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1＜醉裡簪花＞貳+元旦番外，11F [銀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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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蓁

劍舞蘭崤蕩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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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9)

樓主發表於: 2006-01-14 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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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醉裡簪花＞貳+元旦番外，11F [銀沐]

＜醉裡簪花＞

緣起

2005.11.30.by吾蓁

細雨綿密，岫影蒼茫。
山色鬱鬱，水煙濛濛，隱翳了青笠綠蓑的釣翁，掩不住猶如清溪潺潺的笛音。笛音繚繞洛水長流之上、迴盪秋山峰嶺之間，悠遠抑揚。
是那釣翁乘扁舟、鳴玉笛，讓清揚的笛聲隨雨霧漫延在舟楫、在大江、在飛瀑之濱、在秋山谷、在叢林深處。
叢林深處，微雨自野桐葉面凝集成露，順著尖兒靜靜滑落，落在裹著雪白衣裳的男娃娃、仰望的雪白臉龐。
男娃娃喫了一驚，背離野桐樹，奔回帳簷下。
抖抖長耳，抖抖長尾，毛茸茸的耳像他毛茸茸的尾，一般沾染了濕潤的雨露。
抖抖身子抖繖了雨珠子，男娃娃回頭瞧，綠的藤綠的蔓綠的草莖綠的芽綠的林子綠的樹綠的小徑綠的苔綠的山巒綠的山邊路。
笛音停歇。
可男娃娃仍舊定定瞧著，瞧著，瞧進綠的藤綠的蔓綠的草莖綠的芽綠的林子綠的樹綠的小徑綠的苔綠的山巒綠的山邊路，彷彿已瞧見遠方橫笛而奏的人影。
煙雨正迷離。
雪白的男娃娃生著一雙燦金的眼瞳，他眼底的人影也是金燦燦的，在迷離煙雨中。

‧

楔子、人生若只如初見

2006.1.12.by吾蓁

磐隱峰，山腳下的獨立小屋傳出人聲。
屋內，簡簡單單，長板床、四方桌。桌上有酒一罈、杯三只，二只杯中注了酒，桌面還放著一把厚刃大刀。
「抱歉。」
「你真不幫吾？」坐在桌邊、青袍藍裳的年輕人形容貴氣英發，不知是何方王孫，卻到這平凡簡陋的小屋作客。
那端的青年粗褐草屨，與乾燥的木屋子渾然一體，是此間主人了。他也為自己倒了杯酒。酒擱著未飲，他半背對著王孫打扮的來客，彎身朝著板床手裡慢騰騰正在疊衣裳，合到角落摺成方塊的棉被旁。
疊好了皮裡皮面皮短褂丟上毛坎肩，接下來應付鼠灰呢、雁鴨襯、銀貂翻領的厚重大氅，這些衣裝竟有草莽豪傑的氣派。青年不緊不緩穩穩答道：「少一個將隱之人，不影響四無君運籌帷幄。」
豔藍霍然起身，「你已不是吾識得的八荒無盡！」
四方桌上，依舊酒一罈、杯三只，二只注了酒的杯裡仍是滿的。刀亦留在桌面，那俊美傲氣的青年不是它的主人。
目送藍影拂袖而去、倏忽遠逝，青年沉沉嘆口氣，二道濃重有力的橫眉似乎低垂了幾分。他拾起橫躺的刀，拎起歪倒床腳的鹿皮窄靴，復又轉向他的板床，大刀塞進棉被與衣裝之間，鹿皮靴擱在大氅上頭。
青年也離開了。
木屋，方桌，無主。餘下酒罈未盡，一雙酒杯未空，刀也沒有人帶走。

石室內，僅設有一方床褥、一只團形座墊，壁上懸一胡桃大小的明珠，一隅一方素面屏風。室中男子愛潔，屏風遮掩了狹長的通道，他潛修、沐浴和如廁之處分屬岔道三個端部，相隔甚遠。
男子閉關於石室，潛習武學心法已屆五十載。
明珠照耀，石室如晝，男子朝陽般的髮色與明珠冷月般的光瑩相映生輝。他盤膝而坐，祇穿件裡衣、披了中衣，方自閉目調息。
他的容貌與五十年前無甚差異。
同樣的一雙黛眉煙籠遠山，同樣的兩排羽睫風拂翠柳，同樣的唇瓣未點丹朱而嫩紅如春櫻，同樣的臉頰無須覆粉已細滑如府綢，他天生男兒女相，不僅五官輪廓柔美標緻，靜止的身形亦典雅蘊藉如閨閣淑女。緩緩睜開眼簾，杏眸同樣濕潤著盈盈水煙，盪漾了輕霞爛漫，暈染了霧靄迷離。
但他也非全無變化。
潛習期間，飲食從簡，包括讓僮子送來的每日一頓餐飯，總只有餑餑、清水和當季的果子。是以男子較五十年前更纖瘦些，單薄得九成是那江南水鄉的病西施了。
起身理裝，束中衣，著外掛，抿了抿鬢髮，男子整個人便英挺煥然起來，雖稍嫌清癯，而減了幾分纖弱，添了幾分俊逸，而意態穩健、神思安閑，猶如古銅瓶中端雅巍然的君子菊。
合是出關時辰，觸動機簧，石門徐徐開啟。
男子的友人正相候密室石壁之外。

