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失落回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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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10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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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失落回忆（完结）

【此篇为定制约稿，如果喜欢本篇，希望能够购入实体本版支持金主（橙色软件店铺：逍遥社，里面漠御打call专属那个链接），谢谢！】

【一】
“绝尘，你要听我背诗吗？”

小小的手握住一捧潮湿的沙，将它糊在沙堡的顶端，小竹片轻轻的刮两下过去，那滩沙很快就出现个房顶的雏形来。“老师今天刚教的，全班就我背得最快！”

“嗯。”

不远处是个停工已久的建筑工地，门口有得是一堆堆的沙子，是御不凡提议装一些来，日积月累的，在只属于他们俩的“秘密基地”的一角，也有一小堆了。

绝尘蹲在御不凡旁边，拿着用矿泉水瓶扎了孔做成的喷壶小心地将御不凡已经堆好的小沙堆润湿，好让它们能被成功塑出型来。

他对堆沙堡没太大兴趣，但是御不凡很喜欢，他便也不觉得烦，每天放了学便约好了在这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御不凡在絮絮叨叨地说，从上学路上看到的小花讲到老师上课时口误出的一句笑话。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还有些奶声奶气的童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所谓“秘密基地”，不过是居民楼的后面为了采光留下的空隙罢了，不知道御不凡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绝尘只记得御不凡拉着自己钻过围墙低矮的破洞时，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表情。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却话……”明明在学校背下来了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御不凡用沾满沙子的小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丧地垂下头。“绝尘，我想不起来了。”

“却话巴山夜雨时。”放下手里的喷壶，绝尘伸手拍掉御不凡刚刚沾在额角的沙粒，面前刚刚还哭丧着的小脸立刻就转了晴，一遍拍着手夸赞绝尘厉害，一边顺着他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

“唔……”

从梦里醒过来，漠刀绝尘眯起眼睛，下意识看了看床帘缝隙透过的天色，入眼全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出。

反手按亮了床头灯，按亮手机屏幕一看，才五点十五而已，还不到起床闹铃响起的时刻，但胸口莫名的堵得慌，丝毫没有倒回去接着睡的欲望。

坐在床边清醒片刻，梦里的景象在脑中渐渐模糊，绝尘有些焦躁，干脆起身拉开两边窗帘，远处正外面花圃里种满的娇嫩花朵在朦胧天色下悄悄凝聚着露水，开的合的，煞是好看。

看着那些花儿，绝尘感觉自己瞬间平静了许多，想到早上还有晨会，他便换了衣服，匆匆去洗了个澡，顺便将准备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

偌大的屋子只有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声音，已经习惯了，倒也不会觉得寂寥。

比微波炉的声音响起还早的是敲门声。

绝尘正在切面包的手顿了顿，他住在的这个地方虽说不算偏僻，但也不是会有来推销员会选择的地方。至于访客，几乎没人会来拜访他，绝尘心里清楚得很，何况是这么早的时间段。

“请问您是紫芒星痕……吗？你的快递。”明显忍笑的声音，或许是觉得这个名字跟自己的形象不适配吧，默然看了一眼递在自己面前的快递箱子，绝尘无奈地应了一声。

“嗯。”

会用这个网名的，只能是自己的堂哥醉饮黄龙了，明明是刀无极中二时期给兄弟几个起的，醉饮黄龙却执着地每次给他们邮东西都用这个名字。虽然漠刀不是很在意，但被这样读出来，还是有一丝丝尴尬蔓延在空气中。

包裹里沉甸甸的，不用说也知道是酒，漠刀从快递员手里接过箱子，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一抬头，便直直与面前人眼神相接。

“还有什么事吗？”

之前收快递的时候没有见过这幅面庞，大概是新来的吧，许是起床起得有些早，思维有点断线，绝尘扣上笔盖，有些心不在焉地有一茬没一茬想着。

这快递员穿着倒是有趣，墨蓝的衬衫挽到袖口，穿着白色的牛仔裤，板正得不像在干这种体力活，他五官生得也标致，微扬的眼角下点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十分好看。

“呃，嗯，那个……没事……”如梦初醒般，对面人才反应过来，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身后微波炉加热完毕的声音响起，见对方没有别的事，绝尘便简单道了个谢，回身将房门关上。

“那个，能知道你的真名——”鼓起勇气讲出来的话还是慢了一步，看着已经在自己面前扣上的大门，御不凡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概确实是自己认错了，开门那一瞬间，对方的神态让他恍惚看到了自己幼时最好的玩伴，那个总是沉默站在自己身边的穿着笔挺制服的小少爷。

