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5 夜幕－情縛　段五（完），5F（棄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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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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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樓主發表於: 2010-09-09 18:0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25 夜幕－情縛　段五（完），5F（棄斷）

寫在前：配對是棄天帝X斷風塵
一年半前的作品，現在終於貼了出來。

－－－

段一／神降

　　月華樹很美。

　　美的讓人只要見過一次，便永難忘懷。

　　記得他曾經看過那繽紛飄落的花雨，恍如就那麼一瞬之間，令人彷彿置身在迷幻的夢境中，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然而就在那栩栩如生的美景之後，倏地黑幕籠罩，輝黯之中飛沙走石，彷彿夾帶著毀天滅地的神力，要將這如畫般的景緻硬生生地吞沒，更將他的夢境狠狠地撕碎。

　　那時候的他，卻什麼都不懂。

　　對恐懼無知，對害怕習以為常，對任何人恍若不聞。

　　殊不知，末日已到……

　　月華樹下，一道身形小巧的人影躡手躡腳地將自己藏在樹幹的另一邊，似乎深怕被另一群人發現一樣。

　　不料，腳下不慎地一絆，他一聲未吭便在眾目睽睽下整個人跌在草地上。

　　不過一會兒，已有人率先叫喊。

　　「又來了！怪物，走開，不要靠近我！」

　　終於，孩童面無表情地將頭抬起，就這樣看著對方怒指著，對自己叫罵。

　　「好可怕的怪物，趕快走開！」另一名與他年齡相差不遠的孩童，穿著錦衣，表情嫌惡地呼喝：「別讓他吃掉我們。」

　　孩童呆愣愣地聽著，一粒碎石，就這樣硬生生地砸在他的臉上。

　　他怎麼不會痛？但卻表現出一臉平靜，沒有同齡孩子般的哭喊，然後咬緊牙，繼續不斷地承受。

　　小小年紀的孩童，並不是很懂這些人的舉動。

　　只知道自己被人討厭著，不應該存在於這裡。

　　而當這些孩童們的父母來了，一見到樹蔭下，徬徨無措的孩童，更是扳起了臉孔，像是見到了怪物般的將自己的孩子護在身前。

　　「月華之鄉怎麼會出現這種怪物？」

　　「要想辦法趕他走啊！」接著，有人附和。
　　
　　誰……

　　是誰要趕他走……？

　　「不如請封雲山上的道長出手吧？」道與魔，向來都是勢不兩立。

　　他不明白。

　　明明就是同樣的模樣，耳中所聽的，都是人，但為何那些人總是指著自己，高喊著怪物？

　　他原以為自己就是眾人口中所說的怪物，會害人，讓人懼怕。但是後來……他才深深的體會到，族類千百，唯獨世人的面目可憎。

　　忽然間，風雲變色。

　　耳邊的叫罵聲也在這時候乍然停下，大地幾乎陷入一片寂靜無聲。

　　緊接著，巨響恍如天崩地裂，白晝黑夜瞬眼輪替，傳來的還有刺耳哀嚎，一聲接著一聲，越漸淒厲。

　　印象中，他睜著眼，看著他最喜歡的月華樹灰飛湮滅，化作塵沙。從來不知道原來毀滅，僅是一瞬間的事。

　　而在毀滅之後，一雙展翅的黑翼八羽齊開，在崩毀的大地上，宛若神祇般翩然姿態的絕冷身影，驟然自黑幕浮現的光芒中化出，只見一人幾乎黑的發亮的長髮，那雙眼眸之中，盡是遙不可及。

