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21【日月】永遇樂（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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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塵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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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樓發表於: 2012-11-30 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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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50樓(elisedan) 的帖子

滴兒飄達~~~

看到這裏我都想哭了。
明知道師弟心裡過不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一句自討苦吃，真是太揪心了。
讓談談想恨都難。

一個答案是愛，另一個答案卻是恨。
到底還是師兄透徹談談所有的弱點。

就是太在乎你。

(是說!!素素你轉移注意力的功力也太強了<<----太害羞不解釋)>/////////<
(老實說我有被轉折處嚇到......啦啦啦啦啦(害羞)，只能說師兄你太過分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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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塵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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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7)

91樓發表於: 2012-12-02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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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69樓(elisedan) 的帖子

滴兒飄達~~~

這章節看得太讓拂塵揪心了QAQ
師兄你當年到是是怎麼對不起談談了~~你給我說清楚阿!

不過...談談看起來雖然像是意氣用事，卻讓拂塵覺得他比素素多了許多人情味(雖然也知道素素存著看好戲的心情....又把談談逗弄過頭了)

但拂塵好喜歡這章阿>///////////<

憋在談談心理的話，這會兒都被激出來了!!!!(過癮!!!!!)

師兄你到底知不知道談談這樣好累，好辛苦@A@
師兄你是不是該放過談談了(OHOHOHOH....我都不知道我再回啥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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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華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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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樓發表於: 2013-01-10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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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下来，整整看了一天，有些字反复看了很多遍，嚼了很多遍
然后纠结一个概念，什么叫“懂得”
屈掰掰、叶小钗，这些人是懂得素还真的吧
恐怕这样说也不对，或许素还真做得这些事，他们都不懂，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跟随的是素还真这个人，一挺到底，所以以命换命，素还真也是拿同样的情谊待他们，这些原本无可厚非。
而谈无欲他知道素还真在做什么，举手投足，默契无边，却一直无法过一个坎，那便是站在他身后。他要的比肩，实在太过困难，太耗费心思，算来算去，最后他失了初衷，因为对方的毫不容情，最后一身傲骨硬是逼成了一口恶气。
幸而后来想通了，他走出来，他是懂得素还真的人吗？
恐怕是懂得的。
可最终素还真还是不懂得他。亦或是，懂得了，也无法回应，就如作者大人说的，有些东西给不起，有些东西要不起。

其实，素还真这个人身上有我喜欢的一切光环：英姿、睿智、悲天悯人、淡定从容、乐观积极永不退却。他甚至有一双慧眼，从不偏颇地评价别人，不从众也不标新立异。
但我却始终无法喜爱他。
因为他毕竟并不是真正平等待人。而这世间，又有谁能没有一些执着的人和事？他不是神，所以他对叶小钗、对一页书，对这些人，他从不言牺牲放弃。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这个无可厚非，他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他就该去当神。
于是，想明白也知道是私心作祟，因为我偏私的人，和他偏私的人，不是一个人。

作者这篇文真是神还原，无论是日月，还是莲叶，还是祸皇异度魔界那些事，都是神还原，与剧中无异。写得太好了，所以又勾起了某淡化很久的记忆，以及当日的纠结。
期待下文，祝作者大人一切安好，每日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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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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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sedan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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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樓發表於: 2014-11-09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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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坑。丟下很久，只記得個劇情大概，細節有顧不上的，如果看出來前後有甚麼接不上，請不要大意告訴樓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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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子夜，紫霄殿暖閣，紫檀卧榻下了的碧羅帳，被一手輕輕撥開。

寂寞侯胡亂抓了晾在床腳的衣物，搭在身上，便欲下榻，卻聽那人在背後道：「這時分了，上哪去？」

身邊人一動他就醒來，六禍攬著那人胳膊：「天未亮，再躺會兒。」

寂寞侯定了定身子，沒說甚麼，仍舊順著他躺下。

六禍把人圈在懷裡：「在煩甚麼。」

寂寞侯垂著眼，兩人靠得近，黑夜中六禍仍能看清他纖長好看的眼睫，掩住了眸光。六禍等不到答案，卻曉得那人心裡搗騰著，橫豎離不開明日那場會審。

夜色如許，寂靜的雪在無風的空氣中輕慢飄落，帳裡溫存暖意尚未散去。這時候實在不該掃興，卻又看不得他心煩，六禍說：「談無慾又不是傻子，還真能相信素還真跟他情深似海麼。抑或你是怕他不信，這刀便插得不夠狠。」

比預想更早，談無慾在牢裡只待了半宿，便讓人去告訴寂寞侯，侯爺想要知道的，他能說，只有一個條件：要當全天下人的面說。

灰暗牢獄的盡頭，單獨的青石囚室中，談無慾隱在一角，身影被黑暗吞噬。寂寞侯問：怎麼忽然回心轉意。

「覺得累了。」

是恨累了？還是愛累了？

「猜累了。」

聲音裡都是倦意。

「事已至此，不怕他玩甚麼花樣。」六禍摸著手下滑膩不已的腰身，伏在他耳邊道：「任憑鬧翻天去，朕是天子，給你撐腰。」

寂寞侯別過臉：「你不該這樣。」

六禍輕笑：「不該怎樣？朕自己的事，自己心裡有數。」

寂寞侯只不言語。

「倒是你，已有許久不曾留下。」左手姆指按住那人唇邊細細摩挲，六禍嘆道：「縱是一張冷臉，我也愛看。」

寂寞侯低眉，語氣淡漠：「臣身上不利爽。」

「你從來就沒利爽過。」六禍扣住他下頜：「那今夜又是為何？」

卻不待那人回答，低頭便將他吻住。

偌大的京師，除了隸屬地方的京獄，刑部與大理寺兩大司法機關俱各自設有關押在審囚犯的大牢，並各種散牢，分別拘禁皇親貴族，當朝大員，全國各地重犯，不一而足。

三司會審往日素來都在大理寺，但六醜既被拘於刑部，便直接從刑部大堂提審。午時一刻方到，刑部尚書嚴牧升堂，坐正堂位；大理寺卿少陵御史及都察院都御史聶商端坐兩旁。是次雖是會審，卻非公審，聽審者官職資歷均是京中數得上名號的，五指可數。

素還真自是座上賓。森嚴的大堂，兩旁兵卒列陣，明衣執杖，甚是巍然肅穆。刑部尚書一拍驚堂木，口斥堂下何人，為何不跪？

談無慾淡淡開口：天地君親師，大人你是我的誰。

說的心平靜氣，明明是削尖了菱角，偏全歛在骨子裡。素還真看著他師弟一身白色布衣，雪髮披背，寧謐淡靜，凝然站在那裡，猶如身處天闊雲高的野陌上，愣是與周遭蕭瑟之氣格格不入。便不由得想起許多年前，彷彿確有過在那天闊雲高的野陌上，草木黃落，鳥雁南飛；談無慾說：你知不道我有多討厭你？那模樣，橫眉冷目，都是藏不住的傲氣。

素還真念想，他師弟那樣的神色，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眉眼，這些年來一直遙遠又清晰。

那時候師弟仍然穿白。記憶之中，師弟起初愛穿淡黃色外衣，長成少年後便越穿越素，自己卻是一身玄黑，故意地深藏不露。再後來談無慾白衣染血，重逢以來，便再也沒見他穿玄色外的衣服。自己倒穿了好多年白。

所謂黑白顛倒，世事無常。

寂寞侯授意下，公堂規矩被輕描淡寫略過不提，嚴大人正在理清人犯身份。供詞上寫得明明白白，是六醜廢人，嚴大人卻以為數日以來，謠言流傳六醜身份另有文章，正要向素王爺請教。

素還真略回神，看向堂下：「素某打小同吃同穿的師弟，素某自然認得。」

「如此說來，六醜便是月才子談無慾？當年廢太子最倚重的幕僚？」

「侯爺也是故人，同可做證。」

寂寞侯淡淡應了聲：「卻沒有跟王爺親。」

嚴大人早有準備，但見多年來被重重遮埋的人，其身份居然被揭得如斯光明正大，乾脆俐落，不禁暗暗心驚。若堂下之人果真是談無慾，事情便要比開初複雜得多。首當其衝，不再是從此人身上敲打出異度各種情報，一下子便從外而內，關系到朝中是否有人作亂，罪名與牽連可就大得多。無論放在哪朝哪國，犯上作亂，都結結實實是扎在皇帝心頭一根刺，懸在頭上一把刀。

嚴大人一張四方剛正的臉沉下來：「既然如此，你身為苦境之人，為何投身異度，寧為夷敵軀使，與紫耀作對？」

談無慾形容淡然：「天大地大，便只有苦境是留人處？」

嚴大人厲聲道：「胡說八道，你這是賣國！本官問你，你甘為戎犬，是否因當初廢太子事敗，你懷恨在心？是否當年太子黨在朝中尚有殘黨餘孽未除？是否你們裡應外合，意圖挑起事端，令苦境不得安寧，好讓爾等趁火打劫，圖謀不軌？快從實招來！」