如果是绝尘的话，应该也会对自己感到熟悉的吧，可对面冷淡的表情从开门就没变过，让御不凡几次想询问的话都不得不生生憋回在肚子里。

又在自作多情了，这茫茫人世这么大，又过去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多巧合又狗血的久别重逢？又叹了口气，御不凡转身回到自己的快递车上，御不凡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早，抓紧一点没准能多送几单。

【二】

醉饮黄龙的酒吧开在市中心。

有些堵车，又离自己的住处着实很远，等绝尘到达目的地找到停车位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合上车门那一瞬，刚好街边的路灯亮起来，蜿蜒的灯柱一路向着远方而去，消失在金碧辉煌的视线远处。

醉饮黄龙那几瓶酒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全洋文的包装煞是好看，但瓶盖的构造也着实很复杂，醉饮黄龙连电话带拍照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就差把手伸出屏幕来帮漠刀开盖了，最后还是尚风悦在一边忍无可忍，抢过手机让绝尘带着酒直接来店里。

打开车后门取出微凉的酒瓶，随意瞟了一眼倒车镜，映入眼帘的身影引起了绝尘的注意。

对面不远处的是天都咖啡馆，理论上也算是醉饮黄龙的竞争对手，老板罗喉也是个不好交流的家伙，绝尘对那里实在没什么好感，但站在门口似乎是在交流的两个人，女孩儿看打扮是那里的服务生，旁边的男人墨蓝衬衫白裤子的打扮十分眼熟，这样特色的搭配，绝对是早上那个快递员。

能再见到真的有缘，不知为什么，绝尘对那男人莫名在意，尤其是那颗小小的泪痣，就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一样。

但在记忆里搜索半天，连头壳都痛起来，却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一张脸。

“哥，你回去，我上班呢！”玉秋风拉了拉身上的女仆装，瞟了一眼擦的干干净净的玻璃门里面，还好今天老板不在，柜台后面总是眯着眼睛的副老板平日里还算和善，不必会因为浪费了工作时间而扣工资，但这样还是不好，玉秋风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衣袖，小声催促对面的御不凡。

“秋风，你不要在这里打工了，老老实实上你的学，有你哥哥我在，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御不凡皱了皱眉，又心疼又无奈地看向玉秋风身上黑白相间的衣服，那罗喉当真是个变态，搞什么女仆装，实在恶趣味。“我有工作，完全可以养活你。”

“用不到，我有手有脚完全能挣，你还是给你自己攒着吧！”

“唉……”看着对面女孩气鼓鼓的坚定表情，御不凡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我这么圆滑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犟的妹妹？”

他们大概是兄妹，站在马路对面的漠刀绝尘看着两个人，在心底默默下了结论。

不必通过别的推测，店门内明黄的灯光斜照过来打在两个人的侧脸，相似到连嘴角抿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况且，那快递员讲话的神情，他在醉饮黄龙的脸上也看见过。

明明刀无极已经当老板了，醉饮黄龙却总是像叨叨小孩子一样对他，哪怕漠刀与他们俩也算堂兄弟，但那种神情，醉饮黄龙是只有对刀无极才会展开。

很难说心底是不是会有一丝羡慕，绝尘想。他没有亲生兄弟，父亲去世得早，叔叔养到他高中毕业也撒手人寰，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就只有四个表兄弟了。

大家总归是各有各自要忙的事，他也早就习惯了干什么都是一人独行，只是偶尔闲暇的时候，潜意识里总觉着自己并不是一直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至少曾也是有个朋友的。

看到一些事，触到一些物，下意识地就会觉得，有那样一个人看到会觉得开心，可仔细探去，记忆的缝隙又像幽深的星空，望眼而去只有探不尽的黑暗，那些星子在远方闪烁，很清晰，却怎样也抓不到。

不知是冥冥的牵引，还是感受到对方的注视，御不凡突然转过身子来，视线刚刚好对着漠刀站立的方向。

两人目光正要接触那一瞬间，身后响起门铃敲击的清脆声音，随后，醉饮黄龙、醉饮黄龙酒吧的拖把和尚风悦的斥责声就那么随着门开一起掉落了出来。

不用猜，肯定就是醉饮黄龙穿着脏鞋子踏进了刚擦完的地板上，被尚风悦给臭骂了一顿，漠刀下意识地从沉浸地思绪中拔出来，握紧了手里精致的瓶子，回头向着醉饮黄龙的方向而去。

“哥，你在看什么？”玉秋风好奇地顺着御不凡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与背影主人留着的奇怪自然卷长发。

“没什么，只不过是个……很像老朋友的人。”御不凡转过头来，略有一丝黯然地笑了笑。

【三】

“开车来的？”醉饮黄龙摆弄着手上的酒瓶，随口问坐在吧台另一边的漠刀绝尘。

“嗯。”

