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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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

樓主發表於: 2022-10-10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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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树（完结）

“呼……”御不凡放下手中的锹，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荒漠的日头绝对称得上毒辣，他摇了摇随身携带的水壶，一滴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挖出来这么个坑，御不凡看着面前的场景犯了难，荒漠的天气变化莫测，若自己这么走开半天，完全不能预料明天再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沙坑，还是已经被风沙填满的空地。

“像我这么优雅的人，居然要在这里弯腰流汗地干这种体力活！真是要命。”纠结了半晌也没作出决断，御不凡干脆直接躺倒在被阳光烤得炙热的沙地上，抬起袖子遮住刺眼的阳光。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甜香散逸在干燥的空气中，御不凡眼都没抬一下，朝着前面伸出没挡住脸那只手。

还带着凉气的水壶被塞到手里，那片阴影转开，感到身边的沙往下陷了一下，御不凡转过头来，悄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玉秋风。

娇俏的脸庞，生得可以说如花似玉，哪怕是在荒漠的风沙吹拂之下，那皮肤仍白得像戈壁滩的凝脂玉，御不凡一边将湖里的水向嘴里撒一边想，不知最后要是何等俊俏的如意郎君，才能配得上自家小妹呢？

他想起缠绵病榻早早就去世了的母亲，和半夜起夜时看到的，对着明月悄悄叹气的父亲，他那时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护自己的小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再不让她受离别之苦。

“大哥，你怎么还在挖坑，傻不傻啊。”玉秋风看了一眼那个一看就知道工程量多大的沙坑皱了皱眉，又气又心疼地开口。荒漠的风沙可不抵别处，来得又凶又急又烈，从前段时间开始，御不凡就像疯了一样，日头还没出就扛着铁锹往外跑，天幕都昏黄了才气喘吁吁地回来，玉秋风在家绣的一方帕子还没收针，御不凡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下去一大圈。

“有你这样的傻妹妹，自然也是傻的咯。”身下的沙子实在是太烫了，御不凡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拎起玉秋风送来的酒壶，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半壶，“多谢你，小妹，不然我就要提早收工了。”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给你送。玉秋风哼了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丢过去，不过她兄长的秉性她最了解，只要是沾上漠刀绝尘四个字的东西，他都跟发了魔障一样拼死拼活，先是走南访北都要找什么在沙漠里能成活的树，几次被当成傻子赶出来，才在家老实没几天，现在又在这累死累活地挖坑了。

接过手帕，御不凡不急着擦脸，小心地把帕子折好塞到口袋里，不知从哪掏出来个旧到有些发灰的帕子抹了两下。

“绣是给你绣的，总用旧的做甚？”

“不舍得嘛。”御不凡笑起来，看向玉秋风水灵灵的眼睛。“以后我漂漂亮亮的小妹就要给心上人绣帕子了，哪还轮得到我这个当兄长的，当然要省着用。”

“……哼！”玉秋风微红了脸，佯装生气地转过脸去，御不凡连忙过去，抽出腰间的扇子给她扇风。

“小妹，也待得够久了，你快回去，这个时候日头最是毒辣，你又没戴个斗笠，恐晒伤了你。”

“我哪有那么娇贵啦。”心知御不凡无论如何也是要在这接着挖坑，玉秋风只能叹了口气，认命了一般站起来准备回去，却不料一脚踩到了被浅浅沙层埋没的铁锹，惊呼一声向着沙坑坠去。

“小妹！”御不凡唰地站起来，飞速接过将要下坠的倩影，怀里的暗红色锦囊也随着动作飞出去，内中的细小种子散落在金黄沙地上。

“啊！啊……”确认过玉秋风没事，御不凡有些愣愣地看向种子散落的沙地，早知道就放个严实的地方，早知道就把锦囊扎得紧一些……他无力地看向与沙子混为一堆的细小种子，想把它们再挑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等自己把坑挖的够深，只怕这些小东西早就随着风沙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半晌，御不凡长长地叹了口气，抓起地上的种子与沙，一齐扬到了沙坑当中。

“大哥……”

“没事，只是坑挖得太浅，树苗就算长出来，也可能会难以向下扎根而被风吹倒。”有些黯然地笑了一下，御不凡低头拾起铁锹，拍了拍玉秋风的肩膀。“反正活不活还不一定呢，毕竟这种树，谁也没在这片荒漠里种成过。”

“非要种在这吗？”是自己的疏忽才让大哥的心血全部白费，玉秋风又懊恼又后悔，眼眶都湿了起来。“这种树，在荒漠之外的地方不是就很好种……”

“必须要在荒漠，这里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来的。”御不凡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仿佛自己一直在找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御不凡从未质疑过自己的想法，他会回来，似乎是一种必然，只是因为他是绝尘，荒漠的刀者。

这块贫瘠的沙漠，仿佛注定了写满绝望与死亡，所有出生在这里的人都努力向外逃离，他们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安家落户，生儿育女，一辈子再也不想回到裹挟着风沙的这里。