「我的意圖，似乎大人比我還要清楚。」談無慾一抹冷笑：「請問大人是想要的供詞，還是串好的戲文。」

嚴大人臉色不虞：「堂堂月才子，這樣耍嘴皮子不嫌失身份麼？若勞動本官抬出大刑來，亦不見得有意思。」

堂下人尚未接話，一旁的少陵御史忽爾發話：「嚴大人少安無躁。姑勿論他是不是有一說一，眼下咱們都可有二聽二。先看他怎麼說，都說完了，斟酌可疑之處，再審不晚。」

少陵御史一席話聽上去輕輕飄飄的，卻拐著彎兒提醒：再這麼著下去，算誘供還是串供？更別提此時上刑，是硬生生逼供了。這道理嚴大人懂，在座的都懂。他們更心如明鏡的是，既是月才子，硬著撬開他的口，那是下下之策。動刑可以，屈打成招卻萬萬不能。當著滿堂的人，有權傾朝野的，有地位尊崇的，他若一字不吐，抵死不認，那場面可不易收拾。

不知道是因透徹了這些曲曲彎彎而有恃無恐，抑或本來就無甚牽掛，談無慾順著接下話：尚書大人若要從太子說起也無妨。

眾人不意他如此順遂，談無慾便已將話娓娓道來：當年我心比天高，見太子雖無才無德，非人君之選，偏卻是嫡傳正統，便欲搏它一搏，正好試試一身所學，能不能匡扶他成大業。後來的事天下都知道。要算起來，別人眼裡我是太子黨，我卻非太子的人。太子對我無恩無情，左不過互相利用，成王敗寇，我犯不著為他送命，更犯不著惦記至今，為他報仇雪恨。

談無慾淡淡道：至於大人口中的餘孽，到底存不存在，與其問旁人，倒不如去問你們皇帝，又或者在座這位侯爺──他自己的手腳是不是俐落，有沒有收拾乾淨，他自己最清楚。

談無慾說罷目光往台上看，神色一凝：但有一事：太子死便死了，卻不妨礙有人在這事中狠狠得罪了我。當年我已安排退路，仍難逃八方追殺，最終墜崖，所幸大難不死，卻仍武功盡失，形同廢人。所謂成王敗寇，既是賭命的事，本該生死無怨。但上天既不教我就此絕命，人生於世，無非快意恩仇；當初有人害我身敗名裂，功體盡廢，毒侵五藏，生不如死，此仇不報，也枉費我苟延殘喘的這條命。

談無慾冷瞥著主審位左右兩旁，眼神刀刃似的：這幾個人，一個苦境皇帝，一個苦境王爺，一個苦境丞相，報復他們，有甚麼比令苦境兵燹遍地更讓人稱心快意？

如此狠毒心思，自談無慾之口說出，坦率得令人側目。但輕描淡寫中，分明又感到壓抑多年的仇恨，像毒藤一般，緊緊纏繞著各人脖子。

談無慾說：我存了念頭，去年歲末與一殿接觸，彼此各有所求，我借一殿之力，將苦境搞得天翻地覆；一殿要我參謀，以抗朝廷。

當年的血雨腥風，就被此人一不為意狠狠撕破。堂上諸人都是在官場上有資歷的老人，不少親身經歷過帝位之爭。如今一邊聽著，一邊回憶起來，心驚肉跳翻江倒海不一而足。嚴大人只覺談無慾此人劍走偏鋒，細細陳說之中，眼角眉梢又犀利得令人挪不開眼。嚴大人忝居高位，刑堂之上，眼皮底下過堂的人物多不勝數，見過綠林大盜的狡猾猙獰，陰謀家的冷靜自持，落難貴冑的虛張聲勢，但談無慾跟他們都不同。

這種不同，令嚴大人一刻晃神，但他究竟是當朝大員，並未失態。他牢牢記住今日會審目的：無慾看著老老實實，交代了結果，過程卻一概不提，語焉不詳。比如他與一殿確切自何時勾搭上？如何搭上？中間有沒有別人鋪橋引路？又曾與一殿何人接觸？雙方都說了些甚麼？有過怎樣的協議？

一籮筐的疑點，都可先擱下不論；此人承認與一殿狼狽為奸，那有個問題便不得不問。嚴大人皺眉：「異度素來排斥異類，閻魔不是庸才，手下亦非無人，你一介外人，還是叛逃朝廷的失敗者，他怎會放心把一殿交你手上？」

談無慾說開初時候自然不信。禁武令出，閻魔親自坐鎮把關，他難得在他面前說上幾句，每次都是遇事了才來問，他卻從未讓閻魔失望。

那段日子紫耀特別難艱，一殿一時猶如一道鐵壁，牢不可破；一時又似一團棉花，無處著力。朝廷與之相持不下，總得戰至最後一口氣才贏得寸步。嚴大人回憶起那陣子的早朝，每天總有那麼幾個人被六禍批得灰頭土臉的，想也明白皇上心情差劣。

「至於後來，連大人都能說出異度不用外人，閻魔對我又怎會有甚麼真心倚傍。」談無慾淡然一笑：「他無非是順勢而為，閻魔被火城那檔事給絆住，苦境這邊，便想管也管不過來。」

「火城？」

談無慾垂眼：「這事侯爺自必清楚。」

嚴大人一愣，不由得往右瞧了瞧，只見寂寞神色依舊，冷冷開口：「無稽之談。」

談無慾也無意分辨：「我真正接手一殿，是在天荒道被攻破後。那時候的一殿，天荒道被滅，吞佛螣邪早撒手不管赦生道，剩下搖搖欲墜的神無道，閻魔不過是要我去收拾爛攤子。」

如今細想，亦是打那時候起，膠著的戰況開始起變化。

少陵御史盯著談無慾笑：「如此說來，月才子收拾爛攤子的本領倒是神通，臨陣換將，仍能把人指揮得服服貼貼不說；這般七殘八缺的境況，硬被你扭轉成自損一千殺敵八百的局面。」

這明誇暗踩的，質疑之意不言而喻。

「大理寺卿不用焦急。」談無慾唇角微勾：「你們想知道的，我總會如你所願。」

談無慾說我之所以能把持住局面，全多虧兩個人。

堂上諸君不覺屏氣凝神，全豎起耳朵，一字一詞，聽得清清楚楚──

就是王爺與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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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8)

94樓發表於: 2014-11-10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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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嚴大人聽見是素還真，今日之事始見瞄頭，心中竊喜，怎料尚來不及得意，接著便又聽見寂寞侯，一下子從山峰墮進深淵。他先是驚，後是怒，神色十分怪異，鐵青著臉，驚堂木猛地一扣：「一派胡言，簡直荒唐！來人──欽犯談無慾乖張狂妄，信口雌黃，誣蔑當朝一品，上大刑伺候！」

「稍等。」

「且慢。」

衙役方動作，座上兩人竟不約而同出言攔止。眾人循聲而望，都是一陣愕然。

寂寞侯不慢不緊的：「讓他說，我要聽聽他能說出甚麼來。」又瞥向站起來的素還真，似笑非笑道：「身正不怕影斜，而且王爺似乎比我更感興趣。」

素還真彷彿沒聽見，眸中深若黑夜寒潭，泠然站立台階上，久久注視談無慾；談無慾迎向素還真，臉上如微雲淡月，不起漣漪。素還真不開口，也沒人敢相催，片刻他才緩緩坐下：「侯爺所言甚是。」

嚴大人為難卻無法，只得抬手把衙役揮退，端了端臉色道：「你仔細說話，若有半字虛言，本官終要讓你一一自食其果。」

談無慾看他一眼，不發一言只是淡笑。這一眼卻令嚴大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神色越發難看。

談無慾說：「天下止武，興師動眾，明裡針對一殿，實則苦境武林才是終極目標──」

但聽當場不少人倒抽口氣，便有克制不住的竊竊私語。

「諸位何需驚訝。」談無慾冷道：「這幫人好勇鬥狠，自成規矩，游離於朝廷掌控之外，早就犯了忌諱。」

只可惜知易行難，以江湖之大，品流之雜，紮根之深，哪能說動就動。偏巧幾十年來有一殿多管閒事，將群雄割據的武林逐一打壓吞併，化零為整；六禍蒼龍自以為雄才大略，這下子便像是逮到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怎肯放過？抓住這口實，意欲趁機把一殿連同苦境武林給滅了。

禁武令是紫耀十年的詔令，底下卻早著手準備。便看數年之間各省各州官員，哪個下來哪個上去？政令上都動了甚麼手腳？再打聽打聽江湖上那些閒人閒事，諸多蛛絲馬跡，侯爺的意圖也不難猜。

「侯爺的心思，早在十年前我便深刻領教過。冷峰殘月為人多疑，事必親為，如此重大國策，全盤佈局不在話下，擺放各地的主力，處處都見他的影子。」談無慾看向座上的人：「也虧得這樣，我對朝廷的行動才捉摸得透徹。老對手麼，總親切些。」

