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1 【千戚】刀宗师徒收到一份小牛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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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6-01 08:2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01 【千戚】刀宗师徒收到一份小牛套餐

戚寒雨是一个不懂得推辞的人，根本上来讲，他是缺乏交流。他和父亲从前终日沉默以对，尽管彼此有满腹的心事；师尊又太明白他，他试图组织语言的间隙，师尊早就看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因此，当一对农人夫妇执意要把小牛犊送给他，作为感谢刀宗的礼物的时候，他除了不断重复不必不必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话来回绝，推辞了没有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在对方“这是答谢宗主的你就代他收下吧”的坚持中稀里糊涂就牵着这只小牛了。

“这是送给我的礼物？”神刀宇内，千金少牵过小牛。

“是，徒弟实在推辞不过，贸然替师尊收下了，抱歉。”神刀宇怎么也不像有可以养牛的地方，想到又给师尊添了麻烦，戚寒雨低下头。

“自从百世千秋的事之后刀宗的名声很受打击，如今有人再度信任刀宗是件很好的事情，这是多好的礼物啊。”千金少蹲下来逗弄小牛，小牛身上的毛还乱糟糟的，潦草得极其写意，然而眼睛亮亮的，也不怕人，尾巴一甩一甩，主动把头往千金少手心蹭，懵懵然的，很讨人喜欢。

“那我来照顾它吧。”毕竟是由自己带来的，戚寒雨认为自己有照顾它的责任。

千金少刚想让徒弟仔不用费心，又想到自从师兄去世后徒弟仔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搬进神刀宇，这个小孩就过分小心谨慎，至今他的屋子还是完全没有人住似的，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好像随时都能收拾他那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神刀宇。有只小牛给徒弟仔照料倒是很好，就像要是师弟风逍遥拿着酒葫芦来帮忙办公，就知道他是要久留而不是趴趴走了。

“好啊好啊，它就托付给你了。”千金少拍拍小牛起身，把绳子交还给戚寒雨，戚寒雨很感激师父的信任，竟然有了肩负重任之感。

戚寒雨连夜给小牛搭建牛舍，又花了好几天做了食槽水槽，铺上蓬松的垫草，好让小牛犊得以舒舒服服地趴在上面睡觉。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毕竟是大工程，又不能耽搁白天练刀，只好夜里动工。翌日千金少日上三竿还没见到徒弟仔来练刀，屋里不见，又四处找寻不得，心内正着急，听得小牛哞哞叫着，才发现戚寒雨竟然卧在食槽里睡着了，小牛没有人喂食，饿得都急眼了。

千金少赶紧把人拉起来，戚寒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只眼睛还不能对焦，头发睡得毛毛的，马尾辫还被饥饿的牛犊啃了两口。

“哦，嫌床睡得不舒服，跑来跟牛挤了。”千金少一边偷笑一边打趣，伸手去拧徒弟仔的脸蛋，戚寒雨酣睡后的脸蛋红扑扑的，上面还残留着衣服花纹的印记。

戚寒雨这下子真无地自容了，尽管从小到大师尊早已经见识过他的种种窘相，但是他还保留着某种古怪的自尊，不愿让师尊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然而越是想要表现得可靠和游刃有余，越是事与愿违，外人眼中年少有为的夜雨凋枫仅有的流的几次泪、闯的几次祸、出的几次糗全数落在千金少的眼里了。

“抱歉师尊，我不是故意迟到。”戚寒雨磕磕绊绊地道歉，又是心虚又是羞愧。

“你啊你啊，工期赶这么紧哦，也不知道找帮手，”千金少真是拿这个笨蛋徒弟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照顾我的牛，我不会对你生气啦，快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好好休息吧。”千金少挥挥手，让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徒弟仔得偿所愿，不必站在这里石化。然后把好险饿死的小牛牵走去吃早饭。

千金少把小牛牵至啸刃峰北面，那里强烈的春阳无法直射，紫苜蓿发疯似的蔓延，简直多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牛简直不必寻找，只需要把头往左扭一下啃几口，再往右扭一下啃几口，就满口都是多汁香甜的紫苜蓿，小牛一时间陷入了大嚼特嚼的放空时间。天地之间只闻青草摩擦的沙沙声与牛吃草的咔擦作响。