河邊，雜木野草原本生長得興旺，過午日頭炎炎、氣候乾熱，它們大體挺住黃沙稀稀落落綿延了綠意，只是沒精打采地顯出些萎黃厭厭。
緩步的身影沿河徐行，吹散塵煙濛濛悠然走在水邊的零落疏林，清新了午後滯悶的風，周遭景物霎時來了精神。
這名錦毛雪衣的青年面容俊俏，金棕色眼瞳明耀澈亮，滑順的銀髮自然披垂，髮間探出一對雪白尖長的茸茸獸耳，步履交錯裘衣翻掀亦可見一道雪白長尾，生著蓬鬆的長毛、輕輕甩動。
美青年丰神凜然、氣韻清明，豈是鄉里傳說吸人精氣的妖魔鬼怪？莫非崑崙靈山深處修練千年的狐仙？
大河至中段展拓為湖，三名漁夫打扮的釣客湖畔閒聊。聊著聊著看看天色已近傍晚，差不多快到收拾的時候。「今天收獲不錯。王仔，我們要收竿回家了，你呢？」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稍坐片刻。」被諢叫作王仔的男人答應著。
「哇！王仔，你怎麼籠底空空！今天沒釣半尾？」長脖兒一望，「平時你最多呢！」
「你們先回去不要緊。我有預感，大魚很快就要上鉤了。」男人看起來行動慢條斯理，語氣也是不慌不忙。
「好吧！那我們回漁村，若真的釣不到，今天到我家吃飯吧！」
「到我家也可以，再來喝幾杯！」「喝多嫂子會罵。」
「那我們回去了。」兩個漁夫釣叟你一言我一語愈發熱情招呼一通，才安心獨留今日沒收穫的同伴帶著魚竿魚簍返家。
「慢走。」
取代方才倆人靠近側岸，美青年直直盯住男人不放，毫不掩飾他的注目。水底下，線頭無鉤。
男人道：「兄台，我臉上有長什麼嗎？」
沉默注視。
「兄台不像中原人，」男人也在觀察，但不妨逗逗對方說話。「看你的裝扮應該是江湖人。萍水相逢，這種看法，真令人緊張。」

春華、夏蟬、秋楓、冬雪環繞，雅築主客二人於石桌前品茗談契論時局。
作客者羽扇青氅，乃冥界天嶽軍師四無君，他的隨身護衛則在外等候。這兒是他摯友的住所。
「咦？」語到半途，四顧。「他沒來嗎？」
「他可能知曉吾今日來訪，所以迴避，」四無君話音淡然。
鵝黃袍服的男子盤髻簪鳳，金釵珠鳳與金髮相輝，一身暖洋洋的煦色，臉上卻不禁失了幾許熱絡的溫度，「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好似十分不悅。」「沒什麼。其實這段日子以來，天嶽行事處處不順，讓四無君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茶韻盡了，話題亦盡。
黃裳男子微蹙眉宇，輕斥著，「他還真的不來！」
四無君起身辭道：「天嶽雜事繁多，吾必須回去了，他日若得清閒再來拜訪故友。」「好友，他與你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他！」面對兩度追問，四無君才恙恙一句。「吾告辭……」
置若罔聞，黃裳男子逕自低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嗯？」四無君心疑止步。
「沒什麼。請教好友，這首古詩的出處？『新製齊紈素，皎潔如白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新製齊紈素，皎潔如白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哈！」四無君搖了搖羽扇，「沐流塵好友怎會忘了班婕妤的怨歌行？」
「是了。」名喚沐流塵的男子，淡淡一哂，「如今吾身為男子，竟也學那漢時女子傷春傷別，為秋風畫扇之悲感慨長息，毋怪讓好友見笑。」
倏地語塞，四無君點頭離去。

「兄台對什麼有興趣呢？」
「你的手，有刀。」同是刀者，美青年說得肯定直截。
「刀啊？你認為什麼是刀呢……」
起鉤，收整釣竿，頂戴竹笠眼住大半面孔的男子雖著尋常粗服，言語態度卻穩定沉著，不凡的不僅是氣勢、動作，而足以引發殊色青年的滿腹好奇。
長談之後，夕暮昏昏。
「在下王隱，還沒請教兄台如何稱呼？」
「銀狐。」
一般地簡潔俐落。

．

引用：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錦衣薄悻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清．納蘭性德．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
新製齊紈素，皎潔如白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漢．班婕妤．怨歌行

這篇文有在下莫名的某項堅持，所以先前的楔子發出後隔了一年半，以「扔一邊開始改寫」收場，現在的改寫又到楔子了，能否持之以恆呢～？

[ 此帖被吾蓁在2013-08-26 11:25重新編輯 ]