在座的人只覺談無慾一字一句無不刺耳，對寂寞侯一頓明嘲暗諷，笑他技不如人。嚴大人這會卻不怒反笑：「月才子有此能耐，倒真出人意料。那下官不才，敢問一句，今時今日你何以會身在刑部大堂上，當的階下囚？」

「大人好矛盾的說法。若按你們所想，談無慾不過沽名釣譽，那麼今時今日，我在這裡當的階下之囚，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可大人又有所質疑，想必是認同在下比寂寞侯略勝一籌了。」

一句話被談無慾鑽了個空子歪曲顛倒，嚴大人登時被堵得啞口無言，耳背發熱。月才子年少成名，素聞口舌凌厲，嚴大人當場領教了，心中疑竇越來越清晰。這般刻薄的談無慾，嘴裡應對雖一句不落，卻繞不到點上，讓人覺著他三魂七魄都不在這；他站在這裡也不為保全自身，也不為奮力還擊，像玩兒的，但又不像，飄飄渺渺令人捉摸不透。

被這樣忽視著冷待著，嚴大人有些懊惱。今日這一場，右邊是寂寞侯，左邊是素還真，下邊是談無慾，角兒都齊全；侯爺先頭沒撂下話來，估摸著有些事情暗裡早安排過，他自己就把自己當作馬前卒，一陣衝鋒，如今都不由得瞥了眼邊上的正主兒。

寂寞侯撒手旁觀許久，對嚴大人眼色視而不見，對談無慾之言一句不搭理。此時他看著談無慾，淡漠無甚表情道：「止州一役，神無道是怎樣從定山跑出來的？」

這話問得甚是突兀，與先頭所說半個字不搭調，個把旁人還摸不著頭腦，卻見談無慾輕笑：「你想知道甚麼？」

說的是朝廷大半年前圍剿止州神無道，功虧一簣，此事眾人記憶猶新。

當時情況，定山地勢易守難攻，神無道雖被重重圍困，朝廷軍卻不敢貿然進犯，雙方僵持半月。但無論哪一方都明白，假以時日，神無道失守勢所當然，奮起突破防線事在必為，賭的就是時機，誰著了一步先機，勝算便握在誰手裡。

最終，是神無道先動的手。

寂寞侯定定看著談無慾：「我想知道神無道撤得匆忙，是因為認定不跑──或者跑錯了路，就會沒命？」

「侯爺的意思，是設計令一殿連繫罪惡坑，暗中卻與狂龍交易，讓他堵住定彤河這消息，我是怎樣知道的麼。」

寂寞侯眼中光茫乍閃：「我的意思是──誰告訴你。」

是誰呢？至此眾人都領悟過來，丞相不愧是丞相，提問撥雲見日，一針見血，一時間公堂上所有目光都聚攏在談無慾身上。

是誰？是誰膽敢在六禍與寂寞侯眼皮底下使絆子？是誰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諱暗助一殿與朝廷周旋？是誰曾權傾朝野牽動廟堂十年明爭暗鬥？又是誰始終被京師猜忌卻又能屹立不倒？

在注目之中，談無慾不慢不緊地抬眸，看向階上。

定山一役以及後來許多明爭暗奪，你我份屬不同陣營，即便當面對質，若我一口咬定是一殿能為，各種把柄手到擒來，寂寞侯，你奈我何麼？只不過──

談無慾落在寂寞侯身上的視線緩緩投向他身旁一襲白衣清貴之人。

兩人目光相接，談無慾開口，不帶絲毫戲謔之意：「我有今日能耐，自然多得素還真提點。」

所有人在聽見這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剎那，都不覺心跳落了一拍。彷彿不相信如此輕易便得了答案，滿堂屏息，一時竟鴉雀無聲。

寂寞侯臉上看不出絲毫勝利的快感，只聞擲地有聲兩字：理由？

這話仍向著談無慾問的。談無慾輕笑：他人在這裡，你怎不問他。

「荒唐。」寂寞侯語出輕淡，聽不出幾分荒唐之感。「你說的，是禍皇的血親、苦境的王爺、紫耀的能臣，怎能是你口中勾結戎敵，欺君叛國之人。」

談無慾不以為然，說侯爺怕不是忘了，素王爺也是苦境武林的日才子。

「止州說大不大，也不至於便只有狂龍一聲笑這號人物可堪重託。神無道進犯以前，那處向來是笏政王府地界。王府立府一甲子，除惡懲奸，是武林中堅，聲望甚隆。且不說一殿勢強之時，看中狂龍是個陰險奸詐小人，易於利用，有意無意厚此薄彼，總打壓著王府；如今朝廷扶掖罪惡坑，明裡對付一殿，暗裡擠兌的卻是笏政王府。以素還真與苦境武林千絲萬縷的關係，豈能坐視朝廷分化勢力，各個擊破？」

「止州尚且如此，後來的自不必說。玄宗、法門、鎏法天宮，侯爺連消帶打，打算拉他們與一殿陪葬，我沒看法，但素王爺很有看法，所以咱們訂下協議：他予我情報；作為回報，我要周全某些人某些勢力。」

寂寞侯眉頭輕皺：「甚麼情報？」

「他早被你趕出京城，京中動向，興許拿不到手。」談無慾說：「但江湖事江湖了，侯爺知道，江湖人總有他們打聽的法子。」

寂寞侯不語，深深看了談無慾一眼，唇邊漸次掛上一抺淡而又淡的嘲諷。

一旁嚴大人瞧出些門道，心裡卻沒底，便試探著開口：「侯爺，要不要──」

寂寞侯手一抬打斷他，問談無慾道：「你所說的，可是字字當真？」

「我沒有撒謊的理由，信與不信，卻是你寂寞侯的事。」

寂寞侯不語，又看向素還真：「殿下認為？」

素還真淡道：「他方才所說不差，素某確實不忍見武林遭劫，也曾為此與師弟有過約定。」

寂寞侯瞧他一眼，嘴邊一抹冷笑：「恕臣直言，殿下好生糊塗。別的不說，談無慾一念成魔，你身為師兄，不清理門戶不止，還與虎謀皮，不惜以紫耀作籌碼，陷自身於不義，就不怕有朝被反咬一口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侯爺想必很清楚。雖分別良久，師弟的脾性能耐，素某自問尚有八分透徹。」素還真欠身而起，淺淺作揖，一字一句極是清透：「如今他便在這公堂之上，素某亦然，在座諸位俱是紫耀肱股之臣，當著諸位的面，素某願與他對質。其中若有因素某之故，以致師弟多做了無謂殺孽，這干係素某願一力承擔。」

素還真這姿態，寂寞侯很想冷笑，於是也冷笑了：「無謂殺孽？殿下此話，倒也可圈可點。依殿下所言，你與談無慾之間有過協議。協議內容雖公然與止武令對著幹，卻非背叛朝廷之舉，只為你清香白蓮菩薩心腸，不忍江湖染血，便讓朝廷興師動眾前仆後繼地與他們墊墊背？」

寂寞侯冷眼瞧素還真，眼神盡是輕蔑，分明就在嘲諷：這樣一套說辭，恐怕連你自己都不信，指望誰信？

「不管那些所謂武林正道本來面目如何，異度紮根苦境武林已逾半百之歲，彼此盤根錯節。殿下投鼠忌器，也禁不住瓶瓶罐罐早變成耗子窩。」頓了頓，寂寞侯本來無甚血色的臉更沉了幾分：「日月才子同門在先，合作在後，而談無慾畢竟確實為一殿做事，與苦境為敵。為了殿下的清白著想，殿下與六醜之間的交易，樁樁件件，有勞殿下不厭其煩一一交代，予三司記錄在案，好向死去的將士們有個交代。」

面對寂寞侯的詰難，素還真端正臉色：「誠如侯爺所言，異度乃苦境仇敵，與其勾結之人，不啻通敵賣國。」

這肯定不會是承認吧？眾人都在等他下文如何應對，卻見素還真抬眼環視四周，良久道：「侯爺入朝為官，足有十年了吧。」不待眾人反應，他自顧自接著道：「十年前玄宗試劍論道會，素某奉師命到封雲山拜訪道尊，其時萬聖巖、笏政王府、毆陽世家諸人俱是座上賓，那也是素某第一次遇見侯爺。」素還真端詳著長案那頭披著銀貂大氅的寂寞侯：「侯爺當年一身布衣，刻意鋒芒內歛，卻掩不住眼裡光華，即便隱跡在笏政王身後，也令素某過目難忘。」

眾人聞言，都不禁瞥了瞥寂寞侯。冷峰殘月出身武林，這並非甚麼秘密，卻都不知道原來跟笏政王似乎還有甚麼瓜葛。至於素還真刻意挑這當口舊事重提，又不免略顯微妙。

「……說起當日難忘的場面，素某至今想起，記憶猶新。那時候歐陽世家正值鼎盛，歐陽上智新敗宇文天，破霹靂門滅門之謎，脅巨大人望，一心要在封雲山上立威，坐實江湖盟主之位。白雲觀外的歐陽上智如何棉裡藏針，步步進逼；笏政王又是如何拍案而起，橫眉冷對，侯爺你可曾記得，笏政王當時說過甚麼？他說：武林的野心家，你不是頭一個，也絕非最後一個，這江湖容得下──只不過把私利置於大義之上的人，妄圖染指江湖至尊，我笏政王府卻萬萬容不下。」

