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最近好似总在下雨。像天边破出一个洞口,雨点稀稀拉拉的从洞口漏出来,滴滴点点的落在身上,在紫色薄衫上晕开一朵朵云彩。龙宿说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下雨,记得他总是雨天执伞而来,从雾气中缓缓来,慢慢来,白衣白伞,似个不染风尘的谪仙人。再后来,雨依旧下,人却不来了。 \6sQJq
看来他是不喜欢下雨。 #*,sa
雨水总是混着翻腾的潮气,密密的围在那人身旁,就像龙宿的情,黏腻的令人窒息。好似这样就可以留住来人的脚步,挡住他离去的视线,遮住苦境挣扎的声音。但他总是要走的,为了苦境,为了他放不下的芸芸众生。是了,芸芸众生,苦境那么多人,生生死死,纠纠缠缠,没完没了。龙宿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要救,有什么好救。就算剑子不救,也有许多多管闲事的来救。 (5`T+pAsV
大多数人对他们来讲不过时间里的沙,与其他沙粒磕磕绊绊的磨完这短暂的一生就算了事。就算而后入轮回, 不过也是再次坠入沙海继续搓磨。为了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事劳心成这样,合该给以素还真为代表的这群人立块碑,上书:感天动地优质好市民,劳苦功高热心超先天。 \&q=@rJp(z
再说回下雨,密密麻麻的雨水落下,顺着房檐滴在地上聚成小坑,好好的花园变为泥坑。 d6.}.*7Whc
烦人。 `Q%NSU?
龙宿蹙眉,盯着小坑聚成大坑,淹着花园里的蔷薇。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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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救一下好了”,说着便从走廊上跳下去扶花,泥水瞬间沾满绣着龙纹的真丝衣摆,扯着袍子堪堪向下坠,像似要拖他入水。 9]$`)wZ
更烦了,怎么扶个花都能沾一身泥。 ;f%|3-q1[
忽的一道剑气划过衣摆将好好的拖地长袍裁到了刚及脚踝。龙宿看着颇为满意,区区尘土也想拉他下水真是可笑。而后迁怒似得一脚踹翻蔷薇藤,“这么脆弱,赶明改种仙人掌。”仙风闻着声儿赶来,看见自家主人穿着身破烂满身水的站在一株花前,看不清脸上表情,只见得雨水划过脸颊从下巴滴入领口。长叹一声后叫人拿来伞和外袍,拥着人进屋换洗。 ;^-:b(E
“凤儿,等雨停了就把屋后那片蔷薇拔了。”龙宿看着镜中为自己挽发的仙风懒懒洋洋的开口。 GGE[{Gb9
“主人怎的想拔了,要换种花吗?”对于自家主人的任性行为贴心乖凤儿早已习以为常,不为所动的从盒子里选发簪为龙宿簪上。 ;$!I&<)
“就先空着吧。” yJD>ny
空着,实在是不符合龙宿的华丽作风,不过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好久,久到龙宿从疏楼西风搬到三分春色,久到剑子与他决裂再和好,那片蔷薇仍旧好好的开在院里。 xm^95}80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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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什么和剑子闹成这样呢,龙宿噙着烟倚在门框上想,是他要杀傲笑红尘还是反噬禔摩成为嗜血者,又或许是他和剑子从来都是两路人。从前他闲赋在家不问世俗,堪堪能维持着与剑子两相安好的交情,就算意见不合也仅在言语争论上。而剑子呢,每每在尝试拉他下水失败后则及时止住,转移话题,相安无事。直到剑中真相破,彼此小心翼翼的伪装终于无法继续,虚搭着的高楼分崩离析,漏出之前小心遮盖的彼此猜忌与不满。 ;<-7*}Dj
“剑子,此招之后但愿永不相会!” _413\`%8?
