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7.3【墨倾池all】坚壁清野（完结）通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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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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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樓發表於: 2017-11-1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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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诶云忘归和墨总的互动也可爱到爆炸

“夸大些说是一种怀里揣着匕首出门的恐怖主义者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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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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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樓發表於: 2017-11-19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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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居然有我喜欢的地法。。这么多墙头，圣司果然是一个罪恶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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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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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樓發表於: 2017-11-22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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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水阔鱼沉何处问

他们在山下分别。

云忘归朝墨倾池挥了挥手，淡淡一笑，一缕碎发被风吹得飘啊飘，扫在翘起的唇边。

“一路顺风。”

“你也是同样。”

“好啊，”云忘归的眼睛弯得更厉害了，“那我便借圣司吉言了。”

雨势初歇，道路上仍带着湿漉的潮气。墨倾池收了伞，水珠未干，顺着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积了浅浅一滩。在他们年幼时，数不清的山路石阶几乎是一条攀不上的天路，而如今，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处在仙路与红尘的分界。

多么难以把握的时间。

有时那么漫长，有时却又短暂得叫人抓不住。

“哦，对了。”

他忽然叫住了墨倾池。

“怎么？”

墨倾池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云忘归。青山化作模糊的雾霭，漂浮在他身后。

云忘归的笑容也随着他的步子顿了那么一顿。

没什么理由，也许他只是想做出更从容的模样来，但墨倾池握着伞的样子还是逗乐了他，如果他这样走上断桥，会有白蛇跑来报恩吗。他在想象中展开一个新的故事。

不过这些可不能跟墨倾池说，得不到期待的反应也就算了，说不定还会被冠以无聊的高帽。墨倾池不是不能开玩笑，也不是开不起玩笑，只是拿捏分寸这种事，他远没有玉离经那般得心应手。如何亲昵，如何疏离，如何心照不宣地靠近，不相上下地博弈，而后各退一步、把握距离。他们两个都是懂得留白的人，知道空出几分，意境才会更深。但云忘归并不擅长，他也懒得学，懒得介入，干脆只做自己爱做的梦，把战场留给他人交锋。

现在看来，多一人，少一人，究竟有什么区别。他实在有些弄不懂玉离经，不明白他缄默不语的理由，难道这游戏真如此有趣，有趣到放他离开也值得。

他曾问过玉离经这个问题。

玉离经拿了两只杯子过来，斟满了酒，一只自己饮尽，另一只递给了云忘归。

云忘归木讷接了，却是不解。

“这是何意？”

他茫然问道。

玉离经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看云忘归还拿着杯子瞋目看他，便松快一笑，笑完了却又叹起气来。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你这是在教我读书吗？”

云忘归觉得他真是念书念到魔怔，谈情谈爱都要扯上什么“中”、什么“和”，连喜欢谁、喜欢多少都要斟酌着，要合乎节度。

“虽然明白这道理，可做起来总比说出口要难得多。”

“我当然也想无所偏倚，达到圆满，但···”

“一杯酒可以消解的愁绪，何必扯那么多大道理呢。”

他举杯向云忘归示意。

“···你这也太消极了。”

“我这是乐天知命，故不忧。”

云忘归本想同他争辩几句，但谈话的主人早已远走，玉离经轻易放他离去，也许是笃定他终会回来，然而不可知的归期能有几分安全感，足够他同外表一样若无其事吗。

那年正逢祭典，云忘归身上无事，寻不到理由出去，便一直在德风古道里呆到过年。儒门的年节总是盛大，处处张灯结彩，礼节又很是繁琐，他们向主座的长辈们一一敬了酒，才得以放松，坐回自己的位子。玉离经是儒门主事，自然要调度宴饮，便一直留在席位上，忙得不亦乐乎。

云忘归过惯了懒散的江湖生活，筵席还未过半就已经坐不住，室内炭火又太热，蒸得他额上发汗。他见左右无人，便偷溜了出去，倚在挂了红灯笼的长廊下吹风。

室内觥筹交错，室外却很安静，人声隔着一道门，不复清晰。微醺的醉意让他飘然，云忘归懒洋洋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欣赏天边孤高的冷月。他往下滑了一些，寻找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指尖在柱子上摸到一处凹陷。

这是···

云忘归凑近了观察，原是两道高矮相仿的刻痕。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这根柱子竟然没坏这件事，更让云忘归啧啧称奇。

这个高度的话。

他拿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只到他的腰，换成年纪估计是他刚入儒门的时候。看来他那时还挺幼稚，居然要跟别人比个子这么无聊，不用想，另一道十有八九就是玉离经了。墨倾池一直比他们两个高，没必要参与进去，于是负责做记号，在木头上浅浅划了一道。