　　「人間，污穢了。」

　　那人遠遠地雙唇一閉，輕如柔語，道出的卻是驚天動地的震撼。

　　「而人類，正是濁世之根源。」隨後，那人用一種睥睨天下的眼神掃望著，沉道：「吾棄天帝親臨人間，唯有毀滅，再造……」

　　一語既出，所接替的便是吞噬的地毀天崩。
　　山林震盪，似在哭訴；湖水翻騰，如有沉埋。

　　「快、快逃啊……」
　　「死了好多人……嗚……」
　　「月華之鄉……」

　　被拋棄留下的孩童沒有跟著逃走，他怔怔地望著肆虐的火勢，久久後終於吐出了破碎的字句。「……家？」

　　壞了，消失了？

　　一張原本毫無表情的臉，露出了淺淺一笑，即使稚氣也掩蓋不住他飽受摧殘的蒼茫神情。飄忽的視線，更是好不容易才焦距了起來。他輕輕顫動的眉眼間，彷彿在道：「終於不用再見到那些人，聽到那些聲音。」

　　因為如今，他可以遠離那個曾令他受盡辱罵的地方。

　　所以在那之前，他還未想過何謂恐懼，或者死亡，也從來不知生命在神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脆弱，如此的輕易就能一手掌握。

　　「漏網之魚嗎？」

　　一句問話，孩童尚來不及定住眼，一陣強烈的氣勁已然正面襲來，令他無法抵擋地摔落在地。

　　然而下一刻，他卻不顧傷口的劇痛及血漬，猛地站了起來。

　　好不容易，他的目光終於與那名自稱棄天帝的人對上。

　　他站立著無法逃，只能看著對方逐步靠近，他的腳在顫抖，心跳的極快，但是心中浮現的，卻是那個他從未想過的死字。

　　在以往，月華之鄉的人們無不是用這個字來咒罵他，不然便是其他不雅字句。

　　曾經想過或許就該稱著他們之意這樣死去，但那也不過一死而已。

　　他，那早已扭曲了千遍萬遍的心，又如何甘願？

　　棄天帝就這麼立於面前，望著他，一雙漂亮的眸子幾乎讓他再也無法轉移視線，一瞬間，他感受到他從未有過的熟悉，直到一股強烈的震撼氣息襲向他，令他強忍著發暈的神智，他才依稀聽到對方毫無情緒的低沉嗓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你，是魔嗎？」

　　懾人心神的嗓聲聽在耳裡，小小的腦袋卻是連點頭都困難艱鉅。

　　棄天帝亦不在乎對方是否回答，只道：「既然是魔，便不該留在人類的居處。」

　　於是，他緩緩地低下身子，向著孩童伸出手。

　　「來吧，跟吾走。」

　　他抬頭，一張稚氣的臉蛋幾乎震撼地怔住了。

　　那麼……要去哪兒？

　　記憶中的第一次……有人這樣主動地靠近他，主動開口跟他說話，雖然他一句話也開不了口，無法表達。

　　但那時候他心中的確清楚呈現的，是他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待在這個人的身邊，永遠永遠。

　　只見那人輕輕一笑，彷彿像是聽出了他內心所想，於是緩緩地回答。

　　「從此以後，你只屬於那個地方。名字……」

　　異度降臨，烈焰的紅火燃燒無燼，宣誓著戰場魔魂不滅。

　　魔界創世，囂狂的魔血揮灑奔騰，象徵著異界新生不衰。

　　未來……

　　毀滅創新。

　　「吾將命為異度魔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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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想到後面要怎麼修改就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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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0-09-09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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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塵圜

　　如今回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即使過了百年之久，他也忘不了當年初見那人時內心所受到的撼動。

　　的確……距離棄天帝回歸六天之外，已是百年之久。

　　望著月華樹許久，斷風塵終於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本這世上不可能會再有第二棵月華樹，但他卻意外地在一處偏遠之地發現了，茂盛、奪目的幾乎一模一樣。

　　而他也以為自己早已將過去的記憶深深埋藏，甚至遺忘，只是沒想到一見故舊，心中便有無數殘念被勾了起來，令他不自覺的總是在任務完結後留連此地，一待便是一整天。

　　耳邊突然傳來響亮的腳步聲，獨特的高跟鞋底，撞擊地面的聲音，不用猜，全魔界也只有他這特立獨行的妹子一人。

　　「斷風塵，你又想偷懶了？」

　　回過神，想來悠閒的時光總是短暫又倍受干擾，基於此，斷風塵倒是習以為常。

　　「三妹，該叫二哥才是。」斷風塵望了一望眼前那身材高挑的女人，漫不經心地道：「況且任務完成了，小憩片刻，又何妨呢？」

　　「哼。」華顏無道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地道：「與女人藕斷絲連，糾纏不清，這就是你所謂的任務吧。」