老笏政王成名既久，聽過他名號的不在少數；在座中與他有過收面之緣甚至交陪的亦不乏其人，都知他稟性最是剛烈，素來執守是非曲直。遙想其當日身姿，頓覺肅然。

素還真道：「十年前的歐陽世家，比之今日的一殿，諸位高居廟堂之上，可能了解不多，侯爺卻必定清楚。」

十年前的歐陽世家，比之今日的一殿如何？論武力或許難以冀及，但論聲勢論眾望所歸，一殿根本不得望其項背。說穿了，歐陽世家是苦境的歐陽世家；一殿是異度的一殿。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當年就敢給歐陽上智冷臉看的笏政王府，難道能對一殿和顏悅色嗎？

素還真眼精微微瞇起：「十年前的笏政王府是那樣剛正凜直的笏政王府；五十年前的玄宗，是約戰異度大將並不惜與之玉石俱焚的玄宗；百年前的萬聖巖，是率大日殿與迦葉殿於菩提再生道血戰異度的萬聖巖。長久以來，他們為捍家衛國犠性流血在所不惜，何以在短短十年間，便忽然成了異度爪牙，侯爺不覺得蹊蹺麼。」

苦境武林各派各系跟一殿的關係，自不能以「自甘墮落淪為爪牙」一錘定音。不論立場如何，沒有人會否認，苦境武林目前狀況，或明或暗，都曾經過怎樣激烈詭譎的煙硝，多少有形無形的屠戮。但匪夷所思的是，一直以來面對這殊不尋常的情勢，不知道朝廷是未及深思，或者故意沉默，終究沒激起任何漣漪。

在場都是官場的老油條，誰都不缺心眼兒，各個思量，各有領悟，各自沉默。

寂寞侯不為所動，字字堅冷如石：「人心難測，或受制於武力，或屈從於利誘，不論為甚麼，他們都已經是異度瓜牙。」

素還真不置可否：「所以朝廷與異度決一死戰，必先滅了一殿，再攻陷萬聖巖，討伐玄宗，瓦解笏政王府，然後我朝之師便可氣勢如虹？」他的眸色越發深邃，眼底閃爍著危險的光茫：「又或者，搶在異度之先，親手血洗神州──棄天帝會稍為消停？」

一言方落，寂寞侯猛然瞳仁一縮，霎時一道利刃般的目過剜過案端那頭的素還真。

公堂上一片寂靜。

兩人針鋒相對，唇槍舌劍；談無慾面無表情地看著。

素還真的話，那些似是疑非的詭辯，他閉起雙眼，塞著耳朵，都曉得素還真要說甚麼。談無慾心道，寂寞侯果然有些輕狂了。是因為這些年素還真一直任由著敲打，或是此時此刻他以為抓住了素還真七寸？絕頂聰明如寂寞侯，得到的教訓卻遠不如他深刻。寂寞侯怎能讓素還真說這麼多話呢？無論素還真說甚麼，都是妖言惑眾，都不能聽。

在這世上，沒有人從素還真身上得到的教訓，能比他更深刻。那樣的教訓，何止刻骨銘心？早已經烙在了靈魂裡。

無論說甚麼都不能聽。自己本心所求，一旦決定，絕不動搖。

但堂上並沒有人為意談無慾。那邊廂，寂寞侯與素還真久久對視，似乎在計算著甚麼。半响，寂寞侯終於挪開目光，稍微抬手：「帶上來吧。」

寂寞侯說得甚輕，話音方落，門檻外便轉出來一位婀娜的女子。女子一襲青衣，容貌嬌艷，卻妝容素淨，倒顯得別有一番入骨嫵媚。此番景致，若非在公堂而在花前月下，高閣朱欄，想來便是說不出的怡人。

女子盈盈一褔，嗓音是極婉約的：「奴家玉蟾宮，見過各位大人。」眼波流轉，她朝談無慾笑：「六醜先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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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樓發表於: 2014-11-12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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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水無月樓主玉檐宮，與雙蝶館館主西城風流子，同為一殿指派在聖龍口的監視勢力。當初談無慾往邊關走一趟，奉閻魔之命，要抽出聖龍口的細作。聖龍口本就龍蛇混雜一攤渾水，機緣巧合下他還把被虜的素續緣救出來，借此識破了風流子的身份。連番動作迅雷不及掩耳，手段乾淨俐落。

談無慾此刻在苦境的刑部公堂上重遇聖龍口故人，他望向美艷無雙的玉蟾宮，但他看著她就跟看著紅粉骷髏一樣，既無色慾，亦無感情，就這樣靜靜望一眼。玉蟾宮原以為談無慾不會搭理她了，沒想到那人卻淡淡笑了：「樓主比當日，似乎清減了些。」

玉檐宮笑容微滯，卻只在轉瞬即逝之間，不為人察。

就三兩句話之中，一人亮了身份，另一人間接承認，事情便有了眉目。眼見又是新一輪對峙，方才素還真與寂寞侯隱忍不發的劍拔弩張似乎悄悄緩和下來。嚴大人打蛇隨棍上，問道：「堂下何人？姓甚名誰？哪裡人士？何故在此？」

王檐宮又矮身施了一禮：「奴家玉檐宮本為異度之人，出身寒微，自小漂泊流離。後在機緣之下遇見侯爺，奴家身受其恩，如同再造，並幸得侯爺賞識，委以重任。這些年，奴家是聖龍口水無月主事，卻也是侯爺的人。」

以苦境與異度經年累月地互相拉練，彼此間恩怨情仇能上溯最少一百年幾十年，逐筆帳白紙黑字記下來輕易能淹沒御書房，往對方陣營裡安插眼目實在算不上個事。問題在於這樣把戲既已玩了一百幾十年，對於如何提防，雙方都各自有一套心得。雖說這種事防不勝防，但譬如能攀上玉蟾宮這位置上的，也絕非易事，眼光手段膽色，一樣不缺。

嚴大人轉向身側端坐之人：「侯爺？」

「是有此事。」寂寞侯低首看著交疊在膝上的雙手，眼簾半垂，遮掩了大半思緒。「這位談無慾你認得，你把他到聖龍口前後發生的那些事，給在場各位說說。」

玉檐宮貝齒輕啟：「七月中旬，奴家與西城風流子分別接獲閻魔喻令，說六醜先生有要事出關，讓聖龍口先留他一留，對他儘管客氣，但要暗中觀察。月底，六醜先生果然偕寒山意冷水心抵步聖龍口，當日便找上雙蝶館，馬上提出要翻閱舊情報。風流子在真假難辨的邊關打滾了這麼久，壓根兒就不相信任何人。就這，他卻絲毫不疑在三天兩日之間，六醜先生能獨力從一堆舊紙中看出甚麼名堂來。風流子是不曉得，但奴家擔心以六醜先生與素王爺的關係，即便情報千頭萬緒，而奴家這些年亦沒少往裡面下功夫，也難保他不會瞧出端倪，繼而惹起任何麻煩。可奴家與風流子不合已久，六醜先生人在雙蝶館，倒不好明搶。為免夜長夢多，奴家正要想個法子如何令他有所動作，好等有機會抓點蛛絲馬跡。」

玉檐宮久作風月場中人，說起話來聲如珠玉玲瓏，實在是極動聽的：「卻不想天從人願，便在六醜進雙蝶館翌日，奴家的水無月也來了一個人。諸位大人可能都曾耳聞琉璃王府世子自小寄養在萬聖巖的事。聖龍口與萬聖巖毗鄰，異度也沒少打小殿下的主意，奈何世子處住戒備極森嚴，異度亦不敢貿然動作，只得作罷。那日卻不知怎的，山上傳遞消息，指寺裡有所動靜，頗為詭異，猜測可能是弄丟了小殿下。此事離奇得很，但見機不可失，我們的人連查證的心思都省了，直接找，沒想到，居然還真找得到。」

說罷目光若不經意往素還真身上瞥，只聽素還真說：「提起此事，素某初悉時候非常震驚，也十分不解。犬兒頑劣，年歲又淺，卻非不識好歹，不辨輕重的孩子。以素某所見，他對萬聖巖諸位高僧均是敬愛有嘉，到底當日發生甚麼事情，竟致他出走殿寺？樓主既曾與續緣有所接觸，可否替素某參詳一二？」

玉蟾宮笑道：「對不起了王爺，奴家倒是很好奇，想向小殿下打探一二，小殿下卻沒賞奴家這個臉。我們手下的人還來不及將小殿下轉移，他倒自己逃了。由此可見，小殿下非但不頑劣，且聰慧果斷得很。」