＊＊＊＊＊＊＊＊＊＊＊＊＊＊＊＊＊＊＊＊＊
＊基準：藏馬（南野秀一）。　　　　　　　＊　是誰多事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清‧蔣坦
＊指標：展昭。　　　　　　　　　　　　　＊
＊布袋戲本命／驅動／擴充：定風愁。　　　＊　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清‧關秋芙
＊　　　　　沐流塵、朱痕、溫皇、何問天。＊
＊　　一頁書、洺雙、鱗王、蒼狼、風逍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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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mei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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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6-01-14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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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似乎是銀沐啊，現在到這裏為止的鋪陳很有趣，四無小公主氣派盡顯，就不知道后頭怎么樣。
說起來，四無小公主真的是驕傲又喜歡撒嬌，王北北真是好可憐啊～
不過虧得中間流塵海稍微調解。
嘆氣。原劇裏到最后，這三個人在流塵的幻覺之外，居然就沒有一個在一起的鏡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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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和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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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2樓發表於: 2006-01-15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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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缘起”里“风前横笛斜吹雨”的画面，真是描写得美极了，喜欢^_^（开始嫉妒小狐狸的眼福～：P）

四无和王隐的决裂场面，叹气，三只杯子从头到尾两满一空，人，聚了又散了，这真像他们做得出来的事啊，默。

人生若只如初见……也许，初见是日后回想起来最美丽的片刻，但要由这片刻的交集衍生发展下去，才会有深层和立体的故事吧。虽然未必尽是美丽晶莹纤尘不染，但就算是平淡与苦涩，也有绵长的回味。

顺带小小声一提，在下私心最希望大人持之以恒的作品，是鸾凤记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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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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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蓁

劍舞蘭崤蕩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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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9)

3樓發表於: 2006-01-15 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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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biemeihuo於2006-01-14 08:47發表的: W,xdj!^t
看起來，似乎是銀沐啊，現在到這裏為止的鋪陳很有趣，四無小公主氣派盡顯，就不知道后頭怎兮芊C !8H0.u rw
說起來，四無小公主真的是驕傲又喜歡撒嬌，王北北真是好可憐啊～ ?UtKu
不過虧得中間流塵海稍微調解。 k=]e7~!
嘆氣。原劇裏到最后，這三個人在流塵的幻覺之外，居然就沒有一個在一起的鏡頭啊……

是銀沐。答應了朋友要寫狐狸咬布丁的。

有點擔心，因為接下來不太可能有趣。(若看過被我刪改掉的前一版楔子~差不多會是那個調調走到底喔><)

調解嗎...看起來確實有這個味道。
不過沐美人其實是在說氣話。(當然也會希望調解啦！可是軍師連理由都沒說，從何調解起呢~)
沐：說好吾今天出關的...Q////Q人家閉關這麼多年出來居然少一隻熊，還有，四無你居然擺臉色給吾看=口=+

是啊！好像打從軍師氣得和老王冷戰開始，就讓他們再無重聚之日(敲響現實的鐘聲？)...這群從學校(啥)踏入社會之後的各分東西真可算徹底啊OQ明明是至交好友的。(認真思考起當初會把《當星子開始閃爍》寫成童話樣的，莫非就是因為如此？←實在不記得，人老了~"~)

引用
下面是引用6356於2006-01-14 16:33發表的: 7{#p'.nc5
啊，“缘起”里“风前横笛斜吹雨”的画面，真是描写得美极了，喜欢^_^（开始嫉妒小狐狸的眼福～：P） qs]W2{-4~
xV> .]
四无和王隐的决裂场面，叹气，三只杯子从头到尾两满一空，人，聚了又散了，这真像他们做得出来的事啊，默。 1=5"j]0hY
*~PB
人生若只如初见……也许，初见是日后回想起来最美丽的片刻，但要由这片刻的交集衍生发展下去，才会有深层和立体的故事吧。虽然未必尽是美丽晶莹纤尘不染，但就算是平淡与苦涩，也有绵长的回味。 k79OMf<v
]46h!@~aC
顺带小小声一提，在下私心最希望大人持之以恒的作品，是鸾凤记哟～^_^ Y=XDN:

不過，實寫正在吹笛的人是臥江子喔~能看出來嗎？
但根據沐美人的詩號，我說(沒錯，就是我說的XD)他們在同一時刻在做同樣的事......^^|||
小狐狸從小看到的東西就養眼睛，長越大眼光越高，臥江也忘了教他(因為教了也沒用吧~小狐的優點就是率性ˇ)非禮勿言(？)，才會叫外星白鳳豆們「醜面的」...(離題很嚴重，打住！)

嗯，他們就是這樣。
寫下這個意象的時候，腦袋裡浮現的其實是不染凡塵內，含有沐沐布丁斟茶給四爺畫面的一段。忘了是哪回，那茶斟好玩的根本沒人喝="=他們心裡都有事啊~~(我是要說心上蒙塵看不見世外茶清，但老是想到「心被蒙了豬油」，這句到底是怎麼搞的\_/)