云忘归嫌他用力太轻，不够清楚，自己费了大劲用儒生的小木剑磨了好久，才弄出凹下去的印子，还被法儒尊驾当面撞到，闭门念了好久的书。墨倾池后来同他和玉离经宣布结果，云忘归确实高出一点，他自然颇为得意。然而仅仅过了半年，他们两个都远远比这两道刻痕要高了。

这也很巧。若像往年那样，墨倾池也在，他们三人坐在一处随便聊聊，时间也就过去了，哪像今年，玉离经脱不开身，云忘归没人说话，只能自己跑出来晒月亮。

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住久了，总会留下些什么痕迹，就算他自己不记得了，总也有草木沾过他气息。

得空时他把这作为少年趣事同玉离经讲了，但看对方困惑神色，大抵是不太有印象。云忘归实在觉得奇怪，明明这些才算是儒门内最有意思的，怎么他们一个个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反而对某年某月谁胜过谁如数家珍，害得他只能默默留给自己，不能分享。

就像墨倾池明知道云忘归就坐在山顶霸占着月色，却很少主动和他打招呼一样。

罢了。云忘归这样想着。

他人的事情，自有他人去管，他人去烦。谁又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相聚已是如此短暂，不若珍惜此时。

何须看透，徒增烦恼。

于是他撩开飞扬的碎发，用指尖在颊上点了点，示意墨倾池自己微笑的弧度。

“别忘了。”

“多笑笑嘛。”

墨倾池凝目注视他片刻，慢慢柔和了神色。

“好。”

“我也借你吉言了。”

春山如笑，笑亦如春山。

孤舟离了岸，只需飘摇。

墨倾池登上归途的船。

江水浩浩汤汤，渺茫无际，一路将他送向彼岸。墨倾池站在船头，乘风破开波浪，如一道墨痕，打乱了这片天地的冷寂。寒江之上，掠过一群鸿雁，隐没在远山尽头。只余他一人独立，衣袖飞扬，内中灌满了江上的水气。

也唯有此时，他才可放开心怀，去回忆一个···不该被回忆的人。

逆神旸。

那枚宝石就在他掌心里静静躺着，发出鲜红夺目的光。

曾在狩宇之主眉心摇曳过的链坠仍然存在，甚至比初见时还要更璀璨，但他的精灵，终究是在岁月里无迹可寻了。

墨倾池还记得他，记得他送他的焰火万丈，记得他最后的笑靥，记得他的承诺与他已经实现的誓言。算算时日，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不是吗，但他似乎已失去他很漫长的时间了。

数倍于他们相处的光阴。

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尚未散去，他的面容也还是那么鲜活，圣洁而不可侵犯的白衣扬起，精灵之神生杀在握。他走向他，走入陌生的人间，看着照亮夜空的烟火，淡色的眸里绽开烂漫的光，属于精灵的尖耳轻轻晃动着，因为被触摸而蕴上一层薄红。

红色的宝石闪了闪，澄澈的质地随着光线角度的变换而剔透。

墨倾池缓缓合拢了手掌，感觉到它微微尖锐的棱角。它被墨倾池掌心里的热度捂得暖起来，温和驯服地乖乖蛰伏，像是融化了的火漆，印下一段故事最后的尘封。在火山石手串耗尽热力碎裂的瞬间，他只感觉到深重的可惜，命运在那时不由己手，又怎么想得到这照应的是另一段十二缘起，另一段无疾而终。

墨倾池将宝石收起，遥望天际，却望不到天涯海角，望不尽时间。

他其实不必想起逆神旸。

但思绪却构成密不透风的细网，即将捕获，堪堪错过，甚至不及细思，神魂便已飘渺。笑也罢，哭也罢，悲喜荣枯，不过一梦。他知道自己会忘掉他，就像忘记那场烟火，忘记冰雪下的初遇，忘记擦肩而过的流星，但在忘记之前，不，就算他忘了，他的精灵也永远存在，永远美丽，永远生动，永远矢志不渝。

在遗忘之前，墨倾池会怀念他，比点一炷香更缓，比香气蒸发更慢，而后细心地拢起灰烬，直到他的面容都模糊，直到他的名字都黯淡，他会记得那香气，那稍纵即逝的感觉。

不知精灵是否也如人族一般拥有转世，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无论如何，他终究不再是墨倾池所认识的逆神旸了。

他的呼吸仿佛还残留在耳边，微微冰凉。然而墨倾池细听了，才知道那不过是江岸吹来的风。

此路已尽，他到岸了。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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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hy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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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樓發表於: 2017-11-29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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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喜歡聖司跟暘神！！！
他們本來毫無交集，可能萍水相逢卻有了一絲曖昧的感情，然而這段關係注定沒有結果。
((不太會形容但特別喜歡他們的氛圍還有句子描寫>////<

——他似乎已失去他很漫長的時間了
——數倍於他們相處的光陰。

——此路已盡，他到岸了。
——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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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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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樓發表於: 2017-11-29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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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归来

应无骞病了。

听说是太过操劳，患了重疾，整日闭门不出。

“圣司请回吧。”