　　「哦……妳介意了嗎？」對於對方向來的直接，斷風塵一笑，反問。

　　「可惜，我沒興趣，還是留給別的女人吧。」早已熟知對方的言不由衷，華顏無道冷淡地道：「我只要提醒你，別將任務搞砸了。」

　　「不用妳說。」哼笑一聲，斷風塵也跟著起身，向華顏無道擺了擺手後，才悠悠地走出魔界。

　　距離火焰魔城才走不到半途，背後猛地一陣殺氣襲來。

　　斷風塵雖是不動聲色，但已隱約感覺到接近的人，是他十分熟悉的氣息。

　　想起那幾夜，眼前那綺麗媚惑的誘人風姿，薄紗盡卸，挑逗地在他的身下嬌喘、糾纏，彷彿那一次又一次的律動，只為了滿足、洩慾，隨後他又再一次地拋下那獨留空床的人，且從未有過任何表示。

　　相同的遊戲次數過多也會令人不耐，何況是次次有如施捨的肉體行為，不論對誰，甚至心高氣傲的魔物來說，都是種污辱。

　　於是疾風侵襲，隨即一個耳光迎面而來，他不慌不忙地側頭避過了。不料此舉更令對方大為光火，不服氣地另一掌便跟著擊出。

　　「啪」地一聲，幾乎響徹這唯獨火焰環繞的靜謐空間。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同情。但他卻分不清究竟是對方的作為令人同情，還是對自己的無情而產生同情。

　　「斷風塵，你根本無心於此，何必欺騙他人，作賤自己？」落雁孤行美麗的一張臉，幾乎變的猙獰。

　　斷風塵搖頭，隨即否認道：「錯了，此乃人生一大樂事，我享之不及，又豈有妳所說的這般？」

　　「是嗎？」知道對方不想多談，落雁孤行只是簡單地下了個結論：「我早該明白，男人的話不可信。」

　　「好了，妳打也打夠了吧？」斷風塵僅是一副無所謂地道：「我可不想任務到手卻無法交差。妳，還是回去吧。」

　　說完，也不理會對方是否聽進，他人便往城道走去。

　　轉過身，目光隨著那人背影，落雁孤行神色逐漸平靜，不禁幽幽自語：「一直存在你心中的那個人，是誰？」

　　斷風塵乍聞此言，卻是腳步一停。淡淡地回看了對方一眼後，才再度邁開腳步，漠然離去。

　　獨自走了一段路後，只見他人還未離開魔界範圍，心中竟是突來一陣莫名的悸動，熟悉的令他再次回想到那神威赫赫的姿態，以及捉摸不定的脾性，眼下的他十分明白，若真是如他所想，那麼此時此刻將會有強大的魔氣降臨異度。

　　這般強勁的侵蝕魔性，眾魔將之下，又有幾人能夠承受？

　　思及此，斷風塵也不再多想其他，立即回身奔往天魔之池。

　　而當他越靠近目標之處，所感應到的魔氣便越是蘊含著力量，縱然腳下步伐未停，心裡卻是不自覺地一緊，像是有某種東西不知怎地團團鬱積在心。

　　直到終於來到天魔池的石門前，他眼神一凜，伸手揮退了兩旁早已難以支撐的守衛，於是啟動機關，跨步走了進去。

　　才方踏入，只見一抹昂然佇立的黑色身影，垂落著一雙異色的眼，望著天魔像之下，恍如受到感應般血紅顫動的池子。

　　熟悉的面孔與身形，熟悉的氣息與姿態，斷風塵終是不受自我控制地像是身子被釘在了當場，僵硬的一動也不動地直挺著。

　　「身為吾異度魔界首席魔將，難道忘了該有的禮數嗎？」這時，棄天帝開口了。

　　斷風塵幾乎怔住一般，直到對方語落，他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跪下身迎道：「斷風塵迎接魔皇降臨。」