“给，特制饮品。”一只胳膊从肩膀上方穿过来，把手中一杯紫色的液体啪地放在面前，是尚风悦，另一只手还拿着拖把，不用说也知道是又在擦地。

沉默地看了一眼尚风悦，漠刀道了谢，默默地又把脸转了过去。理论上尚风悦是酒吧里的钢琴师，而且确实弹得很好，只不过实在洁癖到有些严重的地步，比起钢琴，在漠刀见过他有限的记忆里，尚风悦更多时候不是在擦地，就是在帮忙擦柜台。

“是苏打水，葡萄味的，放心喝吧。”醉饮黄龙凑过来看了看绝尘面前的杯子，转身去为他取冰块，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门铃叮叮当地响了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刚要抬脚进来，看了看还有些湿漉漉的地板，又犹豫着缩回了动作。

“这……能踩吗？外面下雨，我鞋子有点湿，要不我站着等一会儿？”

御不凡收了伞，小心地把它放在门口，在尚风悦的同意与“醉饮黄龙你就不能学着人家这样吗每次都踩一团糟”的吐槽声中打算找个位子坐下，一抬眼，就与漠刀绝尘看过来的视线对了个严严实实。

“又见面了。”因为外面的雨天，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所以实在安静得很，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御不凡先打破了僵局，拉开绝尘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你还记得我？”

“当然。”御不凡接过醉饮黄龙递过来的酒，丝丝凉气顺着杯口散出，上面还插着一片新鲜的青柠，将它捧在手里，御不凡垂下头:“我记性可好得很，你那个箱子真的很沉。”

没来由地很熟悉，熟悉到他下一个眼神会是什么样的都能预测得到，果不其然御不凡下一刻便笑起来，眉毛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眼角勾出好看的形状，分毫不差。

“虽然很冒犯，但……我们见过吗？不是那天早上，在那之前。”绝尘抿了一口苏打水，气泡有些不是很足，绵软的感觉让口中葡萄的香气有一点点酸。

“嘿，巧了，我也觉得我们好像见过，那天早上想问就没来得及，只知道你的网名叫紫芒星痕……所以你真名叫什么名字？”御不凡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杯子，杯壁的水珠顺着指缝流到手心，湿漉漉一片。

“……漠刀绝尘。”没想到对方还记得那个网名，并念了出来，实在有点尴尬，漠刀绝尘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讲出了自己的真名。

久久没有回音，绝尘有些迷惑地转过头来，看向身边刚刚还蛮有兴致如今却呆愣在那的人，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对方眼里的惊讶才融化了一点点，稍稍探出一丝生命力来。

“绝尘，你真是绝尘！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御不凡啊！”

“御不凡……？”低声重复了一遍，绝尘皱起眉头，太阳穴丝丝地痛起来，这个名字仿佛打开禁忌的钥匙一般，让他不禁有些混乱，以至于有些迷茫无措——绝对听过这个名字，又绝对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正是因此，他没有看到转过身去擦拭酒柜的醉饮黄龙动作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险些碰倒旁边堆着的玻璃容器。

“对不起，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四】

又要下雨了，这个时节总是这样恼人，空气中朦朦的水汽让周边的建筑染上一层深色，天际镀着金边的乌云连成一片自远方压逼而上，厚重得让人胸口都不自觉闷起来。

绝尘皱紧了眉头，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车半路上被啸日猋借去了，路途不长打车实在是不值当，他只能选择走回家去。

路上也没什么人——想也肯定是没什么人的，只有同样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寻找避雨的场所，更加烦闷起来，绝尘叹气，家大概是回不去了，只能暂寻个躲雨处等着，雨停了再做安排。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遇不是偶然，必然是命运有意无意的排布，当绝尘看到不远处低垂着头坐在长椅上的御不凡的时候，头脑里刚刚还明晰的计划都空白起来，不自觉就转过了脚步。

御不凡似乎是喝了不少，身边的啤酒罐横的竖的堆了一片，面前被人影笼罩，他便勉强抬了眼睛去看，试着将视线对焦半晌，才勉力笑起来，唤了声绝尘的名字。

“为什么在这里，还喝这么多？”看他这个样子，心底蔓延开说不上的滋味，总之绝对不是开心，绝尘皱紧了眉头，转脸看向天际逐渐逼近的乌云。

落入视线的云层厚重到令人心惊，再耽搁片刻，只怕两个人都会被雨浇在这里，也没法管他们究竟是不是很熟，漠刀绝尘一把握住御不凡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掌心传来的温度冰凉得有些钻心。

“没，没事，我自……呃唔……”御不凡踉跄着站起来，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甩开绝尘的手试图自己前进，只是走了两步就重心不稳向下倒去。伸手揽住醉得一塌糊涂的人，绝尘叹了一口气，脱了外套盖在御不凡身上，低下身子将他背起来。

