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2 春尽桃花（策师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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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幻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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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8-02-23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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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春尽桃花（策师策向）

我记忆的最开始，是一个蓝衣黑发的清雅男子，微笑着把手贴在我还纤细的枝干上。充满生机的气息从掌间流转过来，暖融融的好不舒服。他和缓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和我说话：“从今以后，你就要住在这里了。要努力长大哦~”

恩，恩。我用力点头，那人似乎看见了我的反应，笑容更加和熙了。

“师九如，你这样子跟桃树说话，还当它真能听懂不成？”

站在那人背后的青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的交流，剑眉皱得死紧。我不高兴地瞪着他，你才听不懂人说话呢！清雅男子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策马天下，桃树生你的气了。”

“——师九如，你神经病啊！”青年的表情活脱脱就是在看傻瓜。一只乌鸦呱呱叫着从他头上飞过。我配合地动动树枝，让一片小小树叶垂直落下。

清雅男子不以为意，继续侃侃而谈：“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可以与人沟通。只要你能够静下心来……”话没说完，就被青年打断：“只要我能够静心与它们交流，便可以感受世界的美好——师九如，我可有说错？”

“完全正确。策马天下，你能有这般领悟，师九如万分欣慰。”

“你每天念来念去，是个人都会背了！”青年的怒吼惊飞了枝头的小鸟，扑棱棱地飞入一碧如洗的晴空。清雅男子却没被吓到，搭在我枝干上的手连颤抖都没有一下，仍旧微笑着看着大喊大叫的青年，“同样的话听了一百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青年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一条腿不自然地拖在地上。清雅男子关切地目送他离去，许久，转过身来朝我一笑。

“很有趣的年轻人，对吧？”

我的新家阳光温暖，水分充足，泥土也很有营养。我精精神神地生长着。我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搭着一间小茅屋，茅屋门口摆着一口样式奇古的青铜大鼎。再往前，一条清亮的小溪穿过树林，流过这片空地，又蜿蜒远去。

那个叫做师九如的男子，还有那名叫做策马天下的青年就住在这座茅屋里。这两个人都很勤快，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勤快。策马天下每天一大早起来，就直奔三里外的树林去练剑，不到师九如去叫他吃饭绝不回来，有时师九如去叫了照样不回来。师九如起的也很早，在策马天下离开后，就站在屋门口看着太阳升起。站了一个多时辰后，就开始修理废旧刀剑。中午则是做午饭，出门叫策马天下吃饭。然后下午坐在树阴下看一下午的书，看到太阳快下山，站起来看夕阳。夕阳落山后回屋做晚饭。日日如此，周而复始，有时似乎忽然感觉到什么，急冲冲奔出去，回来手里就又多了几把废旧刀剑。

这两人的关系也相当有趣。策马天下似乎有求于师九如，因此被他吃的死死的，气得抓狂也无可奈何。师九如一心想改变策马天下，孜孜不倦到了喋喋不休的地步，面对策马天下的怒吼毫不动摇，每每刺激着策马天下的忍耐极限。就这样，隔三差五吵吵闹闹。总体而言，是相当平静，却不会无趣的生活。

阳光很好，我正在打哈欠，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迷迷糊糊睁眼一看，策马天下正站在我身前，皱着个眉头，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挥动叶片沙沙作响，我大声抗议。

“你真能听懂我说什么？”

废话！我努力大喊，可惜这块笨木头还是什么都听不懂。他自顾自地点点头：“果然不可能，我差点就相信那家伙的疯话了……”

你才是疯子！！努力抗议努力抗议。策马天下又看看了，再点点头：“恩，听不懂，这就好办了……”他深吸一口气，我警惕地看着他。

“——师九如是疯子傻瓜白痴大笨蛋！！！”

“……”

平地一声吼，惊得我头晕脑胀，目瞪口呆地望着发泄过后明显心情非常好的策马天下快步奔入丛林，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可怜的，终于被逼疯了是吧？

转头看向茅屋，不知何时出来的师九如扶着柱子无声闷笑，身体颤个不停，眼看就要站也站不稳了。

喂，你们是在上演哪一出……

树干一寸寸伸长，枝叶一天天繁茂，不过几个月，移植的不适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这里真的是我的家了~~

策马天下靠着我的树干坐着。从那天起，他逐渐也习惯对我自言自语，问一些其实他并不需要答案的问题——我有尽力回答，但是我估计他还是听不见。

这段日子，他已经不再刻意跑到远处去练剑，因此和师九如一起的时间也越发多了。现在，师九如正站在大鼎旁修补刀剑，奇幻的光芒更映得清雅面孔飘然若仙。

“喂，你怎么不开花啊？”

策马天下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我。不禁想笑——你以为这是几月？桃三杏四，哪里的桃花是在夏末开花的？

