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2 【傲笑红尘x小红亲情向】退隐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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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02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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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2 【傲笑红尘x小红亲情向】退隐二三事

是稿子，谢谢老板！一些片段式退隐小日常

是NE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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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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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号昆仑
号昆仑离开后大约半年的时间，已经没有人会再造访昆仑山，这地方重新成为化外仙地，除却傲笑红尘和小红二人，便只有一些山中灵兽与他们一同共看日月，静感时光如流水。
彼时傲笑红尘功体已恢复小半，号昆仑所传之招也悟了七八成。某日晨起时，他一如往日一般前往昆仑山巅，在一片白茫云雾中运使太极心法，吸化吐纳之间忽而心有所感，一睁眼，便看见云海那端朝阳初升，橘红日芒遍染云霞，此番景致十足的美不胜收。傲笑红尘却好似心有所感，想，或许是他带着小红搬回蒿棘居的时候了。
回到住所的路上，还巧遇了山中一只灵鹿，灵兽亲昵地在他身边打着转，不时用脑袋去蹭傲笑红尘的手掌，非得叫人摸一摸自己的脑袋，才愿意离开。傲笑红尘从善如流，照着这灵鹿的期望用力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换得对方又是一阵磨蹭。最后还是他说时间已到，自己不便再耽搁，通人性的兽才好似踏云一般翩然而去。傲笑红尘看着灵鹿离开的那个影子，觉得昆仑山上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皆具灵性，可偏生又太过纯洁无瑕，只能在这座灵山上才不会受到外界伤害。
回去时小红也起来了，正蹲在小院门口，手中拿着根小小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傲笑红尘缓步走上，小姑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停了手上动作，一抬头见是人回来了，一下子就把小树枝丢在一旁，一边小跑着过去抱住傲笑红尘，一边说着红，红。
傲笑红尘安抚般轻揉了揉小红的脑袋，沉声道，快回屋子里去吧，到了用早饭的时候了。小红抬起脑袋，嘴角噙着些天真烂漫的笑意，最后用力点了点头，挤出一个嗯字来。而后牵着傲笑红尘的手，跟着人的脚步慢慢走回屋子里去了。
傲笑红尘想，小红同他回来时遇见的那只灵鹿大约是有那么一些相似的。

早饭吃的是再清淡不过的一些稀粥和傲笑红尘出门前就蒸上的糯米烧麦。小姑娘也不多挑食，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粥一边眼巴巴地等热腾腾的烧麦凉一些。傲笑红尘将搬家的话在心中斟酌几遍，在小红终于能拿起烫手的早点时，才问，小红，你想不想搬去蒿棘居……就是我原先住的地方，以后，我们便不在昆仑山了。
小红认真地望着傲笑红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复又低下脑袋对手中的烧麦吹着气，才道，爷……爷爷……
她口中的爷爷，除了号昆仑，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选。

若要傲笑红尘来评价，号昆仑也是一位十分值得敬佩的前辈，在他心中某种角度来说，号昆仑对他的意义甚至和忆秋年是一样的，二者皆对他有再造之恩。初入昆仑山那会儿，号昆仑笑呵呵地看着两个新来的客人，拍了拍傲笑红尘的肩膀，又揉了一把小红的脑袋，笑说，没想到老夫到这把年纪了，还能遇上两个有缘之人。
他对傲笑红尘再造功体的恩情已是此生所无法报答，至于对小红，号昆仑个性本就舒朗，加上年岁颇高，面上更多出几分和蔼来。有时候先天人也会逗逗小红这小姑娘，二人看起来与寻常百姓人家的祖孙并无分别。昆仑山原先就是他之居所，山中百兽对号昆仑亦是天生亲近，有时老人家在澄心明台打坐，感悟天地之气，灵鸟一类的便大胆落在他的肩头，亲昵地发出天籁之音。号昆仑从不介意这些有灵万物的亲近，总说这是修行的一环。有时甚至还带着这些有灵性的生物回来，将之放在小红掌心之中，乐呵呵地看天地孕育出的两个本性纯粹的生命慢慢互相接触、而后被彼此吸引，最后更是成了好朋友的过程。
号昆仑修为高深，早过了辟谷之境，但傲笑红尘历经魔祸功体尽废，衣食住行上普通人别无二致，小红又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五谷之食二人是必不可少。傲笑红尘原先不愿再麻烦号昆仑，谁知乐天知命的老爷子还高高兴兴地把两人领到居所的厨房，说让也让他来教教两个人什么是养生——厨房出乎傲笑红尘意料外的干净，且使用痕迹颇多，想来号昆仑虽然修为已是高深莫测，但对庖厨之事仍是十分热衷。
号昆仑同傲笑红尘简单说了些什么，后来又觉只是言语说明不够，最后亲自上了手，还不让傲笑红尘帮忙。却在捏面团时就把小红抱起来，让小姑娘把自己的手弄得全是面粉，咯咯笑了起来。傲笑红尘后来几欲接手，抱小红和揉面，总该占一样，都被号昆仑挡回去。老当益壮的前辈一边抱着小红打转，一边和傲笑红尘说些他年少烹煮的往事，末了还说，想来你也该辟谷许久，这些尘世俗务早忘了。以后我要是不在昆仑山了，难道你还要让小红照顾你们两个不成吗？
傲笑红尘忙道，前辈何出此言？
后来想想，号昆仑那句话的重点应该是后半句小红照顾两个人云云，但傲笑红尘实心眼，把重点放到前半句上边了。
号昆仑又呵呵笑起来，说道，天命之事，不可说不可说。傲笑红尘还想再问一些什么，号昆仑却是转头同他说起另一套道家养生秘法了。