没走两步，意料之中的大雨便自身后急追而至，呼号的风吹得绝尘额头的头发垂散下来，又被雨水拍打在头发上，顺着脖颈流淌到身上，沾湿一片又一片衣服，贴在身上煞是湿冷。

御不凡的呼吸浅浅地打在耳后，担心他因醉意识不清呛到雨水，绝尘拉了拉盖在御不凡身上的外套，让水能顺着衣服流下去，每走几步，都要唤一声他的名字，让奔向家里的速度更慢了一些。

偏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惶急又踌躇，丝毫没有很快停下的样子，地上已经积起一层水，踩在上面溅出点点泡沫和飞花，身上的温度被寒雨冲刷而去，绝尘只觉得视线都开始随着步调颤抖，勉力撑持才到达一个狭小的凉亭，也顾不得椅子上是不是全是水，几乎是栽倒一般，两人都瘫在椅子上。

两个人的身上没有一块没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彻骨的冷意渗透到骨缝，头发也狼狈地贴在脸颊，观来一时半会雨也不会停，不远的路上也没有一辆出租车，绝尘无奈，只能把御不凡身上湿淋淋的外套揭下来使劲拧了拧，濒临冻僵的手指连动作都不灵活，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费了很大的力。

“因为我不开心啊。”身边的御不凡绵软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视线看向越来越大的雨势，弯下腰抱紧了臂膀，试图让自己能暖和一些。虽然脸色带着的是不自然的白，但那眉眼却依旧含着笑意，看向沉默着的同样狼狈的人。

“什么？”

“你问的，为什么喝酒。”那脸上的笑有些刺眼，绝尘看向御不凡，又有些难受地转过眼去，去看檐角流下的水柱在石砖上击打开来，发出哗哗的水声。

“我被公司开除，没有收入来源了，没法再供我小妹上学，甚至还被罚了一大笔钱……是我无能，没能让她过上开心的生活，反而要她辛苦打工填补家用……”

“御不凡……”绝尘回想了一下，那日见到的穿着女仆装的娇小少女，表情与哥哥一模一样的骄傲与要强。

“算了，不提这个了。”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个雨天吗？话到嘴边，御不凡悄悄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把话音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上次相遇，最后就是尴尬的不欢而散，既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也只能作罢，毕竟都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总不能强求他永远停留在小时候。

小时候多好，还不懂这世间繁杂，眼里是谁，全世界就是谁。明明对未来完全没概念，却固执地对未来充满希望，每天都要期待又兴奋地说一遍“明天见”，永远不会担心失去与离别。

他绝对是那个从小就沉默却又倔强的漠刀绝尘，明明也想跟自己一起玩，却又什么都不说，就连背着自己几步一呼唤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御不凡迷迷糊糊想，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或者不知道是哪一次的梦里，有那么一瞬间，那些沉淀了这么多年仍旧消弭不下的情感差点都要脱口而出。

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包覆，本是表达爱意的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却是最方便有效防止热量流失的方法，靠在熟悉又陌生的怀里，御不凡闭上眼，让那些虚幻飘渺的情绪在混沌的脑子里任意滋长。

可惜他都不记得了。

【五】

到最后也没拦得到出租，等漠刀绝尘打开房门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路上御不凡再没说一句话，头浅浅地靠在绝尘颈窝，似乎是在哭，又似乎没在哭，答案已经湮没在雨声里，绝尘也不想探询太多，直到把他放在沙发上，才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先前御不凡脸上的苍白已经被脸颊上不正常的绯红所取代，伸手一摸，传来的滚烫让绝尘暗自心惊，幸亏家中平日就备好了各种应急药品，等到绝尘翻找到退烧药又烧上开水，御不凡已经倒在了沙发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在沙发上压出一大片水渍。

肯定是不能如此下去，家里倒是有可以临时换上的衣服，但看着御不凡的脸，绝尘动作的手还是停了下来。

如果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完全能做到毫无心理负担就上手扒衣服，但偏偏他和御不凡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半生不熟，手搭在御不凡的衬衫扣子上，绝尘怎样也不敢把它解开。

无需质疑，摆在面前的是只有一个选项的单选题，激烈的心里挣扎过后，绝尘还是任命般探上御不凡的腹部，一点一点把他湿透的衣服剥下来，御不凡臂膀生得没有他结实，但胸脯滑腻的肌肤摸起来却十分舒服，由于雨淋的关系而有些凉得吓人，下意识地，绝尘挪开了手里的毛巾，用手掌贴在那上面，试图给与那片冰凉些许温暖。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绝尘觉得自己的脑子估计也被那场雨淋坏了，忙把手收回来放到御不凡牛仔裤的拉链上。

拉下去那一瞬，不敢直视面前的情况，绝尘把视线偏过，想看看御不凡的情况，正好和对方的视线撞到一起——御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光裸的上身，视线从绝尘脸上转到自己敞开的拉链，复又转回到绝尘脸上。

