看见我们呢，不能躲着我们吗？还是你觉得你……”
“琼玦。”
羽人非獍挡在她的面前，把她和身后的慕少艾隔离开来，反捏住她的手腕淡淡道：“你忘了吗。”
感受到了羽人非獍的力度，琼玦居然笑了，她越过羽人非獍的肩膀故意地把被握住的手腕动了动位置，略带抱歉地说：“那求老师一定帮我们保守秘密。”
慕少艾看着羽人非獍的背影，没什么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对着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的羽人非獍：“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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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19樓發表於: 2020-08-16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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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来的同时，羽人非獍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几下，他没有理会，只是沉默地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背上了书包抬脚往教室外走去，走到楼梯拐角处，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脚步顿了一秒钟，心里瞬间升起了一个毫无缘由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在转身的当下就迅速消失了，他微微抬起的眉毛又收敛着落回原处，平静地问道：“有事？”
风不知挠了挠头，和乐波君对视了一眼，接着才对他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戳了两下，偷偷递到羽人非獍眼前。
临近期末，上晚自习延长时的学生比以往多了很多，仅仅他们站在拐角处说上两句话的功夫，肩膀就被路过同学的书包蹭了好几次。羽人非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他们道：“去操场吧。”

冬季操场看台上的风丝毫不留情面，吹得人两颊生生发疼，羽人非獍双手撑在看台的栏杆上探着身子看天上的月亮，好像对现下的寒冷毫无知觉。风不知和乐波君陪他站了不到一分钟就哆嗦着在原地跳了起来，风不知一边跳还一边把握在手里的手机挥来挥去问羽人非獍：“外面都传开了，连我女朋友都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始终没有暗下的刺眼的屏幕光不断从他脸侧闪过，把原本柔和的月光冲淡了彻底，让他觉得有些碍眼，于是伸出手去按下风不知的手腕：“照片哪里看到的？”
“几个群里都看到了，论坛上也有人在说。”乐波君搓着手从风不知身旁出声：“姥无艳可能是不好意思问你吧，今天下课碰到她的时候她也支支吾吾想问我这件事。”
听乐波君提到姥无艳，羽人非獍才开口问道：“她没事吧。”
前些天恨不逢和他几个狐朋狗友用姥无艳的安危做幌子骗他到了校外，这才有了后面进了派出所的事情，虽然隔天早上收到了姥无艳急急忙忙打来的回电说自己晚上睡觉没有开机，才刚看到他的短信和电话记录，但因为始终没有机会和姥无艳碰面，他也并不清楚姥无艳那边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的天哪，羽哥，原来你是还是走情圣路线的吗，那边和琼玦的照片都传遍咱们市了这边还有心情问姥无艳怎么了。所以那天晚上恨不逢和你闹到派出所真的是事出有因？不是吧，亏我还拜托慕少艾去捞你。”风不知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听到风不知最后一句“慕少艾”，乐波君突然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风不知猛然感到背后一痛，当场就“我靠”了一声，转过头盯着乐波君怒道：“干什么！大晚上的要打架是不是！我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跟二中那群孙子吵了一下午羽人和琼玦的事，结果最后人家一甩照片我当场就蔫了，奇耻大辱。”
“随便吧。”羽人非獍在他身边淡淡说了一句。
事情搞不清楚是从哪个节点开始脱轨的，到了这个地步，他听到这种话竟然连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了，他曾经想尽力避免麻烦，但最后却发现根本避无可避，甚至越来越糟。
“不是吧，那我下次见琼玦岂不是要喊嫂子。”风不知阴阳怪气道：“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比较支持姥无艳，好歹是校花，发起火来也没那么刁蛮。”
羽人非獍转过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风不知见他终于搭理自己了，连忙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小力捣着他的胳膊说：“是嘛，这个眼神就对了，赶紧怼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琼玦那个死丫头又找你麻烦威胁你了？说出来我们帮你出出主意呗，你这样纵容她没用，我跟她初中就一个学校，天天净听她作威作福的事迹了，也就你这种老实人觉得冷处理能处理出个结果。”