千金少久违地感受到悠闲与平静，这是赶鸭子上架做了宗主之后很奢侈的东西，不想此生居然还能有这样田园牧歌的生活。

他仰面躺下，凝望明净高远的天空。小牛已经越走越远，四条腿呈外八，方形的鼻头倔强地抬着，好像所有门都大开，所有路都畅通无阻。

那边戚寒雨提着午餐匆匆赶来，看到师尊躺在紫色群花之中，一时不愿打扰。他听飞渊说过中原有一种叫做绘影留声的奇妙工具，可以将影像与声音留下，或许正是为了留下这种时刻。

“什么时候养成躲躲藏藏的坏习惯了？”千金少支起身子问他。啊，这个画面似乎比刚才更好。戚寒雨生怕自己的心思泄露，低着头走过来，铺上餐垫打开食盒。

“好香的饭菜，可是今天不是让你休息？”千金少凑过来，靠得实在太近，衣服上的羽毛吊坠就悬在戚寒雨鼻尖。方才紫苜蓿棕黄的花粉沾了千金少一身，戚寒雨忍不住伸手去拍掉，两个人浑然不觉彼此太过亲密。

“休息的时候，不能找师尊吗？” 戚寒雨不善言辞，但说的话总是很直白。“咳，我没这么说啦。”千金少摸摸鼻子，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是被依赖的感觉真是很好。

现在有好酒，有好菜，还有徒弟仔相陪，简直不像来放牛，像是来春游了。千金少心内盘算着，下次再来放风筝也不错，这里风也很大，

风筝能飞很高，再下次来就去溪边捕鱼……

直到太阳西斜，酒饱饭足志得意满的小牛才回到他们身边。啸刃峰的夕阳艳丽非常，晚霞鲜艳如锦，照得两人深色的发也笼罩着火红，他们就一人牵着牛一人背着包袱趁着残阳踏上归途。尽管并没有说太多话，却觉得彼此的心比练刀时更为贴近。

直到回到神刀宇后牛舍里小牛还在不断反刍着，两眼呆呆，好像还沉浸在白日的回忆里。一墙之隔的戚寒雨写了长长的日记，不同于平日里的流水账，戚寒雨不断回想着，生怕落下哪个细节，然而改了又改，还是感觉不好。唉，两头小牛都被啸刃峰困住了啊。

日记本上的长日记每过一段日子就增加一段：师尊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师尊的重量是真实的；师尊喝完溪水嘴唇亮晶晶的，好像溪水的波光转移到师尊的身上；师尊带了书来看，可是书合在脸上睡着了；我偷偷给师尊编了花环不过被牛吃掉了……戚寒雨心中的情愫随着字数的增加不断膨胀，然而毕竟不敢点破。这样的相处已经是至福了，物极必反月盈则亏，贪心太过总预示痛苦的到来，保持现状就已经很好。

啸刃峰有时也会有放牛人，不过通常是一人放一群，没有他们这样两个人放一头牛的。一天千金少正哄着戚寒雨吃一块糖，突然有人来打招呼：“宗主，又来约会啊。”千金少倒是很镇定地跟人拉家常，戚寒雨触电似的一下子躲开好远。

等到放牛人赶着牛离开，千金少才发现徒弟仔怎么站这么远，又好气又好笑地去拉人：“怎么啦？现在跟师父避嫌啊？”千金少知道徒弟仔容易害羞，打算慢慢来呢，哪里知道少年心里的煎熬，不过现在已经被人点破，何不就此表白心意呢？

戚寒雨正惊魂不定，原来在他人的眼中，竟然这么明显吗？那师尊知道了吗？师尊知道了会怎么处置这个妄念的徒弟呢？千金少去拉人发现拉不动，就知道徒弟仔一定又在胡思乱想。

“不要紧张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在人家都看出来了，我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寒雨，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一下子从谷底被抛到云端，戚寒雨被天降的好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胡乱地点头，生怕千金少反悔似的：“愿意！当然愿意的！”

千金少愈发觉得这个小少年合心意得不得了，伸手捧住徒弟仔的脸，想要亲吻他。戚寒雨却是红着脸又退了几步。

“愿意了还要躲哦？才答应就要反悔了？”

“不，不是的，”戚寒雨连忙表达没有拒绝之意，“之前的糖还没有吃完……”