“……”

空气里蔓延着的尴尬气息，比起那日在酒吧里更胜十倍，绝尘的脸也不自觉红起来，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完了的事情，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憋了半天也讲不出什么来。所幸御不凡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痛苦地用手指点了点眉心，小声说了一句：“绝尘，好冷……”

“……姜汤在锅里，我这就去给你盛，这里是还没开封的内裤，你先换上，我马上给你找毯子。”一口气抛下这句话，绝尘尽力保持表面的冷静，却比躲雨的速度还快地落荒而逃到厨房，连拿碗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

等他取了毯子夹在腋下，连着姜汤一起送来，御不凡已经换上内裤，正在收拾绝尘扒下来的那些湿衣物。

没敢往御不凡的下半身瞟，绝尘有些僵硬地递过毯子，沙发已经湿了一大片，看起来是没得躺，又担心御不凡发烧无力站不稳，绝尘只得伸手将正试图用毛毯把自己捆成茧子的人横抱而起，带到自己的卧室。

“绝尘，你……算了，大概是不记得了。”御不凡没什么挣扎，也没有拒绝，大概是知道自己拒绝会更给这里的主人添乱，像一个大型春卷一样被裹住，躺在床上看向绝尘窗外那片花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生生把话头咽了下去。

“说吧，我想知道。”绝尘飞速地在浴室换了一套衣服，取了药和姜汤来坐在床边，轻轻吹了吹后递到御不凡手上。

“也没什么，我们小的时候在一起玩，有个秘密基地……唉，就是个破建筑工地，那天我发着烧，又想给你背我刚学会的诗，就没告诉你，结果玩着玩着我就倒在那了。”

背……诗？

“你怕你家人知道了以后会不让你跟我玩，就自己背我去医院，路上也是这样突然下雨了，本来我就发烧，被大雨一浇，那时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你就让我一遍一遍背我刚学会那首诗，走几步，背一次，一步一步捱到了医院。”

坚持住，就快到医院了，御不凡，你还记得刚背的那首诗吗？再给我背一遍，我有些忘记了。

好厉害，能再背一次吗？嗯，刚刚背过了，这次的原因？嗯……我没记住，还想再听一遍。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

却话巴山夜雨时。

【六】
“我今天去找我二哥谈过了。”

一边在玄关换鞋，漠刀一边平静地说，御不凡在厨房不知道在做什么吃的，一边把沾满面粉的手套脱掉，一边探出头来。

“绝尘，你回来啦！你二哥是谁？为什么找他谈啊。”

“刀无极。”

咣当，是盘子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御不凡连忙连声道歉，快步找抹布去收拾桌子上散落的一团糟。

御不凡的发烧虽然很快就被止住了，但受凉又受风一遭还是得了感冒，持续了好几天才下去，正好御不凡租的房子也到了该交房租的时间，借此机会，绝尘直接半强迫地让御不凡搬到自己家来。

就当我雇你当个交房租的保姆，帮我做饭，绝尘是这样对御不凡讲的。

独居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早上醒来听到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一瞬间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走进了不知哪场朦胧又渺远的梦境。

他依旧不习惯如何与他人相处，御不凡却是特例，白天漠刀上班，御不凡就出去找工作，傍晚绝尘回来，御不凡已经将晚饭准备好，吃完饭，绝尘在沙发一角看书，御不凡就在另外一角看电视，偶尔看到有意思的内容，便会大笑起来，拉着绝尘一起看。

就好像同居的恋人一样……解释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御不凡留下，绝尘只清楚地知道，他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名叫眷恋的感情。

他也是人，终究也需要温暖，也会想从某个人瞳孔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个……老板，他怎么跟你说的？”御不凡一边擦桌子，一边有些犹豫地问，每听到这个名字，御不凡都百味杂陈，是他在自己父亲重病，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自己工作的机会，却也是他无缘无故地将自己开除，落得这个境地。

“我们之间有些私事，不便解释，但放心，你的事情尚有转圜。”

“啊哦……那就好，吃饭吧。”御不凡应了一声，“多谢你，绝尘，本来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的，还害你替我跑一趟……”

不，其实有关系。

绝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御不凡忙碌的侧脸，与眼角的那一小颗泪痣，沉默着将下午与刀无极的对话全部紧紧掩在了心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打开天下封刀物流公司办公室的门，绝尘也懒得多加废话，直接奔入主题。“御不凡没做错任何事，为何无缘无故开除他？”