相見後相契，才會成為摯友/愛侶，但若一朝絕裂，不免渴望再回從前！(就沐美人的多愁善感，或許他是最可能如此認為的？不過真把這種心理表現出來的是四爺呢~他是完全投身世俗不惜一切的，卻如此心繫從前。至於老王...那是豁達還是遲鈍...呢...？)

鸞鳳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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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30 (by 朧月) | 理由: 回覆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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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4-28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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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裡簪花＞

壹、冷落繡衾誰與伴

2006.4.27.by吾蓁

少年瘦削筆直，站得像根英姿挺拔的竹。勁風呼嘯，他沉穩鄭重絲毫未減，唯有墨黑髮尾在腦後不住躍動，是竹梢簧葉翻飛穹蒼，如劍氣凜凜、刀光赫赫，照耀得天寬雲淨。
少年的面容瞧不甚真切，祇一雙靜定澄澈的灰眸明晰可辨。他昂首注目身前髮花鬢斑的短髭長者，恭敬且專一。
長者清癯，形似古松，略見肩縮背駝，些許痀瘻模樣，較之少年仍舊威武高大，鷹顧睥睨。
長者色嚴言正，少年凝神聆訓。
兩人巍巍然矗立，眼觀紅塵雜沓，胸懷天地空寂，毋受四方俗庸紛擾、魑魅障迷，旁騖分寸難侵。
秋色蕭條、悲聲淒切，為何？──不知。
只聞長者教誨。
只視少年俊材。
不知青塚黃昏灑淚，秋色蕭條、悲聲淒切。
語罷了，長者歛眉擺手，少年揖禮辭去。霧大起。少年背影倏忽消逝，賸了長者一人，彷彿一人，渾不覺秋色悲聲愈悽涼，愈悽涼，無動於衷。
驀地，霧散人逝，獨留一碑。
「師尊……！」
沐流塵夢中驚起，攥著蜀錦繡被的蒼白指尖，還餘下石碑的瑟瑟寒意，雪白喉間，嗓眼還隱隱地疼，他聲聲呼喚，喚不來夢裡長者垂眸青眼一瞥。「師尊、師尊……」

外間離月警醒，已捧著水盆棉巾匆匆奔來。
「主人──」
「出去！」
「主人，離月……」
「叫你出去！」
離月死低著頭踩著紊亂碎步後退出房，纔轉身提步跑回他自個兒屋裡，不及闔緊門扉，人已抱膝屈縮成團嗚嗚啼泣。他的主人往日句句輕聲宛語，他又怎禁得起主人今晚的厲聲怒斥？

與八角枕頭一色杏黃的錦衾，原有綠萼梅、木槿、菱花、山芙蓉等潔白花卉並五色斑斕的彩蝶及珍禽穿梭花間這樣的紋案。
沐流塵的眼神，竟不似望著蝶舞花鳥，顫顫長睫半掩一雙美眸狠狠灼烙怒火、憎恨，映在瞳底。指節掐扼，纏勒木槿至死，暗裏白色木槿糾結破碎彷彿滴血，彷彿他白色臉龐上秀緻但可怖的紅花，點點綻放星火。是夢魘，是長夜綿綿無絕。
「啊……」
摸索，揉皺，錦被活生生鏽綴的熟悉臉容，輪廓深刻如枯骨，髭鬚鬢髮斑駁，孤松般身形癯老凜然，空蕩蕩的灰袍，嚴峻而溫存，是一向對他溫柔愛護的師尊──卻不理睬他！
「師、」沐流塵握著胸口嗆咳起來，乾啞的喉嚨發出嘶音喘息也似。他醒了，終於，算是醒了。
床前鏤花的瓜足小几，悄然擱了一銅盆的水，餘溫尚存。
打濕巾子慢慢揩拭額頰脖頸的汗液，惡夢、或幻象，教他冷汗涔涔。瞪視浮曳盪漾的倒影，來自絕境的精巧花鈿，比前次發作時更沉更豔，沐流塵只覺心冷。
棉巾擲入水盆，浸透，默默躺在遺忘的盆底。盆裡的水曾經溫熱，淡淡裊繞了暖煙一陣。