哎呀，太可爱了，千金少心下想着，对戚寒雨说：“过来，过来。”然后伸开手示意戚寒雨把糖吐在自己手里。

戚寒雨很觉得不妥，然而又实在想要吻一吻师尊，于是遵从师尊的意思吐出糖，吻上朝思暮想的两瓣唇，得寸进尺地抱住师尊，好弥补之前师尊靠在肩头自己却不敢妄动的遗憾。千金少即刻回抱住他，衔住徒弟仔的唇，温存地厮磨片刻，满意地发现徒弟仔颤抖起来，然后灵巧地撬开齿关，与徒弟仔沾染了甜味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好像要从戚寒雨的口中再吃一遍那块糖。

戚寒雨很想要投桃报李，学着师尊的样子去舔去勾，虽然青涩，却的的确确让千金少心火一烧，果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学生。一吻终了，两个人温热的气息扑在彼此脸上，都甜丝丝的。那滋味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戚寒雨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直到注意到师尊的视线，戚寒雨才意识到这动作有多糟，后知后觉地臊起来，不敢直视千金少的眼睛，把脸埋进千金少的怀里，滚烫的脸贴在师尊的衣服上试图降温。

千金少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声打趣，只是轻轻拍着戚寒雨，直到这只小鸵鸟终于觉得自己可以见人，把脸抬起来，千金少才又在徒弟仔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学得这么快，这是师尊奖励你的。”说得戚寒雨好不容易降了温的脸又开始发烧。

这么一遭两人更是爱往啸刃峰跑，两人浓情蜜意时小牛飞速地长大了，先是骨架拉开了，然后开始长肉，已经到了不太能遛得动的程度了，说是遛牛，其实更像牛在放风筝。解决的办法通常是在牛鼻上打洞穿上鼻环，只要戴上牛鼻环，再铁骨铮铮的牛也要顺从人的心意，否则就剧痛难当。“又没有地给它耕，反正是要杀了吃肉，何必要它遭这个罪呢？”千金少这样说，于是任由小牛——现在是大牛了，自由生长，竟然养出了无法无天的魔王性子，想纠正的时候为时已晚。

戚寒雨做学生是很有天分的，做老师却不大通，更何况他一向包揽牛的吃喝拉撒，在牛的眼中没有什么权威。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牛的体格也比寻常的牛更大，这更助长了它好斗的气焰，三天两头寻仇，把别人家的牛牛角都打断，千金少不得不跟着它的屁股道歉赔钱——甚至千金少怀疑有些时候戚寒雨替它私了了，告诉自己的只是重大事故。

戚寒雨写信向三宗的朋友们求援，然而谁也没有养牛的经验，只能让他试试训狗的方法。什么听一次指令给一点奖励，带着牛去指认“犯罪现场”诸如此类，可惜牛的倔脾气远非狗可以比较的，饿得反刍都没东西可嚼也不低头，最后总是人先心软。心软着心软着，牛更是恃宠而骄，连主人也不时顶撞。

牛一见到千金少的红眼和啸穹红色的刀穗就撂蹄子、打响鼻，甚至摆出攻击的姿态，不让千金少靠近。“或许真是无缘。”千金少心下想着。

听到师尊打算将牛送出去时戚寒雨只当是师尊一时的心灰意冷，连忙保证自己会想办法训牛，不会再让师尊为难。千金少却是打定了主意，每次看到戚寒雨使笨力气做无用功他就不免心疼，戚寒雨每每掩饰自己痛得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或者身上的淤青，以为自己演得天衣无缝，千金少却是全部看在眼里。何况人与动物之间也需要一点缘分，强扭的瓜不甜嘛。

戚寒雨却是个死脑筋的，师尊让自己养牛，自己做的不好师尊才要把牛送走，所以又是发誓又是保证能把牛训好，却不知道这更让千金少下定了送牛的决心。

“牛的脾气这么倔，不狠下心不能管教，你我都没有这个决心，干脆送给能狠心的人。”千金少解释。

“是我疏忽，教得太晚，如今这样是我的责任，不能抛下责任不管。”

千金少一向感动于戚寒雨的赤子之心，现在却苦恼于他的固执。无论千金少列举多少不能留牛的原因，戚寒雨都只有一句话：“我会想办法。”这牛脾气会传染哦，跟牛待久了好端端的人也变牛，千金少郁卒，放狠话非要送牛不可，不顾戚寒雨的反对一锤定音。然而世间上的关系多半原本普通，正是斩钉截铁的反对才把这关系推向不渝。