……

种子是种下去了，那么多颗，只有一半不到发了芽。

御不凡的日子随着这些小生灵的破土而出反而更加不好过起来，荒漠自然是很干旱，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起来，在深井旁忙活到天色全白，才勉强能打满两桶水出来。

“大哥，这到底是什么树啊，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种子？”玉秋风提着裙子蹲下，看着刚被御不凡浇灌完，冒着湿漉漉水汽的叶子，在初升的阳光映照下嫩绿得发金，格外可爱。

“是一个旅人给我的，让我就这样种在沙漠里，很快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长成参天大树，御不凡没什么期待，他只想他的树能长出叶子，很多很多叶子，随着干燥的风摇曳，与遍地的青黄格格不入，涂满生机的颜色。

每看着那篇绿林，他便想起床头藏着的一个小匣子，长久的风化让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显示出木质的原本颜色，上面原本金黄的铜锁也被开合得变暗，只有里面的东西，还保存得如此完好——一支叶笛，或者说，只是一片树叶。

盒子是母亲的遗物当中被他偷偷藏下来的，没人的时候，他瑟缩在房间里，总是一次次打开空空的盒子，又关上，回忆着母亲每天早起打开盒子精心挑选首饰的模样。

尚小的年纪，那时自然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只知道母亲眼里闪着光，哪怕她的身体已经日渐虚弱，但只要能起得来，她都要坚持亲手选好最美丽的饰物，笑着看向父亲。

后来这个匣子里有了东西，那是绝尘给他的。

荒漠并没有多少树木，所以那天绝尘自己走了很远的山路，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土灰，手里拿了几片树叶。

“御不凡，你会吹叶笛吗？”拨弄着手里几片青翠的叶子，绝尘抬头看向气鼓鼓的御不凡。

“你出去冒险，怎么也不带上我，甚至不与我说一声？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山路陡峭，太危险，你身上被蛇咬伤的地方还没好完全，我怕再伤到你。 ”

“唔嗯……”这倒是，那处伤口走路时仍要小心，生怕动了动就痛起来，御不凡缩了缩头，找了块石头坐了下去，偏头看向自己的好友。“叶笛是什么？”

绝尘挠了挠头，从手中几片叶子里挑了最大最亮的一片，轻轻放到御不凡手心里。御不凡将他拾起来，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叶子，青翠的颜色，柔软的触感，亮晶晶的叶面上反射着金光，叶子边上生着细小的锯齿。

“好漂亮啊！”

“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的叶子。”绝尘见御不凡爱不释手的样子也微微笑起来，坐在御不凡旁边，小手举起另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轻轻转动几下，便从叶子的缝隙中吹出悠扬的曲调。

西下的夕阳照在两个人身上，绝尘闭上眼，仔细吹奏尚是生疏的曲调，御不凡睁着晶亮的双眼，看向自己最好的伙伴魔法一般的表演。

不知名的调子，悠悠长长，并没有因为演奏者生疏的技艺而变得逊色，散落在干燥的风中，仿佛被那阳光镂刻出型来。御不凡听得痴了，微张着嘴——他想到母亲，可她的脸已经随着无尽的日子有些模糊，只有那脑后闪闪发亮的珠花还在记忆中闪烁，但不知怎地，他就是很想再钻进她的怀里再撒一次娇。

小手猛然被另一只轻轻握住，温热的皮肤与手心异物的触感将御不凡拉回到现实，手中赫然是一把折扇，上好的梨木扇柄，上面绘着精细翠竹和游鱼。

那是绝尘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

绝尘不告而别后，御不凡也曾试着把那片好看的叶子放在唇边，曲不成曲调不是调，吹出的只有嘲哳的难听嘶音。

再后来，叶子便脱水干硬，终是从嫩绿变成了枯槁的暗绿，御不凡便把它放到了小小的匣子当中，只敢看，再不敢碰。就像记忆里那个绝尘，只能在梦里见到，伸出手来一触，就会像水中月一般，散开成无数跃金的碎片。

他也试着用细细的毛笔描摹出那叶子的形貌，带着它走过很多地方，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树，一年又一年，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到不抱希望，就像一年又一年也没有远走他乡的旅人的消息，他终是认命，垂头丧气回到荒漠。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旅人。

脸上的皱纹让深邃的目光更显出深沉，一袭白衣一支手杖的装束如此简单，金色的头发却又隐隐昭示着来人不简单的身份，他就那样步履蹒跚却速度很快地在沙漠里行进，几乎是与御不凡擦肩而过。

不知为什么，御不凡下意识觉着，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拉住老人的衣袖，向他展示出那张已经被多次展示而有些皱巴巴的纸。