刀无极梳着背头坐在转椅上，笑了一下，低头将嘴里的烟打着火，打火机盖子合上的清脆响声让绝尘没有听清，他是不是在那一瞬间笑了一声。虽然刀无极与醉饮黄龙是亲兄弟，眉眼里抹不去的相似，性子却是截然相反，平日里醉饮黄龙照顾自己更多一些，所以绝尘鲜少像如今一般，独自与刀无极交谈。

“绝尘，你跑来这一趟，就只为了御不凡？”不似醉饮黄龙总是在哈哈笑着，刀无极那一对浓眉总是严肃地凛在一起，毫不客气的视线打量了绝尘两下，惹得绝尘有些不快。

“我所来是为理由，你为何无故开除他的理由。”

“那，没有理由。”刀无极随手又弹开打火机的盖子，擦着的火焰仿佛要与刀无极身后斜射的阳光融成一片，是刺眼的亮，与令人烦躁的红。“绝尘，被无缘无故开除的人那么多，你会去为他们一一伸冤吗？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跑来质问自己的兄弟，我们的亲情未免也太过薄弱。”

认识才几天，听到这里，绝尘也一愣，的确，他与御不凡才只是简单认识不久而已，若说是两肋插刀的交情，那确实不至于，但那日御不凡向他描绘的画面，却久久在他的心头盘桓不去，甚至还能描摹出朦胧的画面。

“但我们认识显然不是一两天，刀无极，你开除御不凡，是不是我的原因？我失去那几年的记忆究竟关于什么，你又瞒着我什么？”

“你想问的未免太多，交换务必要付出相同的代价。这样吧，你让御不凡搬离这个城市，你想要的东西，我统统告诉你。”

沉默一瞬，回答刀无极的是摔门而去的声音，力度大到仿佛空气都在震，挑了一下眉毛，刀无极反手把打火机的盖子扣上，丢到抽屉里，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的残阳。

醉饮黄龙，你丢来这个难题当真棘手，恶人我做过了，剩下的概不负责，你自己去管。

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雨来得猝不及防，硬生生给这个寂寞的城市带来了夏天。

相信近来都会是艳阳高照，不会再有雨了。

【七】

绝尘还没来得及再去找刀无极，事情就又出现了变数。

对于笑剑钝这个三哥，绝尘的了解不比刀无极多出多少，只知道他是玩民乐的，尤其是对二胡颇有造诣。虽说搞不清楚笑剑钝为什么会突然约见，但还是准时准点地到达了两人约好的地方。

“此地叫临山古照，我亲自设计的装修，怎样？”一边带着绝尘入内，笑剑钝一边介绍沿途的景致与古玩。不得不说笑剑钝的确非常有品味，那些古玩壁画，雅而不繁，多而不杂，配上设计好的景致与装饰，虽然绝尘对这种风雅文化并无多少深造，看了也不自觉心情舒畅很多。

“三哥，为何突然约见？”终于走到内中的客厅，绝尘有些感叹，笑剑钝每次回家都要绕这么远的弯的话倒也确实麻烦，也不想打搅他太久，绝尘干脆直抒来意，看向前正在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茶的笑剑钝。

“别急。”慢慢将茶倒满，笑剑钝笑着将茶壶放到一边，坐在绝尘面前捧起茶杯，在手里小心地转了起来。“茶要慢品，才能知味；故事要慢说，才能知情。”

笑剑钝这么说，绝尘也不再好问什么，捧起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闻起来清冽无味，入口却是绵长悠韵的清香，倒却是绝对的好茶。

“大哥千叮万嘱不让我们告诉你这些事，你也知道，他总是这样爱操心的。”笑剑钝打开手边的琴盒，取出二胡来细细地上着松香。“但我觉得，绝尘，我们无权替你做决定，还是有必要将你失去的东西告知你。你大概也知道自己曾失去过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就与御不凡有关。”

“我选择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我与御不凡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别着急。”琴弓一划，带着淡淡忧愁的曲子便流泻出来，一边演奏，笑剑钝柔和的嗓音一边随着音乐钻进绝尘的脑海中。“你的父亲一直对你教育很严格，也不准你出去玩，从小你就是一个人，每次去你家里拜访，你总是孤零零一个，也不理人，就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家当时住的地方是一片刚修建的别墅区，别墅区的边上还有一些旧楼，御不凡家就住在那。”

“我有些印象，然后呢？”久被尘封的记忆本就松动，经笑剑钝这么一提点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两家的方向刚好相反，他与御不凡似乎就是在放学的路上认识的。

“后来你经常背着你爸跑出去跟御不凡玩，再装作刚放学的样子回家，你爸工作忙，根本也没注意过你什么时候放学，所以才能蒙骗他许久，直到有一次御不凡发烧，你背他去医院，淋了个满身湿，你爸才知道这个事，狠狠训了你一顿，骂你跟这种没人管的小孩玩，不学好。”

“……”不自觉攥紧了拳，绝尘伸手执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或许是心急了的缘故，茶到口中竟然品出了苦涩的味道。