结果羽人非獍静静地听他说完，只是说：“我缺的那几堂课的笔记有吗。”
“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
风不知还没说完，乐波君就猛地拽了一下他的书包带子把他拽到一旁，走到羽人非獍面前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本笔记递过去：“问一班长借的，你今晚抓紧抄吧，我明儿下午就得还回去了。”
“谢谢。”羽人非獍接过了笔记对他道了声谢，顿了顿又道：“我……”
乐波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我跟风不知先回去，你要是真有需要帮忙的再找我们俩。姥无艳没事，而且最近好像都没出校门，在宿舍住着呢，恨不逢暂时动不了她，我和风不知也跟她说了，遇事处理不了还是得去找老师，恨不逢那孙子我们也折腾不来。”
说罢他强行揽着还想说什么风不知走下了看台。
羽人非獍独自一人站在看台上又看了会那轮边缘模糊的月亮，直到飘来的两片云朵把它遮住了大半才从看台的栏杆上离开。

羽人非獍回到宿舍的时候听到卫生间里有着明显的水声，他低头看了看床铺，看到了一双被换下来的破旧球鞋，上面的印花被蹭掉了几块，显得有些突兀。他默然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台灯，拿出了乐波君给他的笔记本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抄了起来。
过了一会卫生间的人被打开了，个子矮矮的室友抬眼的时候猝不及防撞到了正坐在不远处誊抄笔记的羽人非獍的眼神，他似乎短暂地怔住了，接着迅速地移开眼神，垂着头拿着自己的盆来到了自己的床铺上。一向爱学习的他这次也难得没有来到桌面继续学习，反而沉默着躲进了床帐里。
然而这次他没有得到想要的安静，床帐外不一会响起了椅子被挪动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声，在床帐被掀开的那一刻，他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有时间吗？”羽人非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隔着厚厚的棉被，显得闷闷的：“我想和你谈谈。”
“没有。”小个子极快地回声，声音里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睡觉了，你不要打扰我。”
“是你拿了我的手机么。”羽人非獍淡淡道。他说的是一句陈述句，语气中并没有强烈的情感，不知这为什么引起了小个子的歇斯底里。
男孩突然扯下了自己头顶的被子，瞪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羽人非獍，你凭什么这么说！”
羽人非獍张口，想说他球鞋上的印花，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再去争论这个问题了。他在想通和慕少艾的关系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当下是有些愤怒的，但到了现在，这种愤怒也确实无济于事。把柄是他留下的，也是他完美地踏进了琼玦的陷阱，从这个方面来看，他和慕少艾着实不相配，至少慕少艾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即使他和学生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也把局中人的情绪摆弄得恰到好处，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于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小个子一眼，接着就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他这种沉默却让小个子更加失控，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踏着拖鞋走到羽人非獍面前，颤抖着身体对着他道：“羽人非獍，你觉得我有什么错，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我辛辛苦苦考到这里来，就因为和你住在一个宿舍就要一直忍受这种折磨！”
他的说辞太过熟悉，一时间让羽人非獍有些恍惚。
许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晚上，有人指着他对他发疯般地辱骂，只是那时候比现在还要更痛苦一些，因为那人的手边有很多可以被随时抛掷出去的东西。
“羽人非獍，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晦气，跟你沾上都要倒霉！你去告诉宿管告诉老师我偷了你的手机啊！你去啊！让我被处分被退学！我再也不想和你呆在同一个地方了，我受够了！”
他还在说着什么羽人非獍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的蜂鸣声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大大小小的声音一齐涌进耳道。
或许是因为他的状态和表情太过奇怪，那男孩吵嚷了几句之后还是闭了嘴，后退了两步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外套摔门走了出去。