　　棄天帝緩緩地側過目光，道：「哦，許久不見了。」

　　想起當年初見時，眼前之人也只是一名不懂得生命與恐懼的孩童。不懂得這兩者，皆與他棄天帝息息相關。

　　「是。」斷風塵答道。

　　「百年又是一輪，曾經毀滅的地方，如今吾又見復甦。這次，是你親手毀去了月華之鄉？」翻了翻戒神寶典，棄天帝又問。

　　斷風塵一聽，坦然據實相告：「不過數十人的聚集，比起毫無干係的人們，我更恨那個地方。」

　　話說完，他忽然很想一見對方的表情，於是他抬起眼，冒著不敬的罪名迎上對方的目光。

　　「吾見到了，你表現的十分優異。」棄天帝唇角微微一勾，深邃的眸子裡映著對方堅毅的面容。「不枉費吾當年對你之期待。」

　　斷風塵聽了只是避開視線，卻不答話。

　　他心中不自覺地湧起了疑問，為何當初的離去，百年之後又再度降臨人世？

　　甚至讓他原本就要淡忘的記憶，又再一次清晰的如同昨日般復甦；讓他無法擺脫舊時的追尋，而後更無法無視他潛藏內心的思念和期盼。

　　期盼對方的注目，希冀對方的關切……不同於與他有過關係的女人，他承認過自己的無情，也曾經表態過自己的蠻不在意，無所謂自己說出的任何一句傷人的話。魔界之中，他的威名，他的惡名，早從這時間一點一滴的增加，而未曾有減少過。

　　過去他不明白，他想尋求的寄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如今他想，再見棄天帝，他也不禁自迷了……

　　沉吟至此，他終於問道：「魔皇為了何事再次降臨人間？」

　　會有什麼事情，異度魔界的眾人無法代勞？

　　「你不明白嗎？」棄天帝一句反問，卻是揚起一陣笑意：「吾乃毀滅之神。」

　　剎那間，天魔之池內外，灼人魔氣夾帶著毀滅之感立即竄繞了起來，幾乎充斥籠罩在整個異度魔界中。

　　於是，棄天帝神威再臨的消息很快地便傳遍開來。

　　而對於那舉世無敵的棄天帝之神力，首當其衝者，正是斷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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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09-09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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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0-09-10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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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四／束縛（上）

　　自從那日之後，斷風塵身上的內傷加劇。
　　原本在棄天帝降臨那一次便已承受了超出自己軀體範圍的巨大魔氣，至今仍不見好轉，再加上那次足以令他身心俱疲的意外衝擊，無疑是雪上加霜，使傷勢更趨嚴重。
　　任務執行結束的沿路上，他一臉看不出情緒，不發一語地走在前頭。

　　「斷風塵，你今天的樣子不太對勁，是不滿意任務嗎？」一名同行的魔將，在身側語帶嘲諷地道。

　　對於同袍之間的偶有說辭，斷風塵自是習以為常。

　　「沒有。魔皇怎麼說，眾人便怎麼做。」他淡然地否認道，依舊自顧自地走著。

　　沒想到對方仍不識相，喋喋不休地道：「怎麼？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從魔皇降臨後，整個異度魔界頓失方向，甚至是死傷無數，也不見魔皇有任何反應？」