傲笑红尘看着专心吃烧麦的小红，小姑娘的动作很斯文，早先被傲笑红尘教过细嚼慢咽，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慢。傲笑红尘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悲伤来——她是想留在昆仑山等号昆仑回来。
但傲笑红尘清楚地知道，前辈天命已了，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他看着小红，心中琢磨许久，终究没有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小红，只是伸出手，替人擦掉嘴角边喝粥时沾上的一点点稀米，笑道，那就不搬，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前辈回来吧。
小红还被被教过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见傲笑红尘这么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NE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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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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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练字
傲笑红尘和小红的缘分或许就是从字上来，小小一个红字，恰巧都嵌在了二人的名字之中，为他们拉起细细的缘分。彼时自己失志，在沙地之中写下自己的名字复又抹去，想着小小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懂什么呢，熟料后来这个小姑娘成了自己的养女，支撑着自己度过了那段算不上好的时间。
傲笑红尘在教育孩子一事上还算颇有心得，加之原先自己也是武林中一大先天人，退隐昆仑山之后，首先要教给她的，便是认字识字一项。
傲笑红尘对小红说，字是承担一切言语的工具，总有许多事是无法单靠人的智识记下来的，便将之寄托在字上，做成书本，藉由此万世传递。他说到此处，拾起旁边一根树枝，像初见时那般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道，你看，只要你认得字，便知这些说的是我，对不对？待你识得更多的字，自然懂得更多的道理，眼界也会随之开阔，待到那时，你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了。
小红蹲在傲笑红尘写下的名字旁，指了指红又指了指自己，道，红，红。
傲笑红尘笑了笑，树枝尖端沿着红的比划又轻轻划了一遍，道，这也是你的名字。

后来，傲笑红尘开始教小红读书识字，最开始拿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本三字经，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认起。小红天生聪颖，认得极快，往往不需要傲笑红尘再费什么心。在他潜心修习时，小姑娘也会自觉地拿起树枝在地上默写当日所学的内容。
这样原先也是极好，是后来傲笑红尘某日见小红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突然觉得这样十分不成体统——日后等姑娘长大了，要给别人写信了，难不成也要这样写吗？更何况拿树枝习惯了，以后想改又要费一番心力。
当晚，傲笑红尘就亲自给小红削了一根炭笔，用的新红尘剑削的。傲笑红尘坐在小马札削炭的时候沉痛地想，不知道是铁十三知道了这样的事过来教训自己来得快还是剑身有灵半夜托梦斥责自己这个主人来得更快。但天大地大，教育为大。他甚至担心炭笔弄脏了小女孩的手——总说女孩不比男孩，是更爱干净一些的。他又找了块薄薄的绢布包好了炭笔，才去给小红。
小红收到笔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最后只是将它放在一旁，抓着傲笑红尘的手指先让人去洗了个手。再回来的时候，傲笑红尘在她面前铺好一张纸，道，小红，今后你便不要再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了，只是你先前没什么基础，不好直接用毛笔，就先用炭笔试一试吧。
小红点了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而后拿起那只炭笔，模仿着先前见过的傲笑红尘拿笔的姿势，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下一个红，她写完最后一横又抬头看了看傲笑红尘，最后在前边后边又补上三个字，成了傲笑红尘的名字——只是显然距离一类没有估得多好，四个字胖瘦各异，挤在一处倒显得好笑了。小红写完歪着脑袋看，显然是不明白怎么自己写的和傲笑红尘写的好像是两回事。
傲笑红尘笑了笑，只道，万事开头难。

