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5 【默杏】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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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0)

樓主發表於: 2019-06-16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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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5 【默杏】同谋

《同谋》
默杏
凉

“杏花。”策天凤轻哑地唤道。

这仿佛是杏花君与策天凤相识以来，头一回，策天凤以这般严肃而郑重的口吻唤他的名字。

即使策天凤在此时此刻仍未以杏花君行走江湖所用的名号称他，而只是如平日那般稀疏平常、让杏花君颇为记恨却又拿他毫无办法的一声——“杏花。”

-

两人相交的时间，说不上太长，顶天了，也不过是漫长人生中掰着指头便可数过来的年头。可说短，对杏花君又不太公平，毕竟在这“很短”的时间里，杏花君的底细已被策天凤盘了个一清二楚。实话说，杏花君自个都不太知晓策天凤究竟起了他多少老底，若不是杏花君此人真正是个没什么血脉亲缘的，怕是连祖上八辈子都给策天凤翻到了头。

可杏花君又万不能因此拿策天凤打牙祭，毕竟这些个事情，全是杏花君自个供出来的。他就是这般爽快的脾性，但凡交了心，便百无禁忌，没什么不敢讲的，光是他自个念念叨叨着，就把这还没到头的人生当故事那般讲完了，有时讲完尚有些意犹未尽，便又挑着细枝末节再解一番，得尽兴才算完。

这性子倒是适合行走江湖，结交五方豪侠。话虽如此，他交上的朋友却也不只是豪侠而已。策天凤便是这样一个与豪侠半分不沾边的人。

杏花君并不那么在乎这些事情，仍将他划分入好友范畴，或许还比好友更为深刻些，该称他为挚友。

可策天凤与杏花君实实在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有许多时候，杏花君并不认为策天凤真的有将他纳入朋友行列，因他对策天凤，全无半点知根知底可言。

自策天凤出现，杏花君始终感到他受一团迷雾笼罩，关于他的一切实是个庞大的谜题。或许对策天凤自身以外的所有人而言，那是终身无解的，而对策天凤自身而言，他或许同样希望不必解。

所幸杏花君十分有自知之明，这个世上有许多人的脑筋不适合用以谋算太高深的事情，杏花君自认他不过芸芸众生之一，不必太苛求，因而便没有深究的打算。

许多年后他回想与策天凤——那时策天凤已有了默苍离这个名字，杏花君便也会喊他一声“苍离”——的桩桩件件，忽然多了份感慨：这样的不探究，或许正是默苍离由始至终未放弃杏花君这名朋友的理由。

他无从问起，便也不去确认了。反正即使真的到那个人面前大声质问，那个人也只会稀疏平常地唤他一声“杏花”罢了。

老用这个办法搪塞过去，就是吃准了人拿他没辙，没意思、没意思。杏花君很是弃嫌他。

-

“难道你要——”杏花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策天凤拿那一双如琉璃般通透的眼睛直看入他眼中，那样冷静的神色，近乎有些冷血了，杏花君忽然睁大了眼，失声大喊：“不！我不准！我不准你、”

“杏花。”

默苍离不容置喙地截断杏花君激动的呼声，沙哑的嗓子在此时冷硬得愈发不近人情。

此时的境况定是二人此生所遭遇的最危殆时刻，前方不足百里之处，万人大军将他们重重围困，而他们身旁所余的部属，不过寥寥十数。

正是此时，策天凤向杏花君讨要一件东西。

一件能助他布下这场局中最后一着棋的东西。

杏花君简直无法置信。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这所有一切竟尽在策天凤排布。关于策天凤的用意，他实则窥不见迷雾之下任何一丝景象，可他看着策天凤的双眼——

那双眼睛很好看，通透生碧，如琉璃一般，却又带着一份与世人迥异的凉薄。可这凉薄并不指向世人，而是策天凤自身。

在策天凤眼中，他同样不过芸芸众生，与世人无有不同，无轻重之分，无贵贱之别。

杏花君看着策天凤这双眼睛，从里头读出极坚定的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步步筹谋布下这一局，便是要置自身于死地。

而后，生者谁？

杏花君不知，此时唯一值得庆贺的只有，他终究窥见了策天凤眼瞳下的一角。

而这一角，令杏花君愈发感到荒唐。

“那个东西不能用！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它……”杏花君怒声大喊，梗紧了脖子根，他几乎不想提起那件东西，“你明知它还不完善，用它会死人的！”

