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6 [欲星移&梦虯孙]洞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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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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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3-2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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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6 [欲星移&梦虯孙]洞火人

洞火人

*欲星移夢虯孫

潛龍坎的天和過去的每一個日子一樣低沉。荒廣無光，舉目蕭然。

欲星移背手閡目，靜靜地等。
夢虯孫離境數日，今日方回就壞了他的規矩，重牢傳消息來的守將將被抽出三道痕的臉埋得極低，一身苦氣，他飲一杯茶，歎百轉千回一口氣，便不得不做出興師問罪的仗陣。

“他說親自向我解釋？”
“是。”
“哈。我倒要看看他打算給我什麼解釋。”

右文丞隨他同來，卻半步不肯再多踏，對這位半身同族的龍子避心昭然，遙遙同他稟告一聲，大意家中上老下小憑吾一人實為艱難屬下已捨命陪同至此望師相念我重情體諒則個，退了個乾乾淨淨。

欲星移便是這一日唯一的一個，也是長久以來唯一的一個。
夢虯孫不喜繁文縟節，不愛置權渴財，厭惡一切虛偽和客套，將獨來獨往活成習慣。大抵曾有過追在堂兄身後插科打諢專搞破壞的日子，卻久不可考，早早翻頁再寫，變成如今欲星移不辭辛勞穿過大半個海境，站在這一口熱茶都要被吹冷的潛龍風中閡目以待。

而今日風不僅冷，還裹挾殺氣。

“終於回來了。”

“噢！我不去浪辰台，你倒還先到潛龍坎等我了。”

“聽說你今日私闖大牢，私見重犯。”

夢虯孫歪頭挑眉，“我連尚同會佛國都敢闖，如何怕這一間牢房。”

話語中訊息良多，態度鮮明，欲星移眉目沉下，玉如意過手蓄力，“你去過尚同會佛國了。”

“噢！怎麼，怕我揭開你的真面目？”
“你眼前所見還不夠真嗎。”

“哈哈哈哈！荒唐！”

夢虯孫仰面大笑，看笑話一般看他，又垂下眼，搭肩握劍的手捏出溝壑，氣勁爆沖，“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嗎？堂兄？”

年少時代案前提筆信手繪測，人心千機，花巧萬語，欲星移執卷的神色極淡，落在喧鬧外的視線帶著通透的犀利，斂下睫眉沿著卷上書語慢條斯理地觀閱，指尖劃到書卷之外，用剔透玉如意隔空敲打對坐頭上過於鮮明的龍角。

“如何？眼見不虛。”

夢虯孫尚未反唇，案後三步有人執禮俯身，手裡持一根正朝上拜的芴板，恭敬神色，“師相。龍子。”

他便冷眼看欲星移停筆受拜行雲流水，那人三躬之後欲再請禮，夢虯孫先一步拍桌將人震至台外。“用不著拜我。有事說事，沒事快走。”

來此拜他之輩十之八九沒事找事，師相既在，要龍子何干，夢虯孫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想起更年少時潛龍坎一次寂寥的日落，鱗王在他身後站了許久，離開和來時同樣悄無聲息。

他目送王上的衣角和落下粼粼河海光輝璀璨的餘暉一併遠去，開道之處拜服一地，面朝潛龍坎的方向，卻不是拜他。

些微水波樣反光的鬢邊鱗片比餘暉更早匿去，夢虯孫凝視日輪躍入海平面下渲染火烈的色彩，並不回頭看那位王者留給他的殊榮。

頭生犄角，身背異血，這一代鱗族師相博聞廣識，借王之手給消隱千百年的一族龍脈無上尊榮，卻無法彌平人情冷暖和根深蒂固的排他偏見。極目天地生不凡之人往往非怪則奇，夢虯孫可以不問緣由自眾人恐懼隔離的邊緣一舉躍上，又怎麼不能一夕再自雲端下墮，全憑一人一句，便能是非重定，真假由他。

夢虯孫打上浪辰台時欲星移手中詔書方才寫就，墨色尚未幹卻，手跡帶著著墨的無根水的清涼意味，恭候一旁的右文丞顯然受到極大驚嚇，捧著詔書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夢虯孫劍柄指地，劍頭指他手中之物，不留主人半分眼神，全副不耐煩。

“詔書拿來，給我毀去了。夢虯孫不要你們的施捨。”

午硨磲為難看他，再看案台後的人。欲星移化案為桌，桌上茶具齊備，他倒一杯，右文丞一杯，一杯拿在手上，對台下稍高舉，“坐下飲茶嗎？”
稍後又道，“百里聞香，你愛的一壇。”

夢虯孫手一揮，茶杯飛來，他就地飲了，入口醇正苦澀，後味回甘，確是百里聞香。他再將茶杯劍掃回去，“好茶！”再指午硨磲，“茶也飲完了，現在將你手上的東西交來！”