囈語是不斷的哀哀絕望，擾醒了小僮。
掀開錦衾，沐流塵兩足輕巧巧落下床榻，整整髮絲，披件外袍，找尋他的離月好孩子。他步伐不大，卻騰雲駕霧般移動得極快。
咿呀──。
霍然抬頭，「主、主人。」
「適才吾話說重了，離月，對不住。」執袖，抹抹小僮紅桃樣的眼睛、林檎樣的臉蛋兒。
「不不，離月沒事的。」鼻一酸，黑白分明的眼又要淚汪汪。
「所以，莫哭。爬的滿臉淚痕吾擦不完吶。」
「嗯。」
「離月你……」
「是，主人。」
「你明天一早，收拾細軟，想帶的全帶走吧。別回來了。」
「主人！」離月著慌了，「別趕離月走！」
「吾不是這意思，」「求求您，主人，求求您……」「離月、」沐流塵深深凝注掙扎著從自己懷中撲在地下磕頭的小僮。「請聽吾說，好嗎？」
離月很快地靜下來。「主人？」
「最近吾經常作夢，惡夢，可不是麼？」他摟著他的小僮、他的親人。「有時大白日的也發夢呢！夢裡不是猙獰的鬼怪，卻是令吾膽戰的仇敵。離月，若吾夢昏了頭，將你當成仇敵擊傷，吾該怎生挽回？」
「離月不怕！主人，離月想陪著您。」
「吾怕，」沐流塵說。他噓地制止離月的聲明，「吾問你，好好回答：吾提氣動手，你是否能躲過第一招？」
皺皺小臉，癟著嘴，離月沮喪地搖搖頭。「但離月真的不想走……」
「你是否能瞧出吾準備動手了？」
「這──離月不敢肯定。」
沐流塵嘆了口氣。是了，自己當然也會毫無預警地發出掌氣之類，發預告信給死敵並非他的作風。「你是否能覺察吾的神色不對勁？」
「可以的。」因為，主人總是喜怒不形於色，平靜無波的柔和態度。不像方才……離月打了個激伶。
「那麼，你可留下。」小僮的臉上重新獲得光采。「然而，一旦感到吾與平日不同，你得趕緊退避，藏在吾看不見的地方，越遠越好，不許像剛剛那般靠近吾。吾不願意傷害你，離月，答應吾，別讓吾醒過來發現吾神智不清時殺了你。」
離月咬咬唇瓣，沒說話。
「假如吾恢復正常時發現你受了傷，吾仍然要送走你。──答應不？離月。」
委屈地，「離月明白，主人。」

婉轉地逼著離月回被窩補眠，沐流塵等小僮睡著後纔回房。
白晝、夜晚、夢境，毒噬症的幻覺發作愈加頻繁，每每真實得使他驚懼瘋狂，終有一日宣告夢魘將永無休止，除非死亡。死，其實亦無不可。
幾度成狂至今，沐流塵還是想像不出自己全然發狂會是什麼悲慘的樣子，卻也不願意就死。
窗外漆黑、風寒露冷、夜沉聲歇。
不染凡塵已擁有真正不染凡塵的主人，翱翔天際玩野了的鳳凰已歸來長眠，是沐流塵親自迎回，即使他始終認為那不過一場哭不出、笑不出、愚蠢荒唐的春秋大夢。四無君居然死了，死透了，甚至由於沐流塵多餘的一句話碎成拾不盡的一片片。
王隱的死訊沐流塵則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搬演著驚愕、悲傷，實際上他驚訝的是自己毫不悲傷。四無君墳前，沐流塵飲盡幾罈子烈酒才開始流淚；王隱死了，沐流塵聞著酒氣便一趟乾嘔，是以一滴淚也沒流。不知道王隱那純淨漂亮的新朋友對此怎麼想的。
四無君有王隱──他嘴裡肯承認的是八荒無盡──和沐流塵為他哭泣；王隱有銀狐和柳無色──沐流塵不識斯人底細，只知傻瓜們物以類聚──為他哭泣；沐流塵一日身死……

……這時死去，便永遠無法成為任何人的惟一。
沐流塵眼內充血、目光渙散，囓破的檀唇，沁了一道腥甜殷紅，襯得白顏紅花益妖冶。隻手緊揪床褥，另一手伸長了，向空中胡亂揮著抓著，急欲捉住難以企及的模糊白影。
無寐到天明。

端坐掐線寒梅的杏黃枕頭邊兒，赭底白英的寬袍袖擺展成了舞扇隱約揚動，一雙素手正自小心翼翼，將床首右側楠木桐漆的長型櫥屜緩緩開啟。沐流塵柔細的髮絲如同往常挽起高髻，垂下頸畔和後背的髮束亦梳理得整整齊齊，昨晚的反覆失儀、輾轉無眠，彷彿夜露不擋朝曦而消融無跡了。他淡金色的長髮便是和煦朝陽，師尊是這麼說的，當年他的一切都猶如陽光獨特的芬芳，除了師尊心心念念的蜀道行是他僅有的陰鬱。
「呵。」
知曉自己的不安，沐流塵輕笑一聲。不安乃自然，油口滑舌之人花言巧話何足信？只是，成與不成既然無甚差別，坐而待，未若動動筋骨起而行。
屜中，置有一只錦雉紫陽彩錦布褳，褳口綁繫著絳紅穗秋香色霞紋長巾。
執絹帕，作勢拂一拂去錦褡褳外不可見的纖塵，鬆解長巾，拿出裡頭一把梓背七弦琴，擱了膝上。
隨意撫弄三兩聲，知音色尚好，質樸澹然。宮、商、角、徵、羽、文、武，彈取碣石調，吟猱古「幽蘭」，食指挑商又半扶宮商……牽引轉折幾番，曲未竟，復覓一冊減字譜，重取調而鳴，於斯盤桓約莫半時辰。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臺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濛濛亂撲行人面。翠夜藏鶯，朱簾隔燕，鑪香靜逐游絲轉。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喃喃唱罷，柔荑稍停，粉唇低吟：「冰、麟、洞……」
三字輕吐，徐緩幽微，如傾訴、如詠歌、如嘆息。