“早点开花吧，那样才漂亮啊……”策马天下口中喃喃自语，眼睛却呆呆地望着前方。我顺他的视线往前一看，光芒甫息，师九如专注地凝望手中的剑，露出了柔和的浅笑。

……策马天下，你到底是在说谁啊……

师九如，你要他学会感受世界的美好，我看他已经感受到了。至于现在这情况……

擦汗，你自己看着办吧。

策马天下一天比一天更往好的方向转变，不再那么阴郁，那么扭曲，也不再经常打断师九如的说话。可是师九如却似乎并不高兴——不，应该说，他是高兴的。只是还有别的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冲淡了他的快乐而已。

“已经长的这么高了呢……明年春天，应该就可以开花了吧？”

难得的闲暇，师九如站在桃树下，笑眯眯地看着我满树茂盛的枝叶。现在，我已经比他都高了。

恩恩。我用力点头，看他一人走来，我不由奇怪。那名青年呢？

“以策马天下如今的进境，已不需师九如时时督促。”说到策马天下，师九如笑得开怀，身上笼罩的沉重气氛也少了几分。我却有点失望，——许是因为相处日久，我已习惯性地将他们的相处喧闹当成天经地义，忘了他们本来算是师生关系，迟早有一天要分道扬镳。

“不必多想，聚散本就是人生必然，相遇便是缘分，不必太过强求。”师九如微笑着，象在安抚人类似的轻抚我的枝干。从他的身上隐隐传来带着咸味的水气，他是去了哪里？

“海边。——为什么人的变化，可以大到这种程度呢……”

师九如扶着我的枝干，视线穿过重重密林，投向遥远的地方。那一头，或许正是一片暗潮汹涌、阴沉无光的海岸，日日夜夜翻腾着不息的白浪。他忧伤地看着那一头，幽幽的话语象是在问我，也象在问他自己。

或许是习惯了这里的美好，或许是他们的互动太过轻松，面对这么沉重的问题。我哑口无言。

天色晚些时，策马天下也回来了。但却没进屋，而是抱着他的剑，靠着我的树身，瞪着茅屋里透出的那一点烛光发呆。

喂，还不进去？他在里面等你啊！

夜幕已沉，眼看着他站了大半个时辰，我都快替他累了。说归说，他听不见，我等于白说——白说也罢，反正我是说了。

策马天下仍然站在这里瞪着茅屋的窗户，好半天才泄气似的哼了一声：“师九如这个白痴，绝对又有事瞒着我了！”

大概是气不过自己被蒙在鼓里，策马天下扭头就又往林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要瞒就瞒我才不管你死了活该”之类的话。可是刚走出没几步又停下了，猛地转过头，死死瞪着那扇仍然透出微黄光芒的窗户。恨恨地一跺脚，三步并做两步朝茅屋冲了过去。砰地一声撞开门，屋里马上传来很有精神的吼声。

努力在青年尖锐的调子里分辨那个温润的声音，我高兴地发现，他的语气又轻快起来了。

连续几天，策马天下和师九如都没回来。这种事如今已相当常见，我也没在意，只是一天天看着日出日落，无聊地数着花开的日子。但是一个深夜，我正在做着满树芳菲的美梦时，忽然被惊醒了。策马天下抱着师九如急冲冲地奔了进来。

我一下子清醒了，仔细看看师九如，他脸色苍白如纸，覆着一层冷汗。手脚都无力地垂下，不时还因痛苦微微痉挛。双眼紧闭，早已失去意识。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一个人，如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策马天下小心翼翼地把他靠在树边放好，快步奔入茅屋，转眼取出一块沾湿的薄巾，为他轻轻拭去满脸冷汗。清凉夜风扑面吹来，很快便唤醒了师九如的意识。天蓝色眼眸缓缓张开，映出眼前人关切神色，师九如却叹了口气：“……策马天下，你本不必涉入此事的。”

看到他醒来，策马天下才松了口气。方才自己一阻地狱岛逼命追杀，看似轻松自若，实则恐慌焦虑——只怕师九如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今看他无事，自然心情大好：“师九如，我已说过，对你之事不会坐视，是你违约在先。”

“师九如并非有意违约，只是不想你为我之私事受累。”听起来，师九如似乎想把策马天下推开？——分别要到来了吗？我心里有些难受。

“地狱岛之事是你之私事，我与嗜杀者的恩怨何尝不是我的私事？”策马天下回答的很是快捷。师九如微微摇头，难得地坦言以对：“解决你与嗜杀者的恩怨，对你颇有助益。而参与师九如的私事只会带来难以想像的麻烦。”

“麻烦不麻烦，端看策马天下自己的态度。师九如不以为麻烦，策马天下又怎会嫌它麻烦？”伸手按住又欲开口的师九如的肩膀，策马天下压下视线与他平视，“师九如，策马天下只问你一事。在师九如心中，可曾真把策马天下当朋友？”

“师九如自然把策马天下当朋友。”大概是以为策马天下动了火气，师九如连忙承认。策马天下却似乎并不需要这个答案，直视着师九如，一字一句坦言：“若把策马天下当朋友，便让策马天下一尽朋友之责；若不把策马天下当朋友，便莫再阻止策马天下行己所欲行之事。”