「喔？」

「不管內情如何，就算奴家不知道，佛劍分說總是知道的。難道他沒有給您個滿意交代？」玉檐宮明目巧笑：「是奴家無禮了，王爺與萬聖巖私交如何，本不須說與旁人。」

玉檐宮自是不懷好意的，卻也點到即止，接著說：「再後來，小殿下大概是回轉心意了，想念起不解巖的好，撞在吞佛童子手裡時候，人正蹲在不解巖後山的草叢中。吞佛此人心機深沉，聖龍口與他河水不犯井水，也許他只是路過，也許是趕著做甚麼勾當，反正他無意於世子，撈起來順手一送，就送到奴家水無月的人手上。六醜先生肯定印象不淺，這事發生在你到步第二天。奴家當時便想，若奴家想要證實點甚麼，那麼最佳契機已在眼前。六醜先生果然也沒有讓人失望，當晚見過世子，隔日世子就被救走，還把風流子耍得團團轉，吃了暗虧不敢吭聲。」

談無慾心裡冷笑，那麼會挑地方路過的佛吞大將，他確是印象不淺。他說：「你們守不住個孩子就罷了，非要扣到我頭上的話，未知樓主有何憑據？」

玉檐宮說：「世子衣上的輕塵是你下的，世子懷裡揣著的妖蓮草，也一樣是月才子的傑作吧？世子被救，雙蝶館水無月人人自危，平江逸為洗脫嫌疑，爽快指證世子做客雙蝶館期間，就只有你六醜先生與風流子二人曾出入世子屋裡。不是你，難道能是風流子？輕塵混和朝雨成蝕骨奇毒；沾著妖蓮草能散發千里幽香，這些奧妙藥理，別說風流子再活一輩子也想不出來，天底下能懂的，五指能數。」

在場懂藥理的寥寥無幾，但玉檐宮話裡意思，腦袋夠靈光的都紛紛聽得懂。這「五指能數」的人裡，恐怕少不得，要算編撰《神農醫譜》的素還真一個。

談無慾卻淡笑：「在下看未必然，樓主不就很懂了。」

玉檐宮不以為然：「奴家是後來請教相爺才懂。奴家一介女流，才疏學淺，但水無月在聖龍口辦事，法子多得很，也實在犯不著如此曲折。」

談無慾很乾脆，他無所謂了。「樓主所說不差，救素續緣的人雖不是我，他身上的手腳卻是我動的。我跟世子的爹如何深仇大恨，但利用他兒子，而且是個孩子的性命，這種事，我不屑為之。」

玉檐宮笑道：「救小殿下的人當然不是你，你還得在雙蝶館把追捕的人留下。只不過日月才子的默契，真令人無話可說。自從先生進雙蝶館，奴家和風流子的人沒少監視你和你的童兒半刻，也沒瞧出你是怎樣連繫素王爺救的人。」

談無慾道：「既沒瞧出，又言之鑿鑿，樓主自相矛盾得很。素還真在封地當他的閒散王爺，如何千里迢迢跑去聖龍口？他便真跑到聖龍口去了，又與我何干。」

「人是不是王爺所救，奴家自有證據在手。六醜先生在聖龍口有沒有見過王爺，這可是奴家親眼目睹的。但在那之前……」玉檐宮看向素還真：「奴家斗膽請問王爺，八月十二，王爺身在何方？是否曾與六醜先生相見？」

素還真說：「今年八月素某正在上京路上，隨扈眾多，均可做證，自然不能與師弟相見。」

素還真嗓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鏗鏘磊落，擲地有聲，都是讓人聽得見的。依玉檐宮眼力，竟也瞧不出素還真有丁點心怯。她悄悄瞄了寂寞侯一眼，寂寞侯慣是尋常神色。玉檐宮說：「那好，王爺跟六醜先生兩位的話，在座諸位大人都是聽見的。嚴大人也是聽見的。但奴家要說，今年八月初，素王爺不單止人在聖龍口，而且見過世子，見過六醜先生，還合力殺了風流子。」

滿座嘩然。

嚴大人問：「姑娘可有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玉檐宮從袖裡摸出一紙便箋呈上：「王爺與六醜先生為引出風流子，故意讓他發現你們往來。六醜先生讓僮兒冷水心前去接頭，中途經過巿集，風流子的人已經將她懷裡揣著的便箋偷龍轉鳳了。六醜先生肯定記得，當日冷水心回去時候，一身都濕透，說是在巿集裡有兩檔攤販打架，她路過被牽連潑了一身，因此信裡字體都化了，對吧？」

嚴大人仔細察看了那紙便箋，又遞給身旁的寂寞侯：「下官未敢斷言是否殿下字跡，相爺您看？」

寂寞侯卻不接：「玉檐宮是我屬下，由我來說，恐怕有失公允。在座諸位俱是朝中老人，殿下墨寶，多年來想必也見識過不少，便有勞各位評定。」

字跡確是素還真的字跡無誤，寂寞侯自然早就鑑別過，便是拿素還真往日奏章，逐字逐字對著看，也是對得上的。但寂寞侯卻無從欣喜，他冷眼看談無慾，談無慾的表現全不對辦。今日過堂，他的言辭驟聽起來是各打五十大板，誰都不賣帳；仔細分辦卻是鬼話連篇，既處處替素還真掩飾，又不著痕跡撇清兩人關係。他對此事早有預感。六禍說，談無慾又不是傻子，不會相信素還真跟他情深似海。他對素談二人的瓜葛看在眼裡，亦估量二人之間有利益合作。他相信月才子並非傻子，月才子若是傻子，全天下都找不出幾個不傻的。素還真跟誰情深都不跟他深。

但談無慾對素還真，終究還是有情的。他不會看錯，那個夜裡，在沁春居，談無慾看他的眼神寸寸冷下去，那種果然如此的自嘲，怎麼都遮掩不了。

談無慾不傻，但有點痴，已是這種時候，竟寧願與這樣的素還真合作。

那紙便箋是素還真的字跡，證據確鑿。他寂寞侯等著看談無慾如何開脫。

談無慾嘆道：「反正都是指證，除了字跡，樓主還有何憑證，不妨一次抖出來。」

玉檐宮是真的有點猶豫了，談無慾的模樣半分不似托大。寂寞侯說，既如此，你有話說話吧。

玉檐宮答應著，她把幾個月前親眼所見反覆在腦海裡盤桓多次，沒遺漏任何環節，她不會看錯。她說，那夜她跟縱風流子，追到了客棧，風流子潛伏窗外偷聽日月才子密會；她是後來的，不敢靠太近，是以聽不真切房中二人交頭接耳說的是甚麼。不過後來，二人似乎發生了點爭執，動靜就比較大了。

她說了一句令人遐想翩遷的話：奴家出身風塵之地，對這點動靜，理當熟悉的很。

再往下說便不合禮，嚴大人倒挺樂意看素王爺出醜的，畢竟也不能太過不要體面，落人話柄，便攔了攔：「姑娘既沒聽清楚，如何能一口咬定房裡人是誰？」

玉檐宮說她先頭沒聽清楚，但後來有看清楚。

「奴家見時機差不多，便引他們兩人去追風流子。六醜先生是受命除內奸的，除掉誰不是除呢？橫豎說風流子是內奸也不冤枉了他，不過他是棄天帝放在聖龍口的人。他若安份，此事未必就連累到他。」玉檐宮頓了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房裡兩人馬上破窗而出，去追風流子；奴家遠遠跟在後面，卻是瞧得一清二楚。當夜是中秋前夕，天上月色明朗，奴家看見兩條人影在風流子身後窮追不捨，一個是六醜先生，另一個，正是素王爺無誤。」

談無慾待她說完，道：「樓主在月色之下，遠遠地分辨出當時兩人的身份，果真是好眼光。」

王檐宮說月才子謬讚，她雖是女流，畢竟曾習武，耳目比尋常女子伶俐些；再加上常年出入龍蛇混雜之地，閱人眼光也難免犀利些。以王爺在紫耀的身份地位，聖龍口但凡處置情報的，誰沒看過不下千百遍，早就默記於心，那人無論身形氣質，眉目外貌，及至武功步伐，都是素還真無誤。至於談無慾，好歹她與他曾對面相識，更不可能錯認。

談無慾搖頭：「樓主該知道，孤證不立。依樓主所言，當晚目睹此事的唯有樓主一人，若樓主一口咬定所說便是事實，而我斷言否認，你我各執一詞，這種爭議根本沒有意義，不能解決。」

嚴大人沉吟道：「確實如此，但那封便箋又──」

寂寞侯抬手，適時打斷：「能不能解決，都是要個解釋。就像人無論做出甚麼決定，都有他的道理，首先便是要對得住自己。人若錯了一次，值得同情；錯上第二次，就是自作孽，徒惹人譏笑，你以為如何？」

談無慾望著寂寞侯，淺笑，倨傲非常：「在下以為侯爺所說，是至理明言。便如談無慾今日之所以站在這裡，也是自作孽的綠故。經已是如斯田地，我也不願再蠢下去，所以無論被你當槍使，抑或被素還真當槍使，都不行。樓主，我可以告訴你，你當晚所見大致不差，那夜客棧，我確實與另一人去追風流子；而便箋上字跡，也是素還真的字跡。」