门人谦恭地立在门外，对墨倾池拱手而礼。

“无妨···咳···”

“请圣司进来。”

墨倾池不等门人邀请，直接推门而入，便见应无骞倚着床椽半坐着，慢条斯理地喝着一杯茶，偶尔咳嗽几声，倒很真实。室内仍是旧时摆设，只多添了一层纱缦，用作挡风。

“听说你病了。”

“是啊，”应无骞撇去杯上的浮沫，拂开热气小口啜饮，“拜圣司所赐，开了一番眼界。如今的道剑与当年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他那一剑正中我胸前要害，为你报仇的心情甚是强烈呢。”

“若不是还有一枚还命金丹，圣司现下见到的，说不定就是我的尸体了。”

墨倾池隔着纱缦看他半晌，无甚好说，薄唇冷冷张合，送他四字。

“自作自受。”

应无骞便笑，因为身体受创中气不足，带了些虚弱的嘶哑。

“我实在想不到，那几位能死心塌地至此。剑非道愚蠢也就罢了，怎么连同玉离经叹希奇之流，也辨不出轻重。想杀你，竟找不到盟友，”他放了茶盏，摇头叹息，语中满是嘲讽，“墨倾池，想想你昔日所作所为，扪心自问，是否也觉荒谬？”

“是你装的太过天衣无缝，还是他们甘愿被骗？信了你凛然的面貌。”

墨倾池等他发表完长篇大论，才掀了纱走进去。应无骞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下意识戒备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去摸桌上的剑。

“不用做无用之功，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取你性命。”

“哦？”

应无骞施施然收了手，他冰冷的目光蛇一般盘踞而上，笑里藏毒。

“难道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我们的合作还未结束。”

“哈，这可是···”

“出人意料···”

应无骞的眼底亮了一亮，随即沉入幽黯当中。

“还以为你回一趟德风古道，已经洗心革面，要忏悔往事重新做人了。”

“也不怕辜负玉离经？”

“并非如此，”墨倾池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没了退路的人是你。”

“从我回归德风古道开始，你已成众矢之的。”

“所以？”

他当然知道杀墨倾池是极具风险的一步棋，不过一赌，不过搏命。可他却偏偏不死，怎么就偏偏不死，顽固地横亘道路，拦阻应无骞的前程似锦。

“你该适时收敛些。”

应无骞眉心一蹙，等他下文。

“有些不该说的话便不应存在了。”

“为玉离经铺路吗？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终究做不成儒门主事，你不会不明了。”

“你也做不成。你该明了。”

他明白墨倾池的意思了。

也是，如今的儒门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一艘大船，稍有不慎，便会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有些人只会掌舵选择方向，有些人只会张着风帆随波逐流，能修补船只的倒很少。玉离经的身世确实舀起动荡的风云，可若是放在他手里，根本惊不出一点风浪。这是德风古道里那群食古不化的人所做不到的，也正是他最擅长的。

墨倾池知道他独尊儒门的理想，不偏不倚捏着他的七寸，应无骞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比许多人都更珍爱自己的性命，也就更想不通墨倾池有什么地方值得原谅。

还有什么比推波助澜的杀还要更无情？

“表面的和平只是一时，这合作并无太多意义。能被交易的筹码早就清过一轮，不剩下些什么。”

应无骞话锋一转。

“但，我会考虑。”

“随你。”

墨倾池语气平淡，态度也不见变化。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将情仇都看得很漠然。

也不知是好是坏。但谈及合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对象，至少对应无骞而言，的确如此。

“听说远沧溟复生了？”

这算是他们之前的合作中最不可解的一个结。

墨倾池颌首，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你有何打算？”

“让他同轩邈退隐。”

着实好笑。

应无骞以袖半遮了笑靥。

“真不知叹希奇会怎么想。”

“活人还是比不过死人，尤其是，失而复得的死人。”

“应无骞。”

低沉的声线算是警告。然而江湖中那些风言风语还需他的雷霆手段，撕不破虚伪和平的脸皮。他应无骞再如何揶揄，说得也不过是事实，怎比得上某人言之凿凿，那般虚情假意。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若说你还有何优点，恐怕···你还算念旧？”

“你想证明什么呢？”

墨倾池慢慢整理着袖口，只在不经意间分与他一点视线。

“这种时候，倒不见你咳嗽了。”

“多休息吧，仇人可不会顾念着你病体如何。及早康复，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说话间，替他倒了满杯的热茶。

应无骞挑了眉看他动作，热气氤氲了眉眼。

“算是交代后事？”

“你和意轩邈也算不分伯仲了。”

墨倾池将杯盏递到他手上，沉声说道。

“在磨人脾气这方面。”

“看来我说对了。”

“打算与谁同归呢？”

他几乎要扳着指头替墨倾池数一数，细细斟酌一番。

“我只是回文诣经纬。”