．

引用：
冷落繡衾誰與伴？倚香篝。春睡起，斜日照梳頭。欲寫兩眉愁，休休！遠山殘翠收。莫登樓。──清．納蘭性德．訴衷情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臺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濛濛亂撲行人面。翠夜藏鶯，朱簾隔燕，鑪香靜逐游絲轉。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宋．晏殊．踏莎行

其實～原本想要做個試驗。「全無內心戲」的試驗（啊啊這麼快就招了ＱＱ），否則這文也不至於一拖再拖又改又拖真是對不起可愛的小狐和軟軟的小布丁……
只是隔了好久忽然想動筆，寫了幾百字後才想到：啊，已經寫了不少內心戲了。
就這樣。
好像也沒有其他適合的現成坑……以後再挖別的坑來練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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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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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6-04-28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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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口Q……大人你……第二章就灭掉了四无小公主……||||||||||||||||
是说沐流尘缅怀吾家蓝毛小鸡和棕熊那幕，真是催人泪下……是啊是啊……
小鸡仔死的时候，还有布丁和棕熊为他伤心难过，而棕熊死的时候也有小太阳和狐狸为他伤心流泪……
可是布丁呢？Q口Q……是说布丁也是三人中死的最让人无法忍受的……Orz
一人身亡无人悼念，一身孤伶落得尸骨化灰，自己的意念被否认，自己的执着被抹杀……
………………………………
…………………………
………………
我很冷静…………不过还是让我去定个蜀道行的草人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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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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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9)

6樓發表於: 2006-04-29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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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風絕月於2006-04-28 10:41發表的: !-4pr[C
Q口Q……大人你……第二章就灭掉了四无小公主……|||||||||||||||| #H1yjJQ /x
是说沐流尘缅怀吾家蓝毛小鸡和棕熊那幕，真是催人泪下……是啊是啊…… DI!l.w5P_
小鸡仔死的时候，还有布丁和棕熊为他伤心难过，而棕熊死的时候也有小太阳和狐狸为他伤心流泪…… ]IkjZ=
可是布丁呢？Q口Q……是说布丁也是三人中死的最让人无法忍受的……Orz S?=2GY
一人身亡无人悼念，一身孤伶落得尸骨化灰，自己的意念被否认，自己的执着被抹杀…… G";yqG
.......

不，其實是故事開始時就滅了。(認真)
這篇醉裡簪花有個久遠以前寫的初始版本，假如那樣全一回完的話我現在就不用努力敲鍵盤了，但當初腦筋不正常在標題處標了「楔子」，結果續不下去，只有打散該文大修重寫。而~初始版本的故事就是從布丁問出天槐木下落後寫到布丁死掉。
這個新版除去開頭的緣起和楔子，便是一路倒敘回去...預定上是這樣啦OTZ但目前有把倒敘當成回憶來寫的態勢= =a
無論如何，這篇越往後面四無反而會活回來(咳)總之會出現越多，搞不好內容還會越歡樂(←疑似欺騙世人)，因此不用太悲傷...(是嗎=_=)

唉。真的是怎麼數都不划算...雖說蜀道行一手包辦師弟的火化和下葬，心裡應該也是有些緬懷，但他們原本不熟，葬完骨灰之後就毫不相干了(還很讓人怨念的讓布丁回不了不染凡塵，這師兄實在鈍感=口=")。
四無、王隱的身後各有兩人陪之外，布丁拿著四無之劍直到自己身死、銀狐也算繼承了王隱的遺志，只有布丁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唉呀...世情涼薄......再怎麼做錯，布丁哪有錯到應該這寥落孑然模樣O︿Q

....包括此項，許多橋段凡布丁fans一想起來都要大怨一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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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9)

7樓發表於: 2007-10-30 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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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裡簪花＞

貳、似有微詞動絳唇（四之一）

2006.10.29.by吾蓁

離了寢室，門扇虛掩。
朝正廳邁步，它的陳設皆是書房樣兒的。招待人麼，多在苑裡，放著採光良好忒大空間不用，窩藏在廂房啃書作甚？
翻不過數頁的尉繚子，壓著黃玉麒麟的紙鎮攤在桌案。
沐流塵不記得自己已讀到哪裡，他對治軍、兵法的興致原不大。上回翻閱不知多久以前了，總歸在出關之後吧。不，應該離現在更近些。於是沐流塵想起那是某個霧濛濛的清晨，他懷念著當年意氣風發的四無君，纔不知不覺從書箱深處掏出它，自第一頁讀了下去。
霧一會兒便散，客至，沐流塵拋卻書冊皮笑肉不笑地與來人周旋，他們不懂得不染凡塵的霧、不懂得不染凡塵的美。然後一晃眼已到如今。
書頁、紙鎮、一旁的筆墨硯臺，有離月為它們日日撣落微塵，桌、椅、書櫥、屏風，亦由離月時時拂拭。插瓶點綴的芳菲枝條，則為沐流塵親自照料。
雪松寒川的六摺石屏邊，虁文仿古青銅瓶寬廣的口，並無蓄養一枝梅花、一束柳條、一道萬年青或任何能夠靜立瓶中的物事。
曾有雪毬白菊二三枝十數朵，青銅瓶裡貯滿一室冷香。

