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殘也,如何出翠帷?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c@7rqHU-0
萬學天府又逢春。正值盛年的萬學天府之主獨立落花,似在沉思。 Xv^qVn4
他近來走訪了許多下屬門派。和他的印象一樣,長姐對他們說士心是未來的萬學天府之主。現在士心仍未成年,檐前負笈暫代宗主之位,尚無異議。 C'x&Py/#
他對士心的要求比長姐在時更嚴格。士心沒有怨言。如果可以,檐前負笈寧願他一生都不明白為何他需要如此刻苦,但現在的凱風弼羽已經明白了。他知道他所擁有的一切不是理所當然,或者說是,但是是前人嘔心瀝血為他爭取來的理所當然,他同樣應該為後人爭取。 e7 o.xR
從前長姐逢人便說士心是下一任陰陽宗主,她沒想過她會撐不下去,要用命給軟弱的弟弟延續生機,要指望一向安然躲在她身後的弟弟替她護庇宗門。鳴觴因此服從他。他意識到他說的「宗主是為你而死的」不是氣話,是他的宗主真的為了讓弟弟活下來而死,縱使知曉她的弟弟永遠不可能做得像長姐一樣好。 a~w$#fo"`f
他不能像長姐那樣成為鳴觴的精神支柱,他需要鳴觴為陰陽學宗奔走,就像從前的他;鳴觴也不指望他能。鳴觴依然怕人,但是現在沒有泰玥皇錦保護他,需要他為學宗出生入死了。 U xGApK=X
他甚至不能給士心一個專心精進的環境,士心已經開始就政事提出意見。 <5051UEu
他又想起長姐的死。她在火光中消散,注視著他微笑,甚至來不及說出最後的話。可能他從那時起就瘋了,他的天塌了。他到星宗就陷入昏迷,昏睡中昏昏沉沉地想著仇人,終於理解了長姐主張的一切。作壁上觀欲從亂中獲利的星宗,明知血神降臨不可避免還庇護無情葬月導致今日局面的劍宗,甚至內戰起不問青紅皂白就殺戮學宗的刀宗。平生第一次那麼多的恨在他心中膨脹,化為高熱溢出身體。雲杖從星宗到刀宗在他昏迷的時候完成了,這原本應該是為滿心仇恨的人增添仇恨的一項。但當他醒來發現士心如晴劍霨都圍在他床邊,見他醒了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每個人身上都有被燒灼的痕跡,見他睜眼第一反應還都是上來攙扶他。他們身後學宗僥倖逃出的下屬宗派之人喜極而泣,改口叫他宗主,那一刻他夢裡的恨突然又不知道朝向誰。 <P_-s*b
劍宗,他殺了血神;星宗,顥天玄宿已死;刀宗,只有千金少。 ]f_p8?j"
與逍遙遊決戰後帶回星宗的只有顥天玄宿的死訊和暫寄星宗的雲杖。天雨如晴當時就昏了過去。丹陽侯直接離開了,說會去追殺逍遙遊。檐前負笈請他留下蹤跡,若丹陽侯不成功,他會繼續。 &D<yX~
檐前負笈根本沒認為丹陽侯會成功。 <hyKu
顥天玄宿原本可以不死,假如檐前負笈在那一刻選擇了繼續分擔逍遙遊的攻擊而非冒著自損的風險和受傷的危險去救皓蒼劍霨的話。戰後每個人受傷都不輕,檐前負笈尤甚,劍霨的誤傷在其次,主要是他從和逍遙游的戰團硬生生掙開受的內傷。 ?J0y|
檐前負笈的手撫上心臟。他的傷已經痊癒了。 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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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要從顥天玄宿和皓蒼劍霨中選一個救,檐前負笈也會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那是他的朋友。何況誰又能說他知道?但檐前負笈確實知道。他知道顥天玄宿在知道是百無一用的他活下來的時候就開始注意他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表面上看檐前負笈很正常,血紋是血親「灌頂」的副作用,誰也不知道血紋飛速增長之下檐前負笈壓抑而瘋狂的內心。 $&c*'3
除了…… W>r+h-kR
天雨如晴。他的妻子。最堅決地保護他,也是唯一一個懷疑他的人。只有她知道他變了,只有她看穿了他黥面金瞳溫文爾雅外表下的令人不寒而慄。她或許發現了他沒有失去理智卻已經陷入瘋魔。 /n&&Um\
在他醒悟到學宗一直堅持的以理服人的虛妄時,就陷入了的,瘋魔。 SXh-A1t
遠心愛他,愛的是他不可能像長姐——或者像丹陽侯——一樣,這是她所愛的人;檐前負笈確實不會像長姐一樣,他做不到。他有沒成長起來的士心,他的第一要務就是不能讓士心落入同樣的局面;但他一樣有血海深仇,內戰的血神的學宗冤魂。 >t+P(*u
原諒,或許吧,但是,不能忘記。 At;LO9T3z
是他讓她失望了,是他變了。是他,讓她失去了她愛的那個人,並且永遠不能尋回。 gSj,E8-g
是他,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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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 sI2^Qp@O1