世上的情感，他倒是能轻拿轻放。旁人那般疯魔，也不知墨倾池看在眼里，会作何感想。漫长的岁月之下，应无骞对权力的欲望仍旧旺盛，不减反增，墨倾池却一日比一日更静水无波，连同爱欲也疏冷，那些人所拥抱的，难道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泥塑木雕？

“畅遗音还住在经纬里，你打算如何？”

“我以为有他监视着，你会更放心。”

“好心想释出些诚意，圣司却不领情。”

墨倾池似是有些倦意，不与他在口舌上争风。

“告辞。”

悠游着的浮尘落在衣衫，掩覆了龙纹锦绣。应无骞不算他的朋友，只是因为长年相识薄有交谊，自然无须关怀他为何略显怅然。当然，做墨倾池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事，在某些时候，你得为他牺牲，比如付清商，为无关于自己的罪责碾化了血肉。

特意而来，是为了玉离经，玉离经当真重要吗，又不必然。

在意，却不够在意。

墨倾池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喜怒无常些。

应无骞这么想着，感到微微的寒意，虽然万堺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同他脱不了干系，或者说，那就是他的本意。可他仍旧觉得冷，像是遇见了同类。对方棋高一筹，令人忍不住忧虑。

直到入夜，文诣经纬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主人。

两岸宫灯渐次而明，似要渡他过彼岸。山林含了露，滴滴答答一夜不停，如同计时的水漏镌刻流年，俯仰之间，却是一泓清。

畅遗音披了外衣在山门处等他，见到人影，便很合规矩地行了礼，头埋得很低，陷在飘飞的绒羽里，极明显的逃避。墨倾池在他面前顿了步子，看他整个人都快颤抖起来，还是伸出手扶了一把。

也不知他在门前呆了多久，手上失却温度，冷得像冰。

“回去吧。”

听闻此声，畅遗音才缓缓抬了头，凝目细看墨倾池，只觉他温柔。果然灯火与夜色最易给人错觉，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埋藏在模糊中。

他忽然觉得疲倦，倦怠到呼吸都缓慢，心跳迟钝地在胸膛里轰鸣，每一声都像是晨昏定时的钟响，鼓噪的他疼痛。

不想再计算好坏对错了，就让他一槌定音。

畅遗音点了点头，跟在墨倾池身后，同他一起走进文诣经纬。

阵法开始运转，虚幻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出两方天地。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早已熟悉的路变得不同，踏过春雪、踏过秋霜，不止一季的流转，却始终循着他人的人生。难道甘愿做无形的影，卑微存在着，如同草芥祈求雨露垂怜？可他连一句也问不出口，墨倾池不提，他便当无事发生。

经纬内的灯光扩散而开，侍仆们很快地动作起来，忙着重新收拾出房间。

畅遗音为墨倾池呈了热茶，指尖触上灼热杯壁，竟无感觉。厅内燃了檀香，多一分烟火气，伴着茶香，和缓沉静。他轻轻嗅着，胸口化成那盏白瓷，载着满腹心事浮浮沉沉，最终无可奈何地降落、沉淀，在最后强作无视。

“近来如何？”

“一切如常。”

墨倾池从畅遗音手中接过了杯盏，将桌上热起的手炉推给他。

“你身上太冷了。”

畅遗音着手捧了，小心避开洁白的绒毛。

“你应是我所见过最怕冷的人。”

“是吗？”

他拢拢领口，等着温度回暖。

“似乎从小便是这样了。”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有与墨倾池如此闲聊的机会。有许多话几欲破土而出，凭空生出倾诉的欲望。

“时间久了，也不觉得了。”

气氛一时沉默。

“现在呢。”

畅遗音茫然地抬起头，墨倾池在桌边寻出装火山石的锦盒，取了一枚放进他的手炉里。

“还冷吗？”

掌心里霎时炽热起来，畅遗音越发用力捧紧。

仿佛躯壳复苏。

[ 此帖被流景在2017-11-29 21: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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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樓發表於: 2017-11-29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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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53樓kathy0429于2017-11-29 19:10發表的 : ="AJ&BqHd
特喜歡聖司跟暘神！！！ K0z@gWGE
他們本來毫無交集，可能萍水相逢卻有了一絲曖昧的感情，然而這段關係注定沒有結果。 Q0-}!5`E1$
((不太會形容但特別喜歡他們的氛圍還有句子描寫>////< r^$WX@ t&
d ~3GEK
OE_>Kw7q
....... <s(<ax30

你喜欢就好了~因为是拉郎我其实心里很没底的
也许是因为注定没有结果吧，所以连发生都几乎带了宿命的感觉，命中注定的缘，命中注定的失去。
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为什么却爱上了呢；明明不可能，为什么仍然义无反顾；没有未来，为什么还要许下誓言？

[ 此帖被流景在2017-12-06 16: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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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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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樓發表於: 2017-12-01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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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54樓(流景) 的帖子