就是这样，才有了这片小树。御不凡放下桶，把面前已经枯萎了的几棵挑出来，有些惋惜地拔掉。

哪怕是熬到发芽了，也不断有幼苗受不了干旱的环境而渐渐干枯死亡，能成活的幼苗越来越少，先前葱茏的嫩绿，也渐渐变得稀疏了。

只要能活几棵就行，看着嫩嫩的小叶，御不凡只是沮丧了片刻，便又鼓起精神来。等到这树长成，便先采了最高的一枝来，给秋风磨一根簪子，再采下最好的树叶，坐在树荫下细细吹奏，让风带着曲调飞过千里万里，呼唤着他寻找的人遗忘的归期。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他很喜欢这首诗，便把它选做自己的诗号。只可惜自己的教书先生也不知道，它的作者究竟等没等来想要共剪西窗烛的恋人。

肯定是等到了吧，下雨的时候，他常坐在窗前，看着烛花落到烛泪里，任一支蜡烛就那样静静烧完，再吹了灯睡去，再睁眼就又是新的等待，等待着他心底一定会回来的人。

“你为他奔波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记不记得你，真的值得么？”玉秋风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眼神间的几分稚嫩也消退了一些，御不凡回头看她，不自觉就在想，绝尘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们分别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后，两个人的面庞都尚带着少年的青涩气息。风沙早已经吹拂过他的而立之年，想必绝尘也早已经不是当时模样。

“只要愿意，就值得。哪怕他不记得我，只要活着，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边说着，御不凡拆开手中的信，上面赫然写着天下封刀四字。

刀无极会是个好领导，御不凡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如此觉得，举手投足的雄霸之气让他低头，心甘情愿地留下做了护法。他是这么对旁人解释的，而将真实的理由藏在了心中——每接近刀无极，他都会隐约看到漠刀绝尘的影子，哪怕他们的容颜并无相似之处。

这叫什么，相思成疾吗？他苦笑，抹去眼底无谓的妄想，继续与刀无极的谈话。

天下封刀的事物说少也不少，他不再像平常那样去看自己的树。一年又一年，死去的枯木都化成了新的黄沙，那片曾经的葱茏，只剩余了唯一的一棵，有些孤单地伫立在那里。

它长了叶子，与首饰盒里躺着的一模一样，却都很小，小到拈起来到唇边不等吹出生，就落到地上，被沙子掩埋。

……

似乎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啊……

浑身都在痛，被砍断手的地方已经开始发冷，御不凡觉着呼吸都在费力，湿冷的空气卡在喉咙里，很难再往下推进一步。

他想起怀里揣着的叶笛，那是他站在自己那棵树下精挑细选的，最大最亮的一片叶子。

树终于成了树，人也等到了归人，御不凡用毛笔细细给它刷上了金漆，在阳光下映照，像凝了一叶阳光一般熠熠生辉，一如他心里留存的那天午后的一片光，在心中照明着想象中那片光明的未来。

被刀无极那一刀下去，如今只有一只手能发挥作用了，若是他去伸手掏那叶子，就会松开紧紧抓着的绝尘的衣服。不敢再松开一分力，御不凡怕自己这力道卸下去，就再也握不住了，他的绝尘，就那么像一抹风沙离自己而去，永远握不住了。

他费力向下看，怀里那叶子在折腾中露出了个小角，好像要跌落下去的模样。

绝尘在狂奔，御不凡想叫住他，叫他不要为自己那样拼命，想把那片叶子放在他手中，让他再吹一曲。

这么想着，一阵风吹过将那叶子吹起，在空中飘飞了几圈，沾了冷雨而跌到地上。

御不凡急着伸手去抓，下意识松了抓着绝尘的手，却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冰冷吸力自遥遥黄泉传来，紧紧箍住了他向下拉去。

意识就此中断，他最后也没抓得住绝尘，那背影渐渐离自己远去，就好似他当年离开那头也不回的决绝。

……

他把御不凡葬在荒漠，四野无人的风沙地。

那把漂亮的翠竹扇也葬在那里，没人会再执起它，笑吟吟念一句君问归期未有期。

绝尘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写下这首诗的前一天，那位共话巴山夜雨时的人就已经病逝了。就像他与御不凡再见面，两个人都变得匆匆忙忙，甚至来不及抽出一个下午，给他折一片翠叶，吹一曲最简单的鹊桥仙。

回程的时候，他看到一棵树。

一棵已经死去了的树，扭曲着枝干，树皮干成毫无生机的颜色，孤零零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孤单地傲立。

他停下脚步，看向矮小又瘦弱的树，树杈扭曲成流云般的形状，好像女子头上古朴的发钗。

这样毫无生机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棵树？绝尘不知道，在这里种树何其困难，这样一棵树，不知道是付出了怎样的心血才能得到，又是因为什么而最终枯萎。

无端地有些悲伤涌上心头，他抽出刀来将它砍倒，掀起一抔又一抔细沙将它细细安葬。

树干倒落一瞬，一片枯叶飞落，伸手一把将它抓住，绝尘颤抖着双手将它送到唇边。

破碎的声音阵阵传来，凄厉又悲凉，跨越苍茫天山，跨越黄泉彼岸，传到不远处浅浅静眠的人耳中。

那是如同无声又无泪的呜咽，是旅人孤寂天涯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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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树（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