慕少艾走到小区门口，在小卖铺的位置买了一包烟。
当然小卖铺这里没有他惯抽的那个牌子，但是他觉得自己从前的高标准已经降低到没有标准可言了，随便什么烟都好，解个乏就行。当然他也搞不清自己有什么乏要解，是被一个高中女生针对了的乏还是被生物试卷三稿了的乏。
羽人非獍奇奇怪怪的态度让他确信其中是有猫腻的，但不能总是等他去逼问羽人非獍发生了什么事，羽人非獍才来跟他说，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责任心超标的炮友对于羽人非獍的关心度已经超过了正常标准很多，他并无意主动地安排羽人非獍所有的事情。
羽人非獍迟早也得明白遇到事情要学会主动沟通的道理。
想着儿童教育的问题，慕少艾出神地抽了口烟，然而只是抽了一口他就忍不住把烟拿出来咳了两声，按熄了随手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果然便宜的东西不太可能物超所值，还是得找代购买几包备用。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拎着塑料袋准备进小区，就在转弯的瞬间他看到不远处也有一点小小的亮光，那光出现只是一瞬间，立刻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不动声色地进了楼道，电梯按到了三楼就走了出去，接着楼梯尽头的窗户他远远看到一个人从隔壁楼层的过道里走了出来，似乎在朝他的方向看。他想了想，还是折回了电梯，走进家门的时候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才开门走了进去。
进到屋子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满是错乱字母的短信到一个手机号上，过了一会那边才发来一个手机号。
“喂。”慕少艾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玄关上：“说一件有趣的事情，小区门口有人在盯我了，不过我看不出来是南宫神翳的人还是笏政的人，我猜他们其中一个最近会来联系我。”
电话那头哈了一声：“恭喜你，被人跟踪还这么快乐？”
“总要苦中作乐。”慕少艾按开了房间的灯，一室通明：“这至少能让我看到我的钓鱼计划还是有点进度的，不然我这段时间的工作量总让我感觉我会在这里出一辈子试卷，管一辈子高中生。”
朱痕染迹爽朗地笑了起来：“这难道不是你的理想生活？缺什么补什么，你就是这样。”
“是哦。”慕少艾盘腿坐到了沙发上：“缺什么补什么，所以我到这里来当老师也不是没有缘由。但真的能补上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慕少艾，你不要总是把事情归咎到自己身上，当年的你并没有这种判断力。”
“倒也不必安慰我，这些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前几天……”他顿了顿：“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很早之前在教授家里看到过的，已经绝了版的书，那天阳光很好，我就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当年我确实是觉得很好的，所以在真相暴露的时候，我才会觉得更加不能接受。”
朱痕染迹那边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好像是菜品下锅的声音。
于是慕少艾哎呀呀了一声，笑道：“朱痕，你太不够意思了，我跟你回忆过去，你居然在炒菜。”
朱痕染迹嘁了一声：“我难道不是在听么。你怎么会突然去逛高中的图书馆？“
慕少艾哎了一声，惊诧道：“你这个重点抓的有点奇怪。”
“会吗？你不是老早就不逛图书馆了，深信电子时代资料查找更加快捷。”朱痕染迹那边又是一下巨大的“刺啦”声：“你今天的态度变化明显不太正常，突然怀古，不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约炮再次被拒，难道这次是约在图书馆，但是对方道德感爆棚坚决拒绝了你这个没有下限的提议？”
“哎呀……”
慕少艾脑子突然就浮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
似乎是预想到了他要说什么，朱痕染迹忙道：“当我刚才没说，你闭嘴吧，我怕听到什么辣耳朵的话。”
“哈哈。”慕少艾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忘了正事，笏政这几年去过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唔，暂时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特别排查了他是不是去过孤儿院和医院的儿童科，不过没什么发现。”朱痕道。
慕少艾想了想，回道：“这或许也是好消息，至少证明他把阿九藏得很严。”
朱痕染迹嗯了一声：“你也小心一点吧，如果来人真的是南宫神翳的人，或许是有着什么别的打算。”
慕少艾初听只是说了句知道，但过了一会似乎又隐约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笑意消失了一点。
挂上了朱痕的电话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疼，“羽人非獍”和“把柄”这两个词在不合时宜的情况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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