等到小红认完一整本三字经，还能平顺完整地默写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用掉了好几根炭笔，积攒下来的练字用宣纸也已厚厚一沓。傲笑红尘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笔力稚嫩，也远谈不上什么名家之风，但也有了些样子，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已不在话下。
于是傲笑红尘想，是时候给小红换笔了。
第二日，他独身回了蒿棘居，从自己的书房中取了之前不知哪位好友送的紫毫笔，还有放置已久的松烟墨与梅石砚，再回去昆仑山时已是深夜，小红提了一盏小小的纸灯笼在等他，昆仑山上无甚风险，甚至于小一些的灵兽也乐意出来陪着小红。傲笑红尘望着那一点点昏黄的灯光，光旁人兽相处的和谐景致，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前，带着女孩回到房中。
傲笑红尘铺平宣纸，又在小红面前演示了一番如何将墨在砚台中研开，最后提起紫毫笔，稍稍润润笔尖，便在纸上写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带着些淡淡愁思的诗句，在傲笑红尘写来竟也多出几分磅礴气势，他将笔让给小红，示意人来试试。
小红接过笔，显见是不如何习惯了，最后踌躇半天，又好像初次使用炭笔那会儿一样，先写了傲笑红尘四个字，虽然依旧歪七扭八，墨点子好像还甩出去一些，但远比初时先写中间一字，再往两端填剩下的来得要好。
小红显然是有些沮丧，从喉咙肿又挤出来几个难字来。
傲笑红尘还是说，万事开头难，毛笔本就比炭笔要难。
小红沮丧着，又不死心，重新写了一边傲笑红尘，结果依旧不如何尽人意。
傲笑红尘看了看宣纸上两相对比惨烈的字，又看了看小红无精打采的样子。先把小姑娘送回房间睡觉，自己却在书房点了一晚上的灯，提前给小红写出了一打字帖：这事原是该请一些字迹秀美之人来撰写，傲笑红尘一时也找不到这样有闲的熟人，只得刻意更改自己的字迹，尽力让之看起来更娟秀些。只是习惯难改，笔画转换之间，笔锋一类是难以掩盖，仍旧显出几分尖锐磅礴。
开始念新的书之前，傲笑红尘将那一沓纸交给小红，甚至有几分歉意，只说你先用着。就当熟悉一下毛笔的写法，回头我再去请人写一份新的字帖来。他原是想，小红这样的姑娘家家，字迹总要娟秀一些才好，学自己的难免奇怪。谁知道小红抱紧了那一沓字帖一个劲摇头，傲笑红尘看她模样便知道她有话想说，长一些的句子小红总要花些时间才能说出来，便耐心等着。
小红憋了许久，才道，不……要，只……只要红，的。
说罢还转了个身，好像怕傲笑红尘将这些字帖抢走似的。
傲笑红尘虽生性果决，刚正不阿，但对孩子还是以尊重他们自己意愿为主，金小侠是，小红也是。见人这样，傲笑红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小红的脑袋，想着等日后若是后悔了，自己再想办法帮人改过来。

小红后来还换了很多很多次笔，写满的字帖一张又一张，无论是坏掉的笔还是写满的字帖，从炭笔到毛笔，这些东西全被傲笑红尘拿了个箱子仔细收着，权当做日后回忆的纪念了。

是NE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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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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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病
某年冬天的时候，昆仑山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雪，大到遮天蔽日，大到严严实实遮住了傲笑红尘前往山巅的路。下雪时正是晚上，小红雷打不动的练字时间。当时女孩的手都几乎要被冻僵，每写上两笔又要将笔重新放回笔架上，而后一个劲地往手上呵着气，感觉到手指活动时不再那么滞碍，才重新提起笔继续。
傲笑红尘本来坐在小姑娘旁边看书，注意到对方几次搁下笔的动作，便也放下手中某本道家经典，先给人剪了烛芯，让摇曳的烛光明亮起来，再拉过小红的手，一边替她揉着双手舒络，一边为其注入一些温淳内力保暖。小红或许觉得这动作有些痒，揉了一半的时候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了一会儿，又觉无聊般，四处看了起来，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只轻轻开了一线的窗口那。
红……红，雪！她这么说着，似乎是太过兴奋，两个字几乎要连在一处发音了。她几次都想直接到窗边去看，但手还被傲笑红尘握在手中呢。
傲笑红尘也觉得好笑，动作还是不紧不慢，又替小姑娘揉完了一圈之后，才带着人走到开了一点点缝隙的窗边，从那里看屋外飞雪。小红原想悄悄伸出手接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但或许是顾虑着方才才被人暖了手而作罢，只是倚在窗前笑呵呵地看。
傲笑红尘摸了摸姑娘的脑袋，只道，待明日念完了书习完了字，就可以去院里玩玩雪。
小红点了点头，大大地嗯了一声。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厚实的雪堵塞了从住处到山巅的路，甚至于傲笑红尘险些推不开门——雪在门口积了快有一尺之厚，傲笑红尘无法，只得拿起扫帚扫雪，心说今日便省下一日功课吧。待他扫完门前一小块的雪，估摸着时间算算，该是小红起床的时间，进屋时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自己房内的窗前，眼睛亮亮，伸出手去戳积在窗框上的雪：第一次时先是被冷到缩回了手指，而后又戳了几下，直到那摊小雪尽数化了，才又笑起来。
傲笑红尘将小女孩的动作从头到尾收入眼底，从衣柜取出一件更厚实的冬衣走过去给人披上，说道，先去洗脸，待会儿用完早饭我带你到雪里走一走。
小红抓紧了身上那件冬衣，又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跑出房间，比平日里都快一些。
傲笑红尘趁着这段时间去准备了早饭，热得甚至有些烫手的豆浆和芥菜馅的包子。原是觉得等小红整理好自己时早饭也放得差不多凉了。谁知回去之时，小红已经乖乖坐在了饭桌前带着笑望傲笑红尘。
傲笑红尘一下子也拿她没办法，只得重复一遍之前自己说过的诸如细嚼慢咽的一番理论，末了又补充一句，吃慢些。
之时这样的话显然不能阻挡小姑娘想去雪地里蹦跶的愿望——小红适当地放慢了速度，但是吃的依旧比往日要快上几成。傲笑红尘无法，带她出了门，又细细嘱咐道，只可以在院子里玩。
小红说好，显然是开心坏了，如若不然该是平日里最常用的点头和摇头代替回答。傲笑红尘在小院外扫着路上雪，小红在院内自己玩了一会儿雪，又无师自通地堆出几个小小的雪人来。雪人的身体圆滚滚，为表区分，女孩用自己的手指当做画笔在上面画一些细节，实在太过精巧画不出来的，干脆就在上面写一个大大的字用以区分。
她堆了一排，一开头就是傲笑红尘，然后是自己，再往后是号昆仑……傲笑红尘扫完院外的雪回去，立刻被小红用冰凉凉的小手握着，去看她忙了一天堆出来的作品：或大或小的雪人整整齐齐排做一排，树枝做的手搭在一处，倒有些像牵手牵了一排，后边还有金包银，谈无欲、老村长甚至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紫宫太一。
她把对她好的人全堆了出来，留在她喜欢的这片雪中。