“看着你平日里老老实实，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个事跟你爸大吵了一架，甚至闹到要绝食的地步。你爸一怒之下用了点手段，让御不凡家濒临破产，连房子都卖了。”

按捺下站起来的冲动，漠刀绝尘拳头攥到指节都泛了白，狠狠地把拳头压到沙发上，按下去陷出一个坑来。“这都是真的？”

“这是我亲耳听你的叔叔病危前所说，我们兄弟四个都在场，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大哥。”停下弓弦，笑剑钝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拿起面前的杯子，将已经凉了的茶水送进口中。

“御不凡家搬走那天也是下着大雨，搬家公司的车在前面，你偷偷跑出门去在后面追，结果你父亲去找你的途中出了事故……”

“不……不要说了……”不用笑剑钝再形容，绝尘只感觉头脑中的画面自行在脑子里连成片段，不受控制地循着岁月曾经过的轨迹开演下去。

平常的放学的傍晚，让人不爽的潮湿雨天，还有蹲在路边把脸埋在胳膊里的小小的身影。

是自己先搭的话，当时怎么说的已经模糊，只记得自己手中倾斜到他那边的精致小伞，和递过去的素白手绢。

废弃的楼房，从建筑工地偷偷挖来的沙堆，每日放学了偷偷避开路上接孩子的熟悉大人，两个身影悄悄钻过倾斜的木架，夕阳的余晖刚好扫到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打在沙堆上一片浅金。尚娇嫩的嗓音吟哦的动听诗句，不解其意但觉其美，迫不及待想要传达给身边的人。

他还想起大雨下的匆匆奔走，年纪尚小的孩子也不懂是不是该先躲雨，只知道对方很难受很烫要去医院，分秒不得耽误。

再然后呢？还是一样的雨，却什么都改变了。向前看是越追越远终于看不见的车子，回身是满地血泊，慌乱的人与死亡的气息，年少的他终颓然软在地上，将所有会心痛的回忆封闭起来，闭上眼让雨水顺着眼角划过，回忆的界限便由此模糊。

他最后想起的片段，是御不凡说过他喜欢雨天，问他原因，却又死活不说，稚嫩的表情勾起一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复杂笑容。

如今自己知道了，他们初见那一日，抱着臂膀坐在路边的孩子，大概是借着雨水的掩护，将不想在大人面前表露的悲伤倾泻出来，而偷偷地在哭吧。

【八】

御不凡正叼着半个鸡腿擦地。

虽然小时候绝尘家就很有钱，但绝尘居然一个人一直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是想一想，御不凡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种折磨是人受的吗？实在是很难想象。

绝尘把他忘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御不凡越想越奇怪，再健忘的人也不可能在自己各自明示暗示下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除非是失忆了。

算了，忘记就忘记了，虽然可惜是有些可惜，但好在绝尘看起来对自己还蛮有好感，不然自己现在也不会捞得到在这里擦地，这次的烤鸡有点做柴了，下次换个做法。

找工作的事还是没有什么眉目，连着投了好几家都因为没有工作经验而石沉大海，而本地的快递公司一听他御不凡的名号，脸色都难看得紧，用脚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为什么呢？今晚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有很多，御不凡自觉自己真的是什么错误都没犯，平白无故就被通知卷铺盖走人，还缴了三万块钱的罚金，又窝火又憋屈，如果没遇到绝尘，指不定现在自己连房费都交不起，已经夹着铺盖睡大街去了。

还是有钱好。把鸡腿吸溜干净，御不凡站起身来，看向面前浩大的工程量，光擦地就要擦好几个小时，以绝尘的性子，他的业余时间估计全浪费在被迫在家收拾家务吧。

自己家搬走以后，御不凡也试着跑回原来的地方去找绝尘，除了得知他们一家随着也搬走了和自己的秘密基地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之外，一无所获。

没来由地相信绝尘也一直在联系他，在父亲病逝之后，御不凡没有选择离开这所城市，而是继续在刀无极手下打工，却没想到刀无极的弟弟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干脆改名叫漠刀绝情算了，唉，我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朋友。”开玩笑地嘟囔一句，御不凡一转身，便被身后沉默站立着的人吓得几乎跳起来，一脚踩到了脚边的拖把，被翘起来的拖把杆砸了个眼冒金星。

“绝……绝尘，你怎么不敲门，哦这是你家你有钥匙，但你你你，你也不能这么吓我啊。”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御不凡捂着头上的大包哼哼唧唧。“你看，差点破相，本来干啥啥不行，就脸还能看看，这要是破相了，我就要在你家赖着让你养我一辈子了。”

“好。”绝尘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让御不凡想继续絮叨的话全都刹了个车。

“啊？什么好？干嘛突然拉我的手，哎上面有油！”