好久没来看了，果然有惊喜。

云忘归其实在我私心里面，是圣司最特别的旧友。当初回看注意到经纬有“一片清池出云中”的旁白，我就在猜君子风和云天望垂之外，儒门还有没有跟风云典故相关的人或者事物。后来果然出现了——倚天风伫云忘归。
“红尘过客无人留”啊，也好，也好。官方打了补丁，云忘归和玉主事以及圣司是同窗，在云忘归闯昊正五道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他们年岁应该是接近的。

正御也在线呢……挺高兴本篇里面他和圣司除了合作之外没什么其他关系。不过文中他有拿袖子遮了脸，给人感觉是比较难得的真心笑容了。虽然是嘲讽……我个人还是很想念四掌教同修时期，副掌教还没殉职前，探望易主时表情真挚眼神柔和到让人心动的应掌教。【至少在当时其他两大掌教没在看他的时候，他没什么必要装温柔。】

执命我一直觉得他定位很有问题……但是结尾处也是很好的了。难得圣司会分出精力与他闲聊，纵然浅薄，暖起来的却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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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57樓發表於: 2017-12-01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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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154樓(流景)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56樓holly于2017-12-01 09:34發表的回 154樓(流景) 的帖子 : vQiKpO*
好久没来看了，果然有惊喜。 I/q>c2Pw$
"o ^cv
云忘归其实在我私心里面，是圣司最特别的旧友。当初回看注意到经纬有“一片清池出云中”的旁白，我就在猜君子风和云天望垂之外，儒门还有没有跟风云典故相关的人或者事物。后来果然出现了——倚天风伫云忘归。 *tD`X(K
“红尘过客无人留”啊，也好，也好。官方打了补丁，云忘归和玉主事以及圣司是同窗，在云忘归闯昊正五道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他们年岁应该是接近的。 D+"-(k
j~a"z40
....... It .`

云忘归算是我个人偏爱吧，在文里给了他一些设定，不突兀就好了。正御的话，我感觉这样会更好，也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老墨动心的。畅遗音的话，其实蛮难安排的，但是不想只让他做个挂件，所以加了些别的东西。
希望我写的这些墙头里也有让你觉得不错的人物吧，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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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樓發表於: 2017-12-05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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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回首

午后的阳光越过窗棱，斜斜地照进来，半干的砚台留着残墨，吸纳了所有光线。桌角上落着一小块光斑，偶尔摇曳，将冰冷的木晒得温暖。

畅遗音将点着了的香放在那光下，不偏不倚，白雾缓缓升腾，轻柔地盘旋而上，在桌上印了淡淡的影。就这么望着，时间便好像不存在，只凝固于飘摇的过程，一线檀香不断，前赴后继，流失却悄无声息。直到那香气淡了，散了，揭开盖子，才知道早已湮灭成灰。

有时他会觉得，所有人都是这炉中的香，不温不火地烧着，燃尽了，就灭了，重换一炉。他也在其中燃着，煎熬着，因为杂质太多烧不彻底，时断时续。

偶尔会觉得可惜。

但可惜也无用，他跟许多位儒生儒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并在炉里闷出杂烟，熏蒸得刺鼻。这一室的清和宁静也不是他的，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拾捡起来的一点微末光影。

墨倾池坐在桌前，皱眉沉思，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多半是在同玉离经通信。就像他监视着墨倾池一样，墨倾池也关注着应无骞，防备来防备去，结成勉强的阵线。

自从法儒以身殉炉，铸成斩魔之剑消弭灾祸后，儒门元气大伤。七灾暂平，百废待兴，就连文诣经纬之内，也受了地震与风灾的影响，德风古道收留的难民需要重建家园，曾经的万堺朝城不失为一个选择。文载龙渊将其视为笼络人心的好时机，十分积极，玉离经此时正急着用人，之前的嫌隙只好先按下不提，彼此皮笑肉不笑。

畅遗音现在算是个旁观者，他站得比之前远了些，终于看清了形势。

他已是一枚弃子。

他的棋艺不精，做不了运筹帷幄的棋手，太早失去价值，也不能继续冲锋陷阵。被白子吃掉后，便从棋盘上被摘下来，投入棋篓中，等下一盘新局再开。

残局的博弈已经与他无关。

檀香幽幽，并入茶盏上方的水雾，太热切的暖扑面而来，很容易让人忘记了外界的危机。文诣经纬就像是个安全的笼子，只要他安分守己，墨倾池就会保他无事。

离不离开，对一枚弃子来说，没有区别。

畅遗音这么想着。

他替墨倾池放下竹帘，遮蔽直射桌面的阳光。侍仆去了山下帮忙安置，前厅里空无一人。他捧着热气腾腾的杯，白瓷在日光下灿灿地发亮，碗沿处闪着微光。

一天之中，唯有这个时候他最欢喜。反正四下无人，想揣摩心意还需有个对象，他什么也不用想。只是静静地晒着太阳，肩上的绒羽蓬松，身体发肤都感到微微的暖，好像从来都没有冷的时候。