　　斷風塵聽了，只是一個頓足，卻不作聲。

　　「還是，你表面趨之奉承，實際上卻是不滿在心？」

　　「夠了，別再說了。你想死嗎？」回過頭，斷風塵終於冷言喝止。

　　「哼，現在只有你一人，還愚蠢的為棄天帝盡心盡力，凡事只想著自己的四天王之首，沒有察覺嗎？」

　　那人邊說著，嘴邊盡是刻意嘲諷。

　　「閉嘴。」猛然截斷對方的問話，斷風塵反問：「你想背叛魔皇？」

　　那人不答，只用一副瞭然的嘴臉，反戲謔道：「不過魔界最近有個傳言，說你斷風塵為了得到重用，與魔皇有了不軌的關係。」

　　聽到這話，斷風塵瞬間神色一冷，周身開始湧起不尋常的氣息。

　　「你說，向來只把女人壓在身下的你，做的出這種承歡的事嗎？」那人漸漸地推測：「還是……因為魔皇的軀體受損，需要你……」

　　猜測的話語正待揭曉，只見劍光一閃，接下來未完的話已硬生生的被截斷。
　　落於塵土的，是一隻血淋淋的右手臂。

　　「太聰明的人，總是自找死路。」斷風塵冷笑一聲，收回劍勢。

　　「斷風塵你……」那人臉色痛得慘白，剎那間變得更是猙獰。

　　斷風塵一眼睥睨，冷冷地道：「既然敢背叛，就該有面對事實的勇氣。」

　　即使扭曲事實，他也忍不住為棄天帝除掉這些總在背後說長道短之人。即便棄天帝傷他如此之深，在他的身上留下許多無法見光的痕跡。
　　他或許早就明白，魔物這一生不是伴隨著光輝明亮生存，而是終該追尋著毀滅之神。

　　所以他甘願奮不顧身。
　　就算不見真心，到了最後，他情願死。
　　那是他與生俱來的骨氣，從來沒有人可以踐踏。

　　「哼，那就讓我看看魔界四天王之首的能耐吧。」那人一氣之下拔出腰間長刀，對著一夥親信吆喝道：「來人，上！」

　　只見劍氣凌然，伴隨著話語落下，那人一臉愕然，血濺數步，轉眼之間竟是倒地不起。

　　「什麼！」眼見同伴猝死，眾人同時也跟著畏懼了起來。

　　這時，斷風塵緩緩邁出一步，不顯情緒地淡道：「死，真是太便宜你們了。」

　　語畢，眼微顫，瞬間降下了一幕幕血花飄落。

　　
　　荒野叢林之中，斷風塵幾乎是發狂似地奔跑著。
　　偌大的高聳林木，讓他就彷彿像在尋找遮掩的事物一樣，穿梭其中，越漸深入。
　　他知道，在那些人屍體消失魔魂返回異度魔界之時，棄天帝必也感應到了，而他竟能隱約地感覺到那強大的神之力此時正向著自己的所處之地靠近。

　　就在此時，舊傷復發，他再也隱忍不住地吐了一大口鮮血。
　　劇痛，穿透了他的肉體。
　　拒絕回歸，並非是畏罪潛逃，更非是懼怕承認。

　　他既然敢打破同袍相殘的禁忌，就敢擔起責任，更何況替魔界斬殺任何可能背叛的人，他還除之後快，又豈會害怕棄天帝質問？
　　他漫無目標地發足狂奔，不知為何的，心中湧起了遠離那人的念頭。

　　即便他生是魔界人，死亦要回歸魔界，然而此時此刻的他，想要躲藏，想要擺脫那份不該屬於自己的期盼，但熟悉的氣息卻是一步步地朝著他而來。
　　直到他終於明白自己始終無法逃離，魔與魔之間的氣息本就如同一脈般的緊緊相連，縱然死後，也仍是如此。