白日间虽玩得开怀，小红晚上吃饭的时候便有些神色恹恹。傲笑红尘原来还以为是人玩累了，待她慢慢地吃完碗中米饭之后，便探了探小红额头，才、发现已经烫得厉害，想来该是白日里贪凉，才发了烧。
傲笑红尘抱着人回房间，又去打了盆水，沾湿了毛巾给小姑娘敷在额头上降温——他已经太久没有生过病，金小侠少时也是多跟在佾云和潇潇身边长大，病痛一类落不到傲笑红尘身上来管，于是他自然也快忘了如何处理发烧一类的小病。他回忆了半晌，总算记起来该煎的药配方时，正欲离开，衣袖却被病中的小姑娘一把抓住了。
小红尚在病中，方才吃饭时手臂便无力得好似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此时此刻揪着傲笑红尘袖子的手力气却极大，傲笑红尘试着去掰她的手，也不知小红现在还能不能听进去别人说的话，只是温声道，我只是出去煎药，很快就会回来。
小红却依旧没松手，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额上的毛巾便歪了，一小半盖在她的眼上。小红张了张口，音节词语一类还是不能顺利说出，却并没有放弃。傲笑红尘无法，只得先蹲在床边，另一只手替小红扶正了毛巾，耐心地等着小红将要说出口的话。
女孩拽着傲笑红尘衣袖的手几次抓紧又几次松开，最终把那一片小小的布料捏得皱皱巴巴。只是病中之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极耗费力气的，何况小红还是个年岁尚轻的女孩。她只拽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慢慢合上了，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终于消了下去。
傲笑红尘松了一口气，只想着待会把药煎好，再将小红叫起来，多少也喝下去一些。正准备起身时，却见小红眼角慢慢流下几滴眼泪来。傲笑红尘一怔，便看见对方又缓缓开口，从喉咙之中艰难挤出一句话。
爹……爹……阿娘……小红这么叫着，不由令傲笑红尘心中一痛，想她才多大年纪，平日里不说，心中自然是思念双亲，可惟有在病时才能将这份思念宣之于口。
小红的手这时又抓住了那片衣袖，而后她慢慢地念道，红……红……
傲笑红尘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手帕替女孩擦了擦眼泪，又给人掖好了被子，最后只是轻轻地蹲在床边，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小红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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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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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弹琴
傲笑红尘教育金小侠的时候，是往江湖正义大侠那个方向去教育的：其实他所想教授的只是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的一套为人处世原则，但是金小侠自小鬼灵精，不知怎么的就把他的义父的教诲绕进大侠那块去了，末了还要拍着胸脯和傲笑红尘保证，说义父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像你和佾云义父那样匡扶武林正义的大侠！傲笑红尘琢磨着哪里不对的时候，潇潇就过来接金小侠，沉默的人沉默地把叽叽喳喳的小孩领回去了。
傲笑红尘教育小红的时候，奉行因材施教，加上小红又是小姑娘，自然该是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样温和的模样上教育。只是他对女红一类闺秀必修课并不熟悉，日后或许还要请托武林中几位好友帮忙。但琴棋书画却是足够教的了，至于四项之中排在首位的琴，更是傲笑红尘颇为自负的一项，觉得教会小红全无问题。

于是傲笑红尘挑选了一个说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心说或许也适合给小红琴艺启蒙，带着小姑娘和沧浪三千濯前往澄心明台。去的路上还有昆仑山的灵鸟停驻在小红肩头，亲昵无比地啄着小姑娘头上的红纱和金色的发丝，逗得小红咯咯笑，也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灵鸟的翎羽，一人一鸟玩了半天，以至于一路到了目的地也没从小红的肩头上下来。
傲笑红尘架好琴案，将沧浪三千濯放置其上，抬手轻轻从弦上抚过，古筝便回应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筝鸣，小红歪着脑袋看傲笑红尘，柔软的脸颊和灵鸟蹭到一处去，倒平添出几分可爱来。
傲笑红尘心中不免失笑，再次调试了几个音，最后为小红弹奏出了一曲柔和绵长的声声慢，筝音好似流水从天际倾泻而下，却在落入凡间流水中时只有咚地一声，而后交融做一处，除却绵绵流水之音，余下的便只有一片和谐宁静，是天边垂落抑或原就有的，自此之后再无分别。
一曲终了，原先在小红肩头的那一只灵鸟挥舞着它美丽的羽毛飞到傲笑红尘这边来，最终停在了琴案上。它用喙啄了啄琴弦，却只发出几声叮咚，鸟儿也像小红一般歪了脑袋，似乎是不解为何同样是弦声，自己和傲笑红尘发出来的便不一样。
傲笑红尘只对小红招了招手，道，小红，你来。
于是乖顺地小姑娘便走到了琴案旁，傲笑红尘道，现在你由我养育，我自然应该尽责教导你，读书识字只是基本该做，此外还有琴棋书画要学。现在你可愿跟我学筝……其他乐器也可，只是或许我能力不够，教到你的只有粗浅皮毛。
小红伸出手小心地拨动了一下琴弦，沧浪三千濯便诚实地响了一声，小红看看筝又看看傲笑红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兴趣浓厚的样子。