尽管这时间是如此短暂，不过，也是谁都夺不去的。阳光不会偏颇，每一人它都一样洒落。

畅遗音倚在檐下，看日影西移。

如此，又过了一日的平淡。

该是幸运。

墨倾池依任平生的话去寻他。

他的枫林总是常红，遥遥看到，便让人从心里生出暖意。墨倾池曾答应他，会在枫红最盛时回来，如今正是如火如荼，他没有失约。

任平生不在。枫林小筑里有些空荡，只屋前摆着一把伞，好像主人出门前匆忙忘了带上，留他孤零零地伴着红枫。

墨倾池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甚有节度的三下。

就在指节叩上门扉的瞬间，他心里忽而有了某种奇妙的预感。

任平生不在。

他果然不在。

剩下一切如常。没了人气，空气也显得陈腐，墨倾池开了窗，让风带走积累的尘埃。

“行者果然还是行者。”

他低声夸了一句，然而拉他入局的人并不在。

桌上摆了一封信，被很仔细地封了口。任平生做事滴水不漏，连信封也方方正正压得很平。墨倾池拾起那封信，上面写着“墨倾池收”，他认出是任平生的笔迹。

既然是留给他的，由他拆封自然是天经地义，不算妄动了别人的东西。墨倾池犹豫一刹，末了，却是带了笑意。

多么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他拆了封口，从信封里倒出一枚红叶来，鲜红灼目，几欲在他掌心里燃烧，薄薄一张纸片也随着落下，太不醒目，倒像不想让人发现。

墨倾池展开信纸，笺上仅寥寥数字。

“墨倾池，你输了。”

他终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单方面的守约，单方面的离去，任平生最后还是将了他一军。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得动心，也不是动了心便一定要死心塌地。若是他早些来寻任平生，那日与应无骞的搏论便可更生动些，不必囿于重蹈覆辙。

“是啊，行者，我输了。”

“输给了你。”

他也单方面地承认了任平生的胜利。

墨倾池把那封信收在袖中，连同那枚枫叶一起。如此精挑细选的美丽，用于临别赠礼也算贵重，值得久久珍藏。他关了窗，掩上门，这一次将锁落得很紧。毕竟，这间小筑的主人会有很久一段时间在外远行。

锁芯叩响，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音。墨倾池也安下心来，收拢了任平生留在此地的最后一缕痕迹。他捡起屋前的伞，撑开看了看，水墨画就的河山尚未褪色，在伞外的世界里延伸，渺渺无际。

他几乎能想到任平生会对他说什么话。

“物归原主。”

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既然彼此不相欠，又何须再纠缠？

一切重归原点，一切画下句点。

任平生要做回那个不认识墨倾池的任平生。

便让一座万堺朝城，隔开数多春秋，错乱的时空擦肩而过，他们从未相逢。

墨倾池喜欢他的告别方式，干脆而利落，快刀斩乱麻，很是他一去不回头的风格。只是这片枫林开得炽盛，却无人欣赏，实在可惜。于是，他站在院中，就着人间的云霞斑斓目送夕阳坠落，也许在天涯，也许在海角，也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风景角落，也有一人同他一般抬头仰望，共赏这一轮辉煌的夕照。

落日投入江水，霞光映射，将澄净的碧水染成锦缎。新月如勾，悬在天边，只等夜幕升起，洒下银光。

任平生摘了箬笠，点起船上挂着的宫灯，任波涛起伏，荡向远方。他伸出手，鞠起一捧清水，华丽的色彩在他捧起的瞬间便消失了，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他不由失笑，松了手，水珠自指缝间滴答落下，一丝不留。

有时拿起未必不能放下，有时却是根本不曾拿起过。

他不必为难自己，非要拿着不放，或是非要放下，证明本身并无意义。他和墨倾池一样，都更爱惜自己。

任平生望着那盏宫灯，看它散出柔和的光线。就算蜡炬成灰，只要换了新的，便可光明如初。若是人如烛炬，俨然旧不如新，时时想着眼前会有更好风景，行程便更无挂碍。

但他只会得一次寒伤，墨倾池也只在屋檐下等过他一次。细雨薄冰里，执伞回望的人已经是唯一的救赎，纵然是劫，又何尝有逃得脱的理由。

墨倾池有什么值得他爱，他眷恋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零星温暖，恰逢其时，从他身上得到了而已，算不得什么命数，也算不上什么感情。

剑非道什么下场，叹希奇什么景况，他不是个瞎子，不会闭目塞听，在心里告诫了自己无数遍小心为上，但还是失算，差一步就要深陷。

他想杀了墨倾池，免除后患，所以当应无骞提出交易时，欣然应允。硫炎灵萜沾了墨倾池的血，拿在他手里却没有几分重量。许多念头滚过他的脑海，多而繁杂，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混乱。