“现在的情形，就不会死吗？”默苍离平静地反问。

“……”杏花君一时语塞，现在的情形，确实无法作什么辩驳，可、可这都是策天凤故意的啊！既然他能故意布下这种困境，为何不能将众人从这个困境中再解救出去，将——将他自己，解救出去？

“杏花，你知道的，已没有其他路可走。”策天凤的声音裹着漫天金甲之声落在杏花君耳中，无异于最冰冷无情的死判。

哈哈！他当然知道了！策天凤既然布下这样的局，这个世间便无人可破，可就是知道，才会这样不甘。

他蓦地想起他们结伴入羽国前，曾在某处建起一座琉璃结界，里头那株与血同样颜色的枯树树枝上，已挂了许多串剔透的珠串，有时风拂过，便会撞出一串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那时他从未想过，策天凤早已将代表自身那串挂上了枯枝。

而眼下，不过是为了实现这串珠串的意义而必经的一环。
杏花君有些脱力地坐到地上，喃喃地问：“难道这就是你必须做的事吗？”

策天凤站在十数人中央，风沙扬起他青色袖袍一角，他转首遥望远方旌旗摇动、战鼓喧天的敌军，一如始终的平静，“是。”

“哈哈……好，好。”杏花君哀声大笑，“如果这是你的志向，我既然做你朋友，就一定帮你。”

而策天凤转过头来，只又唤了一声，杏花。

-

他们活着离开了羽国。

“呼！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可就真正小命不保啰！”杏花君擦了一把脑门的汗，不无庆幸地对策天凤道。

策天凤的布局牺牲太多，连同策天凤自己也被划入名单之中，杏花君原以为策天凤已是必死无疑，自个只能朋友做到尾，给他收收尸那样。没想到策天凤也有错算的时候，这一局最后竟是失败了。策天凤没死，他俩却也不得不当上亡命徒，从羽国连夜逃回原本的驻地。

杏花君此时多多少少开始知晓策天凤底细了，这其中有多少是策天凤有意令他知悉的，他也不想去猜，总归知道策天凤想做什么，心里有了底，那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杏花君暂时不想提及那个词语，毕竟他刚经历一遭，仍有些不愿回想——他也好有充足时间做心理准备，不至于临阵拖后腿。

可他仍是欢喜的，甚至连看待自己的性命也一并豁达起来，他松快地对策天凤道：“这一遭后我就懂了，你这志向真不是人能干的，我迟早也会给你牺牲了去。不过嘛！我是不怕被你牺牲啦，就是哪天真轮到我牺牲的时候，你记得给我往树枝上挂点别致的，好认，上坟的时候也能找准人烧纸嘛。”

这话策天凤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盯着血色树冠上满天摇曳的泠泠珠串，不知在想什么。

待杏花君心中莫名，顺着他视线一同往上看去，策天凤忽然开口了。

他对杏花君道：“杏花，我想死。”

-

“杏花。”

又一次，杏花君很清楚地知晓这是又一次，默苍离用这样的口吻唤他。

他一时有些走神了，竟有种置身当时的错觉，耳边隐隐似有震天杀声，可再细听，分明是什么都没有的。

这恐怕会是最后一次。

默苍离亦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你……想好了吗？”

杏花君感到喉咙有些哽塞，可他已用了许多年做这个准备，此时早已不似当初那样激动抗拒。

“杏花。”默苍离仍是那样平静的口吻，仍只以一声杏花唤他。

他了解杏花君，杏花君亦已了解他。

那便无需多言。

“你……唉！”杏花君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讲不出什么了，话落回肚子里去，出喉的便成了一声又重又长的叹息。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将那样东西再度交给默苍离，如他曾做过那般，这一回，倒不全是不甘愿，可他仍觉得，他日后定会按捺不住反悔的。

默苍离看着他满面纠葛不歇的脸，这名一心寻死的人实在不适合做开导别人的事情，因而他并没有多劝慰什么，他看着杏花君的眼睛，声音几乎盖在泠泠的珠玉声中，给风吹散了。

“杏花，你是我最后的战友。”

亦是为我保守秘密的同谋。

—END—

*关于同谋：今天因为一位新认识的朋友而忽然有了点想法，于是把它写下来了，但关于“同谋”这个词，我很肯定我是从不知道哪位朋友那里看见的，她形容默杏是“同谋”，我觉得非常非常贴切，所以这个文用了这个题目，也写了这样的最后一句。因为各种原因（就是有点忘剧情还没考据），所以时间轴和心理之类的可能跟原作偏差挺大的，就，就可能如果出入真的很大，就会挨骂了，但我实在没法写得更好了，只好挨骂了！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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