傲笑红尘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或许天生就做不来，不管后天付出多少努力也是一样。就像武学，有的人适合学剑有的人适合学掌，除却少部分天纵英才，普通人一生专注一样便足够，更遑论其他。在音律一类事上似乎更讲究天赋，但傲笑红尘相信小红就算没有如何出众的天赋，也该是能学会弹琴的那类。
只是，在他验收小红几个月的练习成果时，深深陷入了沉默和自我怀疑。
小红弹的曲子是傲笑红尘当日演示的声声慢，从拨弦到曲谱，每一样都是傲笑红尘亲自手把手教给小红的；连那只灵鸟也对这件事颇多关注，在傲笑红尘带着小红练习的时候总会到来，随着小红一点一点弹奏的动作叽叽喳喳的叫出声。
等小红已经记熟了拨弦的方法和声声慢的谱子，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在要验收的时候姑娘还有些局促不安的情绪，傲笑红尘安慰道，你这些日子的努力我都放在眼中，只管弹便是，相信不会辜负你的努力。
灵鸟站在琴案上，赞成一般地叫了两声，小红得了鼓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紧张的心绪平静下来，而后小手按在沧浪三千濯上，弹奏了起来。
若说傲笑红尘弹出来的是惊天地，那么小红弹出来的或许就是泣鬼神。傲笑红尘在最后一个音节停下来的时候甚至想，若是沧浪三千濯有灵，今夜会否入梦斥责他这个主人，旁人用自己演奏便也算了，只是如何能让旁人用自己弹出这样不堪入耳的曲子呢——连灵鸟在演奏至一半时都忍不住了，一下子飞到傲笑红尘的肩头上，将脑袋都埋入对方的发中，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可怕的音律。傲笑红尘甚至有理由相信，若非沧浪三千濯是跟他许久的极品之筝，这么一首弹下来，只怕琴弦都要崩掉几根。
小红弹完看了看傲笑红尘又看了看灵鸟的反应，心知是自己表现实在糟糕，秀气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傲笑红尘咳了两声，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小姑娘，却是小红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溜地跑到傲笑红尘身边，拽着人的胳膊，硬是把人拖到琴案旁。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一句话含在口中酝酿半晌，最后才慢慢说出来，她说，不行……我我，红，红，好听。
意思是她自己没有天赋弹不好，傲笑红尘弹得好听，以后傲笑红尘弹就好了。
傲笑红尘还有些不死心，坐在沧浪三千濯前，再三确认道，小红，需不需要我再带着你弹一遍。还不等小红本人再说些什么，灵鸟却是不乐意了，竟然大胆地啄了啄傲笑红尘的脸以示抗议。
小红心情原先还有些低沉，见灵鸟这个样却是憋不住，重新笑了起来，伸出手将那鸟儿小小的身躯包住，捧在自己胸前，又跑到一开始听傲笑红尘弹琴的那个地方坐下，含着点淡淡的笑等傲笑红尘动作。
傲笑红尘见小姑娘这样，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别的，安抚般抚了抚沧浪三千濯的琴头琴尾，天籁雅乐对他而言不过信手拈来，干脆随意捡了一曲奏给面前这两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听。
只是傲笑红尘面上虽然认真，心中不免遗憾小红没有古筝这样的天赋，便又开始盘算起另外的小红能学习的乐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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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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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金小侠
傲笑红尘带着小红在昆山上退隐了几年，某年下山去采买必要的用品时，见了卖糕点的商户开始卖起了月饼，才反应过来，原来又过去了一年，不久之后便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傲笑红尘买了些月饼，回去的时候却是在想，自己目前虽定居在昆仑山，但似乎也是时候再回去看看金小侠了。
金小侠这个孩子身世坎坷，是故人之子，是叶小钗的血脉，也是他和潇潇佾云共同的义子。或许是他身上血统作祟，又或许是其他，在比小红现下的年纪还小些的时候，金小侠就敢瞒着几个义父出外闯荡，甚至在当时也确实对正道有所助益。只是滚滚江湖红尘事，不会因为年岁大小而有所偏爱，金小侠在武林里走了一遭，最后承受着生离死别的伤痛重新归隐山林。
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或许便是义父佾云的去世。