但那字並非素還真所寫；而你所看見的素還真，也並非素還真人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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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樓發表於: 2014-11-13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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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字是素還真的字，卻非出自素還真之手；玉檐宮所見之人也是素還真，但非素還真本人？有人聽得糊塗了，但也有人隱隱約約便猜得出來，談無慾所指何意。

玉檐宮頭一個便聽懂。她心裡冷笑，當然不信。她當晚是有特意留神過素還真的，有那面貌打扮的沒那身姿氣質；有那身姿氣質的，難道連武功路數都一樣了？人不可能是替身假扮的，她玉檐宮在真真假假中了浸淫了許多年，難道還看不穿。至於那字跡，侯爺手下能人眾多，病梅先生便是當世書畫名家，是真跡是假冒，怎麼可能錯認。

果然聽談無慾說，我知道樓主此刻想些甚麼。敢問一句，當晚你比較留神「素還真」，還是比較注意我？

玉檐宮如實相告：「奴家都有留意，但你六醜先生我是認得的，當時放在王爺身上時候確實較多。」

談無慾看了她幾眼，自嘲一般笑了：「在下一直就很好奇，姑娘的信心是從何而來，你主子寂寞侯對你的信心又是從何來。別說你我相處沒幾天，你更與素還真無半點交情，便是我，與素還真並稱多年的月才子，當了他大半輩子的師弟，都不敢說了解他。你到底憑甚麼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出，你認得他。」

談無慾這話，仔細一聽，說得還真荒涼。兩個人，結識了大半輩子，白首相知猶按劍，這是世道使然，也是人心翻覆如波瀾。

玉檐宮想辯駁，她心道你這是魔障難除，當局者迷。光你看素還真的眼神，早就洩露了底牌，你真當姑奶奶這些年在水無月是白吃米飯的。她那夜聽著客棧中曖昧聲音不像假，如今看來便是假，亦必假戲真做。

談無慾卻沒讓她開得了口。他說侯爺，各位，今日這場也繞太久，我就乾脆把話說清楚。

「我斷言樓主不認得素還真，是因為她真的錯認了，她甚至錯認了我。當晚她看到的談無慾，是我僮兒冷水心所扮，而那個素還真，是我。」

此言一出，滿堂無不向他投過去極度詫異的眼神。

這怎麼可能？玉檐宮難以置信，冷笑出聲：「不可能！你不要拿人都當三歲孩童！」說信口雌黃都嫌輕了，哪有這麼容易便容他擺弄得過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這事實在離譜得出人意料，此刻在場諸人，無論是寂寞侯一系，或者只不過是到場看戲的，都不約而同問一句「怎麼可能」？

「樓主指的不可能，是『素還真』不可能是替身，還是這替身不可能是我？」

玉檐宮想都沒想：「都不可能。」

談無慾不願浪費唇舌，可不可能，用他們自己的眼睛看看就知道了。他對嚴尚書說：「這位大人，請容我下去一刻鐘。」

談無慾下去了，雖然每個人都猜到他去做甚麼。但當人回來了，站到他們眼前，每個人難掩訝異地將目光穿梭於素還真與『素還真』──該說是易容成素還真的談無慾之間。

相像。實在是太相像了。若非太過冒眛唐突，怕有人會忍不住開口，請素王爺站到他師弟身旁，比照一下正主兒跟冒牌貨差距多少。

談無慾並無特意換過一身衣裳，仍舊穿的白布囚衣，他易容為素還真，甚至未戴蓮冠，任由一頭白髮漫垂於背。全身上下，他就變了一張臉而已，但就這張臉，便跟換了個人似的。這眼神、動靜、舉手投足，談無慾流露出來的神態，活脫便是素還真。然而他並不開口，便靜悄悄佇立在那裡，連那份氣質都是清香白蓮的儒雅清貴。這不只形似，實實在在是神似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異，跟著魔一樣，這個人真的是談無慾嗎。

下一刻，『素還真』起了微妙變化，歛去氣息。人還是那個人，仍站在同一處，而你分明曉得，除卻頂著一張肖似的臉，他已然是談無慾。

素還真看著他師弟神乎奇技的表演，半瞇了眼，眸中露出殊異光茫。這其中的緣故他不可能忘記，談無慾易容成自己，可不是甚麼新鮮事。小時候，他師弟扮作他，他扮作師弟，互相陷害，一較高下，都是慣常有的事。素還真比談無慾年歲稍長，起初身量稍有差異，又都是長個子的時候，師尊不教他們用縮骨功。可到了後來，有段時日，素還真抽高慢了，談無慾追上來，兩個人身量差不多，便連師尊與無忌都混淆，輕易分不清易容後的兩人。有些東西需要模仿，他們倆人之間那點事，卻模仿不來。

一開始，是同衣同食，同起同睡；親密無間，耳鬢廝磨。後來，當他曾經為了一個人忘卻自己本來面目，以生命去領略過那人的一切，這樣的存在，已是刻骨，無需再多。

素還真莫名想起，有一次，他偷偷窺見師弟鏡前梳妝。那時候他們在江湖上薄有名氣，正著手對付歐陽上智。他另有要事該辦，為掩人耳目，必需事分兩頭，由談無慾替他一替，去人前露個臉。

是午後，他放慢了腳步，悄悄靠近師弟屋外。他是故意的，卻不為甚麼，不過在路過一刻，福至心靈。

談無慾的屋子明窗淨几，一架床，一扇屏風，一張書案，案上放著香爐。平日裡多點萬年果香，這會兒卻是淡淡蓮香。談無慾熏著這香，對著鏡子，仔仔細細貼漩渦眉毛。貼好了，銅鏡中便倒映著一張酷似自己的臉。午後的陽光穿透薄薄糊上的窗欞格子，一束束直照地上，落在他的腳邊，當中有微塵輕揚。

談無慾端坐，他把自己拾掇得一絲不苟，髮絲指尖，都已然是素還真。他就這樣，把鏡裡人望了許久。

素還真望著談無慾背影，談無慾望著鏡中的素還真。素還真雖然看不見談無慾的神情，但猜想那樣倨傲又冷清的人，既然把自己望了許久，必然動了心思。師弟為他觸動的模樣，卻必然不肯在真正的他面前露出一絲半分。談無慾並不知道，他對他的心思從來瞭如指掌。談無慾躲在自己房裡，心中默默念想，在素還真對他師弟不抱半分惡意的那個時刻，他對師弟，同樣是抱著憐愛的。

當日的談無慾並不曉得這份憐愛，便教他知道了，亦只會將他多厭惡上幾分。

素還真到底分辨不清他跟師弟之間是怎樣的緣份，抑或何種因果；可珍若拱壁，可棄如敝履。但如今他師弟竟然又能站在他眼前，恆河之途，晨鐘暮鼓，談無慾歷劫歸來，世上再沒有一人，能像他一般，如此懂得自己。從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寬袍大袖下，素還真雙手不為人察地微微握緊。

眼前的談無慾，卻在寫字。嚴大人命人筆墨侍侯，他要看看是否如談無慾所說，他能寫得一手跟素還真一模一樣的字。墨自狼毫筆底蜿蜒流暢，一言一句，俱是照著便箋所書；而一點一撇，卻跟素還真手筆相同模樣，挑不出破綻。

說不驚嘆是自欺欺人，玉檐宮心中兀自訝異，但始終不相信談無慾。眼見未必為實，形態可以喬裝打扮，人與人之間的氛圍不能偽裝。她是個寧可相信感覺的女人。當夜所見，日月才子兩人站在一處，她雖遠遠看去，但兩人在若即若離與糾纏正深間微妙的平衡，仍讓她一眼便看出，兩人關係殊不簡單。談無慾說這兩人是他跟僮兒？她玉檐宮頭一個不信。

寂寞侯可沒那麼多七拐八彎的心思。談無慾的話，他聽都不用聽。無非是場鬧劇，談無慾糊弄了人一時，素還真糊弄了談無慾一世，這到底誰比誰強。

座中有人不掩驚嘆：素聞月才子智謀過人，沒想到連喬裝模仿亦獨步天下。

談無慾慢條斯理地撕去人皮面具。他這哪裡是甚麼喬裝模仿？他跟素還真，就是日久天長罷了。

玉檐宮咬牙：「先生打扮成素還真唯妙唯肖，奴家算是見識過了。但即使裝得再像，也不能說明當晚現身追風流子的人並非你與王爺本人；更不能說明，殿下那時候不在聖龍口，沒有與你碰面，奴家說的可是？」

談無慾笑道：「但樓主也沒有確鑿證據，證實你所見的人的而且確是素還真。素還真說他自己在上京路上，你該去問問同他一路上京的人；又或者聖龍口本是雙蝶館與水無月根據地，樓主怎不去逐個逐個問你下屬，那幾日裡，有沒有盡責留意素還真行蹤的蛛絲馬跡。」