欲星移轉向面色發白的右文丞，微微頷首，“既如此，去頒詔吧。”玉如意桌邊輕轉，他以手覆其背，暫態便將人送出。

夢虯孫大怒，劍氣破空四掃，欲星移飲盡一杯苦茶，撫袖起座，一身從容，“來此也無好臉色，不願坐下與我同飲一杯，是我做人失敗嗎？堂弟。”

“不希望我今日拆了這裡，就不要這麼叫我。”
“哦。那麼乞羅八景，今日到訪，又是為什麼？”

他一幅霽月光風，坦蕩磊落，夢虯孫便覺得這人是有厚的髮指的臉皮，位高者喜怒不形，智高者黑白不明，欲星移智絕位重，想來尊卑生死亦在掌握，虛偽得令人不耐。

“我需要一個解釋，欲星移。我讓你們施捨我了嗎？”
“你以為那是施捨？”
“是不是都省起來，夢虯孫活人不靠名，別用那種東西來侮辱我。”

幼時執著一脈相傳，何來異同，年歲逐長，明白天命有時，便無所謂異同，生龍奇象還是變怪凶兆，不重要，不重要，就沒有彰顯和補償的必要。
何況亡羊補牢，到底損兵折將，追究無意。

“真是看到鬼。我前半輩子也活的好好的，需要你添一紙詔書保駕護航嗎？”

偏見不會消除，只會隱秘。轉為更深層的懼怖，或許是沿路的避而不見，或許是直面的口不成言。
返龍奇景並非今朝獨有，當時當日人景如何，史書語焉不詳一筆帶過，但大抵人性無差，比之今日，未嘗更好。

記起年幼潛入海境藏庫，隨手翻閱前一位訪客遺留書案的紙張，墨色暗沉之下猶如血火遍地，哀鴻猶在耳，啟封千年亙久不減，目下歷歷駭人。
這便是真正的世界。這才是真正的歷史。
不止是異人，亦是蒼生。

往後他時常拜訪，前人留下什麼他便看什麼，接觸越多越是不解，不解醜惡為何不衰，不解虛偽如何常青。他更不解欲星移留下這些，鍛他洞若觀火，又留他滿腹疑惑，有意或者無心，他從未看清這個人，愈發難懂。

今日猶然。他不知龍子之名之他何用，欲星移偶爾的心血來潮，要他長夜在側挑燈思考。
憑何，為何，如何。
給我眾生諸相，冷暖百態。站得更高，看的更多。
你要我做什麼人？

“人心我看的夠多，看不懂，不想要看，你放我清靜，我也不給你添麻煩。如此不是很好？”

“你真的見過人心嗎？”
“重要嗎？重要的是我看不懂，也不想要看。”
“你可願意外出遊歷？”

他愣了一瞬，狠狠皺起眉頭，“我說了我不想要看，你聽不懂？”
欲星移恍似真沒聽懂，一杯茶盞放在手心，把玩杯身浪紋，用那雙撫過千卷機巧的手，和一把平穩的嗓子，輕推他入局，“如我一般，親自遊歷，親眼見證，親身感受，非是憑史冊臆斷真假，你難道不想要見？”

夢虯孫冷笑一聲，“果然是你故意。”

欲星移自袖中取出加封相印的詔文，不意一笑，“右文丞不過替我頒佈王的詔令，這份才是我書予你。”
“待你遊歷而歸，再來向我要那個尊號吧。”

封你尊榮，賜你遊機。
以我平生，為你拭目。

若一日你也如我，大抵知我苦心。

“眼見不虛啊，堂弟。”

夢虯孫大笑之後痛色浮現，劍鋒指他，緣由因果不清不休，“我信你，欲星移，你要我親自去試，親眼去看，親身去感，我去了天門和尚同會，是這麼個結果，看到鬼！你倒是給我解釋啊！”

作何解釋、如何解釋、何人解釋，實在好問題。欲星移閉上眼，面色無波，音裡平淡。

“除了鋒海劍奪，你不該惹是生非。”
“就是惹過才知道我是你非！”

劍鋒出鞘，劍氣四蕩，“你，是不是陰謀家？”
劍光照亮欲星移面上短促的一笑，快的如星流，劃過潛龍坎上暗沉天光。
映照如虹。

彼時夢虯孫伏倒案側，聽欲星移指尖劃過紙頁，伸過一臂距離輕敲他的頭角。
那日天光熹微，紛雜囂聲掩去鋒芒出鞘的利聲，在暗處鋪陳人心巧變。
“眼見不虛，耳聽為實，但還不夠。”
“還要什麼？”
“看事外人，聽弦外音。”
欲星移笑時如滴水入湖，短暫餘韻，“統稱，玄機。”

策凤无兵。孤鸿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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