　　於是，他索性放棄了。
　　他不再像是失心瘋一般的逃跑，而是茫然的佇立在這煙塵之中。
　　這時，他的耳邊響起了那人沉冷的嗓音。

　　「想逃離吾之手掌心嗎？」

　　斷風塵緩緩地轉頭，見到那身耀眼的黑影，不禁喚道：「魔皇……」

　　然而，他卻無可辯解。

　　棄天帝忽然一聲輕笑，盯著再不發一語的斷風塵，走近道：「還是……你只是想引起吾的注意而已？」

　　「是。」猛地一聽，斷風塵忽然不顧身上的傷勢朗聲大笑，坦言道：「魔皇若覺得我不敬，大可以直接取我性命。」

　　直言不諱，只因他早已無謂生死。

　　「吾很喜歡你的味道。」棄天帝卻是有意無意地緩緩貼近，溫言道：「因為你的身上沾著血腥。」

　　斷風塵只能後退，道：「鮮血……可以洗淨任何污穢。」尤其是人類的，還有……他的。

　　「斷風塵，你要抗拒吾嗎？」見對方宛如怯步，棄天帝居高臨下地望著，試探似地反問。

　　「誰能抗拒棄天帝？」斷風塵不屑地拭去方才嘴邊殘留的血跡，駁道：「而你，在乎過什麼？又何曾正眼看過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哦？」棄天帝似乎感興趣地笑了。

　　不想見到這麼一個故作姿態的表情，再加上自己方才的示弱，斷風塵不甘願地別過了頭。

　　「所以你想要的，是吾的憐憫嗎？」棄天帝伸出有力的手，扳過對方的下顎，硬是要他將臉朝向自己。

　　斷風塵沒有回答，只是抬眼道：「既然無視我，就放了我，讓我走自己的路。」

　　棄天帝深沉的眼神中，依稀透出了光芒閃爍。接著，他彷彿聽到對方語氣驟降，猶如狂風暴雨前的沉靜：「你說呢？可能嗎？」

　　這下子，斷風塵答不出話了。

　　「與吾回魔界，你只有這條路可選。」

　　「若我拒絕呢？」即使滿盤皆輸，他仍要逞強。

　　棄天帝道：「你不願意，就只有死。」

　　背叛棄天帝，離棄神之光環，唯有死。

　　「很好，那便將我殺死吧。」斷風塵坦然一笑。

　　就地正法，猶如他方才解決那些愚蠢的同袍一樣。

　　「想死，豈有那麼容易？」不曾預料過的，棄天帝竟是語氣一轉，一改緩和道：「你難道忘了，當年在月華之鄉的那名少年？即使你不復記憶，吾也不曾忘卻。」

　　說著，讓人不禁產生一種懷念在心的錯覺。

　　斷風塵一聽，不自覺地一怔，終是答道：「我……沒忘。」

　　是的，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懷著憧憬。
　　也唯有憧憬，才具有毀滅之後的美麗炫目。

　　斷風塵如今才真的明白了。
　　親手摧毀這個遙遠的希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才方踏入異度魔界，斷風塵整個人已被一把甩進了天魔之池。

　　他還來不及痛聲，池中的血水竟倏地化成一絲絲的血鞭，彷彿充滿著韌性及生命，在棄天帝那般曖昧不明的眼眸之下，緊緊地纏向自己，下一刻，四肢被禁的他已動彈不得。

　　他試著運氣掙脫，不料血鞭緊收的力道與速度更令他陷入困境。

　　忽地，棄天帝來到他的面前，道：「現在，知道該如何取悅吾嗎？」

　　斷風塵抬眼望著對方，幾乎癡了、愣了。
　　原來……早在那一次的翻雲覆雨之後，他就也跟著墮落了。

　　「這樣，你滿意了嗎？」斷風塵無力地嘿笑道，好不容易才讓視線迎上對方。

　　「不。」棄天帝卻很快地答道。

　　話才說完，他隨即低頭覆住對方的唇，一下子，彷彿如熱浪席捲，湧上的，是足以逼人瘋狂的、綿密不絕的索求。
　　棄天帝就這樣由淺入深的，啃咬著對方似是紅腫不堪的血色雙唇，更趁對方張口搶著喘息的同時，將舌尖探入。依循著每一處不為人知的敏感，狠狠地吸吮起來。

　　「唔……」斷風塵的心亂了，他鼓足了勁偏頭避開，只是焦急地問：「……為什麼？」

　　他不懂為什麼，明明只是一種儀式，一種單純的承受，他只須緊咬著牙關，對一切視而不見就好，但為何此刻他的心會受到撼動？似乎有種不知名的感情，正深深地勾起他埋藏在骨子裡的悸動。