玉檐宮卻說：「奴家有證據。」她字字沉著：「奴家還有證據，能證實殿下當日身處聖龍口，且後來亦曾接觸世子。」

玉檐宮語氣毫不猶豫，像把握十足。眼見波瀾再起，寂寞侯不知怎地，一擺手，生生攔下：「既然他們師兄弟兩人異口同聲否認殿下到過聖龍口，此事今日先到此為止，證據留著，再查吧。」

玉檐宮準備說甚麼，寂寞侯豈有不知，素還真和談無慾又豈會不明。事到如今，雙方各自已交了底，各人都心知肚明的所謂證據，今日能在公堂上揭得出來，是活見鬼。寂寞侯既不心焦，也不懊惱，他的目光越過橫在中間的嚴尚書，直對上素還真：「至於殿下與六醜先生之間的秘密協議，茲事體大，下官不得不向禍皇稟報，三司不得不仔細過問，亦麻煩殿下在朝中親自向禍皇解釋。」

素還真頜首：「這是當然。」

「至於他──」客氣話就兔了，寂寞侯看一眼談無慾：「看好了，別讓死了，別讓逃了。」

談無慾在眾人目光下被帶下去，他不開口，也不曾看素還真一眼。

素還真覺得他師弟一轉身的背影，怎麼看怎麼清絕。他閉上眼睛，這個背影，漸行漸遠，漸遠漸清晰。

清晰得，大概以人短暫的一生，終將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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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pegg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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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3)

97樓發表於: 2014-11-13 14: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 一下子看到更這麼多.....這是要完坑的節奏麼........
E大~ 飛撲!
我好不容易把"咫尺引"看完~ 被虐得半死....還沒從心酸的坑中爬出來
又跑來這裡找虐~ 唉!
其實這文看到這裡
覺得自己之前糾結在蓮葉真是傻了
小釵根本不是問題
日月這兩個不管有沒有外人介入，基本上是走不到一起了(淚流滿面.....)
小談心裡只裝著一個人卻又不信那人會對他好
素師兄心裡裝著的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基本上一對上師弟他就耍流氓....更慘的是耍了流氓還搞不定師弟....
只是這隻小談比咫尺引那隻更令我心疼.....他好像隨時都會折斷~嗚嗚嗚...
我捨不得啊~乾脆讓他閉眼休息吧~
挖靠! 我第一次在日月文裡希望我的本命死掉~ 瞪大淚眼看作者......

【藥師慕少艾】鋼琴版 (贈楚君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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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墨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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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98樓發表於: 2014-11-13 21: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大概是我看日月看得最折騰的了。(苦笑)
飄的文筆每每都令我欲罷不能，甚至臨表涕泣不知所云(炸)，回甘後勁更是威猛唉。

以前看日月這對以悲劇收尾都覺得很心痛覺得他們這樣很不值得。不過長大了幾歲，這才發現悲劇都是虐讀者而已，故事主人公們享受著愛恨情仇，那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幸福，而寫文的人更是最能感受到他們的相愛相戀與幸福。
像素還真和談無慾這般性子的人，聚在一起時相濡以沫，平常則是慣常地相敬如賓，到了某個階段甚至不小心就會走上相忘於江湖，然後某一天因著某種機緣也許又湊到一塊兒來。不管這有沒有循環的成分，這確實很像他們的風格。
但他們是聰明的，是澈悟的。他們知道他們心底誰也放不下誰，雖然只是在心底，但藏得極深，連自己都無法消除，只能放任到永遠。

就如同飄的最後那句，「清晰得，大概以人短暫的一生，終將無法忘記。」

這種愛很深遠，儘管不怎麼浪漫。
可是這便是人間至極之愛了。

春滿訟庭花有韻，琴橫臥閣月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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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sedan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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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8)

99樓發表於: 2014-11-14 00: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八

素還真回到王府，並未驚動任何人，直接到自己房裡。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漸深，忽然有人敲門。

屈世途原也沒想得到回應，馬馬虎虎叩了兩下，逕自推門而入。不意外地，他看見一條熟悉人影，深深靠在椅上。夜幕降臨前，天地間渲染著寂靜而妖冶的深藍。屋裡沒有點燈，也沒燒炭火，屈世途如墜冰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從袖口摸出火摺子，油燈亮堂了，整個屋子都活了過來。那道人影有如鬼魅，他還是忍不住埋怨：「烏燈黑火的，能不能別嚇人？」

「真抱歉嚇倒你了。」調笑語氣相當輕鬆自若，與平日無異。

屈世途心裡舒口氣，暗罵著素還真裝神弄鬼。他方才見素還真那寒磣模樣，還以為三司會審審出了甚麼出人意料的禍端，或者談無慾被就地正法了。眼見素還真這傢伙笑的一臉欠揍，那方才的陣仗又擺給誰看？他沒好氣：「你餓不餓，晚上吃不吃？」

屈世途果然是他知心友，就這時候，還專門惦記著他餓不餓吃不吃。素還真說好友若然已經備下了，讓人擺在這裡，你我一道吃了罷。

屈世途聽了，起身離去。過不多時，他提了食盒回來，親自擺佈，三兩道都是隨手炒的小菜，不精緻不顯眼，家常得很。屈大廚師嘴裡說胡亂做的你胡亂吃點。家裡人口越發少，他越發沒衝勁下廚了。

屈世途胡亂做的家常菜也是一流的家常菜，異常香口，苦裡帶甜，甜中夾酸，酸中有辣，素還真有一筷沒一筷地吃，吃得極慢。食不言，寢不語，只聽見兩人碗筷碰撞，響起清脆的聲音，顯得周圍更沉靜。

真是食不知味。屈世途心想這叫甚麼吃飯，這是活受罪。他不同素還真玩深沉，問：「三司會審出事了？」

素還真微晒：「素某不是回來了，能出甚麼事？」

屈世途白他一眼：「沒出事兒你這副德行？我還以為談無慾被就地正法了。」

「師弟又沒得罪你，好友的心腸何必太毒，萬一他被好友咀咒了呢。」

屈世途心平氣和的呵呵：「他命硬，非我輩凡夫俗子口裡唸唸就能咀咒死。何況跟他十怨九仇的又不是我，把人賣到牢裡的更不是我。」

素還問：「你猜師弟現在在做甚麼呢。」素還真說話時候依舊是微笑的，就是眼睛裡微微蕩漾出幾縷笑意，彷彿真的在想念師弟。

屈世途說素還真你別這樣，我快看不下去了。

能將飽歷風霜的屈大總管逼至「看不下去」的地步，素還真沒甚麼自覺，也沒甚麼滿足感。他忽然道：「好友出來了這麼久，青衣宮主想必甚為掛念。要不明朝一早你先回去翠環城跟她好好聚聚。」

這會兒又趕起人了？屈世途皺眉：「我走了誰來餵養你？」又嘆道：「你說，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素還真搖頭：「將會發生甚麼，素某也不曉得。置之死地而後生，能捨不能捨的，反正素某已經都捨了，如今看來也換得寂寞侯瞬間輕敵，就像今日公堂之上，他並未急於坐實素某之罪。事情到了這地步，多個人少個人下水，寂寞侯並無所謂；但你不趁此時走，若真出了甚麼事，要走肯定再來不及了。你在外面，說不定必要時刻還能替素某回圜一二。」

屈世途心裡罵娘，這安慰推托之辭，鬼都不信。是早已佈下的局，此時此刻要生出甚麼出人意外的事端，十個屈世途在外面也回圜不過來。他看著素還真，這個人，任他在世人眼中何等尊榮，在敵人眼裡又如何滿腹詭計深沉萬端，最後不過是個尋常男人，同自己兩個人在啃青菜白米飯。

事情遠沒到要緊關頭，素還真身邊人個個都不在。結拜的兄弟四出奔走，兒子寄養遠方。一個葉小釵被弄到宮中，生死未卜；一個談無慾被弄到牢裡，估計也討不到甚麼便宜。偌大的琉璃王府，危雲密佈的京師，素還真孤身一人，影單隻影。自作自受的人不值得同情，屈世途目睹素還真作孽多年，司空見慣，但凡他心腸剩下一丁點的好也不會浪費在這個男人身上。

但素還真心腸剩下那一丁點的好，此刻就用在他身上，著他離去。屈世途都不知道該說甚麼好。他低嘆了聲，道：「素還真，你老實告訴我，你有多少把握，談無慾的舉動會如你所願？」

這個問題也許並不好回答。屈世途被素還真目不轉睛地盯了半响，這麼冷的天，他居然覺得手心冒汗，開始幻想自己是不是近日臉長歪了，歪得有些肖似談無慾。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聽見素還真說：「今日公堂之上，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素還真挪開了目光，瞇起眼：「從前的談無慾，素某信不過他。但如今的師弟，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昏暗的牢獄傳出陣陣腐朽氣味，那是長久浸在血腥與骯髒裡，如同死水深潭一般絕望的氣息。並且周遭那樣黏稠而冰冷，陳舊磚壁上架著火把，偶有獄卒走動，光影搖曳，將鐵拷木架一類刑具襯得格外陰森恐怖，壓得人喘不過氣。