“与我去一个地方。”从刚才开始绝尘的表情实在奇怪，难道他听到了我刚刚嘟囔那句话，打算揍我一顿？还是不想养我一辈子打算拖我到个什么地方灭口？御不凡这么胡思乱想着，只来得及胡乱扯掉身上的围裙，就几乎是被绝尘拖着拽出了门上了车。

正是快到盛夏的时节，海边虽然依旧有些冷，但已经有陆陆续续玩水的人，远处的灯塔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一只又一只归航的船回家的前路。

“御不凡，我想起来了。”手被死死拉着，哪怕大呼了三四次那只手刚抓完烤鸡腿很油乎乎对方都不肯撒开，御不凡有些奇怪地凑近绝尘的衣服闻了闻，只有一股檀香的气息，没有酒气，那他怎么跟喝上头了似的，御不凡在心里想。

“你想起来什么？为什么要大晚上来海边啊……”周围三三两两都是情侣在漫步，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那还牵着手，御不凡觉着四周的视线都朝着自己聚集了过来，比不远那灯塔还耀眼。

虽说自己确实对绝尘抱着不一样的情感，从小就是，但御不凡也没打算告诉面前的人，更不打算在这种场合来个公开出柜，此刻这种场景不免尴尬，脸也有些羞红起来。

“御不凡，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什……”

“后面的我忘了，你能给我再背一次吗？”

“……”

泪水是瞬间充盈了眼眶的吗？御不凡记不得，朦胧的重影中，一直看向遥远漆黑海面的绝尘终于转过头来，用手指轻轻擦去御不凡的眼泪。

“别哭，还没到下雨的时候。”

“你，你这不是记得……那你之前，骗，骗我？”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却控制不住哽咽起来，御不凡整个身体都抖起来，狠狠吸了吸鼻子。“我这么纯真善良的人，怎么遇到你这个大骗子!”

“因缘际会，刚想起来。”

“你还记起来什么？”丢人死了，憋了半天，御不凡才平复下来情绪，也不管手上是不是有油了，胡乱抹了一把脸，狠狠瞪了身边传来讶异目光的路人一眼，闷声问身边的绝尘。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我。”

“喔咳咳咳，呼啊，你怎么会记得……咳，你记错了，绝对记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御不凡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呛在喉咙里爆发出惊天的咳嗽声。

“说过的，就是那场雨，你烧得迷迷糊糊，我让你背诗，你说不想背，我就让你一直跟我说话，你说你喜欢我，长大了要跟我结婚。”

“小孩时期的屁话能做数吗，何况都烧糊涂了！男的怎么跟男的结婚……我那时候不懂，你现在又不是不懂是不是，哈哈哈……”一边顺气，御不凡一边装作无辜的样子嘻嘻哈哈。

“那从现在开始，有机会吗？从现在开始，弥补过去失去的，挽回过去错误的。”

“绝尘，你清醒点，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怎么你也跟烧糊涂了一样……别闹了，我弄的烤鸡还在家里，再不吃就冷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御不凡，我们现在算不算共话巴山夜雨时了？”绝尘的表情倒是坚定，朗星一般的眸子转向御不凡，又缓缓蹲下身子，在地上抓了一捧潮湿的沙，三两下就堆成一个沙堡的模样。

“好像是有这么个道理……我怎么觉着不太对劲？”御不凡有些懵，跟着绝尘蹲下，看着他手指翻动堆沙堡的模样，那一瞬间仿佛身边还是那个穿着制服背着书包的小少爷。

“御不凡，时隔多年，我们重新开始当朋友好不好？”

“难道现在不就已经是重新开始？就算你不记得，我也赖上你了。”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一晚上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简直有做梦的错觉一样，御不凡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混沌的状态，只剩下机械性地张着嘴点头的余力。

远处不知是哪里放的焰火，绽开在空气中划过闪亮的痕迹，仿佛星斗飞舞，辉芒绽放又隐没于夜空，紧接着又是新的一朵，轰隆的声音中，绝尘低头，用最小的声音低声说：“就先从朋友开始。”

“啊？绝尘，你说什么？”

“没什么。”绝尘摇摇头，转头看向比自己矮一些的御不凡，他依旧是笑着的模样，眼角还带着刚刚激动的一抹微红，本就生得标致，这下更显可爱。

明天他就去找刀无极摊牌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让他不必强行让御不凡离开自己身边，并尽快恢复御不凡的工作。

笑剑钝解释到这的时候优雅地叹了口气，千叮万嘱让自己不要记恨刀无极，一切都是大家保护他作出的选择。

对了，要再买两盒好茶，送到临山古照去。

至于人选，就让身边这位快递员先生去送好了，他看着远处绽开的辉煌焰火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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