说是这么说,但是做起来着实困难,数百寒暑的相知相交也不是说句话就能断的。情里混着猜忌也好忌惮也罢,但情谊的本身总归是真的不能再真。哦,还有恨,结结实实的恨。恨他一面安抚自己一面令秦假仙暗中调查辟商,恨他一边猜忌一边不动声色拉自己下水,恨这么多年的情谊终究抵不过那人心中的大义,恨他明知自己心意却躲闪着不敢回应,更恨自己过于矫情这种小事反反复复在心里久久都不能释怀。龙宿有时想着干脆就不要了,恨也好爱也罢,统统舍去落的一身轻快。但属于嗜血者的爱憎之心却不能轻易放过他,在胸腔里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一寸一寸的吞噬。 g6euXI
“呼”,薄唇吐出口烟圈,一缕一缕的绕在龙宿身侧然后散去,留下淡淡的烟草味在指尖。月光洒在他拖地的长袍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人光着脚斜斜倚在八角亭的柱子旁,却远的像是摸不到,够不着,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坠入深渊。 25em[Q:
三分春色的八角亭中间环着一棵千年老槐树,树冠破顶而出作亭台的顶,下面围着树干搭成亭,底用桃花木打了个地台,八个角挂着琉璃铃铛,下面系着紫色缎带,好不风雅。起初是要砍掉的,但凤儿说老槐树上住着老神仙便又留下了。龙宿命人在亭子顶上架了梯子到树梢上,隔三差五就去看看有没有老神仙出没。有没有老神仙不知道,老先天到是来了一个。那天好像也是在下雨,他叼着烟耷拉着腿坐在地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鱼池里扔鱼食,也不管到底扔进去没,手都懒得抬就往里丢。反正养鱼嘛,不就是三天一换水五天一换鱼。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系着,任由衣角上缀的宝石流苏搭在地上,和过腰长发混在一起。剑子一来就看见这幅场面,晃晃脑袋说了句“这像什么话。”龙宿撇了他一眼,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腾出点位置。剑子靠过来,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拿出一方小帕,里面包着一枚四方钻石耳钉。 ~A >oO-0K
“如何?” r_2btpL^
“什么如何?” ,")F[%v
“耳钉啊?”剑子说着又拿着耳钉往前凑凑。 Z"tQpJg
“吾又没有耳洞戴什么耳钉,等等,吾给汝的玉佩呢?”鎏金的凤眼一眯说着就要起身去翻玉佩。哪还有什么玉佩,剑子大仙两袖清风,全身上下翻不出五个铜板。 B8~=RmWLl
这也不能怪剑子,游历到西方时恰巧被摊子上的耳钉闪到双眼,鬼迷心窍似得就要买下,一问价格,好家伙,米粒大小的小玩意居然这么贵!翻遍全身都凑不出个零头,最后拿玉佩换了其中一只回来。 4/MNqit+
买都买了,必须要戴!秉承着绝不能浪费的理念剑子就要上手给龙宿扎个耳洞来,谁能想打了蜡的地台怎的这么滑,他向前去捉龙宿,手却一个没放稳地朝龙宿倒去,俩人倒做一团,白色混着紫色,任谁都想不到这能是俩先天人。 bUvK
“呼”,太近了,剑子湿热的呼吸打在龙宿的颈窝,睫毛堪堪划过下巴,这么大雨都听得到剑子的攀升的心跳。 |Fv?6qw+
实在是太近了,蒸腾的雾气烘着暧昧的气息,一点一点爬上两人身侧,使耳尖染上一丝绯红。两人慌忙起身,一个拿扇掩面一个低头喝茶,绝口不提刚刚之事。 J}@GKNm
最后还是扎了耳洞,仙凤扎的,手起针落,血都没流一滴。凤儿临走时看了俩人一眼,想着原来登上顶峰的代价是恋爱白痴,街上的画本都进化到勇敢追爱大胆表白双双化蝶了,这俩暧昧了几百年居然还是暧昧。看来月老着实没有好好在工作,红线牵这么长,几百年都走不到另一头。 Yx1 D)
月下人的思绪慢慢飘回来,拿手摸上耳垂慢慢摩挲。只见远处一白衣白发的男人执伞而来,直到他跟前站定,伸出一只手来。龙宿笑而不语,掰开剑子轻握的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四方钻石耳钉。 detLjlE
看来他还是喜欢下雨的,钻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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