刑部的死牢，被關在這裡的都不是善男信女。兩個牢卒左右押著要犯，穿過走廊；那人手腳上銬著長鐵鍊，走起來哐哐噹噹的，被半推半搡地拎回大獄最深處的牢房。能住進這家牢房，估計不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就是看不見後天的太陽，反正是死人。對待死人，牢卒舉止甚為粗野，開了門，抓著那人胳膊掄進去，還吼了一嗓子：「老實點兒，別給咱們找麻煩。」大抵那人是落難鳳凰，像牢卒般的小人物，這輩子都指望不上，難免趁這種時候有些趾高氣揚。

聽說是素王爺的師弟，聽說是名重天下的月才子，又聽說是歸順異度受到重用的人……牢卒想，有些人偏要活得很複雜。但凡他有那樣的頭腦，不求富貴聞達，只好好籌謀過日子。

談無慾不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了大概也沒甚麼感想。他自己尋了個角落打坐，凝神屏息。一股冷冽之氣自腹下生，過不多久，寒意便將不受控制地橫衝直撞四處流竄，刺透五臟六腑，幾欲破體而出。這種折磨談無慾經已非常熟悉。他盤膝運功，血氣自周身經脈遊走，聊勝於無地，嘗試撫平一波比一波綿延的冰寒。

萬籟俱寂，不知過了多久，談無慾額上細細冒著汗珠，糾集成豆大一顆，啪嗒一聲落在青磚地上。他忽地睜開眼，提了衣袖略微拭淨，便堪堪看著牢門被打開。

門外佇立了三兩人影，居前那位大理寺卿少陵御史，是才在堂上見過的。少陵御史瞥了談無慾一眼，笑笑不說話。他自己不踏入牢門，側過身，把身後之人讓了進去。談無慾這下便看得清，進來了兩個人，顯是一主一僕。為首的男人龍姿鳳采，氣度雍容，華麗無雙；跟在後頭是位妙齡姑娘，拾掇得很是清麗，手裡端著個烏木托盤。

兩人怎麼看都跟這地方格格不入，男人綾羅綢緞珠翠環繞，卻毫不忌諱步進來；他站在這藏污納垢之地，並未見半分不自在，彷彿天下地方但凡他可去的，他就能把那地方站出個蓬蓽生輝來。男人手執把鑲珍珠的扇子，掩映著臉，半笑著打量起談無慾來。談無慾不動聲色與他對望半响，最後微微頜首見禮：「龍首。」

儒門天下，疏樓龍宿。談無慾心裡默默想，從儒門出去的人多，滿朝上下都是，但儒門歷代龍首，按照傳統，最少在明面上絕不輕易被捲進權鬥漩渦，嚴守獨善其身的姿態。一旦表態，便大有一錘定音之勢。素還真天大能耐，不曉得許了儒門何等天大的好處，居然能邀得龍首出面親臨。

龍宿珠扇輕搖：「吾之到來，月才子似乎並不訝異。」

談無慾仍舊坐在地上，隨淡一笑：「龍首莫怪，只是在下落到自顧不暇的境地，眼前何人何事，都反應不過來。」

龍宿仔細看了看談無慾，人是挺狼狽的，手腳腕上纏的鐵鍊有一指粗，透著烏光；身上粗麻布衣，有些慘不忍睹，鞭子抽的傷口縱橫交錯，斑斑駁駁還滲著血水，血腥味掩都掩不住。這時候他肯定是難受的，這難受卻半點沒顯露，也沒有絲毫惶恐委屈。月才子過謙，身陷死地，仍不見身為階下囚的齷齪，如此胸懷氣度，果然算是個人物。龍首端詳完了，只道：「寂寞侯也忒小氣。」

談無慾微晒，寂寞侯說不讓逃了，不讓死了，就是這層意思。他給人使了個絆子，又被整回來，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談無慾說，他沒把我剝皮拆骨，已相當仁慈。

龍宿嘴角一彎：「時辰沒到。」

談無慾對自己在甚麼時辰將被下鍋一事沒任何意見。他不閃不避望著儒門龍首：「倒是讓龍首屈尊駕臨，實在是在下罪過。」

龍宿左看右看，日月才子兩師兄弟，素聞師兄溫文儒雅，易與人處；師弟脾氣孤僻，心狠手辣，是個狠角兒，但他當初與素還真會面，心諳傳聞不實，如今再見了談無慾，便覺世人果然有眼無珠。若說兩人之間誰吃了人不吐骨頭，分明不是眼前這一個。許是人與人之間天生果真有緣份，談無慾便頗合了龍宿眼緣。龍宿居高臨下瞧著月才子，月才子由始到終都很失禮，居然沒有起身相迎。龍宿不以為然，不搖扇了，反握著放背後去。他緩步走到談無慾身後，掌心凝氣，無風自動，身上的珍珠衣飾細細碎碎的都在晃。談無慾覺頸後灼熱，一道元陽之氣自大椎湧入，六陽充盈，過不一會兒，把那股來勢洶洶的寒氣打壓得徹底沒了脾氣，從張牙舞爪到偃旗息鼓。

龍宿功體與他截然不同，此法不啻用自身當做兩軍對峙的戰場，雖解得一時之苦，到底猶如飲鴆止渴，可眼下也挑不得這麼多。龍宿從袖裡掏出兩個小藥瓶：「外敷是吾儒門療傷的藥，內服是位風流俊俏的藥師所給，汝自己拿著辦。」

談無慾伸手接了：「多謝。龍首今日之恩，他朝若有機會，談無慾必定報答。」

龍宿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龍宿如此說，但談無慾知道，方才龍宿為他虛耗的真氣，遠非這八個字能包含。但顯然龍宿不願糾纏，他就心裡默默記住。談無慾便道：「不敢有勞，既然如此，請讓在下將事情速戰速決。」

談無慾話不多，但挺踏實，龍宿把人越看越順眼。他一個手勢，穆仙鳳便上前來，彎下腰，手裡托盤擱談無慾面前。托盤上紙筆墨一式俱全，談無慾二話不說，執筆醮墨，線條行雲流水地自筆下瀉開。

素還真說，請龍首代他向師弟要一封信。素還真沒仔細交代那是一封怎樣的信，龍宿不便過問，想來他兩師兄弟自有默契；也想來，是一封萬萬不能落入寂寞侯手裡的信。龍宿就那樣看著談無慾寫，犀利的眼角淡淡一掃，瞥見信上提款，覺得非常有意思。日月才子這是當著他的面通敵了麼，堂堂正正在紫耀大牢裡給異度魔君寫信。

這場好戲經年，演了這麼多生生死死愛恨情仇，當年他尚未登龍首之位，已從師尊處聽說八趾麒麟那個不安份的糟老頭，養出一雙好徒兒，將天下翻來覆去弄的熱熱鬧鬧。後來當上龍首，談無慾已蹤跡沓然，生死不明。只是這位的命生得不好，大概上輩子虧欠太多，他是注定跟素還真沒完沒了。素還真運勢不衰，飛龍在天，談無慾就又被牽連出來。他是個旁觀的，把來龍去脈只摸了個大概，都不得不說這是一筆算沒完的爛帳。

龍宿字正腔圓的儒音真好聽，帶著幾分嗤笑幾分盅惑：「吾看來，汝之師兄在汝身上賭得大，他雖把汝賣給了寂寞侯，但刑部公堂上他會不會反被汝賣了，便是汝說了算。千方百計做成如今局面，他居然袖手旁觀，冷眼看汝會不會為他出手，吾真佩服他的篤定。但吾不明白，這一局，吾不相信素還真非汝不可，汝也不是非他不可，捨近取遠，捨難取易，何必如此費神。」

談無慾不作聲，彷如未聞，寫完最後一字。他這模樣，龍宿眼波微動，禁不住不懷好意：「有些事情，汝難道就不想知道？只要這封信遲那麼幾天……」

戛然而止的儒音在空氣中飄盪，餘韻裊裊。是的，晚個幾天，不管素還真坐沒坐住，寂寞侯都容不下他做璧上觀，必定要出手，到時候恐怕素還真失了先機，會惹來不少麻煩。至今為止，寂寞侯並非肆無忌憚。但他有肆無忌憚的本錢，這本錢，卻跟他逮住了自己無半點關係。

再晚幾天，當素還真站到分岔口上，他的選擇將會是甚麼？

談無慾低頭，神色淡如透明的光。「我已經不想知道了。」真的，不想知道了。

人生在世，無非各有所求。素還真既未失信於他，他亦不失信於人，僅此而已。談無慾將信折疊，套在封內遞過去：「有勞龍首，在下一時沒力氣，恕不相送，龍首一路小心。」

他這幾句話聽得出來十分殷切，龍宿略瞇起眼，心裡默默想月才子居然如此死心眼，這可真令人意想不到。但經過漫長磨難，徹底沉靜下來的談無慾，似乎漸漸又生出一種睿智。

就像世間種種煩惱，尋與不尋，它都在。但一旦不強求，也許便會發覺，原來你強求的，早已經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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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君跟小墨我睏死了，下一更再回你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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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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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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