没有硫炎灵萜，总有一天他的寒伤会积重到无法治愈的地步。到那时，他想他大概会死。但人终有一死，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竟觉得惋惜，为另一个人觉得惋惜。

他知道，自己过了界。

任平生饮罢烈酒，倒卧船上，醉眼看冷清月色。小舟轻摇，酝酿一船清梦，梦中山光水色，只余风景。

墨倾池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了。

他死了吗，在厄祸当中，还是仍旧活着，回了万堺；他看了留下的那封信吗，还是根本不屑于去一趟枫林小筑；他会如何选择，留下还是烧毁？

从第一个问题起，他就得不到答案，因而仅仅是提问。任平生趁着酒意未褪，凭空虚构出许多可能，然而他左思右想，说不出哪种更好，似乎也没有哪一种特别之差，分支再多，不够惊心动魄的过程，结果仍旧平凡无奇。

不过，若是他能选择的话，他希望墨倾池活着，但是不要去枫林小筑。

让那封信永远不要被拆开，不要分出输赢。让墨倾池以为任平生还在原地等着他，让任平生以为墨倾池早就对他认了输。这样就好。

没有人失约，各自都忠于了自己的誓言。

任平生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了。

一蓑烟雨，江湖浪荡。

平生何需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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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59樓發表於: 2017-12-07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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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莫如初见

在临别时，任平生特地去太上府见了剑非道一面。

他带了万堺朝城里最好的酒，与这个朋友告别。

“他对我说，他与你有旧。”

“墨倾池真这么说？”

“是。”

任平生敛了笑容，他知道剑非道看得到，但是表情已经无法控制。

“他是骗过你许多次，但这一次他说了实话。”

“你不必挂怀。他已经输了。”

剑非道觉得疑惑，心头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他继续问下去，仿佛问了，便会揭开另一人的伤疤，让他不得不去面对戛然而止的结局。

“行者打算去哪里？”

“尚未决定，”任平生满饮了一盏酒，喉间辛辣，“苦境的风景胜地数不胜数，随意选个方向应该也无碍旅途的趣味。”

“江湖路远，行者务必小心。”

“哈。”

任平生笑着应了。

“你也是。”

“嗯？”

“该放手时便放吧。”

剑非道心头一震，任平生看着他，又说道。

“之前种种挫折考验你都一一历过，现如今因为一个‘情’字止步不前。身体发肤的折磨已经不能再增益你的修行，心智的磨砺却无止境。”

“你离道途只差一步。只要放开心胸跨过那一步，便能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任平生将酒杯摆在石桌中央，随后挥袖将其拂倒，内中的酒水泼洒一地。

“将墨倾池当作那必行的一步，跨过去。”

夜色渐深，他点起自己带来的宫灯，背起行装准备离开。剑非道送他出了太上府，嘱咐一声珍重。

宫灯的烛火散出一小片朦胧的明亮，任平生的脸隐没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他的声音染上几许沧桑。

“剑非道，你我朋友一场，行者现在只想祝福你。”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去，走得很快，像是自身后落下一条留恋的锁，藏不住理由，怕被人看出。

“行者走了。”

墨倾池脚下一顿，不知该不该踏上更近的一步。

剑非道收了玄笛，临风而立，衣袖就如他站在江岸上那般飘摇。他听到墨倾池的脚步犹豫，却也不急不恼，只在原地慢慢等他做出抉择。

覆目的白纱在他脑后松松垂着，墨倾池不能视而不见。

“圣司是希望我也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他慢慢转过身，手里握着笛子，“一笔勾销，而后两清。”

“就像当年。”

“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剑非道了。”

“也不是圣司每一次骗我，都能成功的。”

他眼前的白纱遮住了眸底的神色，墨倾池第一次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万堺一别，圣司带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至今都还未还给我。”

“我虽然失了记忆，但从来不曾忘记过。”

剑非道用笛子对着墨倾池轻点两下，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而你，早就忘了。”

墨倾池很少听剑非道这么直白地同他说话，微微一怔。

“你在怪我。”

“是，”剑非道承认得很坦然，“我是怪你。”

“如果说这些年的经历让我长进了什么，那便是我能更坦诚地面对自己。我不再为别人找理由开脱，也不再逃避。”

墨倾池一时失语，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剑非道忽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他不能像面对任平生那样游刃有余，他习惯了他的温柔沉静，习惯了每一次回首时都不离不弃的守候，习惯了彼此之间断不了的情。从万堺以后，他总是身在高处，冷眼旁观，以为这样会更清醒，但他怎能要求别人跟他一样无情。

“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些什么？”

“很多。”

“我所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的正人君子。他利用我，利用得很彻底。他放任别人杀我，不在乎我的生死，不在乎我的记忆。他可以在文诣经纬里安稳地度过许多岁月，好像这世上本就没有剑非刀。”