　　該要漠視一切的他，不能了……

　　「棄天帝，夠了吧？」既已不在乎生死，又豈會在乎稱謂？「……不要再令我……」

　　給了太多，最後令他深陷，無法自拔了。

－－－－－－－－

太長了，只好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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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0-09-25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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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0-09-25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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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五／歸途

　　數日過去，斷風塵始終置身於執行任務的奔波之中，一直都不曾再回過魔界。而在這之中，棄天帝就彷彿消失於這個人間一樣。

　　有人說，棄天帝本不屬人間，只有靈體而沒有真正的軀殼。

　　所以一旦寄宿的軀體壽盡、身亡，他就必須回到天界。
　　如今動盪、波濤，大地不安的震動、毀壞，幾乎都在這時候席捲中原武林，甚至波及至異度魔界。

　　停下奔波的步伐，斷風塵看向天際的風雲流變，忽然身子一晃，難以支撐地嘔了一口鮮血，疼痛彷彿要穿透他的身軀一樣，每出一次任務，每動用一次棄天帝之力，都在不斷地挑戰他的極限，思及此，他不自覺地握緊雙拳。

　　「時間，將盡了嗎？」擦去唇角殘留的血跡，他自問。

　　是否到了極限，他的生命也將到了盡頭？

　　這日，他終於再度踏上異度魔界的歸途，沒想到，他卻見到了棄天帝。

　　多日不見，卻每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令他的心狂跳不已，無法控制。

　　他不敢承認，那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就算棄天帝傷他至此，讓他的生命消磨殆盡，他也抹滅不去那內心曾經有過的悸動。

　　「斷風塵。」棄天帝看著他，對他喚道：「過來。」

　　百般掙扎之後，斷風塵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聽說你為自己取了個名號，血染塵寰。」棄天帝問道。

　　斷風塵並不意外對方會有所耳聞，僅答：「是。」

　　「看樣子，已經有了覺悟是嗎？」棄天帝一臉有趣地笑道。

　　隨即，他拉過對方，深深地吻住。

　　沒有先前的掠奪與強佔，如此綿密長遠，深情含意，斷風塵幾乎要以為自己身前的這個人，是別人頂替冒充的。

　　「身為魔界的戰將，從沒有一日不覺悟。」斷風塵淡淡地答道。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傷害已在。

　　又一次，他在那人身下屈辱盡顯，掩不住的呻吟，藏不住的快感，天人交戰的內心，愛慾，還是慾愛，早已無關緊要。

　　此後，他的內心只有恨。

　　因恨而愛，因愛生恨。

　　相傳，異度魔界之神，棄天帝必須靠著媒介才能來到人世。

　　而今，媒介的壽命已將盡了。

　　但在這時，魔界人馬更是傾巢而出，毀滅行動依舊持續進行，彷彿比先前更加積極完成。

　

　　在這一次斷風塵使出棄天帝之力的同時，他也陷入了昏厥。

　　而在昏厥的當下，他警告身邊的人不可透露任何關於自己的事，不論是誰。

　　那時候，他已心知肚明，再來，就是最後一次了。

　　魔將本是死在戰場，能夠擁有轟轟烈烈的光榮死法，即使生命耗盡又有何妨？

　　回到天魔之池，斷風塵想過，或許這次是他最後一次見棄天帝了。

　　石門開啟後，他見到了那人，看著那身耀目的黑影，依舊容光煥發，神采飛揚，一身風姿，總是讓人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瞧著。