小红这些年来念书认真用功，傲笑红尘原先所想的什么琴棋书画皆通的远大目标，除却琴实在是天赋所限没有办法之外，其他倒是能看出些门道来了。傲笑红尘回去的时候小红正在写一首小诗——她开始慢慢尝试写一些诗，最开始的时候还不通对仗一类的行文笔法，只是模仿着背过的东西写出五字或七字的句子，一般而论便是写的一塌糊涂。后来小红拿去给傲笑红尘看，他只看出小红诗里泯灭不掉的那点纯真。再后来，傲笑红尘见小姑娘喜欢，干脆又教人如何写诗。一切都很好，只有一点不好，即是小红爱写一些描写昆仑山景色的小诗，诗意婉转柔和中带着少许女孩的多愁善感，但她的字却随了傲笑红尘，几年下来已经仿得有五六成相似，笔势回转之间自有几分锋锐，与她诗中所写是两个极端了。
小红写，金乌坠远山，离人去复还。
这时，昆仑山上的灵鸟停在书房的窗框之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小红正好停下最后一笔，虽对诗句仍有不满，但知道傲笑红尘已经快要回来了，便不再困扰，搁了笔到院门去等人回来。她的年岁慢慢上去，却依旧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她虽依旧还是孩子年纪，但几年下来眉目却长开了些，显出几分秀美来。傲笑红尘将手中提着的月饼放到小红手中，说道，快到中秋了，我便买了些月饼回来，待你念完今日的书便一起用吧。
小红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慢慢挤出一个好字来。
她也开始慢慢尝试着将话语说出来了。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小红端了月饼和沏好的茶来，傲笑红尘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随手翻着小红的诗集——小红原先东写一张西写一张，大多数夹在字帖之中，后来傲笑红尘觉得可惜，便一张张翻了出来订好，最后还弄来一本本子专门给小红拿来写诗，当时还想替人在面上题字（诸如小红诗选一类），被女孩制止了才作罢。
小红偶尔也会写一些有几分愁绪的诗句，其中又有那么一点点，写的是自己父母。傲笑红尘看着那几篇，思绪不由自主又飘到自己那个义子身上去了。
金小侠父母双亡，叶小钗也浮沉于江湖浊浪之中，无暇顾及这个曾孙，虽然他有三个义父，但金小侠更多是由潇潇拉扯长大的。姑且不论旁人无法给予他的父爱母爱，傲笑红尘自认教导过程中自己和潇潇的区别，或许就是自己的话比潇潇多一些。因而，佾云算是三个义父之中的那个异类。好友温和有耐心，对金小侠少时那些天马行空的话总是耐心回应，或许正是这样，才没让金小侠最后长成潇潇那样孤僻的性格。
只是故人已远，云早已散去，如今自己也因为魔祸而驻留昆仑山，金小侠身边，也只有潇潇了，这个往日活泼无比的孩子跟在人身边，或许只会过得更加难过。
想到这，傲笑红尘便将目光投到在一旁小口吃着月饼的小红身上，心中难免就开始对比他对两个孩子的教育。思及最初收养小红时，他也算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想完全挪用对金小侠那一套的意思，可后来和小红相处下来他早有改观，更觉当初自己想法可笑。
小红只是普通孩子，身上没有什么武脉，更遑论习武一事上的天赋，加上又是个姑娘，傲笑红尘到现在，对小红的想法也只是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红？他正在愣神，却听到对方在叫他的名字，于是他转过头去看那个小姑娘，对方将放着月饼的瓷碟推了过来，又给傲笑红尘倒了一杯茶，说，红，吃。
她与前几年见面的时候已经大有不同了，傲笑红尘心中不由愈发感慨，接过茶盏的时候想，日子这么过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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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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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一个梦
大侠，大侠，多谢你送我回来。某个女人的声音在傲笑红尘耳边响起，对方似乎受过什么伤一般，说话时虽尽力掩饰，但仍旧有些不自然的停顿，声音或许也因为这伤的缘故变得有些低哑，傲笑红尘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昏，甚至不记得自己正背着的女子生的是个什么模样，他正想说什么，又听那个声音道，大侠，进来喝杯茶让我谢谢你吧。
于是女子从他身上下来，绕到他面前的时候，才让傲笑红尘看清她：女子面容生做清秀小巧，看着傲笑红尘时脸上的那点笑意有多几分歉然。她身着一身红衣，但或许是长相的原因，便不显得如何妖艳，可傲笑红尘仍旧觉得奇怪，只觉女子身上好似笼着一层薄薄的雾，叫他如何也看不分明。
这时女子已经推开自家的门，温声道，大侠，进来让我为你倒一杯茶吧？