環視不染凡塵，沐流塵原地耽了半晌。
苑庭一隅，疏疏落落幾株寒梅傲骨卓拔，啣冰含香，另一側古木紅梅下，盛開數叢菊華。雍容典雅的太真圖，紫暈粉、胭脂媚，不教人知慵慵懶妝；凝脂蘊露的飛珠散霞，月色長瓣綿密纖細，攢托著盈盈柔黃；嬝娜風流的嫦娥舒袖，袖舒紅粉、釵凝碧綠、裙泛橙霞，亭亭不語已顧盼生姿。
小築後方，成排的翠篁只為彩鳳清高結了竹實。盡頭，瘦削優美的藍花楹彌漫大片紫雲，如織似錦，似幻如夢。
湖岸，柳絲細，柳絮輕。
湖面，葉舟沉靜。
沐流塵端來青銅瓶，挺沉。月餘前，大約他氣昏了頭，棄了花兒忘了瓶，也忘了更換瓶中水。此刻盛水尚餘五六分。
步向湖畔，蹲下身，沒等騰出手撩上長襬，便反扣瓶沿倒提著嘩啦啦把水傾個乾乾淨淨。帶走花莖花葉的苦澀芬芳，流去一痕陌生的竹葉萎黃。
望之，沐流塵不禁一呆。

．

引用：

短牆荒圃四無鄰，烈火緋桃照地春。坐久好風休掩袂，夜來微雨已霑巾。敢同俗態期青眼，似有微詞動絳唇。盡日更無鄉井念，此時何必見秦人？──唐．唐彦謙．緋桃詩

這文不適合拆章節……
不過，沐流塵網援難得衝一回～完全機緣湊巧，想想各官網活動布丁幾乎從退場翌年缺席至今，這次通過預選我正如字面上嚇到了～趕不上全篇寫罷，就破戒何妨？
「四無鄰」，浪漫的偶然XDD（也不是我發現的︿︿＂）
但這文不是四沐，可別連我自己都忘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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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7-12-29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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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裡簪花＞

貳、似有微詞動絳唇（四之二）

2007.12.28.by吾蓁

銅瓶已罄，濡濕的枯萎竹葉攤黏於掌心，好似一道深深烙痕，燒盡了血肉，印入骨髓。
沐流塵低歛的眸光投入虛空，他所注視的卻非虛無。
四無君在這裡。
術法隱去的四無君之墓，就在這裡。

銀狐不能理解。這裡屬於沐流塵，這裡是不染凡塵，為何四無君的歸處，非是冥界天嶽，而在不染凡塵？
冥界天嶽。
銀狐對它的印象不好，但那難道不是四無君最重視的地方？沐流塵曾經細細描述四無君的宏大願望，裡頭有一個繁榮美麗的冥界，連銀狐也覺著那樣色彩繽紛且生活無憂的地方有些可愛。
就像泠泠作響的飛銀蒼澗，也會隨著趨於岑寂的幽咽化為參天冰峰閃耀五彩；就像那片蒼翠蓊綠的寧靜山谷，每年也有數月熱熱鬧鬧的丹紅絢爛。
不久之前，銀狐將王隱的骨灰罈，埋在煙雲山的山腳。
如果自己死了，臥江子會把他葬在──
接著，銀狐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真的想到那麼遙遠。他忽然記起，沐流塵怎麼也不願去煙雲山。王隱真正的墓石，還沒能澆上沐流塵親手釀製、不染凡塵甘潤馥郁的菊花酒。
而四無君就在這裡。

……終究，那晚他們不歡而散……
竹葉在沐流塵柔韌微涼的手裡，綠返春回，輕輕被擱置湖面，彷彿另一艘靜靜的小舟。
喟然低迴好景繁花間，一時湖波微盪，知他愁緒翻騰。臨湖設有打理潔淨的石圓桌，繞置四只石椅，依著平日習慣，沐流塵揀了右側倚水的位置歇坐，喚來侍童。
一喚離月，小僮捧來了紫砂壺、注一盅碧螺春，這茶清甜芬芳似花蕾初綻、漿果方熟，麗質天生地羨煞那杜若蘅芷、春蕙秋蘭。