戚寒雨闷着声离开，不多时牵着牛来到千金少面前：“师尊要是执意送牛，就把我也一起送走。”这一下把千金少气得不轻，明明是心疼他才要送牛，这个小崽子竟然还倒戈站在牛那一边，要帮着牛一起对付自己吗？千金少咬着后槽牙:“好呀，那我也不用花心思找别人，你就带着牛走吧。”说罢，更是伤心，扭头不看戚寒雨。“弟子告退。”戚寒雨行礼，果真牵着牛走了。

养了这么久的牛养不熟就罢了，从小教的徒弟也这么薄情寡义，为了牛抛下师父走了，千金少又怒又气，但是看着戚寒雨仍然被那头倔牛放风筝似的牵着跑，又想发笑，五味杂陈，竟然是心口发疼。

戚寒雨凭一口气硬是将牛牵回自己和父亲曾居住的草庐，被路上的冷风一吹方觉后悔。师尊对他有天大的恩情，再怎么样也不该对师尊生气，师尊还是为他考虑才做此决定，况且这牛原本也是师尊的东西，自己也没有理由置喙，于情于理都是自己的错，实在该罚。想到自己说的气话，戚寒雨恨不能收回，自己不也是仗着师尊的宠爱才出口伤人吗？越想越是愧疚，戚寒雨当即思考弥补的办法。

神刀宇内千金少孤枕难眠，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戚寒雨搬进神刀宇，又花费多少心思才让他与自己共枕而眠，现在怎么就一气之下把人赶走了呢？明明答应过师兄照顾寒雨，怎么现在却食言了？那牛也算是自己和徒弟仔的红娘，留下就留下吧，也不是非送走不可。又想到草庐年久失修，哪里还能住人，更是无法入睡，只好翻身下床，趁夜去寻人。

草庐中戚寒雨将牛绑了，正磨刀霍霍，准备杀牛去向师尊赔罪。牛养了这么久，再送它去戴鼻环犁地哪里舍得？何况最终也是要杀它的。要是现在送去让别人杀，还不如自己动手，也不会让它太痛苦。那边牛意识到大事不妙，发出惊恐的哼叫，摧枯拉朽，简直让人也心惊。戚寒雨走出来，只见牛侧躺着，豆大的泪珠涌出来，从右眼流到左眼，同左眼的泪一起汇成溪流淌下来，让人心里一阵牵痛。戚寒雨最后一次抚摸着温暖的皮毛，准备手起刀落之时，只听闻破空的风声，啸穹飞出打落戚寒雨手中的刀，抬头一看，原来是千金少刀下留牛。

“我的牛，都不要我的同意就杀了吗？”千金少又割断绑牛的绳索，这回牛仿佛明白自己被千金少所救，躲到千金少身后。

“啊，对不住师尊，我以为师尊不要它了。”戚寒雨道歉，其实他想道的歉还有很多。

想到自己确实才说过这话，千金少只好耍赖：“我现在收回了，这是我的牛，我要把它带回神刀宇去。”说罢用绳子去套牛脖子，这次牛终于没有一丝抗拒乖乖伸脖子。千金少牵着牛要走，只看见傻徒弟还站在原地，又转身握住傻徒弟的手：“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回家。”就这样，千金少牵着一牛一人回神刀宇去了。

安顿了牛已经深夜，有再多的事也明日再说了。千金少给徒弟仔掖了被角，在他身边躺下了。然而心中还是有气，便翻身去不看徒弟仔。躺了一会，徒弟仔也翻个身过来抱住他，在他耳后亲吻着，然而千金少还是不动。徒弟仔于是又把头搁在他的肩窝轻轻地蹭动，好像在撒娇。千金少最是受不了这一套，心中翻涌起柔情。

半晌，他瓮声瓮气地问：“你这样算是道歉吗？”戚寒雨想说，不是，我只是想让师尊开心一点，道歉要明天剖白，恳求师尊的原谅。然而鬼使神差地，他说：“那这样，师尊肯原谅我吗？”千金少心中暗暗叹气，回过身回抱住徒弟仔：“真是败给你了，你才走出神刀宇，我就原谅你了。你要答应我，从此不再说这种离开的话。”“嗯，”戚寒雨在他的怀中点头：“我永远不会再离开师尊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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