“而我为他摘下了斗篷，留在万堺，为他的死讯失魂落魄。守在封魔岩前浑浑噩噩地活着，等他来找我，因为我忘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在我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你没有歉意，直到现在。”

“为什么？”

他问道。

很少有人问过墨倾池为什么，似乎他的薄情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即便是与他相识很久的玉离经，在听他说出叹希奇的存在后，也只用一句“圣司果然未变”来应对，省去他自圆其说的过程。

为什么。

他不知道。

剑非道一反常态地很笃定。

“你不明白的。圣司，有些事情你一开始没有明白，就永远也不明白了。”

失却了那双眼，他却将墨倾池看得很透，无所遁形。

“早知道便不修道了，如同草木般活过短暂的一季，也许你会懂得珍惜。”

“剑非道···”

墨倾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上前一步，将他拥进怀里。

剑非道挣扎了一下，幅度很小，并不剧烈，他妥协般得将头靠在墨倾池肩上，轻轻地、慢慢地叹了口气。白纱有些粗糙地磨过墨倾池的脖颈，触感前所未有的鲜明。就在这一瞬，墨倾池才真正意识到，剑非道的眼睛是为了他而失去的。

他觉得不值。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是啊，”剑非道应了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肩膀，“但这是一个诚实的答案。”

“抱着我，是为了不让我看见你的表情吗？”

剑非道静默了半晌，忽然开口。

墨倾池的手指穿过他的长发，千丝万缕萦绕心头。剑非道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

“你不必这样。”

“在你身边，我是不用道眼的。”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让我安全。”

“为什么？”

他将同样的问题抛回给剑非道。

“我以为上一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相信你，盲目地相信。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但···我就是这么愚钝。不撞南墙，死不了这条心。”

“你太心软。”

“心软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吗。”

玉离经呢，任平生呢，叹希奇呢，他们算不算心软？剑非道不想同任何人比，他甚至从没想过会有其他人的介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他甫一睁眼，还没来得及为再见而欢喜，便被打入不得超生的地狱之中。

他忘了，他修道去了，就像天迹现在忘了法儒，在仙脚重新做回他的先天。旧事重提有什么好，想起来又有什么好，理智告诫着他，他知道，他都知道。但记忆就是蠢动着不肯屈服，它越是渺茫不可寻，你便越是想要寻回，哪管它惨痛到什么地步。

“好想让你明白啊···”

剑非道低喃着，尾音里拖着淡淡的遗憾。

“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着你。”

“先前忙着对抗厄祸，竟没有机会与你好好谈谈过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文诣经纬见你，又被你用一副旧画轻松打回，”他轻笑着叹气，呼吸在墨倾池颈边温热，而后散去，剩下单薄的凉意，“圣司是故意的吗，知道我比你念旧，知道我好骗，所以干脆一骗到底。”

墨倾池扶住他的腰，漠然问道。

“你是想知道我的答案呢，还是要与我做个了结。”

剑非道从他怀里退出一步，眉心微蹙，神色有些失望。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我···不能与你了结。”

“至少不是现在。”

“仙路茫茫，终有行尽的一天，不过早或晚罢了，”墨倾池将他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你总是要悟道的。”

“那···在我领悟之前，我依然爱你。”

他说他爱时毫无犹豫。

不是没有动过心的，但也许就像剑非道所说的那样，他不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说不出爱，也爱得很勉强。

剑非道握住他的手，慢慢放下，脸上浮现出不容动摇的坚定。他抬起指尖，轻触墨倾池的脸，指腹顺着眉峰缓缓勾勒，滑过眼窝和鼻梁，落在冷薄的唇。

“忽然觉得圣司远比我更适合求道。”

指下的轮廓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明明睁开道眼便可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却偏偏执拗地要用指尖去确认。温度不会说谎，墨倾池的唇在他指腹下渐渐灼热，因而让他确定融冰也许有所可能。他已经飞蛾扑火过一次了，就是再来一次，又如何，被烧尽了又如何，有何可惧。但若是墨倾池永远不懂他如此执着的理由，成灰的过往怎么甘心罢休。

“若是我真的有领悟的那一天，也许我就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了。不过在那时，我仍会爱你，爱你如同爱芸芸众生。”

“不好吗？”

墨倾池轻吻他的指尖。

“从我在百器论衡中第一次看见你时，就隐隐有了预感。”

“所以在初见之时，你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吗？”

剑非道的心隐隐而痛。

玉离经还有儒门，叹希奇还有剑道，他在那间屋子里见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牵挂，而他连知交也所剩无几。他知道要放手，任平生已给他做了先例，甚至在临别时真心实意做了劝告，他却听不进。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好几次他离“悟”只有一线之隔，分明触手可及。

然而，他悟不了，无论他曾有多接近。

跨不过，便渡不了此劫。

[ 此帖被流景在2017-12-07 22: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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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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