夜露重。
夜風冷。
指環用途不明，然曾長伴王隱，興許決定了那傻子的命運。傻……真傻！四無君屬意刀王唯有八荒無盡，乃名實相符；換作臥底周旋之事，豈是王隱應付得？
王隱一命，殘賸圖紙一方、指環一只，留在銀狐處，自是遠勝過交與葉口月人。然則，天外南海之變，傲刀城之危，銀狐若首先顧及秋山臨楓臥江子，此戰勢必免不了，敵友界線興許更不好說。
葉口月人以邱霍蛉葉為首陣列，盡皆寇讎，誓難兩立。
身側數人，同承武痴所學，然或負載私怨、或根底有疑，無可勝任後盾者，無可仰賴，無可託付。
但──
雲濤三劫解蒼生，一筆揮毫天下定。
自負也好，傲慢也罷，那是他沐流塵此生堅信。還將妙寫簪花手，卻向雕鞍試臂鷹。

．

引用：

還將妙寫簪花手，卻向雕鞍試臂鷹。──清．納蘭性德．塞垣卻寄之一（摘錄）

我老了，劇也老了。
雖然有自信記住布丁沐美人做過的一切，但順序、順序啊（尤其旁邊的路人幹了啥死幾個我哪知）……當然，原本我寫這篇文的時序就安排跳來跳去，但故意跳的和弄錯的完全兩回事啊啊嗚～～＞＜

於是，武痴傳人與葉口月人排排站等小狐的時候，白靄靈座究竟還活著麼（另外那兩個討厭軌我倒是很清楚＝︿＝）？天外南海的麻煩在這前後是怎麼解決的（小狐的不按牌理出牌好難懂＝＝｜｜｜）？煙雲山和問俠峰有什麼關聯（為什麼我會認為王隱真正的骨灰在煙雲山＝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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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7-12-31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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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裡簪花＞

貳、似有微詞動絳唇（四之三）

2007.12.30.by吾蓁

再喚離月，淺淺琉璃盞是小僮為伊斟上杏花村的汾酒，其色瑩透沁了三分春寒，噙在口裡如抿春霧淡香。那杏花弱質纖纖，紅輕欲愁殺，粉薄似啼銷，繽紛誰知夢朦朧，煞是嬌憨可憐。惜不能羽化南華蝶翩翩，也要一啜怡人風味。

邱霍蛉葉之怒令沐流塵首度感到惡作劇般幸災樂禍的暢快，但銀狐投下的變數同樣令他啼笑皆非。固暫緩了腥風血雨，交易既然破局，行棋當何如？
沐流塵所不知曉，磐隱峰山腳，八荒無盡故居，曾有二葉口月人兵士一探「王隱之墓」。
正盤算今後，銀狐推門而入。廳中有茶無酒，沐流塵筆鋒輕點，几邊茶爐火炭復燃，反手，杯中冷茶亦潑作四五片新葉乘風駕臨。沐流塵道：『稍候吧！待吾再沏新茶，銀狐。』
『嗯。』
『為何來了？』
卻見一對金眸逼人如戈。
沐流塵生疑，『銀狐，適才指環約戰之會，全任你的意思亂擰了，還有不滿麼？』
『葉口月人往盜王隱墓，你當真不知？』
『什麼……銀狐，難道你並未阻止？』
阻止倒也不是沒有。銀狐想著，卻道，『反正那是假的。柳無色將真正的王隱骨灰另葬他處。』
沐流塵一霎怔然。『另葬他處──葉口月人盜墓──你擔心有人洩露？』
壺嘴熱氣蒸騰，壺中茶水翻滾，銀狐巧勁阻熄爐火，卻不知眼前異於秋山谷的一色薄磁茶器恁般操作，而沐流塵心不在此，只得擱置那壺。
『──莫非，你懷疑吾？』
銀狐長尾一甩，『除了你我，在場還有策衍、金犀和絹刀，五者至少有一內奸。』
『銀狐！』
沐流塵拍案而起，他面色發白，兩腮卻是薄粉輕紅，美目轉為銅赤色，如照血光。
『沐、』銀狐離坐摁上沐流塵雙手，隔著斗篷幾層絲綢軟紗薄綃與袍袖錦緞，厚厚白茸手套下的手腕彷彿細瘦得可怖。那布料觸之細滑，沐流塵抽手捲回斗篷登時掙脫，銀狐萬分不服，扯掉左手的厚毛手套拈住他袖緣。
指間狼毫不知何時已跌進石屏與書案的蔭翳裡。
『王隱在哪裡？你們不該瞞吾！』
恨道。足跟磕著蓄有白菊的青銅貯瓶，沐流塵左手得空，低身將那幾莖滿戴雪色的菊花提起便擲。雪團般的花毬，滾在銀狐漆皮銀釦的短靴旁，滴滴水珠兒濺在那烏黑的靴面上。稍稍平了氣，沐流塵似乎回復了鎮定，褐色眸子安靜地吸入熟悉的、深金色的專注。

‧

春物競相妒，杏花應最嬌。紅輕欲愁殺，粉薄似啼銷。願作南華蝶，翩翩繞此條。──唐．吳融．杏花

啊，我想約戰兼交換那場之前白靄就死了。（都忘了自己有做整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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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01＜醉裡簪花＞貳+元旦番外，11F [銀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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