傲笑红尘看着手中茶盏，正想着该如何同这位女子打探一下先前发生之事时，就听对方淡淡开口，分明说的是同自己有关的事，却又不多在意的样子，道，这次真要感谢大侠出手，不然，我或许要被未婚夫家中当做妖女打死了。
傲笑红尘听这话，虽然依旧想不清具体情形，但眉头已经重新蹙了起来，道，你不过一介普通女子，你言说未婚夫，自然还不是他家中人，夫家之人如何便有权力将你带走，你的父母便不担心吗？
女子听了这话，抿着唇笑了起来，双手指了指家中四处，傲笑红尘只见得屋中空间狭小，所放置的东西都有了些年头，也只保持了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在自己背对着的那面墙上挂了一把古筝，傲笑红尘的目光在筝上多停留了几分，心中似有疑虑。
女子道，大侠你看看我家中境况，便知道我如今是一人独住，况且我自幼没了父母，是义父抚养我长大……大侠定然也想问问我的声音是怎样一回事罢？我小时生了一场大病，说不出话来，义父为此多所奔波，寻来诸多药方，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才让我重新说得出话。但药喝得太多，伤了嗓子，也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
傲笑红尘听着这话，心中不知怎的轻轻一动，而后浮上一个模糊的影子来。还未等他抓住那个小小的影，便听得女子继续补充。
女子垂着眼笑了笑，神色中有几分怀念之色，抿了一口茶，道，但义父早些年离家之后便再不见踪影，往后的生活都是我自己打理，姻缘一类……父母早亡，义父也不在可，自然全听我个人的意思。大侠，实不相瞒，这已经是我第五任的未婚夫婿了，之前的四家……不提也罢，何苦让这世上多一个替我烦恼的人呢？
傲笑红尘道，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岂非要继续受人欺侮，还不如早些搬走吧，我可以帮你找一个能平静生活的地方。
女子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起身，走到傲笑红尘背对着的那面墙处，伸出手抚摸着那把与周边简陋器具格格不入的精致的筝，哀道，义父在我小时便对我诸多教导，总想让我成为出色的女子，琴棋书画都不遗余力传授于我……只是这把筝，我却无论如何都学不好。
傲笑红尘不知女子此刻为何忽而提说起这把筝的事，心中某种莫名的感觉愈发强烈。只见女子终于取下了那一把筝，抱着它走到傲笑红尘面前，竟是行了个礼。傲笑红尘受不得这样，赶忙起了身扶住对方娇弱的身躯，惊到，你这是干什么？
女子哀哀，竟是倔强地低着头，抗拒着傲笑红尘扶她的力量，道，先前我见大侠多看了这旧物几眼，想来大侠原先或精于此道，又或者知道义父现下何在。大侠，惟有了却这番心事，我才能放心离开此地。
傲笑红尘哪里知道什么义父的下落，也不愿意空许承诺，日后白白让女子失望。最终只得接过女子怀中古筝，道，我知道了，便用此筝为姑娘弹奏一曲便是。
女子眼中似乎含泪，只道，谢谢大侠。

女子收拾着桌面时，傲笑红尘将这把古筝横置于膝上调试：虽然被女子悬挂在墙上，但整张筝非但没有半分蒙尘，反倒另有一种莹润光彩，显是被人仔细小心地保养着，平日里也多有使用过，一时之间也不知女子先前所说弹不好一事由何而来。还不待女子完全收拾完，傲笑红尘信手一弹，弹出了几个音之后，再不受控制继续下去，竟是声声慢。他自己心中也讶异为何是这样一首曲子，但此刻再更改似乎已经来不及，索性便将错就错。
女子也停下收拾的动作，沉默着走到他身旁坐下，静静听完了这一曲。
傲笑红尘道，不止这样能否让姑娘觉得满意。
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口时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发不出声，她又重复几次，才好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哽咽了，只道，大侠，再弹奏一次吧，再弹奏一次声声慢就好。
傲笑红尘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眼角余光在看到女子安静坐在一边的动作时，某种不协调之感再次涌了上来。他手上动作不停，心中思绪却一直追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走。弹至一半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大响声，生生将傲笑红尘的动作给逼停。
他原先想起身去看看，女子倾身过来却按住了他的手，温言道，大侠，没事，不用在意，继续弹下去吧。
傲笑红尘看着女子，甚至于生出一些不可思议来，他正想说些什么，门口处再次传来巨大声响，而后某个青年的声音在外响起——对方喊了女子的名字，这一部分傲笑红尘却听不分明，而后门外的男子便嚷嚷道，之前的你害便害了，但这一切合该在我身上停下，你为何还要继续害别人呢？
对方之语听起来言之凿凿，几欲声泪俱下。傲笑红尘再忍不住，本想甩开女子的手一探究竟，可熟料对方看起来柔弱，按住他的手力气却大得吓人。傲笑红尘抬眼去望，对方脸上仍旧是淡淡的一点点笑意，却与方才所现柔弱大不相同了。女子半敛着眼，带着些锐利的光芒蕴在其中，她低声笑了一下，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再不是什么弱如蒲柳的气质，而是更符合她一身红衣的张扬妖艳。
女子伸出手，缓缓盖住了傲笑红尘的耳朵，似乎是想隔去房外青年恼人的喊叫声。傲笑红尘不知怎的浑身上下竟是动弹不得，他看着女子娇艳的唇一张一合，声音仍旧能够清晰传达到他耳中。
你可知我为了寻你回来做了多少事么？女子这么说着，大胆地直视着傲笑红尘，又慢慢说道，义父，义父，我是不是并没有成为你所期许的样子，义父，我……
她这么说着，缓缓将脸靠近了傲笑红尘，耳后挂着的金色发丝随着动作垂下，丝丝缕缕地打在傲笑红尘面上——