檐前負笈回過頭:「鳴觴。」 KI.hy2?e
入道歧音面無表情地問他:「宗主還不去星宗探望夫人嗎?」 d'> x(Yi
「你想說什麼?」檐前負笈直接反問。 ;'1d1\wiDQ
「神君邀各宗宗主一聚。」 2\$oV
哦,鳴觴不喜歡千金少。該說更沒幾個人喜歡鳴觴。皓蒼劍霨對他敬而遠之,想不通檐前負笈怎麼居然能夠忍受入道歧音;天雨如晴因為鳴觴對她丈夫的態度頗有微詞;千金少,這可能是罕有的一個不討厭鳴觴的人,但入道歧音自從前不久拌嘴鎩羽就不肯再見神嘯宗主道域神君了。 53h0UL
「我去星宗,和遠心一起。」檐前負笈說,「別讓士心太累。」 !4!~Lk=
「他不會聽的。」入道歧音俯首表示接令,卻說。 h68 xet;
上次讓鳴觴提醒士心的結果是鳴觴被士心抓了陪練。入道歧音說著如果累垮被檐前負笈念叨的是他,依然很誠實地看著士心在休息時間加倍用功。 EU#^7
「鳴觴。」檐前負笈突然叫住他。 |.dRily+
「宗主?」 ]4e;RV-B
「我想開始放權給士心,讓他幫忙處理。」 XjBD{m(
「為什麼?」檐前負笈應聲問。 rJB}qYD
「你知道我的事情不只在學宗。」檐前負笈模糊地說。 E{(;@PzE
入道歧音似乎要說什麼,最後卻只是對答:「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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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得正好,我想將天師雲杖歸還神君,你和我一起去吧。」天雨如晴說。 '3;b@g,
她領他來到鎮天臺高處,解開層層陣法取下天師雲杖,交到他手裡。長姐傳功後道域一系列變動,丹陽侯出走,天之道離去,現在陰陽宗主是四個宗主中最強的了。 J}t%p(mb
「我不打算讓蒼蒼修練浩星歸流。」天雨如晴說。 wd6owr
神君是因此才將天師雲杖留在紫微星宗,讓弟子最眾的紫微宗好歹出一個力壓同儕的人才。四宗內審時眾人也是先到紫微宗迎取雲杖,審理完再將雲杖送回。 k?}Zg*
天雨如晴突然問:「你在修練最後的九字訣嗎?」 %iB,IEw
只是指尖接觸,她已經察覺。她也在精進。 mE[y SrV
「是。」檐前負笈承認。 ="e+W@C
「你說過長姐的第八層已經足夠,你的內力在道域已經僅次於顥天師兄,你不會去修練另一版的第八層和第九層。」 !r-F>!~
「我要殺了休琴忘譜。」 !R$`+wZ62
「丹陽師兄已經在追殺他了。」 []T8k9g/-
「丹陽侯不是他的對手。」顥天玄宿已死,沒人阻止得了丹陽侯,但丹陽侯確實遠非休琴忘譜的對手。 wIgS3K
「你又是嗎?過去的仇恨,對於你真那麼重要嗎?」天雨如晴定定地看著他。 mkpMfPt
她曾經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之後離開他,到現在他們都沒回到一起。 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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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 Qb%J8juRf
他不能再欺騙她。是的,過去的一切,過去的仇恨,對於他,十分重要。他活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些。 =~gvZV-<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姐姐最後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天雨如晴問。 6u%&<")4HP
「我沒有資格。」檐前負笈說,「以往我一直躲在她身後,將血緣視為理所當然的藉口,服從潛意識的軟弱,逃避自己的責任。我甚至將這些傳給了士心。」 x1a:u
「你還覺得是你害死了她嗎?」 i/.6>4tE:
這是丹陽侯說的,是鳴觴說的。檐前負笈沒說,但他無法反駁。 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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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沒有回答,天雨如晴的口氣突然輕柔下來。她說:「我,也與你同樣,滿足做自己,逃避要背負的責任,不停地連累身邊的人。」 jiGTA:v
遠心…… 2<6UwF
「現在我問你,那些,比我還重要嗎?」 d zMb5puH
她終於問出一個檐前負笈可以回答的問題。 (m$Y<{)2
「不。」他說,「沒什麼比你重要。」 Nboaf
天雨如晴終於對他笑了。不知為何,她眼裡閃爍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