“……”

难得，连师九如也有了无话可说的时候。怔了半晌，他终于笑了出来：“如此说来，师九如只能让策马天下为我分忧解难了？”

“正是如此。”洒脱一笑，策马天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师九如微笑的脸，“师九如之事，策马天下是管定了！”

“呵，那可否有劳策马少侠，搭个手呢？”师九如笑着伸出一只手，策马天下自不会推拒，握住手腕一拉，师九如借力起身，身形仍有些不稳。策马天下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先往三里外丛林中，抵挡六魄分离之势。”师九如心中有了定见，策马天下亦不反对，而是微微一笑，调侃一句：“可是要我继续呆在剑墓，等你消息？”

知道自己被打趣了，师九如侧过脸来看着策马天下，眉眼间尽是真心笑意：“劳烦策马天下与师九如一同前往，可好？”

“乐意效劳。”

愉快的轻笑声中，两人的身影一并在林中消失。我一头大汗地东张西望——难不成，春天提前来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一起在剑墓出现。偶尔哪个人回来，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弄的我好生无聊。时已入冬，剑墓的冬天并不太冷，不似外面寒霜苦雨相侵，每日的阳光虽少了点，依旧暖洋洋的。

“桃树移植后几年才会开花？这是个问题……”难得地一次，策马天下没一阵风似的奔走，而是站在我的树干下，看着我一树葱绿叶片发呆。

我不知道桃树移植后多久可以开花，我只知道明年我就能开花，你满意了米？

现在的策马天下早不象当时别扭激进，风度翩翩，开朗仗义，完完全全就是个标准的大侠形象。我对他的感觉也好了很多——关键是，他再也不会怀疑地问我“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了！

不过，现在他正仰着头站在树下，脸上微微泛红，带着小孩子似的兴奋笑容，喃喃念叨着：“——快点开吧，我们还等着一起看桃花呢~~”

恩……我无奈地看看天。我也想早点开花，可是要看老天作不作美——今年冬天这么暖和，花期应该会早点来吧？

出乎我的预料，明明整个冬天都很暖和，可是到了眼看要开春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骤降。连剑墓都冷得寒风刺骨，卷起一地残叶。

这可麻烦了，明明就是一两个月的事，照这气候，别说提前，花期不推后就是万幸了。

这下子，我真的着起急来。

另一件意外是，师九如和策马天下一起回来了。明明很高兴，可是他们做的事却让我不安——师九如一口气修好了剑墓中所有的剑，把它们全都放进了江水里。

策马天下似乎也有点不对。自从那夜师九如跟他说了什么后，他就有点不对——虽然行为举止一如往常精神焕发，跟师九如斗嘴也斗得朝气蓬勃。但或许是因为我们植物对环境天性敏感，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最明显的是，他不再对着那间茅屋发呆，而是对着我发呆。

喂，这位，我还没开花，一树绿叶子，没这么好看吧……再度被痴痴注视，我不舒服地伸展枝叶。咝，还是好冷。

策马天下坐在地上，静心剑丢在旁边，看着我的枝叶在寒风中抖动，闷闷地开口：“看样子，花期是要推迟了……”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不好意思，我尽力了。为了补偿你的失望，开花时我会尽量开漂亮一点。

明知他听不到，我还是尽力安慰他。策马天下惋惜地摇摇头，头渐渐垂下去：“那样恐怕就来不及一起看桃花了……”

“来得及的。”

还没等我听明白策马天下的话，师九如也走了过来。萧萧寒风吹起厚重的披风，走来的脚步坚定毫不迟疑。他在策马天下身边停下脚步，也抬起头来看着我，淡淡地微笑着：“今年看不到，还有明年；明年看不到，还有后年——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回来看桃花的。”

“……说的也是。”策马天下也微笑起来，和师九如一起看着我。

火光冲天，照亮漆黑的夜。

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一切，随着他的主人之一在火焰中灰飞烟灭。它的另一名主人正站在我身边，扑面热气席卷而来，在寒夜中温暖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策马天下却没有落泪，火光中，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死死地攥成拳放在胸口。血脉随着心跳一起，有力的鼓动着。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悲戚，也没有愤怒。当烧尽一切的火焰逐渐变小，他拍了拍我的树干，转身便要离开。

你会回来的，对吧？！无法控制地，我朝他的背影失声大叫。然后又无力地闭上眼——我忘了，他听不到我的声音的。

但是，或许是出现了奇迹，或许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他回答了。

“我会回来，他也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一起回来……

总有一天……

花开了。

那一夜后，很快，春寒就过去了。

花期如约而至，满树明霞，如锦似火，就如当初被期望的一样明艳灿烂，弥漫甜美芳香。

他们还没回来。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如同那时说好的一样。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会一直等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棵桃树会变成一片桃林，一树桃花会变成满天云霞。总有一天他们一起回来，那时，这里必定有桃花流水曲折相伴，安详平和美好，一如传说中的桃花源，充满了无限的感动和平凡的幸福。

对吧？

写于02-22，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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