红，红……
傲笑红尘骤然惊醒，竟是难得地被梦所魇住了，他睁开双眼时还有些耳鸣，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的感觉。某某人正拉着他的衣袖，一叠声努力唤着他的名字里的某个字。傲笑红尘本想宽慰对方自己无事，却在扭头看到小姑娘身上张扬的红色和自己打理得干净的金发时一时失了语。
红，红！小红见他这样更为担心，便又摇了摇他的手，尚算稚气的眉眼之间凝着几分担忧。
傲笑红尘坐起身，摸了摸小红的发顶让她不要担心，心中却不免想起梦里红衣女子被人控诉的那一番话以及最后贴近他时所说的那些话语。虽知只是一个梦，但不免心中惊讶同时亦有几分悲哀，看着面前小红，只觉自己必须尽责，万万不能让她最后成了那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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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8-02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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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七犯错
小红乖巧懂事，几乎没怎么让傲笑红尘费过心，有时候傲笑红尘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收养，似乎更像是彼此扶持。只是凡事都不会有绝对，小红也曾经有过一些让傲笑红尘不省心的时候。
引发那次事件的具体原因只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傲笑红尘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好似面对金小侠时一般的心力交瘁的感觉，看了看面前倔强站着的小姑娘，几次想说些什么，又想起对方说话不便，真说出来这场面倒好像是他傲笑红尘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了。
于是只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小红脾气上来的时候可能比傲笑红尘还倔，金小侠有时候打个哈哈就想盖过去的事，放在小红身上那是几乎不可能。傲笑红尘原先想着，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家细皮嫩肉的，对金小侠那一套犯了错罚打手心板子的并不如何适用，只是不知怎么地转念之间又想到久远之前那个让他心有余悸了快半个月的梦魇，如今再回想，梦中女子的面容气质还能清晰回想起来。
傲笑红尘心中某一处，是承认了对方或许便是小红这一结论的。
他对小红的期望，说穿了也和寻常人家的父母对子女期望一般，平平安安长大，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便足够，再有，便是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除此之外，小红想做什么，傲笑红尘想自己或许都不会加以干预，只是如今这事事态尴尴尬尬，他是不会给人台阶下的——或许该说傲笑红尘倔了大半辈子了，递出去的台阶少之又少，早忘了如何合情合理退让一步了。
他思虑再三，最后拧着眉头回了房，再出来时，手中却是拿了一根戒尺，上面还有些灰尘，不知是什么时候丢进去的旧物。他脚步沉沉，小红一直垂着脑袋，眼睛却一直滴溜溜地盯着傲笑红尘的鞋，看着人进去又出来，最后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重新抬起了脑袋。
她看到傲笑红尘手中拿着的戒尺时，身体似乎小小地抖了抖，她再往上看，便看到傲笑红尘面上凝重得好似要滴下墨一般的表情，最后只是咬了咬嘴唇，而后直接将两只小手摊到傲笑红尘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傲笑红尘见小红这样，也不再多言，握着小红的左手，手上的戒尺挥下去的时候带着些令人胆寒的破空声响，打在皮肉上也是脆生生的响，再抬起的时候方才被打过的地方便肿起了红红一道。小红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里都挤出一声破碎的嘶哑声音，连带着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傲笑红尘却不允，强硬的让姑娘的手指重新舒展开来，又打了两下才作罢。
只打了三下，但小红掌心已经肿的好像只要轻轻一戳，便会破皮流血了。傲笑红尘已经有意收敛力道，却不想依旧伤得这般严重，握着戒尺的手再次紧了几分，脑子里又开始想当初那个梦，他当时便在心中发过誓，绝不会让小红日后变成那样的模样。是以如今虽然心疼，后悔之情却是不多。
小红抓着自己的手呜呜了几声，好似哭了，几滴泪水也在她的脚边晕出一点点深色的水迹来。
傲笑红尘自问，你现在后悔了吗？
傲笑红尘再次自问，你现在想好怎么和她和好了吗？
傲笑红尘最后一次自问，你怎么还拿着戒尺还板着一张脸呢？
傲笑红尘又叹了一口气，态度终于完全软了下来，他握着戒尺的手收紧又放松，这动作重重复复几次，最后他败在了女孩的眼泪之下，终于是蹲下身去，让二人的眼能处在同一高度，他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小红，女孩便抬起脸来，小脸上全是眼泪。
傲笑红尘本想说，这次是我做得过了，下次你也不许再犯云云。
只是他还没开口，小小一个的人就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颈，也不知是还在倔还是忍着不出声，只一个劲地将脑袋埋在傲笑红尘肩膀上，她哭得厉害了，便让傲笑红尘觉得那一片衣服全被眼泪给浸透了。
傲笑红尘想，过去还真是小小和佾云分担了大部分养育金小侠的工作，不然他怎么不知道养大一个孩子怎么会这般的劳心劳力呢？想归想，这些话也只能说过给自己听。傲笑红尘一手虚揽着女孩，另一手在人背上拍了几下，避免真哭太狠了被呛到。。
他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这个样子既说不出自己做得过了，也说不出你下次不许再犯了。
最后，傲笑红尘只是又唤了一遍姑娘的名字，他轻声道，小红。
女孩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摇了摇，柔软的发丝全数蹭在傲笑红尘面上，很久很久之后，小红才嗯了一声，如此简单一声，听起来却满是鼻音，而后她又吸了吸鼻子，似乎依旧没能止住眼泪。傲笑红尘耐心地抱着她，等到那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才停了下来，他想小红或许是哭完的时候，正想将身体往后挪开，小红却抓着他的衣服不让离开。
姑娘的气似乎也消了，眼泪虽然停了，声音却还带着方才的哭腔，她埋在傲笑红尘的肩膀那，慢慢地也挤出两个字来，红，红。
不过还是他的名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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