　　「今天的大獲全勝，你做的很好。」棄天帝也同樣迎上對方的目光，滿意地道。

　　「你……」斷風塵才開口，卻話到一半停了下來。

　　身處魔界，他也曾聽聞媒介的事。

　　「明日，最後一次，吾等你凱旋歸來。」那便是最後功成的毀滅之舉。

　　斷風塵不禁垂下眼，應道：「……好，你等我。」

　　聽言，棄天帝才緩緩走至對方的身前，道：「但在這之前，陪吾。」

　　吻，依舊落下。

　　瘋狂的肢體交纏，隨之開展。

　
　　即便他知道，他的生命已隨著神之力消耗至盡頭，但他仍然沒有停止使用，他寧願隱瞞對方至死為止，也不願讓人把這強大的力量收回。

　　一口鮮血湧了出來，灑落在塵土，猶如這滾滾黃沙之中，有著數以千計的生命埋藏其中。

　　斷風塵即使勉強保持著清醒，然而身體卻再也無能支撐。他緊咬著牙捱過疼痛，才一睜眼，他便徹底地愣了。

　　既無天崩亦無地裂，人間猶存，毀滅盡虛。

　　……失敗了？那麼，他要如何才能凱旋而歸？

　　騙局嗎？還是一切空有虛無？那麼，他的恨呢？只有他的恨才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日日夜夜的煎熬著他的心，撞擊著他的肉身，滿身的痛處，無時無刻不是在叫囂著。

　　他步履蹣跚，一步算一步的回到異度魔界。

　　見著佇立於天魔池旁的棄天帝，他的心中忽然燃起了恨意。

　　「你，騙我嗎？」斷風塵幾乎是戰戰兢兢地問道。

　　棄天帝卻只答：「人間終會毀滅，但……卻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斷風塵聽言卻是笑了。「哈哈……」

　　他笑的張狂，卻又笑的悽涼……

　　直到笑聲歇止，他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人也已有些站立不穩。

　　或許這麼睡去，他便再也無法清醒，但是在這之前，他不甘心，他絕不甘心……

　　他提起劍，指著棄天帝。只要輕輕一送，他就能穿過對方的身軀，然後洩盡他的心頭之恨。

　　棄天帝卻沒有反擊，一動也不動地彷彿就在等著對方動作。

　　也許只要輕輕一劍，就能解去那在他心頭之上盤旋不去的積怨，然而更可能那輕輕的一劍，會連同自己的心一起掏出，讓他的傷口更深、更痛。

　　所以，他放棄了，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他睜開眼，看見的是那年盛開的月華樹，猶如雪花般飄飛的景緻，隨後，有一名自稱棄天帝的人來到他的身前，問他……

　　『你，是魔嗎？』

　　從此之後，他便不再是飄浮不定，無家可歸，他有了歸屬之地。

　　一切的一切他只覺得歷歷在目，清晰可見，唯獨那人的身影，他好想再見一面……然而眼前卻是越來越模糊。

　　「與吾回到六天之界。」棄天帝忽然伸出手。

　　聞言，斷風塵卻是笑了起來。

　　「你是神，要回的地方是天界，我呢？」斷風塵抬起一雙空洞的眼看向前方，道：「卻是地獄。」

　　天堂與地獄，永遠是平行的兩條線。

　　「斷風塵不需要他人的憐憫。」

　　即使慘烈至此，那也是他所選擇的路。

　　即使棄天帝傷他至今，那也是他自願深陷，奮不顧身。所以其實他的恨……到頭來，又有什麼道理？

　　「即便如此……遇見你，我還是不後悔。」

　　說完，斷風塵隨即露出淡淡的一笑，雖淡卻是真切無悔的一抹笑意。

　　接著瞬間，他的身軀被四散的力道貫穿而出，透著逐漸擴大的萬丈光芒，一點一滴地在吞噬著他的軀體。

　　失去生命的身體，終也倒落而下，不偏不倚地跌入對方的懷抱之中。

　　「是吾傷害了你嗎？」撫摸著那逐漸散失著生命的髮絲，棄天帝幽幽地道。

　　然而，再也沒有人能回答。

　　「吾帶你走。」

　　……即使生命消逝，媒介不存，他也不會再放開這個靈魂。

　　永遠。

　　絕不放開。

　
－　

　　那年，月華樹的花開了。

　　歷經了百年之久，枯萎不堪的樹枝上終於再度展露出了新芽。

　　而樹下，在久遠的曾經裡，埋藏了一個人的過去。

　　那人總說自己既無心又無情，然而，事實上，卻是最多情的……

　　【全文完】

樂乎：忌子蘭／噗浪：廬山煙雨浙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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